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回来,那么她今天就该为我解答这些疑问。
我曾经以为接下来我会听到有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答案,谁想到她只是淡淡地对我说:“还有意义吗?”
我一下子怔住了,她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现在她是皇后,我是娴妃,还有一个是当今的圣上,一切都像洗牌那样重新来了,即便我心里再恨她,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英琦忽然展颜一笑,过去伸手拉住我,“只有一样始终没变,我们还是好姐妹,你是我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却挣脱开来,走到窗边支起窗格,任一片片雪花飘入,坠落,融化……我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英琦就是顾晓白,但她从前作为我的姐姐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我一马。我知道英琦能独自一人走到今天,自然也是和自己一样,做了很多违心的事,都是回不了头的人,哪还有权利奢望什么友谊……姐妹之情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疑心
“我知道你怎么想,但眼下,我们谁也离不开谁。”英琦没有理会我的冷淡,“太后吩咐你去杀高贵人,你打算何时才动手?”
我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她冷笑了一声,“这宫里是没有秘密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着她不禁冷汗淫淫,这个女人究竟比我所预计的还以厉害多少呢?
“后宫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不是了,只要谁不听从她的话就会是下一个的目标。杏儿、秀瑶的事你该还记得很清楚的,虽然我和你抢过丈夫,但我总算没有害过你吧,这条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好好打算吧。”她带着一脸的落寂离开。
我倚在窗畔,任夹着雪的寒风把脸冻得通红,远近的庭院宫房都被厚厚的白雪盖住了,世界似乎因雪而纯净了,但事实上,恐怕再厚的雪也掩不住人的自私、软弱、狠毒、冷酷。
想起太后的那番话,其实只要杀了高氏那两人贱人,我就是贵妃了。。。我不禁一愣,自己原来已经成为一个如此狠毒自私的女人。
不……
我按住头,却不敢再深想一个字,只是不去想,就没有了吗……
晚上弘历是阴着脸回来的,我剩着他更衣的时候悄悄向高公公打探了几句,听见皇上是刚从慈宁宫回来的,我的心有些不安起来,不会那么巧合的,这边英琦才警告了我,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太后对我不满了。。。
想起秀瑶的惨死,我浑身都惊出一阵的冷汗。“怎么了?”弘历察觉我的脸色有些苍白,拉过我一起坐到榻上。我勉力摇了摇头,尽量摇去内心的那些恐惧。
我伸手轻轻揉着弘历紧皱的眉头,“有事让您烦心了?”
弘历叹了口气,“这天下哪有什么事能不让朕烦心的。”他看了看我,又叹了口气,他越是这样,我心里便越是不安;再看看眼前人,我还能相信你吗?
是夜辗转难眠,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先发制人的好,最起码主动权还在自己这里,如果再等下去难保太后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样想定了后,便只带着蓉姑姑一人到慈宁宫请安去。
在这里碰到嘉嫔一点都不意外,要不是弘历下了道旨不准任何人来永寿宫探病,让我好安心养身子,恐怕我也没能过上这么一段安乐的日子。嘉嫔一身盛装,率一行宫女,早早就立在廊前迎候。满目锦绣,映得那日原本阴霾的天色,忽然亮了几分。相形之下,倒显得我单薄了不少。
我心中颇不自在,既已展露的微笑却不能有丝毫僵硬嘉嫔目视着我渐渐走近。眼中水灵灵的,泛出由衷的欢喜之情,又难免添了几许自矜,仍是那娇滴滴的声音:“哟!姐姐不是还在坐月子么,今天是那边的风竟把姐姐给吹来了。”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俏皮,别人听进去只道是一般的俏皮话儿,只是我听进去却是特别的刺耳。
走进慈宁宫,上座、奉茶。我亲亲热热地叫了声“额娘”,再细瞧太后的脸色,见她只是如寻常般笑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给放了下来。
“不是还在月子里么?这么快就出来吹风可不好。”太后把我唤到她身边坐着。
“哪儿的话,臣妾听说前些天娴妃姐姐就和皇上一起去赏梅呢,不像我挺着这肚子,走两步就受不了。”我心中微觉恼恨,疑心这话是她刻意说与我听的。然而,她的笑容,看上去却全无心机。言笑间,她白皙的手貌似无意地抚过平坦的腹部,又拈起一方丝帕,轻轻地抿了抿唇角。
太后听了有些不悦,回过头对我说话的时候,还是温婉的,“身子是自己的,现在年轻还不知道,将来落下了毛病就不好了。”那些话几乎软到心坎里去。
嘉嫔退下去后,屋子里就只有太后和我了,我捧起一壶鲜热的奶茶子倒到太后的杯子里,细细吹过才递过去,“额娘——”谁想到太后一手就把杯子朝我脸上泼了开来,我根本没料到她説变就变,那杯奶茶一滴不剩的全落在我的脸上。
蓉姑姑立马冲过来用手绢为我擦去面上滚烫的茶水,幸好我把奶茶吹凉了些,不然就这么泼落在脸上,不毁容才怪,但那滚烫的茶水落在脸上也烫得那皮肤满是通红。
“太后——”珍姑姑欲说些什么,我一手拉着她,抢在前头说:“臣妾真笨,端杯奶茶都端不好。”眼下只有让她出了这口气,我才能有一线的生机。
太后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若不是施了胭脂,恐怕我的面色就苍白如纸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是那壶子的事,心里打了几个转,却见太后脸上吉凶难辨,心里渐渐猜到一些了,我心念飞转,还是先开口为强,便从怀里递出一个信封,“臣妾该死,臣妾已经调查清楚高贵人的身份,却没有及时向太后汇报,还求太后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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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明显地怔了怔,但不管怎么也好,她总算是接过去了。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强忍着身体颤抖的冲动,此刻只要她的眉头动一下,或许我的性命就不保了。
“这些东西你是怎样得到的?”太后疑惑地看着我。
我心里突了一下,总不能告诉她是让球琳查来的,球琳在这次叛变中已经战死了,连庄亲王也被削了籍,“是臣妾让人查的。”虽然知道就这样的籍口是不可能骗到太后的,但死无对证,料想她也耐我不何。
太后脸上带了惊意,但眼里却仍是平静如常,甚至还藏了几分隐隐的笑,“是我小看了乌喇那拉氏了,起来吧,吸了地上的寒气可不好。”
蓉姑姑赶紧把我扶起,我的腿都冻得麻麻的,一时站不稳,身体跟着晃了几下。太后把那封信扔到火盆子里,“明年春天的时候,皇上会正式搬进园子里去,如果我还看到那个贱人,那你也别想要去了。”空气间顿时被一股冷凝寒闷充斥着,我的脸色越来越白,心砰砰直跳,只觉得头嗡的一声,离开春根本没剩多少日子了,这样等于说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了。
一回到永寿宫,我便对蓉姑姑说“去把皇后请来吧,要小心点,入夜后才好来。”蓉姑姑明白我的意思,换过身衣服才往长春宫走去。我捧着茶盅的手还在抖着,虽然知道高贵人就是昔日的静月,但她好歹是高氏一族的人,要杀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入夜后,英琦果然来了,她身边只带着玉簪一人,穿着净朴,不仔细看还留意不到她就是当今的皇后。
“姐姐。”我生硬地唤了声,这两个字竟比昔日更难让我开口。
英琦为这声疏远而又陌生的“姐姐”所惊,静静地听我道完今天慈宁宫内的种种,才说:“别慌,只要你听我说就好了。”
我有着一瞬间的感动,就像儿时看着别人姐妹俩,姐姐的总是事事抢在前头保护妹妹,那时我曾多盼望能有个亲姐姐,但在此时此地再度忆起,却又不剩唏嘘。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可以忘记她过往的种种,但她在我心里留下的是一条永远都不可磨灭的伤痕,我有今天,不是还是拜她所赐的吗?要不是她我现在该是一个幸福的少妇,安心地在家里相夫教子,用得着在这边忙碌着彼此陷害吗?
我心中郁积了恨意,面上却越发柔和起来。听英琦唤我,我温柔移目,轻声道:“是。但凭皇后吩咐。”
脑里却不停地想着:凭什么?当触到她深邃而诚挚的目光时,还是温顺地应道,眼睑也随着话音而低垂,适时避开了英琦的目光。
“只有除掉太后,我们才有赢的可能。”
“姐姐还会怕输吗?”我悻悻地说:“你已经贵为皇后了,皇上待你是不薄的,琏儿也默认的皇太子了,你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英琦却叹了口气,“或许那个预言是真的。”
“预言?”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但由始至终不是只有一个预言吗?那就是。。。
“就是你会是将来的皇后。。。”英琦用一种无可置疑的目光看着我,我忍不住内心的震撼,深深地吸了口气,“怎么会呢?这不过是迷信罢了。”
“但历史上乾隆的确有过两位皇后,一个姓富察氏,另一个姓乌喇那拉氏!”
我脑海里 “轰”的一声,虽然我修读过历史,但清史却不是我的长项,更别说乾隆有多少个皇后了,以前听到那个预言也只当是一个传说,但现在再一次听到,而且是从英琦的口中听到,那种震撼是无从想象的,内心燃起一种莫名的兴奋,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恐惧。
“将来即位的人也不是永琏,嘉庆帝是永琰,所以你是不会死的,会死的那个人是我。。。”她悲伤地叹了口气。
我有些糊涂了,虽然我知道永琏是不可能继位的,但按她这么说对她最大的威胁是我才对,为什么她还要和我联手呢?
“按姐姐的说法,你该杀了我才对,我留在这个世上不才是对你最大的忧患吗?”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我也不怕她,此刻她只是顾晓白,我也只是殷敏敏。
“最起码我知道现在你不会杀我。”我笑了,她真的很聪明,比起太后,我对于她根本不算什么。但我也不是傻子,“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样显浅的道理,谁会想不到呢?但此刻我们却很需要对方。
人生如戏上
深冬,整个紫禁城都被一片白茫茫的冰雪所覆盖,四周是难得的静瑟,却忘记了这里的人都害怕寂寞。像今天,太后派人来传旨,召我去听戏。中途碰上英琦的轿子,我们都打了打帘子,相视一笑。
到了畅音阁,戏已开锣,高踞宝座的太后,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戏台上,此时不宜去分她的心,只尽自己的礼节,跪了安,我便在英琦身旁坐下,其他各宫的妃嫔也依着次位坐下。
我对这玩意是最反感的,咿咿呀呀的听上半天还不知道唱了些什么,还要赔笑个大半天。但太后却不然,以前她的身份低微,雍正又崇尚节俭,以致她一直不能尽庆。现在可不同了,弘历是出了名的孝子,只要太后喜欢,畅音阁时常一唱就好几天。除了宫中的升平署,弘历还不时命人请来京中有名的戏班,还有那些达官显贵们为了巴结太后,也不时请来各地的名班子,这样越发无日不唱了。
好容易点的戏都唱完了,我刚想缓口气,却看到升平署又递来开戏的单子来,我心里不禁暗叫:这死老太有完没完啊!小李子不知就里把戏单递到面前哄我说:“娘娘要不也点一出吧。”我立刻赏了他一个瞪眼。
英琦用手帕掩着嘴笑了起来,轻轻摆了摆手让小李子退下去,又把戏单交给玉簪去处理,“就知道你耐不住性子,每次太后宣看戏,其他人都兴奋得不得了,就你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被她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无地自容,但也没有法子啊,这些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少吸引力嘛。
最后太后亲笔点定,大锣大鼓的武戏不要,枯燥严肃的唱工戏不要,圈了一出《四海升平》。太后今天的兴致特别高,心情又好,真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散的。
英琦推了我一下,“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开春后就是太后的万寿诞了,今个儿大概在选戏了,这一时半会也散不了,你真受不了不如到后堂休息一会吧。”
我往太后那边瞧了瞧,她兴致正高着呢,根本不会看这边,而我的眼皮儿都快打架了,便向蓉姑姑递了个眼色,悄悄地溜了出去。
虽然不用再正襟危坐地活受罪,但散场前我也不可以乱走,防止太后突然心血来潮找起人来就麻烦了。我暗自笑了一下,这偷溜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像大学课堂点名的时候呢,但那些日子已经一逝不返了。
我在畅音阁外围转了几圈,就觉得无聊了,冬天的紫禁城四周一边孤寂,连找棵草也没有。我把手上的白狐皮手套拉紧了一些,“永璜这孩子……”一想到永璜,我的心头便暖暖的。想不到这孩子还真有心,记得把秋狝时候收获的白狐皮给我做成手套。那次割腕后,手腕上留下了一条粗大的疤痕,永璜捉着我的手,把手套套上,笑着对我说:“这样就不会觉得难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酸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即便是弘历还没有他这么细心。
远处传来一阵嬉戏的声音,我眯着眼细看,见到永琏正在树丛那边玩耍,除了永琏好像还有个女子,只是视线被遮挡了,一时也看不清楚,想想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聊,便站起来往永琏的方向走去。
我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我几乎就要叫了出来,听到永琏亲热地喊我“额娘”,才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双唇紧紧地抿着。
“臣妾参见娴妃娘娘。”那熟悉的声音令我血气上涌,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才令到自己不至于失态,“起来吧,高贵人。”我尽量令自己的语气不带半点的感情,可连我自己也听到声音里因为激动而产生的颤抖。
“我还不知道高贵人与琏儿的感情这么好。”我本来想试探一下高贵人的,谁想到永琏却抢在前头答了,“高贵人做的络子好看,点心也做得好吃,琏儿都很喜欢。”说着把身上的络子向我幌了几下。
我弯下腰去伸手捏着永琏腰上松香色络子,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安静而平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