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邻居的其他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小户型,隔壁的女子拖拖拉拉却搬了三天才搬完,搬进来的也多是衣服鞋包之类的,张凝虽不爱奢侈品,但那些赫然印在包装袋上的奢侈品标志,张凝还是能认出一二的。
这栋楼里有钱的人不少,但像隔壁女子那样事无巨细,样样都是奢侈品的主,张凝还真没见过。自从隔壁搬了人过来后,每天23楼的楼道里都弥漫着一股香浓宜人,令人难忘的香气,张凝不知道隔壁女子用的是什么香水,只觉得这香味很好闻,比偶尔残留在电梯里的其他女人的香味好闻多了,闻着挺舒心的。张凝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也该被这位抹着好闻香水女子给吸引住了。
张凝这段时间很忙,区院接连送了几个二审的案子过来,她忙着梳理案卷,了解案情,加上毛俊的案子马上就要进入庭审阶段了。
毛俊案子开庭前一天,中院的院长找张凝谈话,老领导说了很多,也知道张凝向来的为人,老领导器重张凝工作上的能力,可他也知道,完全意义上的司法独立是不存在的,很多的时候,他们总是不得不淡化心中对律法的信仰,向现实低头。
毛俊案件涉及到的被害人丈夫,是本城的房地产巨头,姓沈,亲戚朋友关系网盘根错节,有几位是市里举足轻重的大领导。
昨天市里的一位政要跟中院的院长已经通了气,毛俊的这个案子,社会影响极大,手段极其恶劣,必须判死刑。
张凝感到很挫败,老领导无奈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从她一位女性法官的角度看,考虑到毛俊的犯罪最初动机、年龄和认罪态度等情形,她认为毛俊是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的,并且有很大的信念愿意补救的,接受内心的道德谴责的。她也是希望能给毛俊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法庭上,公诉人和毛俊的辩护律师激烈碰撞,辩护律师是位经验丰富的刑事案件方面的老律师,张凝从她眼里看到了人文关怀,是属于女性的心慈。张凝知道女律师定是感同身受地也希望能给这个为情所困的小伙子争取到重新做人的机会,而不是冰冷的死刑。
毛俊的眼里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希望,他在做最后陈述的时候说,他愿意配合,愿意认罪伏法,但恳请法庭考虑到他的年龄,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愿意回报社会。
法庭宣布择期宣判审判结果,毛俊被法警带下去的时候,一个形态憔悴的女子突然冲了过来,朝着毛俊嘶声喊叫。
“毛俊,你为什么要那样害我?就因为我爱的是别人,就因为我不爱你吗?所以你要这样害我,害我也得不到自己爱的人,你为什么要去杀他的妻女,为什么为什么啊?因为你杀人,他恨我至死,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我,他恨我爱他,恨我纠缠他,他说他后悔认识我,如果不是认识了我,他的妻女不会枉死,如果不是认识了我,他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毛俊,我也恨,我也恨我认识了你,毛俊,你去死吧,你死了才能消了他心里的气,你死了才能偿他妻女的命,你死了他才肯再看我一眼,你死了也许我们就能真的在一起了……”
“毛俊,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不是说你肯为我做任何事吗?我没求过你任何事,只求这么一件,也就这么一件事求你了,你伏法认罪吧,你死了,说不定我就能记你一辈子的恩了,毛俊,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他,我这辈子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能爱我,你不是说过要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毛俊眼里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因为何优优的一句‘你去死吧’化为灰烬,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哭着已经没有任何形象的何优优,口口声声地求他去死,以成全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虽然她已经没有了彼时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可毛俊仍然觉得此时鼻涕眼泪横流的何优优,依旧美得令他陶醉,美得让他疯狂。
毛俊突然转向法庭,对着合议庭陈述,“……审判长,我愿意伏法,我愿意接受死刑,我恳求法庭同意我的最后陈述……”
旁听席里突然传来一声悲痛的尖利哭声,张凝看见了一身素雅的毛小姐拥着一位中年妇女涌向上来,中年妇女一叠声地喊着毛俊,跌跌撞撞想要去抱住毛俊,却被法警拦住。
毛俊面对瞬间苍老的母亲,也是悔恨万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时已是眼泪纵横,“妈,是小俊不孝,是小俊让你操心了,小俊对不起你,对不起爸,也对不起姐姐姐夫,你们对我的所有恩情,小俊这辈子没法报答,下辈子再好好报答你们,小俊只求爸妈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不要再因为我伤心难过,你们就当没有小俊这个儿子,儿子来世投胎再来做你们的儿子,下辈子儿子一定好好做人,报答你们二老……”
“……小俊对不起姐姐,让姐姐为我操碎了心,没为姐姐做过什么事,可临到头来还要麻烦姐姐了,以后家中二老就要麻烦姐姐照顾了,姐姐也要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小俊再多伤心,小俊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姐姐也不要再为了我为难其他人了,姐姐,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答应我,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
毛小姐抱着眼前的弟弟泣不成声,拼命地点头,接着又不舍得摇头,法警很快将毛俊带离了法庭现场。
毛小姐瘫软在地上哭了一会儿,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何优优扑了过去。
毛小姐像个真正的市井泼妇一样,朝何优优吐口水,扔鞋底,揪着她的头发,撕扯她的衣裳,嘴里像淬了毒一样狠狠地骂,“贱人,你这个贱人,把我弟弟还给我,你还我弟弟一条命,你害了他还不够,还让他为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贱人,活该男人不爱你,你这个贱小三,是你,都是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如果不是你勾引男人,我弟弟也不至于为了你去杀人,你这个贱人现在好好的没事,我弟弟却要为你偿命,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
法庭里,因为毛小姐毫无形象地撒泼,顿时像个菜市场般嘈杂。张凝盯着墙上贴着的‘保持法庭肃静’的警示牌,眼眶突然就酸了。毛小姐最市井泼辣的时候,张凝却觉得她格外可怜。
只能是真的痛到了极致,才会不顾形象地撒泼掐架。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的终点
再次见到毛小姐,张凝被面前的毛小姐生生吓了一跳。
原本恰到好处的丰腴脸庞,竟然瘦的已经脱形了。眼窝深陷,颧骨凸显,脸上没有搽脂抹粉,露出了深深的黑眼圈,没有认真打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毛小姐一看到张凝就扑了过来,眼里有遮掩不住的哀求,彷佛她所有的最后的期望都在自己手里决定着。
“张法官,张法官,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啊,我这些天找了所有我能找的关系,磨破了嘴皮子求这些人,可这些平时跟我老公吃喝玩乐称兄道弟的人,这个节骨眼却都一个个地推三阻四,我老公这会儿还在陪市里一个领导吃饭,我想了想,虽然平时咱们邻里关系不亲,但我就是觉得张法官你是那么优秀那么正直的人,一定不是个见死不救见钱眼开的人,张法官,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哪怕是判个死缓,能保住命就行了,除了这个我们真的不敢再有要求了,我妈妈这几天昏了好几次,爸爸高血压又犯了,我现在只敢让他们暂时呆在医院里,法院这边的情况都没敢跟他们说……”
“张法官,你救救我弟弟吧,救了我弟弟就等于救了我们全家啊,张法官,好人会有善报的,老天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张法官,我求求你,救我弟弟一命吧,他还那么小,还只是个孩子,他都是因为何优优那个贱人才做错事的,如果法律真的要惩罚我弟弟,那何优优这个罪魁祸首也应该千刀万剐,她如果不勾引男人,不做小三,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法律为什么不惩罚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却要我弟弟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张凝不忍心告诉毛小姐,她口里那个优秀又正直的人,其实是个胆小又懦弱的人,在现实面前迷失了自己对律法的信仰。
中院最终决定对毛俊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宣判的那天,张凝没有去,她不敢面对毛小姐一家失望的眼神,那种能刺入骨血的失望,最能引发她内心深处对自我的否定和自我谴责。
毛俊火化的那天,张凝去送了他。不是因为愧疚,毛俊在爱情里,是最勇敢的人,能义无反顾地为了爱,只为了爱,成全她人的爱情,亲手陪葬自己的生命。
张凝按着左手腕处那道已经完全结痂,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割痕,苦苦嗤笑,她真的是个失败者,任何时候都不敢真的勇敢一回。
五年前,如果不是她自己拼着最后一丝气息打了急救电话,她或许就真的随周峰而去了。
到如今陷入这尴尬的境地,都是自己太软弱造就的。当初她再狠点心,没有打那个电话,一死百了。或者再狠点心,彻底地忘了周峰,重新爱人。
到如今,既不敢真的去死,又无法彻底忘了周峰,固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父母给自己安排的相亲,一次又一次地伤透了父母的心。
2301房间内,顾湛无声地擦拭着手里的一柄黑得发亮的手枪,上膛,装弹,漫不经心地听着小五汇报西港的消息。
“……老三说服了义善堂梅老,打算吞了新界区一带,小六的眼线这几天发现三少爷跟德善堂文老、礼善堂的周老过往甚密,两堂堂主虽没有跟梅老一样,明确表态,但听说私下已经有了些小动作,他们并不知道大哥你在锦城的情况,加上老三命人放出了风声,说你在锦城生死未卜,能回西港的希望渺小,两堂堂主似乎已经隐隐有了倒戈之心……大哥,老三野心不小,你在青鸿帮坐阵时他都敢小动作,如今你不在西港,老三更是不要命了,竟然想自己做大佬,小六说义善堂的梅老已经打算将梅家二小姐梅丽许给老三,老三有了义善堂梅老的支持,有了新界区的地盘,再加上其他两堂堂主的态度,青鸿帮内部暗地里支持老三的人不少,大哥,如果老三娶了梅家二小姐,比你早一步生了继承人,青鸿帮那帮没事可干的叔辈们肯定要支持老三了,大哥,你看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为免青鸿帮内乱,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回西港去?”
顾湛最后检查了一遍手里的枪,左手往枪膛上一拉,‘咔嚓’一声,扣动扳机对着花盆射去,下一秒花盆迸裂碎开,除了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房间内没有响起枪声,顾湛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支经过改良了的消声枪。
小五见怪不怪,大哥在他面前不仅使过枪,还杀过人,一枪崩在别人的脑门上,他都能看见子弹穿过脑门的速度。
“大哥,你倒是表个态啊,急死我了,老三什么人你也知道,自从你当了青鸿帮的龙头老大,他就一直不服气,处处与你作对,,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老三暗中作祟,你也不会受伤,他这么做,完全是想置你于死地,自己做青红帮的大佬,大哥……”
“小五,你觉得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是在一个人想要你的命时一枪杀了他?还是在他以为他什么都得到了,你再一点一点地从他手里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再把他捏在手里慢慢折磨,看他求死不得的样子,你觉得哪一种方式更适合老三?”
顾湛看小五露出了悟的神情,微微仰头对着枪口轻轻吹了一口气,勾起了冰冷的唇线。
“大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回西港去?要不要我回去一趟,给梅家二小姐下点药让她生不出来……”
“小五,断人子孙的缺德事做多了要遭报应的。梅丽你不要去动,我答应过梅樱的……继承人的事不用你担心,我自有打算。你去2303问问文小姐,她的大小姐脾气闹够了没有?我的耐心是有期限的。”
“文小姐?德善堂文老的千金文小芝?她住在2303?大哥,你是说……你不会是想让文小姐给你生个继承人吧?哈哈……哈哈……”
小五顿了一秒钟,立马就反应过来顾湛的意思了,大哥就是大哥,这么馊的点子都能想得到。
文小芝是德善堂文老唯一的千金,从小就被文老当成绝世之宝捧在手心里,文老对这唯一的女儿十分地溺爱,甚至都远远超过文老的其他几个儿子。文小芝要是做了大哥的女人,文老就算有二心,为了唯一的女儿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
小五想起从小被娇惯的目中无人的文小芝,想起她那可怕的大小姐脾气,再看看自己大哥同样目中无人,从不肯开口哄女人,对女人说甜言蜜语的傲娇样,小五怀疑,这两人真的能心平气和的躺在一起,生儿育女?
说真的,顾湛这款类型的男人,冷漠寡言,没有情调,不懂体贴,浑身冷冰冰的样子。并不是文小芝会心仪的对象,她从小就被家里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十足十的公主大人,一个不合意就大哭大闹,她遇到的男人对她均是俯首称臣,甜言蜜语的哄着她。
她交过的几个男朋友十分的浪漫,也很体贴,她说的话他们绝对立刻马上执行,他们都不敢惹她生气,只有一个不要命地,她不过是嫌他买的芝士蛋糕不好吃丢他脸上了,她都生气了他竟然都不来哄她,后来爹地就派人把他揍成了猪头,爹地说,不愿意哄她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这样的男人交往不得。
前段时间她刚甩了一个男朋友,爹地怕她伤心,送她去马尔代夫度假,谁知她在马尔代夫竟然被人劫了,那帮人打晕了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环境差得要命,到处脏的不行,就连精品店都少得可怜,她喜欢的几个衣服鞋包牌子这里竟然都没有,她只出过一次门,在街上逛了一圈,瞬间就被吓得再也不敢上街了。
文小芝很生气,对着来看她的顾湛大囔大叫,厉声要求他送她回去,文小芝知道顾湛的身份,已经很艰难地忍住了对顾湛破口大骂的冲动,可顾湛不仅不哄她,还跟她说,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做马尔代夫浪滩中一具无名女尸。顾湛这是要以死威胁她屈服,顾湛收了文小芝身上的所有现金和银行卡,没收了她的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