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正主已经来了,好戏就要开场,季平不是说了吗,不但耽误了这大好的春宵。
“夫君,暖阳的手好疼啊~~~”暖阳拦住想要上前帮墨铭清理衣服鞋子的然儿,千娇百媚的叫了起来,想象着着刚才那摄魂香自己要是发现不及时,案子都没断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这个讨厌的男人上了床的可怕场景,终于挤出了一点眼泪,可惜眼泪太少,只是小气巴拉的含在眼眶里,并不肯出来。
她跟眼泪较了一会儿劲,觉得的确已经到了极限,若再挣巴恐怕好容易出来的这一点也要流回身体里了,只得将就着抬头去看墨铭——喵的,墨铭不但没怜香惜玉,反而微皱着眉头,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斜看着自己。
“夫君,您没有同情心的吗?暖阳的手被烫伤了啊!”暖阳还在挣扎。
墨铭默了一会儿,才道:“上次你的肩头中了一箭,我替你拔箭的时候你都没喊过一声疼……暖阳,你真的变了不少。”
“……”暖阳终于被气到了,“那湘湘要是被烫了手,会不会喊疼?我就活该疼着,忍着,一言不发?!墨铭,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
安静
相当安静
墨铭、立在一旁的碧儿、然儿和其它小丫头,都呆呆的看着暖阳和墨铭,嘴巴微微的张着,连眼睛都忘了眨。
直到徐妈妈拿了烫伤药膏跑回来,几个人才纷纷把脸扭到一边,揉了揉因睁得太久而酸涩的眼睛。
徐妈妈亲眼看着碧儿等人小心的服侍暖阳涂抹完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想多叮嘱几句,又因墨铭在这儿而不敢久留,低着头就要退出去,被暖阳一把拉住,连忙低叫道:“少奶奶,仔细手!”
“没事儿啊,不疼了!”其实,哪里这么快就不疼了,暖阳只是不想让心疼自己的人担心而已——相比墨铭,暖阳越发知道徐妈妈有多疼爱自己,“您别担心了。”
徐妈妈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话来:“少奶奶小心些,仔细手。”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然儿见墨铭的衣角鞋子都脏着,觉得应该帮主子换掉,刚才却被暖阳拦住了,不知道还应不应该上前,扭脸偷看碧儿,碧儿好像根本没发现一样,毫无生气的把目光聚焦在地面的某一处,连眼睛都不曾抬过。
暖阳见墨铭不上道儿,想着干脆直接进入正题算了,便像此刻才看见墨铭的脏衣服一般惊叫起来:“哎呀,夫君的衣服脏了!然儿,还不快给大少爷清理一下?”
“是。”然儿如释重负,立刻从独座上的插瓶里取出掸子,正要上前,就见墨铭扬手拦住自己,淡淡的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少奶奶说。”
“别啊!”暖阳吓了一跳,然儿和碧儿走了,这出戏该怎么唱?
她见墨铭诧异的看着自己,才尴尬的、带着点撒娇的语气笑道:“您都把我的地弄脏了,弄干净了再说不迟。”说什么?说对自己毫无兴趣?劝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说他跟湘姨娘情比金坚?那对暖阳都不重要,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然儿。
墨铭今夜不知怎么了,除了说过一句毫不怜香惜玉的话之外,一直安静得要死,没有暖阳初见他时的暴躁易怒,也没了说要把家事当成战事时的豪迈。
就连此刻,他明明对衣角上的香灰毫不在意,听了暖阳的话,居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默默的坐了下来。
然儿见了,连忙跪在墨铭面前,认真的清理起来。
墨铭此刻的变化暖阳不懂,也没兴趣懂,她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啊,然儿,那天跟怡儿聊天,说起她是江南水城的……你是漠城人,是不是?”暖阳终于如愿以偿的装作无意中想起的样子把话题转移到然儿身上,虽然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傻——算了,别计较,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然儿消瘦的脊背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墨铭也把目光转到然儿身上,低着头看着然儿的背影,眉头淡淡的敛了起来,却一言不发。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样,现在不单是墨铭,就连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碧儿,都把视线投向了然儿。
然儿无奈,只得点头应道:“是,少奶奶。”
“那就没错了,我认识你——蔡娇萍。”暖阳初时还是笑的,待说出了那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褪了下去,只是嘴角还留着冷冷的笑,玩味的看着然儿。
然儿的身体骤然收紧,整个人显得非常单薄瘦小,可怜巴巴的、无助的跪在墨铭面前,若是暖阳不知道是她几乎把灵儿变成傻子,甚至要了灵儿的命,几乎都要可怜她了。
“怎么不说话?我认错人了?不会啊?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据说还是你的街坊呢!那人还说,你那可怜的寡母拖着病体将你拉扯大,多亏窦神医妙手仁心,才勉强陪着你活到了七岁……要说,这窦神医可真是活菩萨呢!”
“……”然儿依旧不言语,消瘦的脊背却轻轻的抖动起来,不一会儿,从然儿的喉咙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装可怜?博同情?!
她要是好好的跟暖阳解释一番,说自己不能知恩不报,一切都身不由己之类的,再在墨铭面前亲口承认是湘姨娘让她这么做的,逼得墨铭再不能偏袒,暖阳心里还痛快好过些,此刻,她却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只是蜷缩成一团,好像被自己虐待欺负了一般,还吭吭唧唧的哭,简直可气极了!
原来,这是漠城女子的传统吗?都装柔弱,装无辜,背着人的时候却什么都做得出来,连一个不到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说不出来?要不要我把你那几个街坊请来,好好的认一认?”其实,关于街坊之说,完全是暖阳杜撰出来吓唬人的,现在看然儿这个样子,便知季平的消息是真的,她十有八九不敢死扛,索性再诈一诈他。
“好了,你们下去。”暖阳正在全神贯注的扮演嚣张,墨铭却忽然插了一句。
暖阳气得暖阳几乎翻了白眼:“先把话说完!”
“下去。”
“把话说完!”
碧儿没想到暖阳又犯了和从前一样的毛病,竟然跟大少爷杠上了,这好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还不又要闹僵?大少爷再一气之下甩袖而去,三五个月都不来海澜居一趟?岂不是又便宜了潇湘苑那个妖精?!
所以,她虽然猜到暖阳非要问起然儿的家乡必定事出有因,看然儿的反应就知道,可是要问什么时候都可以啊,干嘛非要在今晚?
她为了不让湘姨娘渔翁得利,连忙“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劝道:“少奶奶,要聊天说话儿什么时候都行啊,明儿一早再问然儿可好?二更了,大少爷和少奶奶还是早些休息吧?”边说边拉起仍旧伏跪在地上抽噎得瑟瑟发抖的然儿,叫过几个小丫头跟她一起将然儿拖了出去。
从墨铭打断自己的问话,让然儿她们下去开始,暖阳就知道,整件事墨铭都是知道的,十有八九,就是婆母杨氏查出了然儿的身份,顺藤摸瓜查清了真相,却被墨铭拦住了,才不得不拿一个帮厨的丫头抵罪。
可是,为什么啊?虎毒不食子,那个女人居然为了把女儿抢回身边,甚或给自己一个恶毒后母照顾不周的罪名,就拿自己亲闺女的命来赌吧?她是不是疯子啊?!
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到了现在还要偏袒她,暖阳想问问,墨铭,你就算跟我恩断义绝了,那个女人,到底好在哪儿?!!
第一卷 金玉良缘 第055章 突遭劫难
暖阳气呼呼的看着墨铭,只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该怎么跟自己解释,怎么为那个外表柔弱、内心阴暗的女人开脱。
墨铭却只是低着头,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暖阳这才想起,今晚的他跟平常不太一样。
他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从侧面看,跟墨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连暖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向觉得墨霖俊美绝伦,丰姿清华,连小墨炎都又好看又顺眼,怎么眼前这个男人却怎么看都讨厌。
“我接湘湘进门前,就曾经答应过她,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好好对她,不论她做了什么,都依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哼,当时我想,这有何难?我要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何谈保家卫国?谁知道,她自进墨府大门那天起,就不为母亲所喜,后来,你也嫁进墨府……她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
“墨将军,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嫁进墨府,她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暖阳听他用那样的语气说起湘湘,已因替海澜公主不值而憋出内伤,现在有听墨铭似乎在埋怨海澜公主欺负湘湘,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可理喻,“你怎么不说,你把她接进墨府为妾,我暖阳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海澜虽然是大兴的附属国,却也与大兴交好数十载,你又是海澜国的和亲公主,母亲何时对你疾言厉色、冷嘲热讽过……”
“母亲对湘姨娘疾言厉色、冷嘲热讽,也要算在我的身上吗?!”暖阳更加觉得墨铭颠倒黑白,正要跟他争论下去,忽然发现正经问题还没解决,自己差点被他带进了沟里,连忙把话题收了回来,“别的不说,只说她派然儿给灵儿灌酒这件事儿——墨大将军,你是不是灵儿的亲爹啊?你的亲闺女差点傻了,你居然在这儿跟我吵这些陈年旧事?!”
“暖阳,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知道啊,你是奉母亲之命来为墨家传宗接代的,是不是?”暖阳满脸都是冷笑,“或者,你是来告诉我,湘姨娘还活着,你没法儿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不然就违背了你们之间情比金坚的诺言,没依着她没宠着她,还让她觉得被我这个正妻欺负了,是不是?墨大将军,暖阳早就说过,在墨府,我有灵儿了,传宗接代的事儿,你找别人去!谁爱给你生就给你生去!”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完?难道我听着恶心,还必须继续恶心下去吗?!你要是不高兴,就像个长舌妇一样去沐华居跟母亲告状!让母亲做主休妻!放你、我、湘姨娘每人一条生路!”
“你明知我不可能休你,别说你是海澜公主……”
“因为我是海澜公主,你就不可能休我?海澜是弹丸小国,你大兴地广人多,兵强马壮,还在意这些吗?你要实在在意,怕以后跟臧国对阵时少了海澜国的那点助力,就偷偷放我走,放心,我不回海澜!我找个气候相宜、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好好过我的日子去!”
“……你回不去了。”墨铭所有的话都说了一半就被暖阳堵住,现下终于见暖阳说完了,安静了半晌,才皱着眉头说道。
为什么?
暖阳在心里问着,却不愿意冲墨铭低头,只是背对着他,狐疑不定的猜测。
“就在前几日,海澜政变,多伦王暖洪飞杀了你的父皇,囚禁了你的母后,你哥哥暖荣太子刚一上岸便被多伦王埋伏在港口的部署劫杀,你皇嫂周氏当场被刺死,暖荣太子被打入死牢,生死不明。”
“!”
若不是扶着桌角,暖阳几乎跌坐在地上!
父皇,母后,暖阳从来没见过他们,自己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哥哥嫂子也只是短暂的会晤和相聚,就算有了些感情,也不会太深吧,可是,为什么此刻,自己会这么难受?好像有千百只带着刺的手在抓,在拧,在往不同的方向撕扯“你为什么这么冷漠的告诉我?”暖阳一步步的逼进墨铭,心里所有的痛楚都向他发泄出去,仿佛这些痛楚根本就是他带来的,“我伤了手,你说我从前挨上一箭都不会疼,现在怎样?你要看看,我遭逢劫难,我的心会不会疼??!”
“你早晚都会知道,”墨铭原本黑亮的双眼早已黯淡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暖阳,一双手掌在长长的袍袖里握成了紧实的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想把暖阳抱在怀里的欲望,“我已经押下了三封多伦王写给你的信件,明天还有一封会送到,上面写着,如果还见不到你的回信,他就杀了……你的母后。”
“……”暖阳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双腿立刻软了下去,若不是被墨铭接在怀里,恐怕早就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了。
“暖阳,”墨铭把暖阳紧紧的揽进怀里,稍稍仰着头,下巴轻轻的抵在暖阳的头顶,声音也终于放柔,“哭出来吧,你好好的哭一场,咱们再想办法。”
那不是我的父母亲人
暖阳努力告诉自己,那些人,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还是默默的、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哭得极其压抑,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眼泪崩流。
“我以为你跟从前不同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暖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怕谁听见,爱谁谁。二弟说了,你若还像从前那样憋在心里,身子会支持不住的……”
暖阳听墨铭的声音就在耳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像鸵鸟一样躲进了他的怀里,终于哭出声来:“我哭不哭,跟你有什么相干?!”嘴上这样说着,连身上都觉得精神了些,七手八脚的把墨铭推出门外,随手在里面插上了房门,身上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好吧,想哭我就哭,不管这伤心到底从何而来。
——*——
第二天一早,暖阳发现自己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定是昨夜哭过了劲儿,好在海澜公主遭逢这样大的灾难,哭一哭也算正常的,又想到墨铭说今天那位多伦王的信就要到了——至于他怎么知道的,暖阳猜测,海澜定然有他的密探——索性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微扬着下巴让兰儿帮自己梳洗。
她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半晌才发现一旁施礼的怡儿总是欲言又止,心里骂道,难道还有什么事儿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就一起来吧!看本公主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暖阳面无表情的说道。
怡儿左右看了看,见似乎的确是冲着自己说的,才紧走几步跪在暖阳面前,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睛:“少奶奶,然儿昨夜跳井自尽了!”
“……”
饶是暖阳做好了思想准备,一颗心还是扑腾一声跳起多高,带得热乎乎的血液一直冲到脑门:“人呢?”
“今天早上厨房的张婶去提水才发现的,早就……早就……没了摸样……”怡儿和然儿毕竟一起长大,想到然儿的尸体从水井里打捞出来的惨状,压抑的低低抽泣起来。
那股热乎乎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