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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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朝阳-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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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是在那听说的?”

张之洞目光锐利地望着唐浩然。

“不过只是市井流言而已,不过于浩然看来,虽是市井愚夫之言,但却也未见没有几分道理!”

“嗯!”

双眼猛的一睁,张之洞强压下内心的怒意说道,

“唐子然,你好好给老夫说来听听,那几分道理,到底在何处!”

此时张之洞连称唐浩然的语气也变了,可唐浩然却像是未知未觉似的,看着张之洞吐出一句话来。

“银钱,财税乃庶政之源,若无银钱,香帅如何修铁路、办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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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四策(上)求收藏、求推荐

虽已是夜深,但此时的湖广总督大签押室内,却依然亮着灯,油灯的光亮中,伏于案前的张之洞偶尔翻看着手中的条陈,神情显得很是凝重,而一旁坐着的桑治平刚好奇的看着唐浩然,半个月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的直觉第一反应便是其怕又是个如辜鸿铭一般的文人,而当下,他的那份毫无一丝文采可谈的条陈却完全打翻了这个念头。

“财政乃庶政之源,若无财政作持,一切皆是空谈!”

简单而直白的话语落入几人耳中,却讲到几人的心底,尤其是讲到张之洞的心底,那份全无文采的白话条陈,其中的一言言一句句,无不是直击他心中的忧虑。

“兴办洋务,总的来说,无外修铁路、筑码头、建工厂、办厂矿、兴实学、育洋才,”

尽管明知道兴办洋务第一件事当是启民智,但心知此尚未来受甲午战争以及庚子之变影响的张之洞,作为朝廷扶持起来的清流派地方实力人物,其在思想上却是相对保守的,所以唐浩然还是将启民智放至最后,且改为“兴实学”。

“此六策若成,洋务必成,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最终都归于一个问题——银子!”

吐出这两字后,唐浩然朝着神情凝重的张之洞看去,先前的那份条陈直指的同样也是钱的问题,准确的来说,是指出湖北的财政基础不能支撑洋务建设,至少以现在的湖北财政完全不不能。

“若没有银钱作为支撑,所有一切皆是空谈,既然的勉强开办工厂,虽初期筹得先款,但后继无力,为使事业不致半途而废。亦不得不因事设捐,西挪东凑,因而常使各业面临停顿危机!”

“依你这么说,难道,这铁路不修、工厂不办吗?”

作为张之洞督粤时招揽的“洋务干才”的蔡锡勇立即出言反驳倒,而张之洞同样也是眉头一皱,在唐浩然的这份报告中,只是详列了湖北的财力不足以及因事而财的不足,指出应该设立年度度支,统筹一年的财政支出,从而避免事业停顿。为官多年,他知道,面前这个被他冷落了十余日的青年,绝不可能仅只拿出这么一份条陈来,既然通篇大半点出湖北财力不足,最后虎头蛇尾的用“度支”收了尾,那肯定是有什么后计,否则,他也不会招集亲信幕友于此商讨。

“是啊,这洋务总不能因财力不济,便就此停办吧!”

于是便刻意装作一恼,盯着唐浩然,沉声道。

“那铁路也不修了?”

“办!”

迎着张之洞的视线,唐浩然全无一丝惧色。

“工厂要办、铁路要修,但关键是如何办,敢问香帅与诸位同僚,办工厂所求为何?”

唐浩然的反问不单让张之洞一哑,连同桑治平、赵凤昌、辜鸿铭、蔡锡勇、陈念礽、梁普等人无不是为之一哑,君子耻谈利,这办工厂自然也是为了求利。

“为挽国利于不失,一为求强,二为求富!”

于广东入幕的马贞榆在旁说道,这便是兴办洋务的初衷。

“工厂、铁路之类洋务,非有大宗巨款,不能开办;非有不竭饷源,无以持久。欲自强,必先裕饷;欲濬饷源,莫如振兴商务。”

张之洞的门生黄绍箕又在一旁补充了一句,虽其引用李鸿章的一句话,但张之洞还是点点头。

“归根到底,办工厂,既为求强,亦为求富,而求富亦为求强之所需,不知浩然如此理解是否有误?”

有了黄绍箕的“铺垫”,唐浩然的这番话,自然无人反对。

“既是如此,官办洋务,其实倒是与商人做买卖,不谋而合,其考虑者,非办多大事,而是如何以有限财力尽可能的多办事、办成事!”

唐浩然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人一愣,早在张之洞主政山村时便已入幕的杨笃系等人,见其将官办洋务与商人相比,顿时脸色就是一变,可不待他反对,张之洞却哈哈笑道。

“那你告诉我,应该如何以有限之财多办事,办成事?”

笑声落下时,张之洞朝桑治平看一眼,还是仲子识人,若无先前的一番冷遇,只怕这些话,他唐子然不见得敢说吧。

“其实道理很简单,关键是怎么办!”

话声稍顿,见自己已经成功重新引起张之洞兴趣的唐浩然,便笑说道。

“办洋务工厂需数年之久,其间需财力源源不断,若超出财力所持,必为包袱,必将拖累其它事业,因此,办洋务,最忌贪大求全、好高骛远,需分轻重缓急,逐步推进,”

见张之洞眉间似有不快,唐浩然立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主,可不就是“贪大求全”的主,于是连忙补救道。

“若以湖北洋务为例,需先定整体实施计划,分轻重缓急,如铁厂、铁路、铁矿,此等军国大事自是不容耽误,不单不能有半分延误,而且应从速开始。”

这一声补救,倒是让张之洞脸色稍松些许,见此先前替唐浩然担心的,辜鸿铭这会方才松下一口气来,同时暗讨着这唐浩然果然全如刚回国的自己,以后可要好好教教他。

“于此之外,需考虑创办何厂,能于短时内创办,且投产快,管理易,回报快,如此便可以此厂之赢利支撑其它洋务事业推进,方能促进良性循环,以工厂源源不断之利润促成新厂创办。”

早在抚晋期间,因结识了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思想上经历“西化”的转变的张之洞,便已经接受了其提出的修筑铁路、开挖矿藏、开办工业和制造厂方面的建议,而在督两广期间,经中法战争更是对清军器不如此深有感触,也正因如此才会痛定思痛,立志改革,虽说于广州招揽不少人才,但那些人对于举办洋力,不过只是认为应该办厂、筑路,至于怎么办、如何办全无一丝考量,众人只知道拿银子办工厂、筑铁路,至于工厂如何办?如何运营?如何赢利?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工厂办了,机器开了,银子也就能收回了。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府内幕僚亦是张之洞本人,正是靠着这一知半解,还未来武汉时便一把抓似的将铁路、铁厂、煤矿、纱布局之类洋务纳入计划之中,全不顾财力的试图一日而成,而唐浩然所坐的就是改变张之洞这种全无规划的实业建设。

“子然,那你说说,若我湖北兴办洋务,应首先创办何厂?何厂回报快?”

本就为洋务事业受困于财力不足而烦忧不已的张之洞连忙开口问道,他清楚的知道,李鸿章办洋务靠的精通生财之道的盛宣怀,而张之洞所苦者,正是自己手下无如盛宣怀一般的人才,也正因如此,赴湖北任上,沿途他谁未见,只是在上海见了一次盛宣怀,尽管心知不可能招揽其为已用,但仍是见了一见。

“纱、丝、煤、船!”

接连吐出四个字来,见张之洞等人一副认真聆听状,让唐浩然多少生出些许自得之感。

“纱、丝、煤、船,”

张之洞于心中默念着这四字,目光移到了正在喝茶的唐浩然身上,这个年青人,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纱者,即是棉纱,棉纱为纺布之必须,洋纱成本远低于土纱,以至百姓爱用洋纱,如江浙一带,洋纱销售远胜土纱,百姓以机纱织土布,行销各地,于湖北而言,汉阳、襄阳、宜城、随州、广济、麻城各地皆织老布,并行销附近各省,数十万百姓靠织布,换取银钱,以养家纳税,若办以纱厂,专销湖北各地,供民织布之用,行以“洋纱土纺”,不单纱厂每年获利可得甚巨!“土产外销”亦可为民谋利,贴补民用!”

在坐诸人在抵鄂后,都曾翻看过湖北地志,自然知道的唐浩然所说那些地方是每年织布上百万匹,年年由商贩行销全省各地不说,且销往外省,这确实是一利源,而过去只想过办厂,却从未考虑过如何办厂等问题的张之洞,听唐浩然的这般解释后,更是连连点头,看着唐浩然的目光也随之发生些许变化,那目光既然是欣赏,又是欣慰,欣赏的是他的才学,欣慰的是自己幕府中总算有了一个真正精通洋务之人,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份眼光……

对于张之洞流露出的赞赏之色,唐浩然自然感觉到了,想到历史上另一类靠着“洋纱土纺”成功的张謇,心下暗道了声抱歉,然后又补充道。

“如若纱厂成功,扣除纱厂运营,扩充之必须,纱厂创办三年后,每年应可往官库解银数万甚至十数万两……”

唐浩然的话声落下时,大签押室内的众人一阵交头结耳,更有几位幕僚眼睛放出光来,在他们看来,这唐浩然已经把一切帮他们弄好了,只待接手后按着这“洋纱土纺”的法子来便成了。这纱厂就是一个生金流银之地,若是能得纱厂总办之位……

“那丝呢?”

一旁有人急急的问道,这会方才有些激动的幕僚们,才意识到,唐浩然一共拿出了四条财路来。

“子然,”

张之洞抚须笑道。

“这丝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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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四策(下)求推荐、求收藏

午夜时分,湖广总督辕门外的,风吹动着高县的灯笼,在灯笼的摇曳间,辕门外护兵来回走动着,静悄悄的街道上,萧瑟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飘舞在空中;几个转后便又落下了地,此时的总督府大签押室内,却显得热闹非常,偶尔的仆役送茶时,亦能看到那平素里一个个看似斯文的先生,这会半数都是隐显激动的模样。

众人之所以这般激动,却是唐浩然的建议勾起了他们的“兴致”,无论是“洋纱土纺”、亦或是利用湖北蚕桑业发达道出的“土蚕机缫”皆是其指出的财路,而张之洞更是欣喜的时而抚须,时而点头赞同。他与幕僚所喜截然不同,在他看来,唐浩然所提的建议恰好解了他的忧愁,纱厂、丝厂不单可为的铁厂、铁路挹注,各厂厂联为一气,通盘筹划,省去官款外,更重要的是,无论纱厂、丝厂皆是源源不断之财,不单可为铁厂、铁路之用,亦可为其它事业所用,望着唐浩然的目光更是越发的欣赏起来。

“再就是煤!”

在众人的期待中,唐浩然继续着他的“求富四策”。

“自英人瓦特发明蒸汽机以来,煤炭便为航运业必须、亦是工业燃料,同样民生亦离不开煤炭,以上海关为例,每年输入煤炭愈四百万担,其中国煤仅五十余万担……”

在唐浩然提及煤时,坐于末坐的邹代钧的心头便是一动,上海关入煤是今日他向自己询问的,当时自己还不得其解,未曾想其却把求富的心思动到了煤上。

“即便是江汉关,去岁亦入外煤六十余万担,每年外流白银岂止千万两?”

望着张之洞,见其搂须点头,唐浩然便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再则,我湖北欲办洋务,兴铁厂、筑铁路,无一不须煤炭,因此,举办新式煤矿,以洋法采煤,不单可供铁厂炼焦,亦可挽回洋煤输入外流利权,亦是当务之急,当然,更重要的是,举办煤矿不单可供铁厂炼铁之需,还可运往上海发售,以济铁厂、铁路之需!”

之所以会提到煤炭,是因为煤炭于纱、丝皆不同,煤炭是工业生产、海上贸易的必须,作为国际商港的上海,却根本就不产煤,对外煤依赖严重,这一局面甚至直至半个多世纪后仍未改观。

“且相比于纱与丝,煤可谓是一本万利,待煤矿建成后,出煤百余万担,即可获利数十万元,所需仅只是扩大生产即可……”

见张之洞等人被自己描绘出的“蓝图”给吸引,唐浩然心下反而更是得意了,这三条就目前而言,无疑都是“短平快”的项目,快者数月,缓者两年即可建成。

而相比于铁厂、铁路诸如纱厂、丝厂甚至煤矿这类的“小项目”,恰好可以用来“练手”,虽说唐浩然大学时读的是冶金工程,至多只是在考研究生时,曾自修一段时间的法律,但在公司工作几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在这个工厂管理完全依赖经验的时代,他肚子里那点企业管理的水,倒还是可以卖弄一番,无论如何,都比历史上张之洞用的那些人强点吧?

在唐浩然看来,只有先在小事上有所成,方才成为张之洞的亲信,进而掌握铁厂以至铁路这样的大项目,甚至在未来如盛宣怀一般,主掌十余家企业,将湖北的洋务运动整合为一体,到那时,自己也就能在这个时代成就一番事业了。

当然,这不过只是远景的目标罢了,现在,唐浩然需要做的就是让对方信任且重用自己,而不像先前那样,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边缘化的可能。

在历史上张之洞幕僚最盛时幕友多达四五百人,其中又有多少人名扬于世?名存后世的那些,要么是以学问见常,要么便是因导致湖北新政失败而“名存”。

“好!”

张之洞难得的为唐浩然叫了声好,过去,不是没有人提过办纱厂、办丝厂以及煤矿,可别人只见其利,对如何办、怎么办全无一丝头绪,只有他唐浩然,能够条理分明的将办厂、如何办厂等各方面利害一一晓知于人,既便是不交予他,旁人按照他的条理来办也不至有亏。单就是这份心思,便是许多人拍马难及的。

“还有那船,为何又要办船?”

若是说纱、丝、煤皆是利源,张之洞倒不怀疑,但为何又要办船务,这他便有些不明所以了。

“香帅,可记得我等从上海下船后,往武汉所乘之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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