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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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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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秉初回想着柳姨娘纤细的蛮腰,不禁哑然,心里便对未谋面的颜家大老爷有些不屑。
因赶了十来天的路,众人没有什么劲儿,中午就草草用了些饭,午后歇了一会儿。
晚上家宴的时候,颜秉初倒是看见了颜府的大老爷,留着长须美髯,面目有些刻板,他进来向老夫人请了安,又同徐氏见了,颜秉初姐弟也向他行了礼,他就退了出去。
吃完饭,颜秉初就回了屋子,她并没有随同徐氏她们住在客院,颜老夫人疼她,留她在自己的正院里,将正院的西偏院里的屋子命人收拾了,让她住着,又见她只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并一个管事嬷嬷,就遣了四个专司粗杂什役的小丫头过来伺候。
颜秉初随便歪在酸枝木的四面床上,细细想着白天的事情。
据她所知,孔氏是孔家旁族出身的嫡女,家世是不怎么样,可是孔氏这个姓就很是了不起。
颜家先祖颜回被人尊称为复圣,而孔氏则是至圣孔子的后人虽两家都不属于嫡支一脉,可孔氏乃是先师家族,和颜氏之间应师生相称,见面行师生大礼。颜,仲,曾三姓能得与孔姓联姻,就是高攀。
颜廷礼娶了孔氏,纳了妾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一个小妾如此张狂,就有些令人想不通了。
莫非……那柳姨娘有什么来头。
颜秉初有些苦恼地揪着手帕子,这些事,以她原来的性子是不耐烦想的,可是自从那回被杜瑶点醒之后,才猛然大悟,她可不是看客说不定日后她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伺候夫君,伺候公婆,甚至还要伺候丈夫的一群小妾缀幽正收拾着下午未来得及收拾的行李,见自家姑娘皱着眉头快将帕子都扯破了,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是怎么了?”
颜秉初看着缀幽满脸关切,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
缀幽性格温柔,凡事都能想得妥当,映月原本还有些聪明伶俐,可自从当了屋里管膳食的大丫鬟,就一心扑在厨房里,成天问她想吃些什么。
她怎么就没把文杏那丫头带来
“我有点想文杏了”她嘟囔道。
缀幽听见了,就笑:“姑娘这话说得奴婢心都凉了,敢情奴婢和映月都不能让姑娘满意呐”
颜秉初撅了嘴道:“缀幽姐姐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文杏记性好,别人随口说得一句话她都记得,又善于和小丫头打成一片,口风也挺紧……”
缀幽道:“姑娘是想打听什么?”
颜秉初就把白天的事说了
缀幽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想也不是什么隐私,把姑娘难成这个样子。交给奴婢,这两天是和临安的人有些不熟,等过几天定给姑娘打听个明白”
颜秉初笑眯眯道:“那我就放心地睡觉去了。”
又过了两天,徐氏便带着颜秉初姐弟俩去趟外祖家。
颜秉初的外祖父徐晋安致仕前是翰林大学士,徐氏的亲哥哥徐恭任了两浙学政。徐家也算的上是两浙的名门,书香传家,极是清贵。
徐府距颜府没有多远,就十来里路,不一会儿就到了。
因早传了信,门口有人候着。
徐氏带着颜秉初在二门下了车,徐恭带着夫人李氏在二门迎着几年不见的妹妹,几人都红了眼眶,接着去了正院见了两个老人,老夫人不免又是一场哭。
“头两天接到信就一直盼着,姑奶奶总算是来了。”李氏在一旁劝道,“如今可好了,姑奶奶在临安还要住上一阵子,母亲就别哭了。”
又说了几遍,母女两人方才止住了泪,一旁就有小丫鬟打水端盆来伺候着净了面。
徐晋安坐在椅子上,招手唤了颜秉初姐弟过去,细细问了两人上学的事情,都念了些什么书,听闻颜秉初小小年纪已升到乙苑,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连道好:“这才是我徐某人的孙女”
竟是直接当成嫡亲的孙女来看了。
兴致上来又要考校她的功课,被徐老妇人嗔了一眼:“你要念文章就自己一个人念去,别把我的乖孙女给吓得下回不肯再来了”
被徐老夫人这么一说,徐晋安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胡子,左顾而言他道:“怎么不见冲儿?”
李氏急忙笑道:“冲儿在后花园,父亲忘了,镇宁侯家的小少爷在我们府上呢”
徐老夫人拍手道:“是了早上镇宁侯的两位公子还来同我问了安,真是好孩子。”又向颜秉初二人笑道:“镇宁侯的三公子和你们一般大小,不如我让翠莲带着你们去后花园去找他们耍一会儿,都是亲戚,也没什么,冲哥儿和玉姐儿都在呢”
颜秉初有些奇怪,怎么没听说过和镇宁侯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翠莲带着两人沿着回廊,转过一座大玲珑山石,眼前倏然一亮,是一片湖泊。翠莲笑着引他们上了沿着湖泊用长石板砌成的小路,这路两旁,一边靠着湖水栽种的垂柳,这个季节光秃秃的不提,一边是各种各式各形的石块,倒也妙趣横生。
路的尽头沿着石阶而上,便是一座小巧的四角暖亭,四周悬了大红洒花软帘,能听见里面传来唧唧咕咕的说话声。
翠莲笑着在帘子外秉道:“二爷,姑娘,颜府的表少爷和表姑娘来了。”
只听了里面“哎呀”了一声,帘子掀开了,一股暖气透出来。
一个穿着蜜合色的对襟袄,眉目婉丽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冲着颜秉初二人招手笑道:“我还准备着去正院接你们呢快进来里面暖和些。”
暖亭里围着一张小圆桌随意摆了几张小圆凳,垫着褐色坐褥,坐着三个男孩子,左手边放着两张靠背椅,搭着半旧的椅袱,中间摆着一小案几。
“来。我们坐这里。”
那女孩子指着那椅子道,又对颜秉君说:“你们男孩子坐那里去。”
姐弟两人依言坐了。
有小丫鬟捧了一填漆茶盅来,倒上了滚滚的茶。
“我是你们表姐,这个是冲哥儿,”那女孩子笑着一一指给两人看,“那两个,大些的是镇宁侯的二公子岳雷,小些的是镇宁侯的三公子岳霆。”
颜秉初一一点头致意,正觉得岳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就听到耳边“呀”的一声惊呼。
颜秉初抬头仔细一瞧,也不禁叫了一声“是你”

第四十四章 日子

那个穿着靓蓝色锦锻棉直裰,正冲着她满脸惊喜的,正是半个月前飞竹镇上的那个“小贼”原来他是镇宁侯家的公子“你们认识?”徐玉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
颜秉君也有些狐疑地看向自家阿姐。
“那个……哈哈”岳雷颇为尴尬地笑了两声,“就是前些时候……那个时候……”
众人满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啊?”徐冲问道。
“啊我知道了”岳霆突然叫了起来,“是二哥你逃家的时候”
岳雷瞪了他一眼。
徐玉就来了兴致:“霆弟你甭理他,继续说。”
岳雷就有些讷讷的,“玉姐你……”
岳霆得了徐玉的发话,立马站起身手舞足蹈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是岳雷刚过十三岁的生日,羡慕大哥12岁就从军,被镇宁侯编入旗下的岳家军中,16岁跟着镇宁侯出征,立了不少功,如今已是大宋朝最年轻的大将军了。便吵着也要从军,被镇宁侯一句“你不如应祥远矣”就打发了,岳雷气不过,决定要闯荡江湖闯出个名堂来,便偷偷地跑出府了。
“……走了一个多月,大伯才找到他。身上钱全花光啦脏的和叫花子似的”岳霆嘻嘻笑道。“爹爹气急啦来信让他立马回京,还是祖母发了话,要他和姨父先念个几天书,光莽撞怎么做得好将军”
徐玉捂着嘴巴咯咯直笑,颜秉君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岳雷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颜秉初,却见她正满脸惊讶地死死盯着自己,仿佛不认识了似的,岳雷被她盯的面上发热,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
“你大哥叫岳应祥?”颜秉初喃喃发问,“是不是名云,字应祥?”
岳雷尽管有些疑惑,但仍是点点头。
颜秉初心里咯噔一下,待要继续追问你父亲是不是名飞,字鹏举。可是转念一想,毕竟是长辈,实在不好直接问。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姐姐闺名叫做银瓶?”
岳雷刚要发话,就被岳霆抢了先:“你怎么知道我二姐的名字?”
还真是啊,颜秉初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呆怔:“……听别人说的。”
“母亲早就说二姐顽劣了,成天舞枪弄棒的,祖母还说那是有乃父之风”雷霆拍了拍额头,“名声都从京里传到临安来了”
颜秉君连忙摆手澄清:“我可没听说过。”
颜秉初没管他们在说什么,心里仔细琢磨起来。
岳云,岳飞长子。岳银瓶,岳飞次女。是了,岳飞的三子叫岳雷,四子名岳霆。她眼前的这两个镇宁侯家的公子是岳飞的儿子镇宁侯,岳飞。
果然宋太宗的蝴蝶翅膀扇动了历史,岳飞一身壮志尽酬,封侯拜将。她终于接触到史书上存在的人是了说岳传里的《岳雷扫北》不就是眼前这个俊秀少年吗那什么,自己还买了包子送给他呢“哈哈哈……”颜秉初弯起眼睛,不禁笑出声来。
自娱自乐一阵,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她才猛然觉得不好,连忙闭紧了嘴巴。
众人表情皆有些怪异,徐冲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嘴巴里的果子都忘了嚼。
颜秉君一张小脸满是诧异,结结巴巴地道:“阿……阿姐……你你……怎么啦?”
“哦,那个……”颜秉初讪笑,一眼瞥见岳雷正拿着一双眼不停地瞅她,像要看她笑话似的,就立刻将枪头对准他,“我是想起那回岳家哥哥爬墙的事情好笑来着。”
岳雷满脸无辜地看着众人好奇的眼光又移向他,只得叹了一口气,将那回饿极了爬客栈院墙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你们是那时认识的啊”徐玉笑道。
徐玉的脾气爽朗,为人大方,颜秉初对她颇有好感。而徐玉见这个表妹年纪虽小,一团娇憨,可说话行事却甚和她脾气,加上大姐已然出嫁,家中只她一个女儿,心里便同颜秉初亲近起来。
两人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地说着话,从桌上的点心,衣服上的绣花,到看过的话本子,再到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谈性越来越浓。
徐玉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跟着徐晋安游过几次山水,却仍是在江南的范围之内,而颜秉初最爱的消遣之一就是看大宋朝的游记打发时间,再加上前世的游历,说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再加上大约她年纪小,什么话儿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感觉分外有趣些。
连一旁的岳雷三人都忍不住凑过来听着。岳雷还不时提供点他一个月的“闯荡经历”。
直到有小丫头来唤吃饭,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暖亭。
徐玉道:“我们十五结伴去看灯好不好?今年,我可要好好看上一回。”
徐玉今年十四,早就定了亲,出了年,就得好好呆在屋里绣嫁妆,倒真没功夫玩了。
颜秉君在福州的时候因年纪小,还没看过一次灯呢,忙不迭地答应,回头又央着颜秉初一同去求徐氏。
岳雷兄弟俩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众人就这么约好了。
***
向颜老夫人请了安,颜秉初刚回到西偏院,就见缀幽笑着迎上来,向她使了个眼色。
颜秉初知道是前几天让她打听的事有结果了,便进了屋,瞅了个空子,挥退屋里的小丫头。
缀幽帮着她倒了一杯水,笑道:“姑娘倒是想岔了,这柳姨娘倒没多大来头,家世普通,只不过听甘草说,是老祖宗的一极远的远房侄女。”
甘草是颜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这种消息自然不能找蝉蜕打听,要不然和直接问老夫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和老祖宗扯上了关系?
颜秉初仔细想了想:“倒没见得祖母待她有何不同啊?”
颜秉初去颜老夫人那请安的时候只见过一次柳姨娘,倒没有万枝园里的那副得意姿态,极是恭顺地行了礼。颜老夫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倒是孔氏极为和颜悦色地让她起来,添了座,还让她多加小心肚子里的子嗣。
缀幽目光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说是柳姨娘二年前跟着她母亲来府里打秋风,因为眼界高,拖拖拉拉到十九了都没定亲,她母亲急得狠,就想托老夫人在临安给说个人家,看中的几个人家不是嫌人家家里穷,要不就是岁数大,甘草说,最离谱的是有一家嫌人家娘有些凶悍到后来,老祖宗也不理她了……后来大老爷就纳了。”
颜秉初自言自语道:“纳了?就这个样子的人,祖母最后将她处理给自己儿子了?”
缀幽就有些尴尬,微微红着脸支支吾吾:“那些话姑娘听不得,那些婆子们嚼得舌根罢了。”
颜秉初就微微笑起来,心下了然,无非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恐怕母女两人一早进府打的主意就是这个呢柳姨娘用的一招“生米煮成熟饭”,不高明却有效。连老夫人都没奈何,只得给她脸色看罢了。
颜秉初慢慢想着。
左防右防,防不住苍蝇蚊子。遇见个连脸面都不要的,君子之道就败溃下来。孔氏出身名门之后,自然不会同小人计较,只得有苦自己咽,说不得从小受《女诫》之训,以“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为旨。
颜秉初哼了一声,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颜氏家训教导下的大伯父骨子里也是个爱色的。
内宅人多了,麻烦事情就多。过日子,当然是麻烦越少越好。
颜秉初左手托着下巴,仔细寻思,五个手指头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
缀幽就笑:“这事儿也算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姑娘什么时候也这么爱打听故事了。”
颜秉初放下手,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缀幽姐姐,你今年也十五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早就定亲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缀幽先是愕然,随即失笑:“这话哪是姑娘说得的”
颜秉初摆摆手,满不在乎:“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况且这屋子里也没旁人。”
缀幽眼里就流露出一丝茫然:“能有什么想法……过过日子罢了。”
颜秉初道:“过日子也分好几种过法,柳姨娘的也算一种。”
缀幽陡然一惊,有些怔松地看向颜秉初。
颜秉初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她。平日的娇憨底下,透露出一丝沉静来。
姑娘到底是长大了,缀幽心里就感慨。
“奴婢没有那个争富贵的心,做妾还没有做个丫鬟自在。况且,哪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么早就放出去的,长亭是个例外,奴婢还能伺候姑娘两年呢”缀幽低声道,“奴婢只希望出嫁后还能在姑娘房里做个管事妈妈,要是实在不行,就学着老祖宗身边的蝉蜕自梳,一辈子不嫁人,只伺候姑娘。”
颜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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