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置之不理,作为当初“谈判”的见证人,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杨巍再也受不住皇上和群臣的双重压力,毅然在二月份致仕。
至此,当初在乾清门的殿阁内见证了朱翊钧“诺言”的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全部都已经不在其“位”了,只剩下四个阁臣没有动,只是,他们能顶得住压力吗?
PS:书中的阁臣、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皆同史书,他们或致仕或被罢免时间皆同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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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龙困浅滩第三十七章变化
更新时间:2012…1…218:29:39本章字数:3603
朱翊钧上朝的次数愈来愈少,并且最近两年随着群臣旧事重提请求建储,他干脆连面见朝廷其他大臣的次数都愈发的少了,只通过奏折和召见内阁大学士处理政事。如此,就越发突出了内阁的重要性,无论是对于皇上还是对于朝廷大臣。
只是,这样一来,作为唯一有特权能够经常见到皇上的人,几位内阁大学士——尤其是首辅和次辅所面临的压力都陡然增大!咱们见不到皇上,但想见你首辅和次辅还是很容易的,这已经成了几乎所有见不到皇上的朝廷大臣的共同想法。
于是,想见皇上的人、想让内阁大学士规劝皇上的人、特别是那些因为这几年皇上没有兑现“诺言”而急于让皇上立储的诸多言官和大臣,全都每天涌进到内阁中,给内阁大学士施压,特别是给首辅和次辅施压。
此外,士林言论也越来越对内阁不利,现在几乎有这样一种说法,说皇上之所以这样,全是被内阁给“宠”出来的,在这件事上内阁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没有及时规劝皇上,是严重失职!其中,又以首辅申时行和次辅许国受到的士林舆论压力最大!
虽然以申时行为首的内阁大学士们积极奔走,几乎每次见到朱翊钧都要在他面前提一次建储的事情,但在外臣眼中,内阁阁臣依然是无所作为——为什么皇上几乎不再上早朝?为什么皇上很少接见外臣?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皇上还不兑现“诺言”立皇长子为储君?
另外,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仿佛就像是凭空出现般,最近两年朝廷形成了这样一个颇为诡异的标准:辨别一个朝廷大臣是忠还是奸,不再是以往的传统辨别方法,而是看他是否支持并拥立皇长子为太子!即便是显得有点诡异,但它却得到了朝廷大臣们的默认!
就在这种情况下,阁臣们终于开始顶受不住压力。
万历十九年六月,以母亲患病为由,王锡爵请假探视,滞留不归,留下申时行、许国、王家屏三人在内阁继续“受罪”。
万历十九年九月,距离王锡爵归省才过了仅仅三个月,首辅申时行最终承受不住压力,致仕归家,他也决定不“玩”了。
同月,还没等申时行致仕的消息彻底传开,知道此时的首辅有多难当的次辅许国,早就没了做首辅的心思,紧随着申时行的脚步,也致仕了!
经过廷推,“倒霉”的赵志皋和张位在申时行和许国离开内阁的当月成为内阁大学士。
如此一来,申时行、许国致仕,王锡爵归省滞留不归,原来的四位阁臣中排名最末的王家屏反而一跃成为了内阁首辅。
等真正坐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王家屏才切实的体会到了申时行的不易,这简直比放在火炉上烤更令人揪心!他为人极为正直,行止端庄,不贪权武断,说话做事不像申时行那么委婉,这就注定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必定不会与朱翊钧太合拍,尤其是在国本的问题上!
万历二十年,朱常洛已经十一岁了,在宫中也被“禁锢”了六年,虽然也使尽各种手段,甚至创造性的开创并用尽方法让朝臣们不知不觉中接受了那个——以支持并拥立皇长子为太子来辨别忠奸的方法,可惜不要说成为太子了,至今却还没有被朱翊钧放出去读书。
于是,朱常洛又想了个办法,放出风去,让朝臣们疑虑,如此下去,即便是皇长子最终能成为储君,将来也可能成为一个愚昧无知的君主,怎样主持国家大事呢?同时也让群臣对朱翊钧的用心产生怀疑。
朱常洛的方法初步奏效,以李献可为代表,不少人联合向朱翊钧接连上疏,恳请让皇长子出阁读书。不过,强硬的朱翊钧以“违旨诲君”的罪名,将李献可降职外调,其余伙同者夺俸半年。
此御批下到内阁,要求内阁拟旨执行。但是,王家屏却拒不执行,将御批予以封还,把朱翊钧气的当即严厉斥责王家屏“迳驳御批,故激朕怒,甚失礼体。”王家屏却说:“所以敢激聒敢封还者,正恃皇上之圣明,无一言不纳;皇上之宽大,无一物不容也。”潜在意思是要朱翊钧不要做一个心胸狭窄的皇帝。
在万历二十年三月,马上就要坐满半年首辅的王家屏对于朱翊钧拒不立储甚为失望,再加上群臣的压力,他在几天内连上八疏无果之后,还是致仕归家了。
至此,当初在乾清门的殿阁中见证了朱翊钧许下“诺言”的阁部院大臣,就剩下一个尚在归省而迟迟滞留不归的王锡爵了。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十五,又是一年元宵节。
这天,帝后勋戚内眷,按习俗要进行登楼赏灯玩看的娱乐活动,届时宫中有精彩的马戏表演,即兴时嫔妃们还会作蹴鞠的表演和游戏。
如今,朱常洛已经十二岁了,并不像朱翊钧对外臣所说的“元子羸弱”。其实也是为了给整天把这话挂在嘴边的朱翊钧难堪,在宫中憋闷着有许多时间的朱常洛下了狠心,虽然仅仅限于做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之类的简单运动,但这些年不懈的坚持下来,却也有着不错的体格。
与已经快要三十岁的邹义站在一起,他比这快要步入中年的太监显得还要壮实一些,个头上也只相差半个头而已,这要是被外臣看到,还不马上对朱翊钧进行彻头彻尾的反驳吗?朱常洛时常想着朱翊钧刚以“元子羸弱”为由拒绝群臣的建储请求,而自己出现在群臣身边情形,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
朱常洛带着邹义在乾清宫前百般无聊的走着,虽然内府在乾清宫丹陛上安放了七层牌坊灯,显得壮观而大气,但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开始几年还能有些兴趣,如今被关在内宫这些年之后,哪里还能对这些东西提起兴趣。
此时,乾清宫门前已经是热闹非凡,朱翊钧的妃子们难得聚在一起,有皇子公主的各自被他们的母妃领着,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壮观灯会。
每年的元宵节,王恭妃也会到来,最初的几年由于景阳宫太监宫女就那几人,往往带着朱常洛显得形单影只,加上处境原因,颇为不合群。只是后来与王皇后关系好了之后,就跟随在王皇后身边,倒也不显孤独。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了,朱常洛觉得唯一有成就感的事情,那就是与王皇后搞好关系后,自己的那个在历史上早夭的妹妹朱轩嫄,由于经常得到王皇后送来的补品和令太医开药疗养,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虽然身体依然不算太好,但也称不上是体弱多病,不再是那个令王恭妃操碎心的药罐子了。
等时辰一到,朱翊钧传了口谕,派近侍上灯,钟鼓司奏乐赞灯,内府供给库备的蜡烛齐燃,内宫监准备的奇花、火炮、巧线、盒子、烟火、火人、火马之类的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朱常洛看看四周那些刻意躲避自己的太监宫女,嘴角翘了翘,这样也好,自己倒也落个清静。宫内的那些宫女太监在七年前的那场“逼宫”早朝后虽然对自己敬畏和巴结了一段时间,但这些年由于朱翊钧不断的拒绝朝臣的立储请求,让宫中很多势利的小人以为自己已经无缘于太子之位了,所以对自己都冷淡异常。
“这里真是好生无趣!邹义,走,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给本皇子讲讲最近都有什么要事发生!上次让你关注一下我大明派去朝鲜那边帮助他们迎战倭寇的事情,不知打探到详情了吗?对了,我刚才无意中听人说起,父皇连下数旨召回了王锡爵,要他出任内阁首辅,不知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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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龙困浅滩第三十八章梅园
更新时间:2012…1…311:53:21本章字数:3366
由于今天是元宵节,宫中到处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看得眼花缭乱。朱常洛踱着方步,尽量让自己融入这梦幻般绚丽多彩的世界,无奈满腹的心事,让他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从乾清宫一路向北,穿过交泰殿,直达坤宁宫,接着从游艺斋出去,不觉间到了倚梅园。正沉思的朱常洛不觉被一阵阵丝丝缕缕的幽香所唤起,抬头打量了一下,不觉低声吟道:“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首诗摘自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全文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朱常洛从中摘出大多半,意思就变成了日落黄昏,暮色朦胧,这孓然一身、无人过问的梅花,何以承受这凄凉呢?它只有“愁”——并且是“独自愁”。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刮起了风,下起了雨。“更著”这两个字力重千均,写出了梅花的艰困处境,然而尽管环境是如此冷峻,它还是“开”了!
借着这半首《卜算子·咏梅》,很好的反映出朱常洛此时的心境,重生到这个时代,不受皇帝待见,不是孓然一身、无人过问么?目前被禁在皇宫中,不要说太子了,连出阁读书都没有实现,除了愁还有什么能表达心境的呢?不过,即便是形式如此严峻,朱常洛相信,自己终究还是会等到拨云见日那一天!
朱常洛重生前,在官场郁郁不得志,很是静下心来研究了几年历史,所以对于繁体字和古文不说精通,倒也基本都能识得。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外泄,为了掩人耳目,这些年平日里无事时就跟着邹义和王恭妃识些文字,倒是陆陆续续的也读了不少书。
皇子在没有出阁跟着那些大学士和翰林院的侍读、侍讲学士读书前,先跟着身边的小太监或者自己的母亲识字读书,在历代都是很普遍的情况。
邹义曾在宫内专供小太监读书的内书堂读过几年,那里也全是翰林院的侍读、侍讲学士做先生,学问都是没的说,更何况那里的要求甚是严格,从内书堂出来的小太监们倒也有不少很有才气的。
呵呵一笑,拖在朱常洛后面的邹义快走两步,推开倚梅园那为了意境而半掩的的竹门,跟着轻声吟了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朱常洛一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郁闷也减少了不少。小太监才情还是不错的,这句不仅应景,还隐含有励志的意思,安慰人倒是挺不错的。
“走,邹义,先去赏一下梅花,园子里无人的话,再讲一下问你的事情。”朱常洛轻声笑着说完,便迈步进入了梅园。
倚梅园中种植着许多的梅花品种,有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等。此时正值梅花开始开放的季节,所以放眼望去,含苞的娇羞欲语,脉脉含情;乍绽的潇洒自如,落落大方;怒放的赧然微笑,嫩蕊轻摇。有的娇小玲珑,憨态可掬,像初生婴孩般可亲;有的青春洋溢,热情奔放,似亭亭玉立少女般可爱;有的超凡脱俗,端庄大方,如持重贵妇。
可能是大多数人都在陪着朱翊钧赏灯,所以这梅园里反而了无人迹,漫步在这花海之中,让朱常洛心境舒缓了许多。
在梅园中的一个小亭边停住了脚步,朱常洛走进去在邹义擦拭后的一张竹椅上坐了下来,对身旁的邹义轻笑着问道:“父皇下旨召回王锡爵出任首辅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是不是真的?”
邹义哈了下头,笑着答道:“奴婢听说了这件事,据说万岁爷在年前就给王锡爵发了圣旨,王锡爵也确定了要回朝廷,听说这两天就要到了。”
犹豫了一下,邹义又小声说道:“奴婢听人传言,万岁爷对现在的内阁大学士赵志皋和张位不太满意,所以就想起了归省迟迟不归的王锡爵,这才发了圣旨。不过,奴婢推测,如果王锡爵不能让万岁爷满意的话,在这个位置上很难干满两年。”
朱常洛微微笑了笑,对于邹义的话不可置否,忽然说道:“张永年那厮似乎最近升官了吧?听高胜怀说他已经成为了御马监所属的腾骧四卫中腾骧右卫的监官,是这样吗?”
“呵呵,奴婢今儿个还见到了他,御马监提督太监陈矩挺看重他的,昨天才刚刚把他提到腾骧右卫监官的位置上。他说本来想昨儿个就是要去拜见殿下的,可不巧腾骧右卫昨天被派了任务,他一个刚到任的监官,不好第一次就擅离职守,所以今儿个还给奴婢说呢,今晚一定要去给殿下请罪。”
邹义暗自咂舌朱常洛消息的灵通,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危机感。不行,自己要更加努力为殿下办事才行,第一心腹太监的名头可不能落空,今后随着殿下地位的提升,肯定属于殿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
朱常洛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说说你打听到的朝鲜那边的情况吧,劳鹰不是被抽调到朝鲜去了吗?”
“是的,殿下。万岁爷从锦衣卫中抽调了两个千户所派往朝鲜,劳千户的千户所就是其中之一。”
顿了顿,邹义接着说道:“至于朝鲜那边的情况,朝廷得到的最新情报还是去年腊月份的。自从去年七月份万岁爷发兵二支入朝帮助朝鲜抗击倭寇,副总兵祖承训贪功冒进,不等各路兵马到来仅率领五千部众渡过鸭绿江,向平壤开进,结果在平壤外围中了倭寇的埋伏,损失过半,致使朝鲜的倭寇气焰十分嚣张。”
“年底的时候,万岁爷命兵部侍郎宋应昌为经略总理入朝军务,名将李成梁之子李如松为东征提督,率领四万三千大军,于万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誓师东渡,进军朝鲜。按照行程估计,如今大概早到了平壤了吧?不过,平壤早就被倭寇占领了,不知李大帅能不能打下平壤。”
邹义轻摇了下头,有些感叹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