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铁路距离前线有几百俄里,可是中国人的铁路却一直修到了前线。他们可以把源源不断地子弹,炮弹运到前线,相比之下,我们呢?”
马车的颠簸让库罗巴特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看着那泥泞的满是坑洼的土路。
“我们却只能使用马车将士兵们所需要的物资运送过来。”
话声稍微一顿,库罗巴特金接着说到。
“如果我们的铁路已经修到了前线,我想我早都会命令部队发起进攻了。可是……”
眉头猛然一皱,库罗巴特金疑惑的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中国人的铁路已经修到了前线,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发起进攻,不然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不断地增强防御,在一个月前,中国人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可是现在,优势却在我们的手中,这是为什么呢?”
“阁下,会不会是中国人正在寄希望于外交?”
利涅维奇不疑惑的说道。
“毕竟中国人非常清楚,除非他们打到圣彼得堡,否则俄罗斯绝不会投降,他们会不会是希望在外交上取得突破,毕竟现在英国人……”
英国人……
库罗巴特金轻轻念叨一声,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从俄罗斯占领日本的那天起,俄罗斯与英国之间的矛盾就日趋激励,在俄罗斯占领菲律宾以后,对于英国而言,最重要的课题,恐怕就是如何阻止俄罗斯的扩张,但即便是英国人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给与中国人支持,又能否让俄罗斯作出让步呢?
难道说,就凭现在中国人所取得的暂时的战场优势,俄罗斯就会把尼古拉总督区,还有菲律宾,滨海,阿穆尔把这大片的土地交给中国人?
即便是白痴也不会相信俄罗斯会作出这么大的让步。
但如果中国人不是想从外交上获得突破,那么现在他们的对峙又是为了什么?
无法看穿战争的迷雾,让库罗巴特金不得不谨慎的应对这一切,他相信在这迷雾的背后隐藏着未知的阴谋!
但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呢?
怀揣着疑惑,库罗巴特金将视线投向南方,头像那个未曾谋面的对手。
“差不多是时候了……”
吐出一口烟,唐浩然开口说道。
“我想现在,也差不多,部队应该也训练的差不多……”
唐浩然口中的部队指的是第二波次动员的部队,在战争爆发之后,东三省动员了足足100万预备役,现在东北军的,总兵力已经突破了170万人,是东北的动员潜力的1/3。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新动员部队一直在训练,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这些部队已经基本上完成组建,是时候投入战场了。
“大帅,我的建议是再等半个月!”
商德全谨慎的说到,在海参崴战役结束之后,他就返回东北受命组建第一集团军群,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等上两个月!最好等到今年六月份,然后再……”
“我知道!”
理解的点点头,唐浩然一边走一边说。
“那不过只是想想罢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只有三至四个月的进攻时间,到时候冬天来了,我们就会面对更多的困难。”
俄罗斯的冬天,是侵略者的噩梦,无论是这个时空里的法国人,亦或是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德国人,他们都曾征服了整个欧洲,他们都以为俄国那个破草棚,只要轻轻的一推就会倒下。
可最终他们都败在了俄罗斯的冬天里,对于俄罗斯而言,冬天胜于百万大军。
就像在滨海战役期间,东北军的战场伤亡是3。75万,而其中冻伤多达两万五千人,非战斗减员是战斗减员的两倍。
“可是铁路……”
扭头看着大帅,商德全不无忧虑地说道。
“在后贝加尔作战,优势在我们这边,我们的铁路一直修到了前线,前线需要什么,我们可以用铁路运去什么?而俄国人哪怕一张草纸,都要从几百公里外用马车运……”
话声一沉,尚德全又继续说道。
“我们每向西推进十公里,距离后方就远十公里,到时候俄国人就距离铁路近十公里,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优势会一点点的耗尽,俄国人会一点点的夺回优势,到时候很有可能会经常新的对峙……”
显然这是极为谨慎的言语,实际上在商德全的心中,他更希望能够保持目前的优势,
“那么如果我们,把战线停止在这里呢?”
笑着反问之余,唐浩然继续说道。
“也许我并不算是一名军人……”
“大帅……”
伸手打断商德全的话声,唐浩然接着说道。
“可是我非常清楚我们在战场上的优势无法变成战略上的优势。”
战役与战略,这正是唐浩然与他人思考问题的不同,他更擅长于战略方向思考问题。
“我们现在看是夺取了一点优势,可实际上呢?这么一点优势,却让我们骑虎难下,俄国人不会因为我们获得到这么一点优势,而与我们进行谈判,并做出实质性的让步。”
吸一口雪茄,吐出一口烟雾,唐浩然的视线投向北。
“没到伤筋动骨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谈判,更不会想到停战,除非我们能够狠狠的收拾一下他,否则那些俄国佬,根本不会做出让步!”
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尚德全,唐浩然眉头微微一挑。
“所以哪怕再困难,我们也要狠狠的收拾他们一顿,要彻底打消他们的野心,彻底粉碎他们求胜的信心。”
不是唐浩然愿意将战争进行到底,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赢,要么输,没有其他的道路可选。
“到那时俄国人才会乖乖的坐在谈判桌上,和我们讨论停战的问题,而且……”
继续往前走着,唐浩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吸着雪茄,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偶尔他会驻足将视线投向远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可又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这很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一次从俄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机会,历史的改变,使得唐浩然很难再去预测未来,他无法预测15年后的那个冬天,是否会依然想起那声炮响,所以只能将希望寄予现在。
趁着现在俄国的力量薄弱,从俄国的身上尽可能的榨取更多的利益。
“毕竟到时候我们需要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到关内,而且随着统一步骤的展开,到时候……”
因为无法将内心的想法说与他人,所以唐浩然道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借口。
“国家的统一,以及统一后国家的建设,都将是压倒一切的课题,至于外部问题,到时候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通过这次战争为将来的统一打下坚实的基础,尤其是打出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第227章鸿章(求月票)
冬去春来,时值谷雨,在乡间的土路上,晨雾言才散开,一行人马疾驰而来。这一行人骑着的不是寻常见着的矮马,而是一色或黑或枣的高头洋马,若是于相马懂马的人眼中,定会认出这队人骑乘的高大神骏的马匹无一例外都是“东北大洋马”。
所谓的东北大洋马,实际上正是东北强自推行的马政计划育出了第三代杂交马,虽说距离理想中的军马尚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相较于旧有蒙古马其性情、体格都有明显的进步,且因其外形高大神骏于关内马内深受欢迎。
当先的一头黑色的东北马上,满面白须的李鸿章仍是一身官装打扮,他偶尔会把视线投向道路两侧那泛白的渗着盐碱的土地,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显得有些凝重。
自从当年与山东平定“捻乱”之后,这还是李鸿章第一次回到这片土地,他还记得当年平定捻乱时,就是在这里将数万乱匪杀尽的一幕,当时着泛着盐碱的土地,可是被血给染红了。
“哎……”
一声长叹后,李鸿章继续策马前行,李经方,盛宣怀、张佩纶,伍廷芳以及卫队紧随其后。
他们几人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他们经常着中堂大人的身体,毕竟自从年前中堂大人的身体便是每况愈下,虽说现在春风将暖,若是再受了寒气,那可怎么是好?
现在这北洋,还有这大清国,可都全指着中堂大人在这撑着。
尽管大家的心里有些担心,但谁都没有说什么,似乎大家都很清楚,中堂大人,为什么来这儿,也许这正是人老了的原因,人老了,总是念旧。
正是暖春时节,路两旁稀疏的林木,这会儿已经抽了嫩返了绿,不远处村庄的屋顶升起两三缕炊烟。一只芦花公鸡,跳上村头的半截黄土墙,“喔喔”啼起来。
而在村边的盐碱地上,随处可见正在地理扫地的村民,那些村民是在扫硝,扫硝,熬硝是现在山东省一带最为常见的谋生手段,每年山东各地百姓从盐碱地里扫得的数百万担土硝,都会销往东北,制造成火药炸药以及化肥。
眼前的这片忙碌景象,不由让李鸿章将缰绳一勒,缓辔而行。他后面的人也放慢了速度。
“世人皆知山东省每年土硝出厂值银千万,可有谁知,我北洋机器局所用硝酸等物皆购自东北,东北土地高产,又得硝肥之助,而其全赖山东土产之硝土……”
一声感叹之后,神情复杂的众人,李鸿章长叹一声说到。
“此等盐碱地里的土硝,如果中国存市又岂是三两百年之事?可是数百年间,又有何人将其利用?”
除了唐浩然再也没有其他人,
“与之我内地,诸物大都是废物,而与之东北,却可化作工业原料,此消彼长之下东北焉能不强?”
“中堂大人,这几年咱北洋也是进步极大,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现在可是连东北的唐浩然也要从咱们北洋这里买枪购弹……”
盛宣怀这么说的时候,神情中显得有些得意。可不是嘛!现在正是他主持操办着北洋集团的各种洋务。
打从东北同俄罗斯打仗的那天起,便开始从关内购买了各种各样的物资,小到面粉大到枪炮,可以说只要是能买到的,东北都会掏钱买。
“可不是!父亲!”
李经方连忙与一旁附和道。
“东北工商之强,远超国内,可我北洋这些年却也没闲着,我北洋这些年所取得的成就,可是有目共睹的,父亲您瞧……”
手指着远处的铁路线,铁路上恰好有一列火车疾驰而过,李经方继续说到。
“父亲,您看,这,中国龙,可是咱北洋的唐山机车厂制造的!”
李经方口中的“中国龙”,指的是唐山机车制造厂用美国图纸生产的蒸汽机车,现在在直隶和山东铁路上跑着的,有小一半儿是唐山制造的“中国龙”。
“确实,比之当年强多了,这几年可全赖大家伙,要不咱这地方,岂能比一天比一天强!”
李鸿章点点头,确实,这十几年在北洋衙门的主持下,直隶也好,山东也罢,河南也行,洋务企业,一年比一年多了,就是连道路闭塞的山西,现在也办起了新式煤矿,修起了铁路。
“中堂大人,现在连东北也在咱大沽口造船所,还有胶州湾的船厂订船,造船,”
盛宣怀颇为自信的说。
“若是再有几年时间,咱们也会像他们一样,给水师造兵舰,等到那时,他东北又算得了什么?”
盛宣怀等人的得意落在李鸿章的眼里,却让他在心底长叹口气,一时却是不知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策马前行。
蓦然,一只野兔从路边的野地里猛然窜起,跑到土路当中,睁着张惶失措的圆眼睛看他们一眼,又三蹦两跳,没入路旁枯草中不见了。
李鸿章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野兔消失,这才转过头来,感叹道:
“弯弓射猎,当其时矣!”
说着,那手下意识地放在马鞍边枪套里的枪托上。
谁说李鸿章是翰林出身,可毕竟也是起与行伍,淮军也是中国第一个用洋枪,练洋操的军队,李鸿章自然精通枪法。
瞧见中堂大人的举动,盛宣怀心一动,纵马上前道:
“久闻中堂大人射技惊人,今日能否让宣怀开开眼界”?
一旁的护军统领也跟着大声说道:
“那可不是吹牛,听说咱们淮军当年在上海虹桥与长毛血战,我淮军以三千人大破长毛十万之众,大人一支洋枪,就射杀他娘的长毛匪首一十三名!”
虽说这人的话语有些夸张,可却也不尽是虚言,实际上在这些封疆大吏之中,能文能武的也首推李鸿章。
属下的马屁使得李鸿章呵呵笑道:
“老夫如今眼力不济,比不得当年了!”
话虽这么说,他那目光却往四下的搜寻起来!
那护军统领。
“大人可是要寻活物?那里正好有一只!”
说着,用手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村头半截黄土墙上,那只芦花公鸡兀自站在那里,顾盼自雄发出鸡鸣。
李鸿章笑笑,从马鞍边的枪套里拔出步枪,那略带病容的脸上倏忽杀气凝聚,举枪瞄准——
可良久却没有响起枪声。
再看李鸿章时,面色已是一派平和,那枪也垂了下来。
中堂大人的举动让盛宣怀诧异问道:
“中堂为何不射?”
李鸿章并不回答,只是将目光凝望着那村庄——那看起来有些破落的村庄,几乎家家屋顶上都飘起了炊烟,麦秸垛旁有孩童嬉戏的身影和笑声,还有狗吠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盛宣怀似有所悟的说道。
“中堂怕是惊扰百姓?”
点点头,李鸿章反问道:
“你们可知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句话么?”
盛宣怀等人同时点头,李经方也点头说道。
“也曾听到过。”
将步枪装进马鞍边的枪套,李鸿章。
“老夫虽为翰林,却起于行伍,这么多年我却是时时拿这句话来警策己身啊!”
他一边按辔而行,一边缓缓道:
“一个人身上带着一把利刃,他会情不自禁的有拿着这利刃去砍杀,伤害他人的冲动;同样,一个人,那怕他握有一点小小的权力时,他也会难以遏制地想将这个权力施于他人。这就是为什么县衙的差役,甚至一个收税的小吏,也经常作威作福,叱骂、殴打寻常百姓的缘故了……吾辈为国之大臣,一言一行都将使千百万人受其利害,因此,更当慎用权力,自捻乱得平至今,老夫虽身怀利器!但迄今未曾再开过一枪,再杀一人。老夫是以此来培养定力,遏制杀心,警策自身切勿滥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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