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最为痛快。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以前揍了秦媛一顿,可是竟然没有在这个女人心里留下一点点阴影。
“我总会还回去的,一定。”文柏感觉到随着这句坚定的发誓落在她身上与之不符的力道,柔和的,抚慰的。
直到半个时辰后,在承文伯府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不久后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颜秉初低声吩咐道,“跟上去。”
秦媛一直惊魂未定,直到她上了马车,她才小小地吐了一口气。她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胸口,承文伯那一脚真的很重,她竟然晕了过去。
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定好的两个人会变成承文伯和陈氏的两个丫鬟,不过她也没有暴露,陈氏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她不会说的,更何况,陈家一直想通过她搭上二皇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一把按住了胸口,真的好疼,没吸一口气都疼,她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请太医。
“夫人,你没事吧?怎么好好地晕了过去?都怪奴婢没有跟在你身边……”新菱贴心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秦媛瞥了一眼身边的丫鬟,这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没有被许子尉迷惑的陪嫁丫鬟,那一个个小贱人,以为她不得宠就能翻过她去吗“夫人。”新菱的声音里满含担忧,眼睛里已有点点泪光。
秦媛微微松了手劲,柔声道,“没事,这件事不用告诉别人,你明天偷偷去药店替我买几帖药就好了。”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对我是忠心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新菱的脸上充满欣喜,她有些激动,“奴婢……奴婢能一直伺候夫人是奴婢的福分。”她见秦媛突然皱起眉毛,面上闪过一丝狐疑,连忙又加了一句,“奴婢一直有件事要求夫人。”
秦媛的面色有些缓和,柔声道,“你说就是。”
“奴婢……奴婢的弟弟……”新菱有些结结巴巴,垂下脑袋,“他今年有六岁了……想让他念书。”
“想让他脱籍?”秦媛将手中的水杯搁在案几上,就这小小的一声磕碰声,也让面前的这个丫鬟身子一抖。
秦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头顶。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得用的人了,带来的四个人,初柳被父亲要了回去,那个死丫头她也不待见,除了眼前这个,剩下两个统统被许子尉收了房。她的嬷嬷也老糊涂了,一直劝着她忍着,忍着。重新补上来的丫鬟,全是柱国公府的人新菱虽然胆子很小,但贵在听话忠心,她能卖给她这个好。况且,除了她弟弟,她的父母也还在秦家呢想到这里,秦媛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就和娘说一声,让你弟弟脱了籍,让他好好读书去。”
新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给秦媛磕了一个头,“谢谢夫人。”
秦媛满意地端起杯子,刚凑到嘴边,马车一个停顿,水都泼了出来,秦媛生气地拉开帘子,“怎么回事”
一个和缓的声音随着风落入秦媛的耳中,不啻惊雷,“或许是想揍你一顿吧,秦夫人,你可是惹上了了不得的人呢。”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了她的身边,秦媛看到了她此生最痛恨的一张脸。
“秦夫人,若我是你,就不会只顾着盯着仇人看,而忘了周围的环境。”颜秉初的车帘只掀开了一点点,只露出她半张脸,可是并不妨碍她看到秦媛听到这话后面上浮出的惶恐与狰狞。
“这是什么地方,车夫呢?”
周围都是破旧低矮的房屋,挡在马车前的是几个青衣人,刚刚坐在马车前的车夫竟然恭谨地站在那几人的身后。
秦媛面色发白,咬牙切齿地扯下了车帘,“颜秉初,你不要太嚣张,皇城脚下,你竟然敢拦命妇”
回答她的是车帘缓缓落下,马车从她身边慢慢地驶走了。
微微轻晃的马车,光线从飘起的帘子中透进来。
“夫人,”白桦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她是中途上了颜秉初的马车的,“那个陈夫人恐怕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嗯,”颜秉初点点头,“多谢你。”
“夫人……”白桦慌里慌张地要站起身,结果脑袋碰的一声撞到了车厢顶,惹得文柏扑哧一笑。
颜秉初也笑了,但她知道至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用手握住腰带上那块双燕衔草的玉佩——自从成亲之后,她的腰上只挂着这块玉佩。笑道,“世子在哪里?”
白桦显然愣了一愣,“夫人,奴婢……还没说呢。”
文柏看见白桦跨进马车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微微放松了些,她伶牙俐齿地道,“夫人可是皇上亲封的博士,若现在还没有察觉你先去回禀了世子爷,那我们夫人岂不是和你一样的脑子。”
颜秉初有些诧异地看了文柏一眼,这个性子,她还以为是文杏跟在了身边。
白桦偷偷瞪了文柏一眼。
“我原本只是想恐吓她一句,”颜秉初扬了扬眉,看着明显不信的白桦,笑道,“虽然幼稚,但我非要这么做不可,我总要在今天先出了一口郁气,结果有人帮我做到了最好。”
我很开心。颜秉初垂眼看了看手掌心的玉佩,这句话还是等到见到他时再说吧。让他亲口告诉自己,他为她做了什么。
第一四零章抽丝
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车帘刚刚掀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就伸到她面前,颜秉初淡淡一笑,搭了上去。谢诩轻轻握住她的手,扶她下了车,半揽着往楼上走去。
包厢里。
颜秉初撑着下巴,看着身边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垂眸认真地剥着虾壳,然后将嫩白的虾肉放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终于沉不住气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嗯,”谢诩转头笑着看她,“不吃东西么?提起那些事你难道会很愉快?”
颜秉初愣了一瞬间,才扬起笑道,“你若是能告诉我,我走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会很高兴。”她嘟着嘴不满地道,“白桦一直在催我快走,我想亲口和那女人说两句话,她还不乐意。”
“那里会有人经过,你出现在那里不太好。”谢诩温和地解释,他满意地看着她面前的小碟子,起身往屋角的盆架走去。
颜秉初连忙起身,跟在他后头,提起一边的水壶,往盆里倒了水,挽起袖子,取了胰子替他洗手。“有什么人?那会不会发现是我干的?我毕竟为了赌一口气竟然跟在她后头……”
谢诩眯起眼,目光从那双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拭的小手上,移到了颜秉初微垂的侧脸,他听出她声音里的沮丧,还有,微微细小的惶恐。
他叹了一口气,用已经擦拭干净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微微用力往怀中一带,“傻卿卿,”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柔软的发顶,“不用怕,不是你干的,”他感到怀中人的挣扎,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真的。那女人不会说的,她不敢,她周围的人也不会让她说的。”
谁能想到那几个人是京畿卫的人呢?这京城里又有几人,能将手插到京畿卫里?
“因为我的身份?”半晌,颜秉初退出他的怀抱闷闷地问道。
“不要否认你的身份,”谢诩闻言挑起眉,“你难道一直都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种暗示么?”
“暗示什么?”
显然刚经过一劫的小妻子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谢诩笑了笑,将她牵到桌前坐下,“先吃吧。”
颜秉初恹恹地伸出筷子,挑了挑面前的碟子,“我的身份里,最令人瞩目的就是纯安郡主的身份。”
她想要答案。
“只能说是猜测,”谢诩顿了顿,“如果真心想找一个人嗣于长公主膝下,宗室子弟其实更好。皇上选择了你,已经订了亲事的臣女,除却长公主和福嘉公主的意愿,更有他自己的意愿在里面。那个时候,昭王在封地的考核已近尾声了。”
“你是说,”颜秉初的声音含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皇上暗暗属意昭王。我已纯安郡主的身份嫁给燕国公府,昭王的母家……其实是将长公主也绑上了这条船。”
谢诩笑着点点头。
颜秉初有些讶异,“这会不会太明显了?这等于是将昭王推上风尖浪口,变成所有人的目标”
“其实不,”谢诩忍不住呵呵一笑,“若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昭王也不会如此轻松地窝在他昭王府了,我也不会在这。自从回了京,昭王府的明面上的权力已统统收回了,皇上让他修身齐家,先娶正妃。”
“那么暗地里的权力增加了么?”
谢诩怔愣,瞧见颜秉初认真的模样,心底闪过一丝欣喜,“对,增加了。”
颜秉初不再问,若有所思地咬着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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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小宅子里,冯子安慢慢张开了眼睛,似乎愣了几秒,才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让他吃了一惊,他摸着酸痛的脖子转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衣,轮廓深刻的男子斜坐在桌边,正端着一杯茶水,浅色的眼珠盯着他尤其发亮,让他突然生出一种心虚之感。
那男子也没有再说话,放下杯子,便起身去了外边,过了半会儿,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拎着食盒慢慢地跟着他进了屋。
“已过了申时,你醒了就随便吃点吧。”说着,顾自在桌边坐下,绿衣丫鬟摆好饭菜,就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冯子安起身下床,满腹狐疑,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你……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希望在哪?”男子的声音充满讽刺,讥诮,“在某个别人的屋子里同心上人颠鸾倒凤?”
“你……你”冯子安涨红了脸,他伸出手指着男子大吼道,“你不许污蔑人”
男子哼了一声,伸手打落了面前的手指,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脑子的东西,那你为何跟着那个丫鬟走?”
冯子安忍住心中的怒火,扭过头去。
“不说?”男子用指甲轻轻地弹了弹杯身,似乎充满了兴味,“她说会让你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哦,或者说,那个人她想见你?”
冯子安吓了一跳,立刻用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用餐吧,冯公子,”男子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饭菜,神情又恢复了冷漠,“你自己的愚蠢还要别人来替你收拾别忘了纯安郡主现在还是燕国公世子夫人,她,凭什么会见你?”
最末一句话明显刺到了冯子安的伤口,他抬起身子,怒吼起来,“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嫁给我?她明明答应了的”
男子心底一愣,却立刻恢复面无表情,只是将茶杯狠狠置在桌上,“无凭无据,无媒无灼。你一个连功名的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纯安郡主下嫁?”
冯子安心中一片茫然,“那封信……那封信……”
“你知道你差点酿成什么大祸么?”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那屋子里燃了媚香,茶盏里放了**,纯安郡主就被人骗在屋子里若不是郡主机智,你就毁了她,也毁了你自己。”
冯子安的冷汗涔涔而落,他抖索地张了张嘴,“是……是谁?”
“是谁要害你?”男子冷哼一声,“你倒可以问问你的二表嫂。”
“你知道,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若不然,我想,不止你的功名,还有你父亲的仕途都会载到你手里。”
林臻律冷冷地看着冯子安失魂落魄地出了宅子,便转身进了屋,见到正在收拾屋子的绿衣丫鬟,终于放柔了表情,“这一次多亏你了,初柳。”
初柳微微一笑,摇头道,“哪里是奴婢的功劳,全多亏我那位在柱国公府的***告诉我这件事,才能让公子救出人,她还托我谢谢公子照顾她的家人。”她顿了顿,咬了咬下唇,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公子如此生气,是……担心那位郡主吗?”
“担心她?”林臻律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厌恶,讽刺,总之没有半点爱慕之意,他淡淡道,“只是为了报答一个人罢了。”
第一四一章礼物
谢诩出了净房,一眼就看见坐在榻上,正对着窗外发呆的颜秉初,因为在家里,换了柔软宽松的衣服,大大的袖口边露出纤细白嫩的指尖,显得格外纤弱。
谢诩叹了一口气,迈大步伐走到她身边,伸手环住她,将脑袋埋进她柔软的青丝里。
颜秉初反手揉了揉他还有些湿的头发,有些担忧道,“你今天虽然帮了我,但我还是觉得你有些过头了。柱国公的二夫人城内遇劫,还遭到鞭打。真的不会有人知道而怪罪你么?”
其实我一时兴起等在墙角,仅仅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女人在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后,会不会有点内疚,有点惶恐,只是想将自己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郁气出掉。而你为了我,却将自己放到一个不利的位置。
“没有事,那几个都是燕国公府放在京畿卫的人,”谢诩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道,“只是恐吓她一番罢了,还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
就算明明知道她人好好的在自己怀中,在弄清楚整个事件之后,他只要想起,还会觉得心惊胆战,只有不断地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发抖。
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个恶毒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他的耐性。
颜秉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放了心,她笑了笑,“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想她也不能够站在京城的夫人圈子里了。”
“怎么?”谢诩听出她声音里愉悦,便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兵部郎中的夫人金氏,令她的丫鬟捎了信给我,”颜秉初有些得意地眨眨眼,“她可是我今日结交的夫人,她说,那个女人,”她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有些自嘲,“表现得太急切了——想必我太惹她厌烦了——竟然一路不加遮掩地直冲着里间……将床帏都扯了下来……那里头的情景……很不堪。若我不是有带着一直用来醒神的荷囊堵着鼻子,也刚巧屋里的媚香还没到最浓的时候,恐怕出了屋子也抵不住。我想,大约是因为如此,怕我一开始察觉,才在茶水里放了让人手脚无力的**——幸好曾和王姐姐学过药理。”颜秉初垂下眼眸,轻轻微笑道,“还不算太坏,我很幸运。”
谢诩微微阖目,用了很大力气才掩去眼底的杀意,低头亲了亲颜秉初还有些肉的脸颊,微笑道,“你当然很幸运,我找到一样好东西要送给你,要不要看看?”
颜秉初有些愕然,她迷惑地眨了眨眼,“是什么?首饰?”
“你表示一下,我立刻带你去看。”谢诩将脸凑过来。
颜秉初一下子就笑了,从善如流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好了。”
“那就走吧,”谢诩将她放到地上,含笑牵住她的手,往屋外走去,“为了让你有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