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屏不明白为什么连翘总是动不动就哭,看着她哭,就觉得很烦,总觉得很晦气,特别是一大清早,感觉一天都会不顺心。“好了,你别哭了,凡是多些仔细就不会总被如画骂了!”
连翘点了点头是,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不想才一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绿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愿意再理睬她,重新走回了谢小桃的房间。
里面,谢小桃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准备穿鞋子。
“小姐,您起来了?”绿屏明知故问着,径自走到床榻前,蹲下身子,将一只绣鞋套在了对方的小脚上。
谢小桃不喜欢这样被人伺候着,也没少因为这件事说绿屏。每一次绿屏都虚心受教,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奈何才一转头就忘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弄得谢小桃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外面闹的动静这么大,就算是睡的像死猪一样,也会被吵醒的。”她笑着打量着绿屏,眼底尽是满意之色。方才绿屏在院子里说的话,她都已经听见了。这个绿屏越来越有管事的派头了。这样很好,真的。
绿屏不知道谢小桃在想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抱怨了一句,“都怪那个连翘,每天不弄出点声响来就不甘心!”
谢小桃不置可否。
“别看她长得机灵,却是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每次做错事了,还总是哭鼻子,弄的别人都不知道该不该数落她了。”绿屏说的是实话,每次看见连翘摔东西的时候,她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奈何连翘一用那蓄满眼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的时候,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姐,不如您跟夫人说说,把那丫头打发走吧。”绿屏提议道,却是遭到了谢小桃的拒绝。
“把她打发走了,你叫她去哪里呢?”在苏府但凡被小姐赶出院子的下人,等待他们的命运只能是去做那些最重,最累的活。谢小桃顿了顿,“其实,她就是胆子太小了,整日都是担惊受怕的,被人一吓自然就会出错。”
“小姐就是心肠太好了,总是主动为别人的过错找借口。”鞋子已经穿好了,绿屏站起身子,“小姐,等一会儿吧,热水一会儿就送来了。”
谢小桃轻轻点头,“不急。”
不知怎的,绿屏的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可情况依旧不见改善。
谢小桃注意到了绿屏的异样,“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眼皮总跳,从早晨醒来就这样了。”绿屏又是努力地揉了一番,“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放心好了,不会出事的。”谢小桃柔声劝慰道。府上才刚刚因为霜姨娘险些小产的事情闹腾了一阵子,估摸着这会子应该是可以安静下来的。而慎王那边,虽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终归还是没有将七宝和叮叮撤走,两人还是尽心尽责的在霜痕怨里当差。谢小桃想最近应该不会出事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念经祈祷都无用。只是,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特别是绿屏,差一些就昏了过去……
159命运安排
噩耗传来的时候,谢小桃正在霜痕怨里陪着霜姨娘研究要给未出生的孩子绣个什么花样的肚兜。
这时,叮叮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揉着胳膊肘。
绿屏抬起了头,见到的却是一个发髻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脏的人儿,“咦,叮叮,你的衣服怎么都脏了?”
叮叮不悦地撇了撇嘴巴,“还不都是那个不长眼的撞的!”她气愤地挥了挥拳头,“要不是念在管家把他叫走了的份上,我一定一拳头打碎他的鼻梁!有那么骑马的吗?以为自己是谁呢,在侍郎府门口也敢放肆!”
屋里的人都听得似懂非懂,恍如置身于云里雾里一般。
“什么骑马的人啊?”绿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胆敢骑着马在侍郎府门口横冲直撞。
“我也不认识,不过看他那装束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了。”说着,叮叮下意识地掩住了鼻子,向绿屏大吐苦水,“绿屏,你是不知道,那人可邋遢了。离着两丈远就能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馊臭味!估计至少半个月没有洗澡了!”
“啊?”绿屏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大到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身上会散发出来那么浓烈的臭味,震惊之余,却是觉得是叮叮夸大其词了。“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她从上到下,认真地把叮叮看了一遍,然后抿唇一笑,“我猜啊,你一定是走路没长眼,不知道撞到哪里了,才把自己撞成了这副鬼样子。”
叮叮不悦地摆了摆手,“爱信不信,反正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了。”她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仿佛是闻见了什么难闻的味道,做出一副嫌弃自己的样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做戏做得还挺像!”绿屏笑着取笑道,然后向着叮叮凑近了几分,把鼻子贴在她的身上闻了起来,不想竟然真的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她立刻把脖子缩了回来,堵住鼻子问,“你身上怎么有股臭味?”
话音一落,叮叮的脸就涨得通红,气鼓鼓地抱怨道:“都说了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一次,绿屏不再怀疑了。能把香喷喷的叮叮熏臭的人,一定不简单。
谢小桃也是被勾出了好奇心,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神注视着叮叮。
叮叮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道:“刚刚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有一匹马就朝着我冲了过来,我向一边躲开,熟料那人操控着马头也跟着我转了过去。我想跑,可是还没等我迈开步子,那匹横冲直撞的马居然倒在了地上,倒得特别突然。而马背上的人也被甩飞了,最可恶的是,还好巧不巧甩到了我面前!”
“然后呢?”绿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我就在雪地里滚了三四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说到这里,叮叮装模作样地抽了抽鼻子,以示自己的无辜。
“你可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这一次问话的是谢小桃。
叮叮来府上的时间并不长,猜不出对方的身份。“这个就不知道了。看他的穿着好像不是上京城的人。”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对,听他的口音像是外省来的。他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闹着要找老爷,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后来,管家就出来了。那人好像把什么东西交给了管家,管家就立刻招呼他进去了。”
“是什么东西啊?”绿屏又是好奇地问,她实在想不出来那人身上揣着个什么样的宝贝,居然会叫管家看一眼便放他进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叮叮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当时,她都快被熏晕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仔细看那人到底给了管家什么东西呢!
谢小桃皱了皱眉头,追问道:“那人可有说什么?”
叮叮认真地想了想,“那人好像说什么,他是从江宁来的……”
“江宁?”绿屏显得有些激动,在江宁与苏家还有联系的人便只有二老爷苏乾一家了。想到刚刚叮叮所描述的事情,她的心就被悬了起来。苏乾可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他身边的下人也是绫罗绸缎,怎么可能会落魄得好几天不换衣服?“你确定他说得是江宁吗?”
“好像是吧,我也没仔细听。”叮叮回答,见到绿屏越来越紧张,便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再跑过去打听打听?”说罢,作势便要折回去再进行打探,却是被谢小桃拦住。
“你呀,先回房间换套衣服再说吧。至于打探一事……”谢小桃沉了沉,“叫七宝去吧。”
“还是叫奴婢去吧。”绿屏却是争着想要冲出去,恨不得快些去把那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揪出来问个清楚。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谢小桃对着绿屏瞪了瞪眼。
绿屏适才缓过神来,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便是默默地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七宝应了一声,旋即迈开步子,向着外面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才重新出现在霜痕怨里。对着谢小桃说出了打探过来的消息。
“小姐,那人是江宁苏二老爷家的管事,他说苏二老爷在蕲州行商时候遭遇不测……”
“什么?!”未等她说完,绿屏竟是激动地站了起来,“遭遇不测?”
“嗯……”七宝点了点头,“苏二老爷不放心自己的妻儿,便遣了管事来上京,希望咱家老爷能收留他们孤儿寡母……”
轰隆——
一道响雷自绿屏脑海里炸响,震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不确定地问:“你说二老爷死了?”
七宝犹疑了片刻,终归还是说了出来,“大概是这样吧,否则苏二老爷又怎么会遣管事过来?”
谢小桃也是同样的震惊,只是没有将它表现出来。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命,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苏二老爷都注定逃不掉死亡的命运。他以为临终前把妻儿托付给苏绍就是为他们母子俩寻了一个最好的归宿,却不知看似风光无限的侍郎府背后丑陋的一面。
……
绿屏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谢小桃走回了花槿阁,也顾不得礼仪,便是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才一进门,便是忍不住哭了起来,隐忍了那么久的泪水在刹那间决堤。
“呜呜呜……”
谢小桃从来都没有见过绿屏哭得这般伤心,缓步走了过去,想要去劝,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太会劝人,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便是搬了一只小凳子,径自坐了下来。
绿屏哭了很久,大约哭了有半个时辰,哭到早已没有了眼泪,才是缓缓停了下来。
“哭够了?”谢小桃试探着问。
绿屏抬起身子,用一双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凝视着她,失去水分的唇瓣又开始翕动。“小姐,为什么像二老爷这样好的人会遭遇不测呢?”
都道是人心难测,其实不然,真正难测的是天灾人祸。没有人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谢小桃没有说话。
“他怎么就遭遇不测了呢?”绿屏喃喃道,说着说着,又有两行清泪顺腮滑落。她胡乱擦了擦脸,“小姐,您不是已经求乔四娘帮着寻人去保护二老爷了吗,为何他还会出事呢?”
这个问题,谢小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求乔四娘找人去蕲州,更多的是在试探乔四娘背后之人的实力,不想还是她高估了,高估了对方的本事。她走到绿屏身边,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背。
绿屏一下子扑进了谢小桃的怀中,再一次潸然泪下,哭得像个孩子。
谢小桃没有问绿屏为何会对苏二老爷遇险的事情如此伤心,只是任由她腻在自己怀中,用泪水打湿了自己的对襟棉服。
“小姐,二老爷是个好人,他不该死的,不该死的……”绿屏一边哭着,一边替苏乾鸣不平,但任由她如何生气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好人就不该死吗?这个世上死得最多的便是好人了!谢小桃有些无奈地抚了抚绿屏的后背,从她那不停抖动的背脊上已然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痛苦。
苏乾死了,那么过不了多久,边陲是不是就会传来六皇子被敌军将领毒箭射中,不治而亡的消息?到时候,身染风寒的老太妃会因为受不了刺激而导致病情加重,最后在床榻上结束了这一生的荣耀与风光。
想到这些,谢小桃的心兀自痛了起来。
看来,这个世上的异类只有我一个。我以为我能改变那些人的命运,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她也不由得伤心起来,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了很多人的结局,而另一方面则是源自于对瑞王储沂烨的恨。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那个虚伪小人马上就要成为上京城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之前,我已经那么明显地暗示了长公主,可对方为何迟迟不见有所行动呢?谢小桃不禁蹙起了眉……
160神秘老人
那一日,绿屏将自己哭成了泪人,谢小桃在房间里陪着她一直到了晚上,只是陪着,什么都没有问。
大抵是被绿屏的哭声感染,入夜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片片白雪在寒风中簌簌落下,成为了最后的记忆。
转日清晨,苏绍便命管家随二老爷委托的亲信立刻前往了江宁,动作之快,着实令那名亲信感动不已。那名亲信也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硬是在雪地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府上众人也都为苏绍的有情有义所感动,只有谢小桃明白,苏绍之所以这样积极无非就是为了赶在宗室动手以前,先一步抢占先机。
住在江宁的二老爷苏乾虽然只是个庶出的支脉,但也是一块大大的肥肉了,拥有富甲一方的万贯家财不说,现如今又死了主事的,还不是最好的吞并时机?谁能将苏乾留下的遗孀孤儿接到手,谁就拥有掌握那笔财富的权力。
“小姐,您说管家能将二夫人和程少爷接回来吗?”走在大街上,绿屏不确定地问。管家离开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她仍是在担心着。
“应该会吧。”谢小桃不确定地答着,心里却是早已知道了答案。
听闻此言,绿屏更加担忧了。纵然苏乾已经明确表明过要将妻儿托付给苏绍,但如果宗室那边的人抢在管家之前就到了,也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那对可怜的母子接回去的。
看着绿屏越发难看的小脸,谢小桃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好了,既然父亲派了管家去,管家就一定能将二婶他们接回来的。”只是接回来以后,恐怕会叫某些人失望了。“好了,开心起来。带你出来,也是想叫你散散心的,你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整个人都会变得憔悴的。”
绿屏点了点头,对上了谢小桃那双璀璨如星辰的漂亮水眸,适才发现她又长高了不少。
见绿屏发呆,谢小桃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脑袋,道:“又在想什么呢?才答应我说要开心的,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以她现在的身高,做起这个动作来,一点都不费劲。
绿屏装作很痛的样子,揉了揉被戳过的地方,“哪有?奴婢是觉得小姐长得真快,怕是去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
这句话也是勾出了谢小桃的回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已经到了泰安二十八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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