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四年计划”的规划者之一的卡森特,作为德国历史学派经济专家他如同其它的同僚一般,希望于东亚的这片荒凉之地上印证他们的理念——建立一种理性的或计划的经济;独揽大权的国家代表社会的整体利益;由国家来决定财产、劳动、利益分配等。作为施穆勒的学生,卡森特在东北看到是梦想实现的可能。
后进国家只有在强有力的国家力量下,才能实现国家的崛起。而在全世界没有比东北更强有力的国家力量对经济的干预了,其推行的经济统制正是一步步的将整个国家的经济变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以至于卡森特在接触到经济统制,尤其是其在朝鲜发挥的效用时,更是激动非常的写信与老师施穆勒一同讨论经济统制,当然更多的则是就其总督府提出的“四年计划”进行讨论,即便是剖除其中雄心勃勃的试图以四年的时间,投资1。5亿英镑从无到有的初步建成一个基本完整的工业体系之外,更为引人入胜的恐怕还是其中的计划与干预。
对经济的干预和主导,这正是德国历史学派经济学家所主张的,甚至曾经他们所主张的政府控制经济行为主导着德国的经济发展,实现了德国的快速经济发展。但这种靠政府干预执行计划目标的经济发展模式,随着1890年俾斯麦的下台和取消反社会党人法,历史学派存在的基础开始动摇,进入了衰退解体的过程。尤其是大资本集团与国家干预经济的冲突,同样导致了历史学派在德国的没落。
但是在这里卡森特看到的却是比德国更强有力的国家干预,尽管“四年计划”是由东北重工业开发公司,也就是“东业”所承担,而政府只负责指导与监督,但这家公司却是接受政府全面指导和监督的“国策公司”。
正是因为对东北的经济统制充满了憧憬,才使得卡森特对“四年计划”充满了热情,当然他的这种热情同样也源自其渴望通过这一计划的成功,向世人证明“经济统制”的有效性,进而证明历史学派的正确。
“我进行过计算,如果在三个月前,多投入三万劳工,那么铁西区的176家工厂中至少会有五分之一的工厂完成一期土建,孙。”
扭头看着身边的孙木,卡森特用感叹的口气说道。
“毕竟,按照四年计划的原则,除大型项目外其它中小型项目建成后平均应是3年,就应该收回投资,尽管相比于其它任何国家,目前于中国投资工业的回报率是极高的,但是三年收回投资,仍然是极为艰巨的事情,而三年是否能够收回投资,又关系到第二个四年计划能否顺利进行……”
如果说卡森特为何佩服“四年计划”,恐怕就是其环环相扣的发展,站在国家的层次的对工业投资进行的规划,绝不同于一般企业分散的投资,其针对性更强,如冶金、机床、机械加工、造船以至纺织、造纸等各个方面的投资,无不是相辅相成的,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四年计划中充分考虑到市场的问题,尤其是市场决定的投资收回时间,而其之所以看重投资收回却是基于对下一个“四年计划”长期规划。
如果说第一个四年计划只是打造一个规模普通但却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的话,那么长远规划的“二四计划”则是“一四计划”的放大版,其投资规模更大,而且其投资中的50%来自“一四计划”的收回投资,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一四计划”将会给东北培养锻炼大批的技术人才,通过“四年的人才培养沉淀”之后在“二四计划”中,那些中国的技术人员将会得到充分的使用,而不像“一四计划”这样,完全依赖外国技术专家。
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元帅太过繁忙,恐怕卡森特更乐意同讨论其发明的“统制经济”,不过通过同孙木——他是元帅的得意门生,据说在几乎在各个行业都有那位唐元帅的学生,而孙木在经济统制方面的造诣极深,自然可以解答卡森特的一些问题。
“人力……”
沉吟片刻,孙木无奈的摇头说道。
“现在,公司面临的是两种情况,充沛或者紧张,比如在招垦上,因为政府提供船票补贴、安置贷款的关系,所以现在关内的移民更愿意作最普通的农民。还有呢,就是军队,军队也在关内征兵,他们不再发放厚饷,而提以提供土地的方式取代军饷,而相比于作为工人,他们更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甚至……”
想到公司于部队合办的职业培训的受挫,孙木脸上苦笑之色更浓了。
“就是对于军人来说,要退役时,他们要么选择做警官,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过去就是警察,自然愿意回归本行,也有人是受战友的影响愿意当警察,更多的人愿意当25亩的农民,而不是每月8块钱的工人!”
工人的工资高过军人,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毕竟军人没有工人的工装费、伙食费,而且相比于工人,根据《东北军人地位法》的规定,军人享有半价以及免费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权力,种种社会地位上的优先,使得军人的地位远高于工人,至少在某种程度上。
不过相比于农民,工人却又有着生活于城市中的便利,其生活环境更好,但是尽管如此,那些军人在退役时,仍然愿意当农民而不是工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保证警察数量的前提下,总督府同样希望军人充当农民,以在乡军人的身份担任保甲长,进而担负起于乡村建立总督府基层政权的职能,负担起训练农民的责任,毕竟相比征召技术工人参军,战时征召农民无疑是更实地,更符合总督府的利益。
一环扣一环,可以用这句话去形容“四年计划”,同样也可以去形容总督府对乡建工作的设置,至少对移民点的设置上的是层层控制的,但相比之下,对城市,对工人反倒是不甚重视了,甚至还包括对工人招募上。
“东北的劳动力招募完全来自内地,农民、军人,工人几乎完全都来自内地,而其中对农民的要求最低,培养时间最短,再者是军人,其首先强调体能,其次是智力,而公司对于工人呢?两个月的培训,需要进行简单的扫盲,以后还要上夜校,即便是最差的建筑工人,都要求取得扫盲证,更不要说技术工人了,总之,一句话,相比于成为要求更高的工人,农民自然更愿意当农民,这就使得现在工人数量看似充足,实际上却很有限,别的不说,甚至就连东三省兵工厂这样的企业,工人缺口都三千多人,还有大连的沙河口机车厂,机床厂,工人……”
孙木无奈的耸耸肩膀,指着那些正于工地上忙活着的筑路工人说道,
“卡森特先生,现在,我们不是没有足够的人,而是没有足够的工人,那怕是最简单的建筑工人,要知道,这些建筑工人同样是挑选技术工人的主要来源!”
于简单技能工人中筛选技术工人,这是公司由来已久的做法,原因再简单不过,一是基建工人的技术要求低,适合新招募工人,二是对基建工人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这种管理模式使得工人习惯了纪律,而且在军事化管理期间,其又接受基本扫盲培训,识字教育为进一步培训铺平了道路,现在几乎所有的公司工人都有过基建工的经历。
“孙,公司现在不是计划于关内创办一系列的技术学校吗?如果这些技术学校办成的话,到那时,自然不需要再为工人担心,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基建工人……”
卡森特口中的技术学校,是公司的一个构思,实际上就是仿照关内各地东亚同文学校的先例,设立技术学校,招聘青少年对其进行技术培训,待其毕业后直接进入工厂,而非是现在这种费时费力的多层筛选的办法。
“那只是一个计划,要实施起来,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关内各地的同意,至于基建工人……”
沉吟片刻孙木无奈的耸耸肩,视线朝着南方看去的他最后却又常叹一口气说道,
“按照府中的计划是十年移民500万户,一年百万人,再加上基建工人,这些人都是关内的青壮,这关内……谁知道,这关内将来会不会限制移民?毕竟人口才是东北的命门!关内只要卡住人口,什么“四年计划”,什么移民实边,什么土地开发,不过都只是一个笑话!人!”
重重的强调一声,孙木的目光微微一敛。
“没有人,什么都是空谈!”
第41章碧云寺(求月票)
碧云寺位于京师西郊;红墙青瓦的建筑群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长林古木之中;一片幽静的林海之中。中秋时,寺内外的许多树木的叶子变色了,柿红的、朱红的、金黄的、古铜色的、赫色的,还有那半黄半绿,或半黄半赤的分外的美丽。
除去妖娆的花叶外,而在碧云寺的数十株桂花悄然开放;陈香扑鼻;整个寺院都弥漫浓浓的香味,桂花香寺中大大小小的院落里弥漫着,扑鼻的桂花香,似乎总能让沉迷其中,这些大小不等的院落,大都是用于接禅客,但是那些禅客却大都没有禅意。有些客人不过只是借一方宝地,或是居住,或是商议要事罢了。
又一次,李光泽住进了了碧云寺的西侧小院,这是一处极小院子,不过只有两间正堂和两间侧厢,院中的一棵大槐树倒是极为高大,而这株大槐树下却又有一石几,若是几人围几团坐,再沏上一壶茶,倒也算合切。
倒不是这寺中住持不愿给李光泽换大院子,实际上对于数百年来一直同官员打交道的碧云寺住持来说,其对官权的追捧早就渗透到骨子里,或许李光泽不过只是一个特旨的四品道员,但于京师,谁人不知道其是议政会里的议政员。
这议政员看似不显,可谁人又不知道,现如今大清国的大小事务都需由议政会处置,这议政会差不多就等于原先的军机处,现在军机大臣仍在,只是早没有了当年的风光。至于那些大都是特旨出身的议政员,虽不过只是四品道员,但却又享着旧时军机大臣的典荣。
时局变迁,总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正如这碧云寺的住持一般,他无论如何也很难想到二十年前西侧小院里住着的那几名穷举子中,能出来一位议政员。或许正是当的那份怀旧才使得李光泽于城内按令住贤良寺,于这城外便住进了这碧云寺的小院之中。一如当年一般,于小院中读书结友,于树下石几边喝茶谈论时局。
只不过与旧年间来此时,住持不闻不问不同,现如今每一次李光泽往来碧云寺时,那主持都会迎出寺外,若非是其坚持住于这旧时小院中,恐怕主持早将其请至其它更为清洁的院子,但对于李光泽来说,这并不算宽敞的小院却正符合他的性格。
为人素来低调的李光泽,从不会像其它人那般张扬,更不为以议政员的身份于京城彰显其位,反倒是低调的与京官相交,其偶尔往来碧云寺,与其说是为了静心养性,倒不如说是借这方外安静之地与他人议事。
恰如当年一般,今日这院中石几边又一次坐着两人,两人对面而坐,言语神情显得倒是极为亲近。
“听说当年崇山老弟,就是于友人一同与这小院之中苦读圣贤书……”
环视着这小院,张佩纶能想到眼前的李光泽当年苦读状,只可惜时运不济啊!屡试不弟之下,只能居于乡间,若非机缘巧合,其恐怕终其一生也只能遗贤乡间了,这科举之下被埋没的人才何止万千啊。
瞧着李光泽,张佩纶不禁想到那位岳父大人现在对朝廷科举的“暧昧”,明年朝廷将开癸巳恩科,虽说现在京城云集各省士子,可中堂大人那边却依然沉默着,无论癸巳恩科如何,中堂那边是无意接受朝廷委官的,实际上别说是中堂这边,其它几位总督无不是将委官之权尽握已手,至于朝廷这边的恩科——与我何干?
这癸巳恩科取出来的进士,不过只是朝廷取士,这恩出于朝与地方何干?当然避免朝廷插手地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于中堂而言恐怕还是想借此推动北洋大学以及其它新式学堂的建设,纵是不愿承认,张佩纶也不得不承认,这八股择才已经到了尽头,将来这北洋能不能同东北那边相抗衡,关键还是得靠西学人才。
“只可惜时运不济,若不然,没准你我会同殿为臣……”
“非时运不济,文章学识不及人,自无缘金榜!”
摇头常叹一声,未能考取进士是李光泽的遗憾,不过多少已经看开来的他又把话峰一转。
“再者,时也运也,若是当年考中进士,没准小弟就将错过唐大人,恐纵是置身官场也将一生碌碌无为!”
李光泽的言语虽看似平淡,但多少总带着些许得意,以白身而进议政会者他是第一人,至于那特旨的道员,不过只是朝廷为了面子授给他的,若不然这议政会怕当真要出一个白身议政员了。
府中不荐官级,这是袭自统监府时代的规矩,当时无人能理解。毕竟大家入府入幕,为的也是那一官半职,这倒也逼走了不少投机之徒,使得府中于这官场中保持了那一分难得的清明。现在他反倒能理解唐浩然的想法了,没有了品级,这府中的官员自然也就游走官场之外了,这天下也就只有统监府能容下无品的“大员”。
久而久之,对于所谓的品级、进士,李光泽早已完全放下。即便是在接到这个四品的道员时,也是一笑了之,品级再高又能如何?就如同军机大臣,虽有一品之显,可不过也就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罢了。
更何况,现在的东北上下,又有几位带“品级”的官员,于推行新政的东北而言,其最大的特点不正是不委品级之官嘛,相比于内地的科举择官,东北那边的事务员聘任虽说同样依靠考试,但其考取不过只是最基层的事务员,而非七品之官。
“再则,与府中,童生也好,秀才也罢,举人、进人的,都是一率平等,若是读过专门学堂或者大学,那立即就会受到重用!”
李光泽的话让张佩纶的心思略微一沉,在议政会里,以李光泽为代表的东北系才是最麻烦的对手,他们几乎不插手政事,除非涉及到东北。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投票权没用,他们是拿着自己的投票权交易,通过同各方交易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其甚至正是通过这种投票权的交易,才使得的各方都愿意同东北做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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