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肖柯艾沉默了半响，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哦，那我今天晚上回来。”
没想到肖柯艾的反应这么平淡，乔野倒是愣了一会儿没说话，肖柯艾听他没回话，说了声“那就这样，拜拜。”便挂断了。
乔野和程志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整理好了思绪，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等着晚上和小可爱好好说一下案情。
晚上肖柯艾背着书包拎着水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糙汉子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幅等待审问的模样。
肖柯艾有些诧异地说：“你们等了很久了？姐姐的遗物不多，我收拾一下就好，你们等一会儿。”
听到他这话，两人反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商量好的话一下子没了出口的理由。
程志新嘻嘻笑了两声先开了口：“也没等多久……那个，小可爱，你没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说吗？”
肖柯艾放下书包，一边洗了几个苹果拿过来，一边说：“事情？”看了看乔野，有些无奈地说：“张越最近忙着篮球赛呢，没时间理我。”
啊？程志新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再看向乔野，他也很意外的样子。
肖柯艾把苹果放下就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去整理一下，也没多少东西。”
两人看着他进了房间，相视片刻，都猜测着肖柯艾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肖柯玲的衣服之类的都已经烧了，只留下可以一直保存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两对耳环，一条项链，一个戒指，两本相册，十二个木质的相框，一箱书和几本日记。
东西放到他们俩面前，程志新并没有立刻看，而是瞅着小可爱半天才说：“你要是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们正查着这个案子。”
肖柯艾却是面色沉稳，一点也没有以前提到这件事时的急迫，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他扫了一眼那箱子里的东西，才说：“我要见那个人一面。”
乔野看他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出来，反倒是不放心起来。
程志新问：“谁？”
“王鹏。”
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程志新惊讶地朝着乔野看过去：“乔哥你都已经告诉他了？”
王鹏，就是那些当年闯入肖柯玲家中那些人中唯一还幸存的人，其它人已经都被人灭了口，他们也是在好几年前抓到他的，因为这个案子还没有破，所以一直他的死刑一直延到了现在，但是。
他从没有告诉过他王鹏的事，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乔野却盯着肖柯艾不出声，目光中惊疑不定。
肖柯艾坐在他们对面，灯光下的面孔柔和而安静，但是目光沉静如水，缓缓地开口：“我从大叔那些文件里面看到过他的名字，里面虽然没有写其它的，但是不难猜到他已经被抓了，而且应该是很早就被抓了吧。”
乔野的眉轻微地皱了一下，才说：“王鹏现在不在我们这里。”
因为这些钻石的来源不一，而且都不单纯。特别是其中一颗名为“王姬”的红钻本是要入省博物馆的，但是在入册之前被偷了，怕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些消息反是对查案不利，所以对外只宣称已经保存起来，案子开始查的时候就牵涉太大，因为他们最后把线索一直控制在A市，才调了华阳，乔野和程志新三个过来，再从A市里抽调出何阳和周峰给他们，要暗查才行。
肖柯玲是牵扯进来枉死的，他们只需要给死者一个好的解释就可以，像肖柯艾这种情况，什么入室抢劫之类的就行了，他们当时看他失忆了，也就随便说了个回家路上被抢劫，姐姐死了来安慰他，那时候又看他可怜，后来渐渐地又有了感情，加上肖梦艾现在也知道了一部分，他们才为难。但是肖柯艾也没有问其它，他只是想给姐姐报仇。
王鹏他们早就抓到了，这也算是为姐姐报仇了，但是虽然抓到了人，但他却是一分力都没有出，连见都没有见到，这让他很不舒服。虽然早就查觉姐姐的死背后很可能还有很大的原因，但是他们不说定是有他们的难处，他也不为难。
现在，他只是想见王鹏一面，因为他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看他眼中的势在必行，程志新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行吧，不过可能要过几天，王鹏现在也正在往这边调。”
肖柯艾同意了，而乔野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所有的东西肖柯艾都收拾好了，他们直接带过去就可以，但是肖柯艾这次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关心，非要跟着去，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而且他们查的案子已经不关肖柯玲，而这个案子他们暗中进行了这么久，中间很多事情他们都清楚，冒然去打扰反倒是不好。
因为肖柯艾这几天都不在家里，所以乔野也干脆没有回，直接就在局里的休息室里休息，程志新说他是怕空房寂寞，被他赏了一拳之后嘟嘟囔囔地走了。
晚上三人一起出去吃了饭，程志新嘿嘿地夹了一只鸡腿给肖柯艾：“小可爱，这小别胜新婚呐，乔哥决对会很热情的，所以好好享受哦。”
乔野的眼风扫过去，程志新暧昧一笑扒饭去了。
吃完饭，自然是各回各家，乔野一回去想到自己好像好几天没洗澡了，就直接冲进了浴室，肖柯艾有些意外，难得看他这么勤快，刚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就想到这些天他都不在家，乔野肯定没有把浴巾拿去洗。起身到他的房间，却发现他的床上甩着三条浴巾，就身体一僵。
浴室里没有浴巾了，刚才大叔好像……也没拿内裤和衣服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俺是存稿箱君哟～爱乃们～
☆、蜂王针（六）
三天之后，肖柯艾如愿见到了王鹏，乔野因为临时有事，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是程志新带他去的。
五年，王鹏已经被监狱驯服了，他看到肖柯艾的时候，穿着灰色的囚衣，肖柯艾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一点反抗的精神都没有。十年前的凶狠和贪婪已经被逃亡的生活和监狱磨得干干净净。
他看到肖柯艾的时候，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认出他是谁，也不问他是谁。
肖柯艾以为，他如果看到了当年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他一定会恨不得把那个抽筋剥骨，一定会想亲手杀了他们给姐姐报仇的。
可是他没有，特别是看到这人现在的样子时，他只感觉到悲哀。
时光是一把残忍的刀，他把你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再次剜开，让你清楚地看到只是表面的痊愈，而里面已经腐败不堪。
但是也只有剜了那些不忍舍去的腐肉，才能真正地开始愈合。
肖柯艾并没有多问，很快就走了，程志新还怕出什么事情，让何书安跟着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之后赶了过来，肖柯艾却已经走了。
听完何书安叙述的肖柯艾的问题，他也觉得很奇怪，但是肖柯艾的手机却是一直关机了。
直到晚上还是联系不上，乔野回来之后程志新立刻原样报告。
“他的样子，好像都什么都知道了一样。”何书安若有所思地说。
乔野仍然不放心，仔细回想自从肖柯艾受伤之后的点点滴滴，之前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念头更加肯定。
程志新看着乔野的眼神，这么多年的默契让他也感觉到了乔野在想什么：“乔哥，他既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瞒的。
何书安眼里闪过一道光，但转瞬即逝，说：“或许，他是不想我们担心吧。”
曾经他们很也是希望肖柯艾快点醒过来的，毕竟他是当事人之一，对于那天的事情更清楚，说不定可以给他们提到重要的线索，但是后来他们抓到王鹏之后这个念头就渐渐没了，因为当时肖柯玲男友保管的那个箱子他们也翻遍了他家里也没有找到，而根据描述，他们几乎是把房子里里外外，甚至哪点小鏠都没放过地找了一遍，仍然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箱子被人提前拿走了。
肖柯艾对于那天放学后到家里的记忆没有了，但是对于其它的记忆都很清楚，但是以他的视角依旧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毕竟他要上学，而肖柯玲和她的男友也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死前，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把那个箱子转移。
程志新看出乔野很不放心，于是说：“乔哥，要不你去找找，我也觉得小可爱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也这么晚了。”
乔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又拨了肖柯艾的号，但依旧是关机。
现在已经八点了，如果他手机没电，现在也应该回去了，他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拨了三次依旧没人接。
肖柯艾的个性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有人烦燥了，郁闷了，可能会想要喝酒，狂吃，或者这个时候有人惹了他，会骂人，找人打架之类，性格温柔的人或者会把自己关起来，跑到别处去散心，找人诉说。
这些年，乔野自认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他如果难受了，郁闷了，他就喜欢到处走，在外面没有目地地走，但是一定会回来，再回来的时候，看上去似乎是好多了，但是其实只是走累了，可以把事情都压抑在心里了。
肖柯玲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的心病，本来温和的性子只要一碰到这件事，就会变成一头犟驴，就会变得不安。越是长大，他越是关心，但是今天也太平静了，他看去见王鹏时的录像，那脸上就像是一滩死水一样平静。
他开着车沿着每一条路仔细地寻找着，他们住的地方属于中高档小区，而周边的道路也是很宽敞的，沿着马路找了一遍之后已经九点多了。
把车停回去之后他又拨了家里的电话和肖柯艾的手机，仍然没人接。
于是乔野又沿着周围不能开车的小路开始找。
直到十一点，仍然没有找到。乔野的心有些慌了。
回学校？不对，他回学校，一定会说一声的，不可能连条短信也没有，也不告诉任何人。
乔野回到家里，满屋明亮的灯光却没有一丝生气，他先打开了肖柯艾的房门，房间干净整洁，肖柯艾的背包还在，书桌上还放着他带回来的书。
这一切都宣告着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乔野坐在肖柯艾的床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侧头看向书桌上厚厚的书，书里还夹着东西，像是书签的一角。他拿过那本书翻开，一下子就翻到了那一页。
书中夹的不是书签，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女孩抱着怀里的小男孩笑得很开心。
肖柯玲和肖柯艾。
乔野的手摸上照片中肖柯艾稚嫩的笑脸，纯真而快乐。突然他的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把手里的书合上扔到了床上。
找到肖柯艾的时候他坐在秋千上，秋千的锁链已经很旧了，但是仍旧很结实，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冷淡而明亮的照片在他的脸上，眼中带着痛苦和茫然，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
乔野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出声：“怎么还不回去，非要我找吗？”
他刚刚收养肖柯艾的那段时间，他放学了会来这里，说是想要想起什么。但是两年之后慢慢溶入了新的生活，而且在大家的开导之下，就不再来了。
听到乔野的声音，肖柯艾的身体一震，然后抬起头来，迷茫的眼神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但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一个字，又低下头。
乔野走到他身前，在他面前蹲下，又说：“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肖柯艾抿了抿嘴，还是不说话。
乔野又说：“什么时候？”
肖柯艾抬头看着他，然后缓慢地说：“昏迷的时候。”
没有意外，乔野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也没有再问下去，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去睡了。”
肖柯艾看着他的手，却没有动，只是自顾自地说：“那把刀，是我亲手捅进姐姐身体里的。”
听到他的话，乔野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才说：“所以？”
肖柯艾刚才已经想了无数次，他一天也没有吃东西，只是漫无目地地到处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坐在这个秋千上，那天的情景就像是电影回放一样地重复再重复。
他觉得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那个个要抢他的刀，他因为害怕而握得死紧，于是他直接握着他的手把刀捅向了要扑过来救他的姐姐身上。
血流了他一手一身，姐姐却没有顾及伤口，只是拼命地扯开了那人，抄起散在手边的东西去砸他，他已经被吓伤了，在那里动弹不得，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他只知道自己的头很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以为他死了。
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扯了起来，肖柯艾这才从回忆中惊醒，面前就是乔野那张强忍着怒气脸。他盯着他，手还揪着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危险，铁二那边也在找那东西，你想起来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被他们盯上！”
肖柯艾张着嘴，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乔野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关节都发着白，眼神凶恶：“再敢这么吓老子，老子就……吃了你。”
肖柯艾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到，那眼神里隐藏着的情意就像是火，把他周身的寒冷一烧而尽。这些天一直在压抑在心底的惶恐、不安、痛苦再也忍不住地崩溃出来。
他抑制不住地抱住乔野，虽然哭不出声来，但是眼泪却立刻就涌了出来，这近十年来他再也没有哭过，无论什么事都不再掉一滴眼泪。
为了姐姐，也要一直坚强，如今身上像是一个重担突然卸下，身体轻飘飘，却也空荡荡。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明白地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已，他没有别的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乔野带他回到家里，痛哭过后的肖柯艾像是力气都用完了一样显得有些呆呆的，也不吃东西，乔野让他去洗澡，他一声不吭地洗完了澡出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关房门。
温热的水从头顶落下把全身都淋湿全身，乔野在水下呆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洗。
他从来没有见过肖柯艾哭成那样过。心中的揪疼让他只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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