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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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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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了咱们家?”
“文臣结交勋贵,也不是什么好事。”陈昇自己换上竹青色的道袍,冷冷的说道。
“你若真的如此清高,当初又何必停妻再娶!”面对丈夫的冷淡,陈夫人嗤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被妻子戳到伤心之处,陈昇大怒,拂袖而去。
见丈夫拂袖而去,陈夫人自知失言。偏又有些拉不下脸来,只能坐在桌旁暗自生着闷气,心中更是对徐氏满是怨气。
 
、013怪异的内侍
却说徐氏虽然在陈夫人面前硬气了一把,事后却觉得有些不安。如今裴湛不在府里,她也没个商量的人,这种事情就只能跟方妈妈嘀咕一下。思及此处,她又觉得心里憋得慌。她有三个儿女,长子裴邵竑年少老成从小便不怎么亲近她。长女裴玉华的性子也不耐烦跟她说这些嫁娶之事,况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跟她也说不得这些。
“你说,我是不是给侯爷送封信过去?”徐氏问道。
“夫人再且看看也不迟。”方妈妈也有些迟疑,她再是个明白人,也不过是个仆妇,明白的也不过是这候府的一亩三分地。
“我大哥哥要有新嫂子了么?”正在宴息处炕上吃饭的裴邵靖突然抬头问道。今日他说什么也要出来吃饭,曲莲便跟着出来服侍。他这一问,到让徐氏笑了出来。
“靖哥儿想要新嫂子么?”徐氏走到炕前,逗着小儿子。
“想要。”裴邵靖仰脸笑。
“可惜呀,你爹爹看着这个不好,瞧着那个也不行。”徐氏摸着儿子的脑袋,笑着说,“到时候靖哥儿的媳妇,娘一定要挑自己合意的。”一边说着,她一边又叹气对方妈妈道,“要按我的心思,那梅家的姑娘倒真是不错的。昨日,确实不该如此直白……”
曲莲在一边看着,心中微动。徐氏不明白的事情,她倒是有所觉察。
至正月十五,外命妇需进宫朝贺。
徐氏一大早就按品大妆进了宫,直到晚间掌灯时分才回到府中。这一日,她在宫中可没少受气。
先是梅贵妃对她不假辞色,后是命妇们的奚落,这都让徐氏在宫中宴上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散了宴,她急匆匆的就出了宫。直到回到候府,她脸上还有些灰败。
今日进宫,她本还想着跟觐见一下梅贵妃,跟她解释一下梅二小姐之事。谁想,她好言好语的跟那掌宫尚人说话,那尚人却十分怠慢于她。那不屑的眼神,让徐氏憋闷到现在。一路上跟着服侍的夏鸢也没少受她斥责。
“这是怎么了?”方妈妈见徐氏气冲冲的进了屋子,拉住夏鸢悄声的问道。
“妈妈,我也不知,夫人从宫中出来便这个样子了。您还是自去问吧。”夏鸢脸上也不好看,眼眶还有些发红。方妈妈看了,叹了口气,撩了帘子走了进去。
徐氏进屋后,看见裴邵靖歪歪扭扭的跪在炕桌前,手里拿着只笔正在描红。看到儿子的憨态,她这一日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一些。再看到站在炕边服侍的曲莲,问道,“少爷今日可安稳?”
曲莲回了徐氏,将今日裴邵靖一天的作息都细细禀报。徐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要说方妈妈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一个多月来,三少爷身子骨倒是硬实了许多,吃饭也不那么挑嘴了。这样吧,待平日无事之时,你就跟着方妈妈行事,让她教导你一些。待三少爷迁出我这屋子,我便提你做三少爷屋里的管事丫鬟。再过些日子,我给你指个有出息的小子,你就依旧在三少爷这里做个管事娘子。”
裴邵靖明日起便要去陈家族学读书,他年纪也开始大了,也不适合再住在徐氏主屋的碧纱橱里。徐氏在紧挨着紫竹院的涟漪轩给他收拾了一个院子,过阵子他便要迁过去。
第二日,天气正好。
曲莲刚刚在房中将煎好的药服下,门板就被拍响了。
她打开门,看到陈松站在门口,脸上十分精神。陈松因今年不过八岁,便没有迁到外院居住,徐氏吩咐赵婆子在内厨房的院子里给他分了一间屋子,让他住着。赵婆子索性就将曲莲屋子边上的小杂物间给拾掇出来,让陈松住了进去。反正再过几日,他就要跟着三少爷住到涟漪轩。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此时不过卯初,曲莲惊讶的看着陈松。
“阿姐,我睡不着了。”陈松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曲莲知道他是因为要去读书,所以过于兴奋。她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让他稍等。
过了一会,曲莲拎着一个食盒从内灶间回来。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看着陈松大口的吃饭,曲莲心中觉得微微宽慰。昨日徐氏要将她提为三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这件事没过多久,内灶间的婆子丫头们都知道了。她们对待曲莲的态度也立时有了转变,方才曲莲去内灶间寻些吃食,正在灶上起火的婆子立刻就把这食盒给了曲莲。
“这是等着听涛阁管事来取的早膳,姑娘既然来了,就先拿去吧。我立时再准备一份就是。”
让陈松在自己房中吃饭,曲莲便起身返回了内灶间,准备三少爷的早膳。
今日陈家族学第一天开馆,上学的时辰便往后延了一个时辰。徐氏怕裴邵靖在课堂上困顿,便让他今日多睡一刻钟。
待曲莲拎着食盒进到碧纱橱,已是辰初。裴邵靖正被乳娘服侍着穿衣裳。因要去读书,徐氏给他准备了件大红遍地绣万字流云的锦缎小袄,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曲莲将食盒放下,开始往八仙桌上摆放早膳。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夏鸢声音,少见的有些气息不稳,“夫人!外院管事报说,有圣旨!依仗已经到了东大街,不过一刻钟就要到了。”
“什么?”徐氏一惊,扶着方妈妈自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叠声吩咐,“快,快去开正门。让卢管事将通报的内侍请到花厅,夏鸢你带着秋鹂亲自去招待。让春莺和冬鸽进来服侍我穿戴。不不,冬鸽去请大小姐……”说到这里,徐氏心中一顿,“方妈妈,你去把二少爷和二小姐带来。”
方妈妈闻言眼中闪了闪,却也立刻应是。她心中明白,这是要册封世子,徐氏这会让那两位前来,也是有着打压的心思。这倒也是无可厚非,为人之常情。
徐氏这边刚刚装扮整齐,那边依仗已经进了大门。正院内早已摆好香案红毯以迎接宣旨的内侍。徐氏匆忙走进碧纱橱,却发现裴邵靖的乳娘已经软了脚跌坐在地上,她恨恨道,“不中用的东西。”转眼看到曲莲仍低头垂目,并无惊慌,心中一动便道,“曲莲,你领着三少爷,跟着我吧。”
曲莲轻声应是,便上前牵起了裴邵靖,跟着徐氏走出正房。
待到了正院,远远的便看到那位身着锦袍的内侍背手立在案前。徐氏带着一家子人,跪在了院中。
那内侍笑眯眯的便开始宣旨。
曲莲领着裴邵靖跪在徐氏身后,耳中听着那内侍宣旨。他声音十分尖利,带着些渗人的阴柔。她余光中瞧见跪在她身前的裴邵靖打了个哆嗦。从那袖子中露出来的肉呼呼的小手正紧紧的攥成了一个团子。看起来他是有些惧意。曲莲伸手拢在他手上,感觉到小孩一阵阵的发抖。
他自小养在徐氏身边,几乎没有出过紫竹院,那里见到过这样的内侍。
一边想着,曲莲看到他扭动着身子转过头来,眼眶里含着一泡泪水,更衬得那双乌黑的眼睛像是葡萄一般。
待圣旨宣读完,众人纷纷起身。待徐氏上前接了明黄绸子的圣旨,那内侍却笑眯眯的看着躲在曲莲身后的裴邵靖,不阴不阳的道了一句,“三少爷真是玉雪可爱。”见裴邵靖怕得厉害,他更是上前一步,问道,“三少爷可是觉得我面相丑陋?”
曲莲心中有些诧异,不禁抬头看了那内侍一眼。心中更为惊讶,这内侍长相确实十分丑陋。他面黑无须,一双鼠目间相隔甚远,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怪异。更兼他右腮处还有一片暗色胎记,足足有半个手掌般大小。宫中如何让这样长相的内侍出来宣旨……曲莲心中暗惑。
见内侍问话,徐氏心中虽觉不妥,却只能笑脸相待,“公公请到内厅用茶,我家小儿自小胆怯,但凡生人都要惧怕一些,却不是只怕公公您一人。”
那内侍却不领情,冷笑一声,依旧不依不饶的询问,“敢问小公子,可是觉得我面向丑陋?”
裴邵靖无法,只得从曲莲身后怯怯的露出脸来,他看看母亲又看看面带急色的姐姐,有些不知所措。他虽年纪幼小,胆子不大,却不愚笨,也能听出好坏话。此时见这个面相丑陋的男子站在面前如此问道,他只能看看内侍又抬头看看曲莲,含泪呐呐道,“你不丑,曲莲丑……”
那内侍哈哈一笑,转身便朝着大门走去,也不理会徐氏的挽留。
这情形如此怪异,让徐氏十分费解,就连长子册封世子的愉悦都少了几分。回到房中,她急忙招来外院管事,让他去打听这名内侍。
待到晚间十分,管事回来回话。这打听出来的消息让徐氏有些心惊胆战。
这内侍姓石名柯,目前乃是春芜宫监督领侍,平日里从未出宫宣旨,而这春芜宫正是梅贵妃所居正殿,这是其一。其二,这石柯入宫前曾与裴邵竑有过过节……
“这事儿怎么处处透着奇怪呢?”因今日裴邵靖受了惊,上学的事也暂缓了一天,可怜陈松大清早的就兴奋的起了床,眼巴巴的盼了一天。
曲莲将裴邵靖安顿好走出碧纱橱,上前向徐氏行礼。
“夫人,奴婢有一言。”曲莲说道。
徐氏与方妈妈有些诧异,她顿了顿方才点点头,让此时在屋内服侍的秋鹂离开,这才问道,“你要说什么?”
“恐怕宫里那位……大限之日不远。”曲莲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曲莲在说什么,她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曲莲,半响才道:“你个大胆的丫头,这种话也敢在我面前说!你……”
“夫人!”方妈妈急走一步握住徐氏的手,“夫人稍安勿躁,且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014两地夜谈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北地凛城此时淹没在一片大雪之中。雪片鹅毛一样密匝匝的落着,城墙上戍卫的士兵们此时已经冻得脸色苍白,不住的跺着脚。
他们大都不是本地人,虽不是南人,但在家乡何曾见过如此大雪。
虽然天气严寒,但是兵士们心情却都不错。十日前,北戎首领铁伐松多签下降书,退兵三百里,彻底离开了大齐的领土。大齐将士也能离开营帐,返回到这凛城,不用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在雪地里安营扎寨。
等另一路军赶到凛城,大军就能班师回朝了。这打了一年多的仗,也算是到头了。
此时凛城城守尉府中,裴湛正与长子及幕僚在交谈。
“侯爷!此事须从长计议,上交兵符这可是一步险棋。”听到裴湛的想法,幕僚擦掉额头的冷汗进言道,“若陛下果真殡天,那梅妃手中还有汝阳伯的大军,更何况许皇后背后的许家。献王和庆王不一定能得手。”
“程先生这话我不赞同。”还未等裴湛开口,站在一边的裴邵竑说道。虽然北戎已签下降书,他却并未卸甲。此时一身银铠在身,更显得他英武俊秀。“汝阳伯虽有大军,却不见得能抵挡两王。献王的封地在青州,距离京城不过四百里。庆王虽然在登州,但是却能与献王形成互助之势。况两地自来富庶,真要起兵,以汝阳伯那支哀兵,恐怕难以抵挡。我们前脚接了降书,不过三日,回朝旨意便抵达凛城,可见陛下已经到了顾不得这边战事的地步。如今陛下子嗣匮乏,皇长子还未满周岁,提早一步计划,也是无奈之举。”
“如此也罢!”幕僚捋着花白的胡子无奈的点了点头,“这种时候,虎符在手却是如利刃在肩呐。”
“我等既不愿归顺两王,便只能避此祸事。”坐在一边听着幕僚与长子讨论的裴湛此时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若幼帝登基,天下又不知是何景象。”他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脸色有些苍白。半月前在苍郁河滨大战,他被流矢所伤,此时仍未痊愈。
献王与庆王乃一母同胞,为先帝宋妃所出。翠宇台之变时,这两位还年幼,再加上其母位分在许贵妃之下,便被划地封王。如今延德帝病危,而这两位藩王却正值鼎盛年纪,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是此时卸任,那少将军便着实有些可惜了。”听闻裴湛的话,幕僚摇头道。裴邵竑此时已任阵前佐领,此番又得大胜归朝。回京后,那边是平步青云。
“先生不必为此可惜。”裴邵竑满不在意的一笑,“如今北戎虽已签下降书。但他们挞伐已久,哪能就此停歇,况且这帮鞑子也不是什么守信之人。若不是旨意已到,咱们也不能就此放过。卫戍边城,总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我等武夫,职责便是保护百姓不受他人挞伐,着实不愿国起内乱。”旧未开口的裴湛重重叹息。
“既然侯爷决心已定,那我等便誓死追随。”幕僚点头道,“那便商议一下如何行事。依在下看来,不若就以修养为由。毕竟侯爷阵前负伤众目所见,那宣旨的内侍也亲见侯爷卧榻不起。侯爷便在此上书请旨,前往庐陵老家养病。”
“我也是这么想的。”裴湛点头,看向长子,“陛下那里只要我交了虎符,看在我多年征战的份上,他也能容我。我只担心你母亲沉不住气……”
“父亲所虑儿子明白。”裴邵竑点头,“您自行前往庐陵,儿子随大军返京。必定将母亲与弟弟妹妹们带到庐陵。”
在裴湛父子俩商议之际,他们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在裴府中,一个灶下婢正在跟徐氏说着一些看似大逆不道,却与他们今日谈话内容十分相近的话。
“夫人容禀。”虽然被徐氏斥责,曲莲却并未畏惧。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迹象,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如今,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夫人十五入宫,可曾听闻汝阳伯嫡妹与哪家结亲?”
“你问这些作甚?”徐氏坐在太师椅上只感觉心惊肉跳,“前日赴宴,我确实听闻梅家小姐与颍川侯家次子定亲。”
“夫人,颍川侯任中军都督,其长子执掌西山大营,京城布防全在他手中。汝阳伯执有一半虎符,手中握着大军。两家联姻,最为得利便是皇长子。皇上,这是在为皇长子拉拢助力。不瞒夫人,前些日子在碧纱橱中,曲莲听闻汝阳伯曾想将梅二小姐许于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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