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拍着我的手,“娴儿,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到弘历么?”我抬头,看看娘娘认真地眼神。“嗯。”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他。“你的眼泪还能骗到本宫么?”娘娘的眼神还是那么笃定,我一惊,她看到了,也猜出了么?“娘娘,你相信么?我从没见过四阿哥,但就像跟他早已认识很久,很久,看到他,我的心既会痛也会甜,但我真的从没有见过他。”我只能这么说,我看着娘娘的眼睛,看到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惊讶,一丝的怀疑,最后回复到平静。“我信,弘历也是这般跟我说的。”我听了很惊讶,“他说三弟弘时死前,他曾失足下水,被救起后昏昏沉沉的病了一段时间,那时就看到一个素衣女子,不停的叫他不要走,可他追回去,却又怎么也追不到。他后来被赐婚富察氏,他以为那女子就是富察氏,又觉得二人有着深厚的渊源,所以一直相敬如宾,感情很好。但今天见了你,却发觉你才是他要找的人,他说就是你,只要看到你,他的心就会像被揪起那般痛。”
缘起
我的心也随之一揪:会么,他的心真的也会痛么?皇后娘娘感叹道:“娴儿,你是我们乌喇那拉氏最后的希望了,虽然我贵为皇后,但眼下我一族已日渐凋迷,你阿玛虽然对国家对朝廷都忠心耿耿的,但他多年来也只是个佐领。我若能在人世多几年的,也不用逼着你这么早早地进宫。”我想起了阿玛期盼的目光。娘娘又道:“四阿哥、五阿哥都开口向我要你了,就是皇上也该是会喜欢你的,但你和四阿哥的渊源又那么的深,如果你真喜欢他,这也是一桩好姻缘,虽然不是嫡福晋,但比在这宫里头当一妃嫔好。只怕来不及一步步把你扶上来,我就要撒手人寰了,到时候丢下你一个,叫我如何安心?”说着娘娘的眼圈都红了。“娘娘,娴儿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不要为娴儿担心了。”我用手绢为娘娘擦去快要落下的眼泪,听了我的话,娘娘转悲为喜,“还是我的娴儿喜欢弘昼呢?那家伙说愿意娶你为嫡福晋呢。”“不要。”我急得洒手摇头,想不到那白痴真的去求了,一想气就来了。
娘娘归去后,静月奉命进来帮我梳洗好让休息。那边厢,皇上留宿于体顺堂。清风徐来,无边的夜把两人的轻言细语都吞下去了。
皇后躺在雍正的怀里:“四爷。”“兰儿。”两人的声音轻得就像星儿的呢喃。“娴儿都好么?”皇上不经意地问。“果然是忍不住要问了呢。”皇后笑着说。“兰儿,你都知道朕的心的,就别瞒朕了,朕不是对她有情,只是。。。。”“只是她跟那画像上的故人太像了,对吗?”皇后接上了。“嗯。”两人都沉默了,那人就像这宫里头的禁忌般,谁也不愿去提起来。“第一次是富察氏英琦,你没有留,而把她赐给弘历,但她是形似神不似。这一次呢?你会把她留住么?”“娴儿跟她长得太像了,这根本不可能啊,她根本不像是那尔布的女儿呢。”雍正苦思着。皇后坐了起来,抓着皇上的手道:“这么多年了,算了吧,好么?那是我家族唯一的希望,弘历很喜欢她,你也一样把她赐给弘历好么?”“弘历已经有富察氏了。”皇上并不让步。“是命也好,是锦上添花也好,那也是臣妾一生的愿了。”雍正望着皇后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锦上添花么?那谁来为朕添花呢?”
一句话能改变很多,我怎么料到在我的睡梦中,我的一生就已被敲定。
那天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天的弘历,着实无聊的时候,我会抱着琴跑到屋子后边去,就坐在石阶上抚琴。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
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
花深深,
柳阴阴,
度柳穿花觅信音,
君心负妾心。
怨鸣琴,
恨孤衾,
钿誓钗盟何处寻?
当初谁料今。
弹到累的时候,我会独个儿抬头看着廊上的彩画,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和毅都各自渲染了一张清式彩画,我们还妙想天开嚷着要一起到故宫去,亲手画上一幅。但当初谁料今,现在已是天人两隔。哪怕他有多薄情、负心,我还会想着他,他的确对我很好,哪怕他再一次出现,我可能还是会像灯蛾扑火般扑向他的。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我看到廊上有一段彩画残缺了,我想也不想就爬上去,去忘记了脚下的花盆子鞋,刚爬上栏杆,身体就保持不了平衡,向后掉下去。“啊!”我吓了一跳,心想也真背,才几天就跌两次,于是闭上眼睛,拼上全身的劲,等待迎接与地面的相碰。但迎接我的并不是硬巴巴的地面,而是一温柔的怀抱。我大吃一惊,一时间还不敢睁开眼睛。那熟悉的香味,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弘历!我刚睁大眼睛就看到弘历近距离的大特写:他的眉头皱着,但嘴角却满是笑意,他那神情是多么的好看,一时间,我被吸引着,竟不想下来。
直到被他抱得有点酸,我才意识到我这样是多么的不矜持,于是挣开他落地。红晕像开花般,布满双额,我都不敢看他的面了。“你刚才在干什么呢?”他疑惑不解。当然了,会在这里爬栏杆的格格,我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人!“那四阿哥又为何在这儿呢?”我羞羞地问道。“我以为格格只是琴弹得好,就过来听一下,谁知格格连爬栏杆都会。”我更羞了,“你偷听人家弹琴!”我急了。“这那算偷听呢,只是琴声刚好飘到我耳朵去了。而且我不是救了你么?”看他一副被人恩将仇报的委屈样子,引得我“哧”的一声,笑起来。他反而不自在起来了,“你还没答我的问题呢?刚才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去爬栏杆呢?”他这人真会刨根问底。“就是看到那段彩画缺了,想补回去。”说着我指着我刚才爬的地方。他眉头又是一皱,看着我,随后又一个没你办法的表情,吩咐道:“小路子,帮我到敬事房,要彩画的油漆来。”“喳!”很快小路子就提来一箱子油漆,还搬来一高桌子。
他单手把我一环,再一蹬,我们就上到桌子上去了。他不时叫小路子把不同颜色油漆递上来,抓着我的手,一笔一笔地补着那彩画,“你会画?”我惊奇不尔,我以为皇子对这些工丈的活儿都是不屑的。“皇阿玛对建筑有很深的研究,我儿时皇阿玛也教了我很多。”他说话时总是深情地望着我,我们之间又那么的近,害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画补好了,他又如斯把我抱下来,我的双额一直都红红的,都快要发烧了。他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喜欢么?”“恩。跟原来的都一样了。”“你跟别的格格真不同。”我愣了一下,想:是我比较奇怪吧,这后宫应该没有像我这么个会喜欢彩画的格格吧。但我真的在这里画了彩画呢,想着不自觉就笑起来。一抬头,眼睛看到他肩头上占了一点油漆,“啊,这衣服都教油漆糟蹋了。”他瞧了瞧,“不要紧,就一衣服罢了。”“对不起。”看那面料也不差,我心痛着。他忽然露出一抹奸笑,伸手一夺,腰间的香包就被他夺去了。“这就当赔罪吧。”我一惊:那是自己闲来做的十字绣,怎么可以送给他呢?到时教他的妻子看见了,定会笑话我的。于是,我过去要抢回来,“不要啦,下次再绣一个给你吧。这个先还给我拉。”“不要,这个我就收下了,你下次再做的,我也要。”他的表情坏坏的,我又被他迷了,甚至忘记了要抢回那香包。两人就这么呆住了,“你真不像那尔布的女儿呢。”他落下这奇怪的一句。我还没问清楚,他就带着小路子走了。清风中还残存着他那淡淡的味道。
福兮祸所致,谁想到那天院里的一幕,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在看着呢?他们目光如炬,眼里都透射出逼人的光芒。
缘灭
京城夏日的清晨还是凉凉的,我一早就起来了,望着院子一片的争红斗绿,人的精神就回来了。昨天小路子送过来一些丝线和锦缎,都是苏州的贡品。小路子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四爷很快要出宫办事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趁早上天气还凉就早早起身绣起来了,“宁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希望这次真能如愿,哪怕他爱的不只我一个,但他心里有着我就好了。
“啊!”怕是太入神了,连弘昼都到我面前了,我居然还不知道,看到他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针都刺到手里去了。“痛。。。”血珠子都出来了,我顾不上痛赶紧把手中的绣件拿开,不然今天早上就算是白干了。突然一阵温热,弘昼他居然抓着我的手指,吸起那血来。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用力想挣开他,但他却纹丝不动。“我也去皇阿玛跟前求了。”他麻利地把我的手指包扎起来。“求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求你啊,皇兄也去求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他府上还刚添了两位格格呢。”他的话无不刺在我心,的确,弘历在未登基前就妻妾成群,我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少位置呢?现实比人强,即使再多的花言巧语也不能改变历史的。
“别难过了,普天之下,谁都不能像我般待你好。”我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如果我不是知道历史,对他先入为主,可能真会爱上他也不一定,由妻妾情况来看,他的专情比谁都有说服力。可惜当你的心都被那个人霸占着的时候,你就看不到一切了。
我别过面去,不敢看他。“很好看的香包,也送我一个吧。”闻声回头,他正在摆弄我绣了一早上的绣件。我一急,“还给我。”就想夺回来。他的眼内有着无尽的伤感,“梧桐相持老,鸳鸯会双死。”四哥只是送你丝线,你就这么开心,还清早起来为他绣香包。单一只鸳鸯就要用168种丝线,那人却有数之不尽的鸳鸯香包,难道你不累么?”原来他都知道,我望着他眼内的忧伤,叹了口气,“即使累,也是我甘愿的。”他看着我眼里的坚定,那股哀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愤怒:“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反正父皇也答应会给我一个机会的!”说完拂袖就走,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放下一件东西。再度对望,他的眼神又恢复到水悠悠般:“我是见不得你受罪,何必为人锦上添花呢。”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走了。两兄弟都如风一般,教人难以适从。
我过去拆开面上的白纸,看到的是一墨砚,石色青灰,微带紫蓝。“那不是端砚么?”静月刚好进来,“哦,那不是很有名的么?”静月走过来,摸着那端砚道:“大人那里也有一副,是皇后娘娘赐的。小姐这个微带紫蓝,上头的龙凤花纹又那么的精细,恐怕比大人的那副还要上乘呢。”我的心一阵刺痛,我想起那天在皇后娘娘那儿抄佛经的时候,弘昼来了,他也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帮我磨墨,看着我抄经文,直到袁公公来通传说皇上要他去养心殿,他才走。
“砚虽非铁难磨穿,心虽非石如其坚。”
我们都是死心人,都对着别人死心蹋地的追着,爱着,却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眼,可能只消一眼就能发现原来自己的背后也有这么一个人在墨墨地追着自己,爱着自己。
“皇后娘娘架到!”我的思绪被拉回来。理一理头发,就跪下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娴儿,快起来。”皇后娘娘扶我起来。“今天娘娘的气息很好呢。”我扶着皇后坐下。“当然啦,娘娘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珍姑姑开心地道。我一面的不解,皇后笑着假意瞪了珍姑姑一眼,就拉着我的手说:“好娴儿,姑母不会要你受委屈,天天在院子自个弹着《长相思》的,既然你和你四哥哥神女有意,襄王有心,姑母当然会玉成你们的好事了。”听到这,我的脸都红了。“傻丫头,都要嫁为*了,还害羞呢。圣上指婚的旨意一会儿就会下来了。侧福晋也好,就算只是锦上添花,也是皇上亲赐的,不见得就会比富察氏差。可惜你晚了几年出生,他们又是肩蝶情深的,不然要让你当个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唉。。。”“锦上添花”这四个字,我已经听了很多遍,每听一次,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平白给这桩喜事添上浓浓的阴影。“娴儿谢过皇后娘娘,路是娴儿选的,娴儿也只能是适从天命。”“好,好。”皇后深感安慰。
“乌喇那拉氏—景娴接旨!”说着,吴公公就到门前,我整理衣装,扶着皇后跪下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乌喇那拉氏—景娴,佐领那尔布之女,容止静雅,娴淑端慧,逐令其以秀女之身参加选拔,钦此。”“谢主隆恩!”我接过旨,眼都傻了:不是指婚么,为什么却是选秀女呢?“唉。”回头就看到皇后跌坐在地上。吴公公和珍姑姑马上把皇后扶起。“娘娘可要保重身子啊,现在虽是秀女之身,难保格格将来会有更好的前程呢,娘娘不要多心了。”吴公公说道。我也赶紧过去,把皇后扶到椅子上坐好。“娘娘,娴儿自有天命,娘娘就不要为娴儿太操心了。”皇后全然没有今早的光彩,眉头紧闭着,脸色如纸般仓白。我又命静月拿来浓浓的参汤,勉强喂上几口,娘娘才回过神起来。一抬头,她已是泪眼婆娑,看得我的心都疼,我何德何能叫一国之母都这般为我操心呢。
外头一番嘈杂,转眼间,雍正已走进屋里来。“参见皇上。”我还未来得及行礼,他已站在我面前,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这个历史上的委屈人,岁月给他的痕迹比我阿玛还要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他免了我的礼,招呼我一起帮他把皇后娘娘送回寝室,又命吴公公传了太医。
忙了好一阵,娘娘才被安顿好在床上,太医隔着帘子在把脉。雍正担忧地在太医的身后度来度去。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想:“雍正怎么说也是紧张皇后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到吴公公的回报就放下一切马上赶来,还这般担忧呢,到底是相互守望了一辈子的人,或者秀女一事还有转机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雍正
太医诊断了好一阵还未有结果,雍正越来越着急了。本来就是盛夏,太医背上的衣服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