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衙门,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统监府之所以能于朝鲜稳居太上皇之位,废李王、扶新王、定新约,靠的就是北洋,若是因为此事结怨北洋,会是什么结果李光泽甚至连忙想都不敢去想。
“肉太肥,放不下!”
唐浩然无奈的说了声,盯着地图继续说道。
“想从这一年两百万两银子中咬出些肉来,就需要另外再做些文章!比如……”
话声稍顿,唐浩然吐出两个字来。
“路轨!”
路轨!
听到这两字的瞬间,唐绍仪立即接声说道。
“大人,难道大人想效张香涛之法?”
路轨是钢铁制成,大人提到路轨,自然是想办铁厂,而张之洞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没错,就是铁厂……”
重新摊开一张地图,唐浩然手指着大同江入海口南岸说道。
“公司在勘探大同江沿岸矿产时,于此处发现了一处大型富铁矿,矿石含铁量之高可达七成,矿石可直入高炉,且矿石又是低硫、低磷最上等铁矿石,所以,咱们就把这个铁矿拿出来,与北洋衙门合办铁厂!”
合办铁厂,这是唐浩然在得知俄国将修建西伯利亚铁路之后,反复思索后作出的一个决定,用铁矿入股铁厂,进而引入北洋资本创办铁厂,从而建立属于自己的钢铁工业。现在正是“钢铁时代”显示其力量之时,在这个时代钢铁是最基本的工业基础,更何况只有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钢铁厂,自己的所学才能得到发挥。
“大人,这样的话,那他们岂不会把手伸到朝鲜来?”
自家的事情,宋玉新自然非常清楚,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现在若是合办的话岂不是又要把北洋的手引进来的?
“杰启,眼光放长远一些!”
心知宋玉新是担心统监府失去自主权的唐浩然微微一笑。
“只要这铁厂是建在朝鲜,即便是合办,衙门又能拿我何?再者,这合办并不是说就要把铁厂的事权交出去,非但铁厂的人权、事权不能交出去,甚至还得剥离出来,绝不能把铁厂办成衙门,若不然,咱们与国朝办的洋务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合办铁厂,唐浩然有他的自信,他相信李鸿章能看到其中的好处,并最终答应自己的要求。
“大人所言极是,于中堂大人来说,他要的是政绩,只要咱们能把铁厂办成了,于中堂大人来说,便是政绩,若是能比湖北更早出铁、出路轨,亦是更好,更何况,中堂大人于大人素来可是青睐有加,若是大人递上合办铁路之策,想来中堂大人那边定会有所心动!”
暗自里李光泽倒是佩服起其的际遇来,无论是张之洞也好,李鸿章也罢,对其都是青睐有加,这青睐固然是因其之才,可未尝不是两人无奈——无人可用!在这种无奈之下,大人的通洋之才,自然为两位大人看重,没准于李鸿章来说,这合办铁厂就是唐浩然的投身之举。
“崇山,这件事你亲自操办一下,如果需要的话,你亦可以亲自去一趟天津,再就是,少川……”
将视线投向唐绍仪,唐浩然面上的笑容一敛,认真的说道。
“你这边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俄国人最近的一些动作,那怕就只是传闻之类,也可以拿过来用一下,咱们得让京城那边知道,现如今朝鲜这边也是危机四伏!”
只有朝鲜危机四伏才能显出自己的重要性,只有如此,京城的那些个“大人们”才不会生出把自己调出去的念头,更何况海军衙门的筑路款,唐浩然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一年两百万两银子,别的不说,至少修个仁汉铁路倒是绰绰有余,而且有了那笔银子才能办更多的事情,反正是不会像张之洞一般,将多达四百万两筑路款存入外国银行吃息……
想到张之洞的将去年以及今年海军衙门调拨的路款存入汇丰银行吃息的举动,正愁着没有银子的唐浩然的眉头便是一扬,心下顿时动起了这笔银子的念头来,若是能把这笔银子拿到手的话,自己还会缺银子吗?有了四百万两银子作凭,自己又岂需要把一文钱掰成几瓣的花,心下的念头浮现时,唐浩然整个人顿时陷入沉思之中,朝着一旁的宋玉新说道。
“杰启,你今晚就去仁川赶明天的船去一趟上海,再直接去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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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送礼(第二更,求月票)
光绪十六年的湖北,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吸引着全中国的眼睛,汉阳的龟山以及大冶的铁矿、马鞍山的煤矿三处工地上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龟山山下的月湖被填为平地,数千民夫挑着挑子将山下的地基筑高,这些工程便是湖北洋务的核心——汉阳铁厂,同时展开的不仅仅只有这三处,在武昌还办有官织局、官丝局,甚至就连同汉口还挂牌成立了一家“湖广轮船局”,白花花的银子每天水一样地从库房里流出来,可这银子却是没有告罄的时候——每月禁烟局都会解三十万烟款于藩库,至于去年和今年海军衙门的拨下的专款,甚至连分文都未动。
湖北在张之洞的主持下大兴土木的创办着洋务的事,自然也落到外国人的眼中,一时间上海洋文华文报纸无不是纷纷报道,皆称其为“大清洋务之领袖”,便是北洋的李鸿章也不得把这“洋务第一人”的名声给让出来,虽说其中生出诸如百姓殴打西洋矿师的乱子,可于湖广总督张之洞而言,这乱子却是不值一提——湖北有洋务,正如他设想的一般顺利进程,眼瞧着几件大事顺利推行,整个人自然的也就神轻气爽起来。
若是搁以往,今日府中闲着无事,没准张之洞会乘海关关轮往汉阳,督促龟山筑基,但今天他却留了下来,全是因为今天前来求见的那个客人,准确的来说是那个客人代表的人。
“仲子,子然遣这宋杰启不远千里从朝鲜来武昌,怕不仅仅只是为了送些土仪来吧!”
瞧着礼单上罗列的十斤高丽参、十刀高丽纸,张之洞倒是颇为受用,身居湖广总督之位,给他送礼的人自然不少,可众所周知其不好银白之物,重礼反倒会令其以其有所求进而心生反感,而唐浩然的这份礼却恰到好处,这高丽参是晚辈送于长辈补身之用,至于高丽纸也不过文人相交的薄礼,张之洞自然也不会拒绝。
可唐浩然千里迢迢的派人,而且还是其心腹来送这份“薄礼”倒不能令其心生他想了,更何况,现在唐浩然身于朝鲜统监一职,虽游走北洋门外,却又呈入北洋之势,又岂能不心生顾忌。
“香涛兄,子然的这个礼不好收啊!”
桑治平笑了笑,接过那份礼章说道。
“不如香涛就看看他宋杰启除了送礼,还带了什么话!”
点点头,张之洞笑说道。
“既然是子然派来的人,自然是要见上一见,来人,请宋大人进来。”
又转脸对桑治平说道:
“仲子,你是回避,还是?”
“香涛兄,宋杰启是子然心腹,其又焉不知你我之关系?我便留下吧,说来,我也想了解一下,子然近来于朝鲜的情形。”
对唐浩然桑治平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当然还有一丝愧疚,当初若是能进言挽留,其又岂会去国三千里,虽说于朝鲜废王立君,好不威风,可这威风背后的危机其又岂不知,若是当日留于湖北又岂会如此这般行以险事?
若是在去年于湖北任着补官的时候得湖广总督亲见,宋玉新不定会激动的没了人形,可现在他整个人却显得很是平静,待被府中的随员引着进了签押堂,那人先进去禀道:
“香帅,朝鲜统监府记名书吏宋玉新等候接见。”
“叫他进来吧!”
一进屋,宋玉新正欲行大礼的时候,张之洞便笑说道:
“免了吧。”
说着指了指对左侧的椅子说道。
“子然于老夫不是外人,用不着这大礼,坐吧!”
被免了大礼的宋玉新倒是没有感激状,而是恭敬的行礼说道:
“职下久仰大人威名,多年来渴望拜谒。今日能蒙大人拨冗赏脸,实荣幸之至!”
“哎,你就是宋杰启,我也久闻你的大名了,当初你也是湖北补官出去的,子然离开湖北时,身边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人,能与其不离不弃,这东幕之间的情分也属难得。坐吧,坐下好说话。”
趁着宋玉新落座的时候,张之洞将他认真看了一眼。只见宋玉新四十多岁年纪,不仅身材矮小单薄,而且头脸也小,眼睛细细的,下巴尖尖的,浑身上下,看这模样,真的不像个大人君子,但转念一想:当初子然受冷遇离任湖北调往京城,其能弃湖北的差事,随其到京城,单就是这份忠心,倒也是难得,而且其能得唐浩然信任,除去忠心之外,必定也有些真本事,自己不正是冲着这点决定见他的吗?
想到这里,张之洞换上笑脸对宋玉新说道:
“子然过去可是大大地称赞你,请老夫放你属理一县,当时老夫也许下了,若非你一意要随子然往京城,现在没准咱们早就见过面了。对杰启这样事友以信之人,我张某人,别人可以不见,岂能不见你?”
虽是故做冷静,可被张之洞这般一夸,宋玉新还是颇有点受宠若惊地说。
“香帅言重了,当初职下也是觉得自己的学问不够属理一方的,蒙唐大人错爱,实是让职下愧疚的紧。”
见宋玉新这般说,桑治平便在一旁插话说道,
“子然受教于外洋,不习国朝礼仪,于京城多得杰启之助,又岂是错爱?杰启,你这般谦虚,岂不是说子然他无识人之明?以后切莫如此啊!”
“仲子先生教训的极是,职下切记。”
被桑治平这般训斥的宋玉新倒是未见一丝恼意,整个人反倒轻松起来,至少就桑治平来说,对唐浩然的欣赏依是如故,若是能得其相助,这件事,想来也就容易办了!
看一眼作出受教模样的宋玉新,张之洞又继续问道。
“杰启,你从朝鲜千里迢迢赶到武昌来见我,恐怕不仅仅只是送些土仪,究竟有什么大事?”
若只是送些土仪,又何须遣心腹来此?虽说与唐浩然不过只是相交数月,可深知其性格的张之洞,自然知道这土仪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职下来武昌,一来是唐大人当日蒙大人照料,这将近八月十五自当备仪以谢当年,这二嘛,唐大人另有要事相求。因为此事事关重要,所以需职下当面要向大人禀报,或许于大人有点作用?”
抚着胡须,张之洞看着宋玉新说道,
“哦?不知子然所求何?”
说话的时候,张之洞朝着桑治平看了一眼,两人互点下头,均把视线投向了宋玉新。
“大人,唐大人于朝鲜听闻朝廷欲修往关外之铁路,解海军衙门路款于关外铁路,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是否当真!
虽看似只是一问,却让张之洞的脸色微微一变,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若非海军衙门的今年的款子三个月前就已经拨了下来,不定就连今年的这两百万两也给李合肥他们截留了。
瞧见张之洞微变得的脸色隐约带着怒意,宋玉新心下暗自一笑,李鸿章与张之洞两人互相轻视,互相为敌,这种地方大员的平衡正是朝廷所需要的,甚至就连同解芦汉铁路路款亦不过只是朝廷的平衡之策,尽管两人皆知朝廷的心思,可最终怨气却完全落于两人之身。
宋玉新的话却让桑治平的眉头微皱,心下不禁暗自想到,子然这是想干什么?千里迢迢的派心腹于湖北,难道就是为了挑唆香涛与合肥之间的不满?望着宋玉新,桑治平那眉头紧锁着,一时却是不知唐浩然的用意。
“如今已行文天下,又岂有假?”
张之洞望着宋玉新,唇角一扬,难道他唐子然在朝鲜就不知朝中之事了?
“其中职下这次来武昌,却还是因为朝鲜之事!”
得到回答之后,宋玉新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了:
“职下于朝鲜,方才知今日之朝鲜,远非我等想象那般简单,虽说唐大人断然废背华之旧王,另立新王,看似稳定朝鲜之局势,可朝鲜之威胁却在海外,其中又有俄日为最,日本者国小兵弱,近年内不足为惧,而最患者却为俄罗斯……”
侃侃而谈起来的宋玉新在那里说道着俄罗斯的威胁,似乎“东顾之忧”早已为举国之共识,张之洞亦是不时的点着头,虽说李鸿章用关外铁路夺去了芦路之优,可却也不得不承信俄罗斯确实为中国之患,对唐浩然于朝鲜面临的威胁自然亦不会有任何怀疑。
“……所以,无论是巩固藩蓠于不失,连通宗藩,亦或是加强防御,以备东患,修筑铁路无疑是朝鲜诸政之中重中之重,所以,唐大人有意上折朝廷,请修关外铁路支线连通朝鲜……”
于朝鲜修关外铁路支线……宋玉新的话音未落,张之洞的眉头便微微一跳,立即意识到这是唐浩然递来的枕头——若是朝鲜统监府能分得路款,那李合肥又岂会安稳修以关外铁路?可唐子然又岂会平白送自己这么个人情?且又派人千里迢迢的来到武昌?
半眯着眼睛望着宋玉新,张之洞继续问道:
“想来子然派你来所为亦非全为此事吧?”
(今天从凌晨5点便开始码字,居然忘记了今天的大事,在这里祝所有参加高考的朋友能够考得好成绩,进入称心如意的大学。于大学中谈一场不枉青春的恋爱!呵呵,总之,希望你们考得好成绩!)
第41章讨人情(第三更,求月票)
一份奏折的抄本,就这般置放于张之洞与桑治平两人面前的桌上,可这会无论是张之洞亦或是桑治平,两人皆未曾言语,而张之洞更是抚须不语,时而皱眉。
唐子然的这份奏折可以说正好挠到了他的痒痒处,无论如何,这请修关外铁路支线的奏折一上,有翁常熟等人从中帮忙,李合肥那边定会麻烦不断,唐浩然必然能从中得到些许好处,对于张之洞来说,在芦汉铁路因李合肥受阻之后,自然乐得看到有人给李合肥添堵。
可事实有这么简单吗?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这份奏折不过只是交换,而交换的是什么?
“仲子,这子然啊……”
摇摇轻叹一声,张之洞倒是感叹起唐浩然的“妄想”,他想从湖北借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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