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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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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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傲平缓了一下呼吸,轻声道:“去相府。”

  相府昨日还喜气洋洋的为三公子庆生,今日却一片惨淡。钟离傲站在相府门前,抬头看着丞相府的牌匾,昨日还龙飞凤舞的大字,今日却显得死气沉沉的,原本应该飞扬起来的撇捺,刻板得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他在那里又站了半晌,才抬脚往里面走,昨日人潮涌动的庭院,只剩下被秋风吹得遍地翻滚的枯叶,钟离傲突然觉得抬不动腿了。

  舒家的人这才发现皇上来了,急忙迎了出来,但人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舒厚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没能笑得出来,用一张讨债一般的脸对着当朝皇帝。

  钟离傲也没有心情与他们计较这些,直直地望进屋里,黑漆描金的棺樽停放在大堂正中。钟离傲脚步一顿,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白了白,咬牙道:“朕可以看看阿渃么?”

  舒厚德脸色不虞,“已经封上了……”

  钟离傲挥手打断他的话,“来人,打开!”他才不信,那个人会就这么死了,他那样的人,怎会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跟在他身边的暗卫手脚利落,很快就把钉进去的木钉取出来了,缓缓地推开了沉重的黑漆棺盖。

  钟离傲的心一下子跟着提了起来,然后“啪嗒”摔在了地上。最先露出来的便是舒渃的脸,眉目安然,只是面色已然青白,接下来是手,然后全部落进钟离傲的眼里。

  他穿着一身华服,衣饰繁琐,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舒渃这样的打扮,他只见过一次,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舒渃的时候,舒渃最会躲清闲,平日里穿衣服皆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他还曾想着要舒渃再穿一次给他看,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一步一挪地走过去,伸手碰了碰舒渃的脸,冰冷僵硬,不复当初的温软。

  钟离傲最后的理智也跟着这一碰而远去,他一把抓起舒渃的肩膀,将他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脸,仿佛这样便可以让他不再那么冰凉。“阿渃……阿渃,”他侧过脸吻了一下舒渃的脸,眼泪沾在了舒渃的脸上,颤巍巍的蜿蜒着流下去,从灼热变得冰凉。

  钟离傲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抱着他的双手扣得越来越紧,几乎要将舒渃从棺木里拖出来。

  收到舒清彦通知赶了数天路的赫连景云站在屏风之后,看着抱着舒渃不放的钟离傲,神色有了几分复杂。

  舒清彦面无表情地站在钟离傲身后,眼神冷厉的瞪了赫连景云一眼。

  赫连景云连忙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十分清白,一点也没有要通敌的打算。

  舒清彦又白了他一眼,才收回了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等钟离傲疯过了,再将舒渃带走。

  他的眉眼冶丽,即便是在瞪人也别有一番风情,看得赫连景云心猿意马,立刻就将刚才心头生出的微末的同情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钟离傲轰走,然后带着美人远走高飞。

  钟离傲即便再没有理智,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就没有道理了,但他心内十分的烦乱,也隐隐地察觉到,自己怕是真的喜欢上舒渃了。又是懊丧,又是无措,还生出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想将舒渃带走,但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舒厚德恐怕也不会答应,还有舒渃的两个哥哥,三来,是他心中浓重的自责以及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舒渃,最后只能面色惨白的离去了。

  钟离傲回去后一连数日不许宫中任何人提起舒渃的名字,也再没有去过相府,直到舒渃下葬那天,他才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繁缛的衣服,去了相府。

  一路跟着去了舒家的陵园,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泥土落在棺盖上,好似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一切结束,钟离傲又平静地回了宫里,一点异样也没有。

  舒清彦本来想过几天再动身,钟离傲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但舒渃的病情已经不能再等了,他让赫连景云来这里也是因为要躲开钟离傲的耳目,于是决定当晚就动身,自己连夜出城,赫连景云带着舒渃第二天早晨走。

  虽然很不信任赫连景云,但明显与赫连景云相比,他去作诱饵更能引得对方上当。

  果不其然,他刚一出城,就感觉到了有人跟随,舒清彦扯着唇无声的冷笑了一声,暗道钟离傲当真是狡诈,都让他看了阿渃的尸首了,他竟还是不信。

  现在也只能希望赫连景云能尽快把阿渃送到师父那里去了,舒清彦甩了甩马鞭,飞快地往早就计划好了的方向跑,那个地方有一位很出名的名医,曾经也给舒渃看过病,现在他急急忙忙地往那里赶,身后的人一定也会跟上来。

  赫连景云带着舒渃,装作前来探亲的外地人,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舒渃坐在马车里,松了一口气,二哥现在也不在这里了,他感到了几分心安。要是没有在他们面前死去,是不是也会让他们的痛苦减少一些?

  他抿着唇笑了笑,伸手在车壁上敲了敲,“赫连兄,可否将马车掉个头?”

  赫连景云正在查看有没有人追上来,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是被钟离傲的人发现了,急忙紧张的问:“人在哪?”要是人少的话,直接解决了便是。

  舒渃掀开帘子,赫连景云飞快地又给拉下去,“要是受凉了怎么办?就这样说吧,我能听到。”

  舒渃无奈,赫连景云唯他二哥的马首是瞻,要说服他恐怕不易,“我不想去了。”

  赫连景云转身伸了一个头进来,用手扯着帘子挡住缝隙,十分的滑稽,但神色却非常的严肃,“为何?你不想活了么?”

  舒渃有几分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要是能好早就好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倒不如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死了干净,也免得他们伤心。”

  赫连景云动了动嘴唇,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这个小孩儿,有时着实通透的让人心生怜惜。

  舒渃轻轻地笑了笑,“我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小时候太医还说我养不过周岁呢。”

  赫连景云眨了眨眼睛,将脑袋缩了回去,心里飞快地转了起来,现在这个小孩儿多半是不想活了,而且还将自己看做了负担,啧,连他自己都不想活,谁能救得了他?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万一美人株连到他的头上才真是欲哭无泪,而且,这个小孩儿,他还真是挺喜欢的,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第21章 疏忽行迹现
  舒清彦将身后的尾巴带到地方之后,又四处转悠了几圈,让那些人去忙乎,便迅速地甩脱了人,急匆匆地赶往师门。

  累死累活地赶到之后,却发现舒渃他们居然还没到,舒清彦心头“咯噔”一声,暗道难道是被钟离傲识破了?又急匆匆地回到京城,却发现钟离傲也在翻天覆地地找人。

  他和舒厚德都低估了钟离傲对舒渃的执念,回到京城他才知道,钟离傲在派出去的人被他甩脱之后,竟然带着人掘了舒渃的坟。

  舒清彦气得差点没冲进皇宫弑君,就算舒渃并没有被埋进去,但如果阿渃真的在里面呢?钟离傲竟要闹得阿渃死后也不得安宁!

  知晓了这层之后,舒清彦便稍稍放下了要剐了赫连景云的心,现在他的师门无疑是处在钟离傲的监视之下,赫连景云想必也是因为这个,才临时带着阿渃去了另外的地方。

  舒清彦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回师门去,一来跟赫连景云约定的地方便是那里,二来,阿渃的病恐怕是拖不得了,到时还需要师父先稳定他的病情。

  他是暂时的先安下心了,但江湖中可是热闹了。

  继舒三公子死后,赤焰国的赫连太子也不知所踪,民间传言甚嚣尘上,各种版本皆有之,流传最广的便是,赫连太子在之前便十分的倾慕舒三公子,在三公子去了一趟赤焰国之后,对他更是情根深种,岂料公子不过是回家了一趟,无奈纤纤弱质,劳累奔波之下,竟就此香消玉殒了,从此伊人只能在梦中寻,赫连太子思念成疾,终于在某一日清晨,惆怅地随佳人而去了。

  舒清彦一听到便气炸了,若非是被师父拦着,说阿渃另有机缘,他一定拎着剑杀进赤焰国皇宫。为了自家宝贝弟弟的闺誉,舒清彦每每听到人家议论,就要去找人家麻烦,闹得师门周遭人仰马翻。

  几乎将地皮都要掀了的钟离傲坐不住了,原本舒渃在赫连景云寝宫里住了几日,就让钟离傲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现在竟出现了这样的传言,钟离傲彻底打翻了醋坛子,酸得差点掀了皇宫的房顶。

  他将身边的暗卫全都派了出去,甚至连赤焰国的皇宫都插了人进去,但赫连景云确实有些本事,将行踪藏得滴水不漏,钟离傲总不能让人将赤焰国的地皮也给掀了,只能气得在未央宫摔杯子,然后派人继续盯着。

  被各方人马惦记着的赫连景云此刻正被自己的好友拦在了山谷外,说尽了各种好话,嘴皮都要磨穿了,对方还是跟个蚌壳似的,死也不松口。

  虽然来之前他就知道一定会碰壁,因为这位仁兄的脾气实在是十分的古怪,要是他看不上眼的人,哪怕是要断气了,也绝对不医,十分的没有医德,但他想着至少得卖自己一个面子吧,岂料沈衣居然连人也不见,直接就拒绝了。

  这可是当着舒渃的面,以后他要是告诉了美人,那他岂不是十分的没面子。

  赫连景云现在还不知道钟离傲的事,他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就这样无功而返,打了一个抖,美人一定会剥了他的皮的。于是继续没脸没皮地站在山谷前面大吼:“沈衣——你可是当世第一的大神医,妙手回春——面慈心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妩媚无双——啊,不是,俊美无双——天下盖世……咳咳……”

  还没等他说完,沈衣就黑着脸从旁边的山上直落在他的面前,赫连景云一口气没喘过来,咳得差点断气了。

  沈衣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觉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真是十分的丢脸。

  赫连景云喘顺了气,狗腿的凑过来,“嘿嘿,大神医,求求您高抬贵手,给摸摸脉呗。”

  沈衣白了他一眼,“你确定里面这个人只需要摸摸脉就可以治好?”

  赫连景云“嘿嘿”笑了一声,继续腆着脸凑上去,“那就高抬贵手的治好吧。”虽是这样说,心头的石头却放下来了,沈衣这样说,多半就是答应的意思了,虽然他这位朋友有些不靠谱。

  之前他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是没有想到舒渃竟病得这样重,还有就是他这位朋友委实是有些不靠谱,也不敢将舒清彦的宝贝弟弟随便交到他的手中。

  但现在舒渃都病成这样了,就当是病急乱投医了,而且他对沈衣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他不靠谱了一点,脾气古怪了一点,医德差了一点,但医术却是配得上那句当世第一的,只要他想治的人,还没有死了的。

  至少比舒清彦那个治了十多年还是没有进展的庸医师父好,赫连景云坐在院子里愤愤地摇着扇子——沈衣的山谷在南方,哪怕此刻已是深秋时节,还是有些灼热。就是因为他没什么用,他才会送舒渃到这里来。他又恨恨地瞪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黑衣男人,沈衣那个贱人,竟然在他这个还没追到媳妇儿的人面前卿卿我我,他磨了磨牙,想到刚才黑衣男人在沈衣进来的时候,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搂着人开始亲,真是……

  哼,老子的美人比你的好一千倍,被压的人没有资格说话!赫连景云继续用力地摇扇子,眼睛却黏上了面前的房门,沈衣在里面给舒渃施针,要是有成效的话,他就可以派人去给美人传话了,要不然美人以后一定会撕了他的。

  要是没有什么成效便继续瞒着好了,要是美人知道他非但没有将舒渃送去他的师门,反而将他交给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贱人,一定也会撕了他的。

  赫连景云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沈衣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本来还想上前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的,但眼角瞄到那个黑衣男人迎了上去,便远远的对他道了声谢,摇着扇子进去看舒渃了。哼,本宫才不是那种扰人好事的人!

  舒渃已经睡着了,但看着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赫连景云终于放心,想去看看沈衣,但想到那个黑衣男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天,那个人却是在那里站了一天,他去的话恐是不招人待见……

  赫连景云摇了摇头,啧啧,这才多久不见,竟然就给嫁出去了。

  沈衣又给舒渃施了几回针后,赫连景云才战战兢兢地派人去给舒清彦送了口信,说舒渃一切安好,且身体有所好转,让他不必担心,连自己在哪都不敢说,害怕半夜被娘子杀亲夫。

  钟离傲将舒清彦一切的动向都盯得死死的,他这边一来人,钟离傲就知道了,甚至连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幸亏赫连景云心虚,没敢告诉舒清彦自己在哪里,也没敢让那个侍卫再回去,直接就让他回了赤焰国,任凭舒清彦和钟离傲百般的查,也没能找着赫连景云和舒渃的藏身之处。

  钟离傲将远在云南镇守边境的胞弟召了回来,扔下满桌的奏折跑了,在舒清彦师门的山脚找了个小院住了下来。

  钟离傲看着手中的信纸,垂着眼没有说话。

  舒渃果然是和赫连景云在一起,这让这几日听够了江湖传言的钟离傲喝了几大缸子的醋。他收紧手指,将手中的纸捏作一团,冷声道:“继续找。”

  跪在案前的人说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钟离傲出了一会儿神,从桌案上抽/出一本书来,将仔细夹在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着上面“阿渃一切安好,身体有所好转,勿忧”几个字,用手指在上面蹭了蹭,又细心地夹了进去。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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