听到这个消息,老四就先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姨夫把初月姐接回家没安好心!”
郑远池紧紧攥着拳头,不发一语,陈芸注意到郑远池脸色不好,不由得侧眸问他,“初月姑娘是谁?”
一时之间,堂下四静无声,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郑家的其他人齐齐的将目光望向郑远池。
郑远池还没说话,老太太便发声了,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想起了往日陪伴在自己身侧的孤女,心下一酸,险些掉下泪来,罗氏见状赶紧上前举着帕子给老太太擦泪,口中宽慰道,“初月姑娘是有福气的人,母亲别太操心。”
老太太抹着泪,若不是当初老爷执意履行和陈家的那门亲事,说不定给她当儿媳妇的就是初月了,那么她的初月也不会被这样糟蹋,想着,好不容易对老爷平息的怨气不由得又被勾了起来,气的她声音都颤抖着,“可怜那孩子知书达理,明理知事,怎么竟遇上这些混账事!”这混账事不仅指的是初月自己的亲事,还有陈芸这档子亲事。
陈芸还想安慰,却听耳边传来郑远池沉沉的声音,“我这就去清平,把初月接回来。”
老太太这次没拦着,虽然不知道初月和郑远池遇上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但是出什么事也比初月被知县卖了好。
老太太吩咐梁嬷嬷,取出一袋银子,“多了咱们家也拿不出来,你把这个给你姨夫送去,也算对你姨夫有个交待。”
对于清平知县这种拿女儿当交易品一样卖了的人,除非有同样丰厚的报偿,恐怕他是没那么容易放人的,但是郑家拿的出的现银没有多少,本来也不是富裕人家,老太太暂时拿出这么多,只是求个试一试的心态,就算失败了,也能心安。
老太爷面色阴郁,一直没有说话,心中也是愧疚。陈芸不明所以,听众人对话似懂非懂,只是知道这个叫初月的女子身世际遇很可怜,一时心中悲悯,决定略尽绵薄之力帮上一帮。
第十九章
第二日,郑远池便动身去清平。
“三爷。”陈芸望着郑远池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对方身形顿住,良久才转过头去,等着她赶上来。
此时,陈芸手里提了个大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可以明显看出她提着包裹的肩膀微微偏低,像是要把她整个身躯压垮似的。
他走上去迎她,对上她澄澈的眼眸,心里浮起一丝愧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去清平,因为他此生的挚爱在清平等着他。
“陈芸,我……”他正要说话,想要告诉她,他一定要去找初月,不管她同不同意。
陈芸抽出郑远池的胳膊,将包裹挂在他的手腕上,对他微微一笑,“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他以为她是来拦着他的,可是她却说,“这些银子你拿着,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初月姑娘。我不知道姨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听大嫂的形容,他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你多带些银子傍身,救出初月姑娘的胜算也就更大些。”她顿了顿,“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心意,那这些银子权当我借你的,将来你要还给我……”
她的眼神殷切,似是诚心诚意,毫无私心。
他更加不解,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他帮初月是为了自己年少以来的那段情,可是她帮初月又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初月是我的……”
郑远池想对陈芸解释,他有必要告诉她初月真正的身份以及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个时候,如果她还是愿意帮助初月,那么,他就愿意接受这笔银子。可是话还未说完,却赶上王氏送郑英上学,母子俩走过他们身边,郑英毕恭毕敬的向郑远池和陈芸行了个礼,叫了声,“三叔,三婶。”
郑远池只得住了口,向郑英扯出丝微笑,陈芸早就俯下身摸了摸郑英的小脸蛋,“英儿,这是要上学去呢?”
郑英瞪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还有一丝小男孩的羞涩,往后退了退。
罗氏一双凤目早就将眼前情形打量个遍,刚刚一个侧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敛目一扫郑远池胳膊上挂着的包裹,心里早就明白了几分,她故作不知的朝郑远池和陈芸笑笑,打趣道,“三弟和三弟妹真是好生恩爱,三弟不过去趟清平,四五天的功夫就回来了,还劳得弟妹亲自相送。”说着,掩唇一笑。
陈芸脸上火辣辣的,抬头看了郑远池一眼,他的表情也是同样尴尬。
“三爷,你放心走吧,我会料理好家中事务,照顾好父亲母亲,你也要将初月姑娘带回来啊。”陈芸向他保证,她是他的妻子,一定要成为他的后盾,让他心无旁骛的处理自己的事。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进入到“陈芸”这个角色了。
由于罗氏和郑英在场,郑远池也没再好说什么,和陈芸匆匆告了别便转身离去,陈芸也不好再相送。
之后,陈芸又陪着罗氏将郑英送到大门口,被嬷嬷拉着小手离去的郑英还频频回头望着自己的妈妈,眼神充满不舍,陈芸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好。”
罗氏看了陈芸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弟妹也是喜欢孩子的人?”
陈芸点点头,罗氏便笑言,“那就快和三弟生一个,你们成亲已经快一个月了,说不定再等等就有动静了呢!”
陈芸面色绯红,恐怕外人一定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圆过房,甚至连同床而寝都没有。她也不知道郑远池想干什么,他不喜欢她,却又待她不差,两个人最近熟络了起来,关系倒也没那么陌生了,可是郑远池依旧没有和她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意思,是不是古代人都这么奇葩?
不能够啊!古人不都是先结婚再恋爱的么,难道每个古人都大婚之日不洞房,新婚燕尔不同床?虽说她也喜欢慢慢来的模式,但是按照常理推断,郑远池的行为绝对不正常,难不成是那方面有问题?还是他不喜欢和女人身体接触,难不成他喜欢男人?
这脑洞开的有点大,陈芸着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乱想。
陈芸和罗氏说着话就回了后院,罗氏邀陈芸去自己的院子喝杯茶,看看郑梦,陈芸本想着郑家这两日愁云惨雾的,她还是不要乱串院子了,可是罗氏盛情难却,她只得随罗氏回了东院。
“弟妹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对素未谋面的初月都如此劳心劳力,想来初月回了京都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罗氏亲手为陈芸倒了杯茶。
这话倒说的陈芸不好意思,劳心劳力不敢说,菩萨心肠更是愧不敢当。她有心帮初月,不过是出于人性,毕竟,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希望别人不好,而且,钱银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能救人于水火,她何乐而不为。“既然初月是母亲的外甥女,那便是郑家的亲人,我嫁入了郑家,对初月姑娘伸出援手也是应该的。”
蠢货,罗氏在心里骂道,这年头能怂恿夫君把相好的带回家的估计也就是面前这个蠢货了。
罗氏笑而不语,两人又聊了些琐事,罗氏见时机成熟,便开口道,“弟妹,你一副好心肠,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性子好了。”
陈芸一愣,忽然夸她干嘛?一阵不寒而栗。
“你也知道,我娘家这些年来一直不好,否则我也不会一直被心墨嘲弄,我弟弟患了肺痨,娘家如今已经山穷水尽。”罗氏面目可怜,盈泪楚楚,自觉失态,从怀中掏出帕子抹抹泪,接着道,“弟妹,父母生养我一场,我不能在跟前尽孝……我与胞弟手足之情、血浓于水,如今却只能见死不救,我愧对罗氏……”说着,罗氏再也按捺不住,眼泪滚珠似的往下掉,肩膀也哭的一抽一抽的。
陈芸忙起身安慰,心里不明所以,只能柔声问道,“嫂嫂,不知道芸儿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罗氏止住哭声,一脸无助的望着陈芸,“弟妹,按理说我是不应该伸手向你借银钱的,只是我们这一房的情况你也知道,大爷最是个不管事的,平时用钱多,赚钱少,母亲又是那精打细算的人,分毫都会计较,我根本没有私房钱去贴补娘家。这几日,我弟弟情况越发不好了,我本想豁了这脸面和母亲开口的,可又出了初月的事,想必母亲那里也没有周转的银钱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会向你开这个口?”
陈芸算是明白了,这是向她借钱来着。
罗氏平时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人精,此时也会哭的梨花带雨,想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吧,罗氏的软肋是娘家,而她的软肋又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如果有一天她走投无路,必然也是需要别人危难时刻搀扶一把的,所以陈芸很爽快的答应了罗氏,借给了她三百两银票,无息无限期,还和她约好借钱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后来,青璇知道了罗氏借钱的事,因为陈芸的财产主要还是由青璇打理的,她心里有些狐疑,“夫人,奴婢心里一直搁着一件事,本来不想说出来惹是生非,只是大夫人向您借钱我忽然想起来这桩事。我记得您和老太太大夫人上香那日,我总觉得和大夫人同来的杨嬷嬷行为举止很奇怪,奴婢还看见她在后山别院偷偷摸摸将一大包东西交给一个男子,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陈芸对这件事完全没放在心上,她一向如此,如果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太烦恼的事情不需要去想,尤其是乍一听和她没关系的事,她更没心思参与。
她的心思都扑在了郑远池借给她的书里,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又有颜如玉,有了这古代精装版的《史记》,陈芸觉得无聊的时光好过多了。
除了念书上进,陈芸便是每日向老太太老太爷定时请安,有老太爷在还好一些,没有老太爷只留下陈芸和老太太独处的日子,那是异常难熬,老太太最近本来对陈芸已经和缓很多,但因着初月的事又迁怒到了陈芸,所以没怎么给陈芸好脸色看,陈芸不知个中缘由,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见到老太太更加恭顺起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芸也会想念郑远池,想念和他同居的日子,这样一个偌大的房间,两个人一起住和一个人住感觉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好过她自己守着一个空屋子。她对生活水平的要求一向不高,有吃有穿,有事做,足矣。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没那么单纯了,她想要郑远池喜欢她,哪怕有她对他的一半喜欢就好。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她不急,因为她总以为时间很长,她努力对他好,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她可以等。可是,到头来,似乎只是她的以为。
第二十章
斜阳夕照,落日黄昏,赤色的宫墙随着太阳的渐渐西落显得愈加凝重,将巍峨的天都皇城埋入一片静谧之中。一位长身挺拔的男子负手站在朱雀台上,望着城墙之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神色。
“皇上,璋王殿下到了。”一个瘦头窄肩的小太监弓着背,引着孟璋,向男子请示道。
皇上摆了摆手,随即转过身来,朝孟璋微微一笑,“刚去看过母后了?”
这时,小太监已适时的退至一边,孟璋上前一步,劝慰道,“母后吃了药已经睡下,皇兄勿要过于劳心,请务必为了社稷江山保重龙体。”
皇上抬手拍了拍孟璋的肩膀,叹道,“一晃七年,想不到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自你回京以来,咱们兄弟两个还没好好聚过,我已着人备好酒菜,咱们两兄弟今日便不醉不归。”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堂室,侍从被皇上斥退在门外,堂中一张小方桌,上面是四道寻常的家常菜。
酒至半酣,兄弟俩许久未见的陌生感也消退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
“想不到皇兄还是如此节俭。”孟璋笑道,“如今,四海已平,天下已定,假以时日,皇兄定能成为千古一帝,父王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了。”
皇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沉静无波的眸色下暗含汹涌,“若想国库充裕,光靠朕一人之力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你久驻边境,可能有所不知,我朝向来以农为本,以商为末,这些年来,朕一直主张休养生息,就是想恢复民力,充盈粮仓。可谁知商贾当道,剥削百姓,欺横霸市,大把的银子都落入那些商人之手。如今,市集上高利贷横行,商人以钱捐官,若不加以制止,只怕朝政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皇兄的意思是?”孟璋问道。
皇上淡淡一笑,半晌才道,“朕心里想的什么你最是清楚。朕不日便会颁布一道圣旨,必会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皇兄放心,臣弟尽会竭尽所能相帮,皇兄想做什么,尽力做便是。”
杯盏交碰,两兄弟相视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
陈芸第一次见到初月是在午后。
那时,她正在青璇和兰芳的指导下学习女红,之所以心血来潮学习这些,还是因为她在书中看到“女子将亲手绣的绢子送给男子是定情的意思”,闲来无事也想浪漫一把,便要来了鸳鸯图样,认真的学习刺绣。
听闻郑远池回来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随青璇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一进老太太的正堂,发现郑家四房的人都在,就连平时不露面的二爷二嫂也在,她又成了最后一个。并且,她一进门,堂下立马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是一个误打误撞闯入的外人。
初月跪坐在地上,趴在老太太的怀里啜泣,见陈芸来了也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陈芸的方向。
“父亲,母亲。”陈芸向老太太和老太爷见礼,初月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又下意识的看了郑远池一眼,站起来给陈芸行了个礼,盈盈道,“见过陈芸姑娘。”
其实,初月一回来,老太太便把大伙都叫来了,唯独漏了陈芸,若不是青璇从别的小丫头那里得来消息,陈芸恐怕还蒙在鼓里。
陈芸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虽然她活的这些年没少有这种感觉,可是穿越后她的知觉好像更敏锐了,她的多余感是如此强烈,甚至让她有一种……微微的心痛。
初月走到陈芸身前,她比陈芸略微高出一些,一身月白色长裙更显端庄素雅,她垂下眼眸对上陈芸的眼,淡淡一笑,“远池已经告诉我了,这次我能够得救全赖姐姐倾囊相助,不知我要如何才能回报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