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啊……”绯绯哆嗦。
想了片刻,凤澈颓了,看了一眼上头那对眼睛就浑身发凉。“也许,最好的办法真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下意识地凤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唉,没有带任何可以自卫的东西。
黑影并没有动作,除了一直睁着那双紫蓝色的眼睛外。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光,一眨也不眨。
凤澈和绯绯的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手心的汗把两人的手都浸湿了,给彼此传去暖暖的热度。
一分钟,两分钟。
最开始等待的时间过得十分漫长,一秒钟都会分裂得极长,长到凤澈的心扑扑直跳。到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渐渐麻木了。直到黑暗里的眼睛慢慢合上,凤澈才如大梦初醒般长吐出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安静了大概五分钟,凤澈才哑着嗓子说道:“那个怪物,应该睡着了吧。”
绯绯眨了眨眼睛,舔舔嘴唇:“嗯。”眼往上一扫,“现在,我们快点从上面出去。主人,你跟着我,嗯?”
“……爬上去”凤澈额头上青筋一跳,“绯绯,我可能不行……”
“主人!”绯绯水蓝色的眼眸安静而笃定,“没有时间了。你把腰带绑到我腰上,这样我们两绑在一起,你掉下去了我也能拉住你。”
“好。”深吸一口气,凤澈点点头。
“而且。”说完这句话,绯绯神色古怪地叹口气,“主人,你千万别掉下去,否则,头上那东西,又该醒了……”
“好。”凤澈整张脸都在发抖。
第一步攀爬的开始就非常艰难。
陷阱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凤澈脚要踩哪,手要抓哪,都只能凭直觉去抓去摸。猫就是猫啊……凤澈一头大汗,由于绯绯和他绑在一起,所以不能爬太快,每次在他头上都发出细小的嫌弃的叹气声。
凤澈翻了个白眼,停了几秒后,手再次往上抓,抓住一块凸起的小石头,准备继续往上。
脚刚刚抬起把力落在手上,凤澈和绯绯都听到了那一声无比清脆的声音。
石头碎了。
根本止不住下落的事实。
凤澈往后仰,就要跌下去。本来这几米高度摔下去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关键在于绝对不能吵醒头上的那个变态眼睛啊!
眼疾手快,绯绯果断,快得凤澈眼花缭乱,脚一勾,整个人贴在墙上用双手紧紧扯住腰带,停止了这场劫难。
“主人,快,我撑不了多久。”绯绯纤细的手腕因用力而爆出青色的血管,拧着眉,很吃力地说道。
既然连死猫都这么努力了凤澈当然不能放弃!他一咬牙,抓上腰带——这时他感谢起布料优良的好质量,艰难地寸步难行地再次攀回墙上,站稳。重重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主人,你能看得到我吗?”绯绯倏然问道。
凤澈摇头。“只有眼睛。”这太黑了。
“认真看呢”
凤澈努力地瞪大眼睛,却发现于事无补。绯绯的蓝色大眼睛就像浮在黑色里的两颗宝石,凤澈只能凭着这个清楚绯绯的大致方向。
“那好,你跟在我后面,我每爬一步就会用眼睛照着那,你记住位置,下一步也踩那,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这时凤澈发现绯绯的好处来,微笑。“好,听你的。”
按着绯绯所说果然轻松许多,也没有再发生刚刚如此惊悚地踩空危机。凤澈的膝盖擦过坚硬的墙早就磨破,流着血,不过在恐惧面前,疼痛算什么呢?
没过多久,绯绯停了脚步。到顶了。
此时安静无声,凤澈觉得空气里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左脸颊传来飕飕的阴风。凤澈知道,那团黑影,就有那个怪物。只不过太黑了,完全融于黑暗中。
有一次失败经验后的绯绯显得镇静许多,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慢慢地扒开上面的草。
第一缕淡淡光亮投进来时,凤澈觉得整个人生都明亮了起来。
是出口!
终于看清绯绯的脸。盈盈少年回头,逆着光,脸型优美柔软,毛茸茸得带着雪白的晶莹透明,冲凤澈高兴地眨巴睫毛。
离逃出去这鬼地方只有一步之遥啊!
只要不惹醒那双眼睛,一切就没有问题。
绯绯先爬了上去——不,不能用爬。他先扯开腰带。他很轻,弹跳力又好,一发力,整个人跳了上去,穿过柔软的草,准确无误地落在上面的地面上。
“成功!”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主人,主人。”他压低声音呼唤还在陷阱里的凤澈。
连叫了好几声,底下都没有回应。
绯绯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主人!主人!”
“快……快走……”那是凤澈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痛苦,可以听出是紧紧咬紧牙关的声音。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绯绯心里顿时凉了,扒开草就要再下去。
他看到了凤澈。
一点月光照着凤澈毫无人色的脸,像瓷器般碧白,嘴唇是青色的,一只手死命抓着上方唯一借力的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八
绯绯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睛,根本不能直视,因为看一眼就会被致命地吸进去。这次它变了位置,幽幽地闪烁在凤澈的下方。
他把手伸过去,猛地拉住了凤澈的手,尽管很重,他也不松开。“主人……主人……爬上来!你快爬上来啊我拉你!”
“不行……”凤澈的眼里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我无法动……”他摇着头,“我的腿被那个怪物咬住了,那是条蛇……”他说着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是紫色的。
“主人……”绯绯的眼泪已经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流进他嘴里,滑过他的下巴。
“啊!”
底下的蛇一发力就把凤澈往下扯,绯绯亲眼看着凤澈的手一瞬间和自己被硬生生地扯开,一种好比死亡的恐惧。“主人!主人!”他大叫,在凤澈要掉进无尽深渊时再次抓住了他。
绯绯的力气又多大他感觉胳膊都要断开了。
“绯绯……”凤澈唤着他的名字,“不要管我了,再这样你也会被拽下去的。蛇的力气太大了……”
“不……我绝不放手……”不知为何,绯绯微微地笑了,像昙花绽放般地笑了。
倏然,绯绯眼睛亮了一下:“我懂了!我懂了!那个蛇怕光,它一定怕光!”激动地说完后,他横过身子,半躺着,脚斜过去,一点点一点点掠开敷在陷阱上的草。
虽然外面是黑夜也没有多亮,但比那破陷阱里亮多了。淡淡的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漫进去。
这次绯绯赌对了。
如他所说,那双紫蓝色的眼睛被光一照,不知是不是从嗓子里闷出一声哀嚎来,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松口……松口了……”凤澈怔怔地说道。
绯绯眉眼弯弯,笑得甜:“机智如我。主人,能爬上来吗?我拉你,快。”
在两人跟虫子一样蠕到地面上时都累得不行,但害怕蛇跑出来,往东面跑了几百米远后终于没了力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喘气。
“第一次知道活着有多好。”夜晚的风静静地吹,树叶沙沙地轻响,凤澈慢慢说道。
“是呢。”绯绯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一眨一眨,“当时觉得要失去主人,太可怕了。”他移到凤澈身边,整个人趴在凤澈胸膛上,软软的气息吐出。
凤澈与他在这花前月下无声无息地对望,静静地在猫咪的唇角吻了一下。
那时凤澈让他快跑,可如果换作绯绯被蛇咬住困在下面,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真的不能失去对方。
“诶。”绯绯突然爬了起来,抓了抓头发,“主人不是腿被咬了吗?”开始检查起凤澈的腿,结果发现只是裤子被咬破了,腿一点伤都没有,“诶?一点都没有受伤呢。难怪刚刚还能跟我跑这么远。”
“没受伤吗……”凤澈嘟囔,“我真的觉得蛇咬住我的腿了啊……”
绯绯摊摊手:“并没有。看来你主人这纯粹是可怕的心理在作怪。”眼一斜,“害得我紧张的都快疯了。”
凤澈窘地瘪了瘪嘴:“对不住啦。不过说也奇怪,我们失踪这么久,父皇都没派人来找我们吗?太奇怪了。”
此刻,在西面的某个小点,无数火光闪烁,阵阵寻找声回荡。
可惜的是,凤澈与绯绯在东面。
“现在怎么办?”一天下来,疲倦的绯绯躺在凤澈的大腿上,一抬头,望见少年白皙精致的下巴,眼底的睫毛浓密。“我们休息一晚上,还是去围场”
凤澈低下头,揉了揉猫的头发,“休息吧。回围场的路,我不记得……”
“那好。”绯绯点点头,身子骤然缩小,变成雪白猫咪的形状,喵呜了一声,躲进凤澈的怀里,往凤澈身上蹭了蹭后满意地以极其舒服的方式缩了下来,闭上眼睛。
“死猫晚安。”少年眯着眼睛轻笑一声,清眸红唇,温柔如水,纵使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但眉宇之间是潇然的贵气。
猫咪的爪子又小又软,挠了凤澈的手背一下。
凤澈抱着绯绯移到一棵树边坐下,靠着树,身子放松许多。金黄色的枯叶像死了一地的蝴蝶般整齐地铺着,凉凉气息的风无声无息地吹拂着。一缕黑发垂到凤澈的脸上,怀里的死猫已经入眠。他太累了,终于扛不住上眼皮对下眼皮的思念,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唉……”
此时已是半夜,找了一晚上的队伍终于累了,夏寰停止脚步,眼里如死灰一片的大海。
烨子的体力还好些,但重重的黑眼圈已是印刻般深了。“兄弟们,休息吧!”他高呼一声。
“哎哟……”士兵们各个软了身子,七倒八歪地各自找地方坐下。
在夏寰触及到的视线里,大家都已经坐下休息,唯有一个清丽的身影还拿着火把这里搜搜那里看看。夏寰想着,叹口气,走上前去:“莫姑娘,歇着吧,一晚上了我们都吃不消,更别说你了。”
“不。”少女的容颜浸泡在漆黑的夜色里,唯有双明亮的眼睛还散发着深深浅浅的淡淡光芒,“我想,早些找到凤澈。”倏然一惊,“不,凤……太子。”
“姑娘的心意,夏寰也清楚。”说出这句话时,夏寰的口气有些犹豫。莫粲听后,有些变了神色地抬起眼睛看着他。“可姑娘对太子这样好,恐怕将来是要失望的。”
莫粲的眼睛渐渐垂下,睫毛细长,是像要落泪一样带些令人怜惜味道的表情。半晌,开口,小心翼翼:“凤太子他,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夏寰笃定地摇头。
“父亲……也希望我能嫁给他。”莫粲声音清清脆脆。
夏寰吞下一口口水:“可姑娘认为,你这样就真的能得到幸福吗?喜欢殿下的美人大有人在,可殿下一个也看不上眼,姑娘您难道就不想想……”
“够了。”声音陡然一低,莫粲收起所有表情,冷若冰霜,“你说这些是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还是有的吧?你说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会,让凤澈喜欢上我的!”内心,莫粲微微笑了起来,想起了大漠边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默默无声道:“兵哥,不管怎样,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如今我有了喜欢的人,注定也会用尽全力去喜欢他,对吗……”
“夏寰逾越了。”低下头,夏寰神色冰凉地说道。
“你们休息吧,我自己找凤澈。”莫粲扭头,又开始找了起来。
走了几步,发现夏寰还是跟在自己身边,莫粲拧起眉毛:“你,不是要休息吗?”
夏寰苦笑了一下:“把殿下弄丢夏寰已经罪该万死了,再把莫姑娘给看没了,那我几条命都是不够抵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
第一束初秋清晨的阳光打在熟睡少年脸上时,恰巧折射了露珠晶莹的光亮,少年温润白皙的脸就被一团暖暖的光晕笼罩着洁白朦胧。
一袭黑发垂下,敛下簌簌落花般的睫毛,倚着树,歪着头,唇是桃花一样的形状。怀抱中的猫咪通体是高贵的纯白色,慵懒而妩媚。
“唔……”渐渐醒来的凤澈揉了揉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绯绯,起来了。”他随意地在猫咪的身子上一挠。
猫咪不高兴地斜了一眼,喵叫一声,想要继续睡觉。
“你打不打算回皇宫了?小臭猫”凤澈哭笑不得,捅了桶猫咪的脸,弄得猫咪一脸不爽。
“喵!”猫咪原地打滚,转眼间变为清秀少年的模样,半披着衣服,露出玲珑美丽的锁骨,水蓝色的眼瞳有些微微发红,嘟着柔软的唇。“困死了风车……”
“不闹,乖。”凤澈走上前棒他把衣服给拉好,整理整齐些,“我们早些走回围场,那样,就可以回宫啦。”
绯绯委屈地鼓着腮帮子。
“怎么啦”
“饿……”
“回宫了随你吃。”凤澈说着直拍胸膛。
“想咬主人。”纯良无害的脸,诉说着委屈又带着撒娇的话语。
凤澈太阳穴一疼,揉着穴位,伸出手臂:“你咬你咬!”
“哎呀开玩笑的啦,主人真好。”明媚的笑容如花绽放在绯绯的脸上,凤澈重重地叹气,揪起他的衣领:“走了。”
与围场远郊相距不知多少公里远的京城内,络绎不绝的上街百姓并没有因为太子的失踪而放慢了行走的脚步,依旧怀着灼热的心享受着安逸的日子。
这些人中包括了边走边跳的脱兔。
粉衣少年吹着口哨,手里摇晃着一枝红梅般的冰糖葫芦,一口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汁粘在嘴角,鲜红色的,柔软的唇更加诱人。
“啦啦啦……”他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歌调,眼珠子灵敏地四下转动。
这个人的钱袋破破烂烂,一看就是穷人,算了。这个人嘛,咦,还是不太有钱。这个……诶,不错!算了算了,糙大汉的钱我还是不偷了!那个的话……
脱兔咽下一口酸甜的糖葫芦,定神一看。那是一位少女纤弱的背影,慢悠悠地走着,钱袋像铃铛般挂在腰间,晃着显眼。
“傻姑娘。”从脱兔的声音里捕捉到丝丝笑意,这样带钱,也太不低调了吧?反正总有眼红的人,还不如小爷我赚了拉倒!
这么想着,脱兔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