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桃道:“我会从角落开始入手,中间部分,看似散乱,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锦儿自知棋艺比不过公主,若是贸然选择在中心进行反击,很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长公主笑笑,不予置评。
谢小桃也是附和着笑了起来。
这时,殿门口又传来了太监通禀的声音。是秦楚衣来了。
声音落下,宫娥领着一名着耦合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大铭公主像迎接谢小桃那般,亲切地迎了上去。“你可算来了,害我们这一通好等。本宫原想着叫你来尝尝鹿肉,熟知竟会等了你这半晌的功夫。你这般不情不愿,委实是叫本宫心寒。”
秦楚衣面颊生出一片红霞,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还嘴,“我就知道从公主这里讨顿肉吃,没有想象中的一般容易。看看,才一进门,你就开始揶揄人家。”
谢小桃将目光落在了秦楚衣的身上,浅浅的笑容里还有一丝怜惜。只短短两个月未见,这妍丽女子竟比之前瘦了一大圈,整个下巴都像是被刀削过似的,尖尖的。这段时间里,她一定没少因着六皇子储沂轩的事情担忧、失眠吧?
谢小桃是打心眼里心疼她的。如今只是十一月,融夏与大越还未交战,她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真到了该担忧的时候,就再也经受不住什么打击了。
大抵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秦楚衣不再与大铭公主玩闹,微微扭了头,才发现望着自己的人是谢小桃,笑了起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她们之间从初次相遇时,就有着默契,默契到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你还好意思笑!”见到秦楚衣笑了,大铭公主又开始拿她取笑,“你应该感到羞愧才是,人家锦儿都比你来得早。”
“是在太妃那边耽误了一些时间。”秦楚衣解释。
大铭公主却是不依不饶着,“管你是什么理由,一会儿要想点什么,好好罚你一番才是!”
谢小桃不由得莞尔,上前拉起秦楚衣的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见着秦楚衣点头,又问,“冷吗?”声音里尽是关切之意。
大铭公主觉得惊奇,忍不住向谢小桃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外面下雪了?”
“楚衣的刘海湿了。”谢小桃笑着回答,看着秦楚衣额前那一排潮湿的刘海,“我来的时候,也不曾像她这般。所以我才想到是下雪了。”
“你观察的真仔细。”大铭公主叹道,却是不肯夸赞谢小桃聪明,因为在她的心里埋藏着一个小小的信念——以后,她一定会证明自己比谢小桃聪明。
看着三个女孩说说笑笑,长公主也被感染了,玉雕似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丝笑意,淡淡的,却足以魅惑众生。
半个时辰后,宫娥端着菜肴鱼贯而来,摆下一桌全鹿宴。佳肴珍馐,单看品相就能把人们肚子里沉睡的馋虫勾出来了,再配上那萦绕于鼻尖的香气,更是叫人垂涎欲滴。
在太监试吃以后,几人欢喜地吃了起来,特别是大铭公主,几乎笑得合不拢嘴了。“好开心,本宫终于不是一个人用膳了。”
声音落下,身后的管教嬷嬷便是干咳了两声,像是在提醒大铭公主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却是换来好一阵白眼。
大铭公主寒下脸来,一板正经地吩咐,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管教嬷嬷也只好无奈退下。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大铭公主更是玩性大发,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一旁的长公主失声笑笑,“你呀,再是这番没有规矩,小心本宫到父皇那边告你的状!”
“皇姐!”大铭公主立刻撅起了嘴巴,“你不要动不动就把父皇挂在嘴边行吗?”这位张扬的小公主,不怕天,不怕地,偏偏就怕当今圣上。那位九五之尊稍稍瞪一瞪眼,她的小心肝就会被吓得抖三抖。
长公主没有理睬她。
“本宫这是高兴嘛,难得有机会和别人一起吃饭。”大铭公主解释,“怪就怪母后死得太早,没有再生下个妹妹。”她又提到了惆怅事,“哪怕是双生也好啊。”
“啊……”秦楚衣被骇道了,紧张地说,“公主,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135姨娘昏倒
这样的话的确不可以乱说,谢小桃却觉得秦楚衣紧张得有些过了头,不知怎的,竟然没来由地看向对面的长公主,见到的却是一副波澜不兴的平淡神情,仿佛什么都不能触动她内心的冷漠。是冷漠,像长公主这样惊为天人的非凡女子,骨子里都是冷的,哪怕是在笑,也能笑到叫别人遍体生寒。
“为何不可?本宫偏要说!”大铭公主耍起小孩子脾气,向秦楚衣说教,“双生有什么错啊?生一个也是生,生两个也是生,干什么非要把双生子扣上妖孽转世的罪名?依本宫看,这话一定出自于一位生不出孩子的悍妇嘴里,她肯定是嫉妒别人能生孩子,特别是生双子的!”
谢小桃看着她,有了片刻的失神。这般混的样子,倒是与苏婉怡有些相似,一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可爱,而另一个则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公主……”秦楚衣道。
在大越,双生子被视为不祥。其中的因由要追溯到七代以前。那时候出了一位孝珍皇后,贤良淑德,为皇上诞下一双双生子。本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偏偏有术士直言,双生乃妖孽,不可留,否则国将不稳。
皇上爱极了皇后,同时也爱极了自己的两位皇子,在听到这样的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术士五马分尸。
后来,两位皇子长大成人,才艺学识不分伯仲,但皇位只有一个,且按照大越的祖制,立长不立幼。于是,皇上只能传位于大皇子,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引来了二皇子不满,从而发动了一场夺位之战,致使民不聊生。
从那以后,大越便将双生子归为妖孽转世,在民间,但凡有生了双子的女人都会被处以火刑。
“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本宫又没有说错!”大铭公主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也是个倔强的女孩儿,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
长公主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着一旁的冷月递了个眼色,“去给大铭加一些菜,免得她够不着,胡乱发泄!”
冷月颔首,拾起银筷,为大铭公主布了一些菜。
冷月是谢小桃在竹林里见到的着墨色罗衫的婢女。人如其名,冰冷如月芒。谢小桃还从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笑容。
看着前面小碟子里静静躺着的鹿肉片,大铭公主不由得紧张起来,偷偷看了一眼长公主,对方的面色虽是平静如常,但她却看出了隐藏在那倾城容貌下的薄怒,便是知趣地收起了自己的那一套“歪理”,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见状,秦楚衣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今日有长公主在场,否则就凭着大铭公主那一番不负责任的言辞,她们足可以在天牢里走上一遭了。皇上最为宠爱大铭公主不假,但不代表就会爱屋及乌,连着她身边的人也一并喜欢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如同一张网紧紧地网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沉默良久,大铭公主又开了口,却是为了称赞自己碟子的鹿肉,“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长公主淡淡道,希望能以此堵住她的嘴。
“嗯!”大铭公主乖巧地点头,“也多亏了驸马猎杀了这一头鹿,才使得我们今日能有这般口福!”
都说驸马爷对长公主喜爱的紧,每每遇着新鲜玩意,都会第一个想到长公主,就好比这次的鹿肉,也是在猎杀后的第一时间就送回到了公主府邸,希望博佳人一笑。
用过鹿肉之后,长公主先一步离开,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她们三个年轻的女孩儿。
少了那位冷面美人,屋内明显暖了许多,气氛也比之前愉快了不少。
三个女孩儿玩笑逗乐,玩得好不欢乐,如果她们就这样一直玩闹下去,该有多好!
……
回到侍郎府的时候,雪还在下,偌大的宅院都被积雪覆盖,又添了几分寒意。
谢小桃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踏着一地绵软的雪向花槿阁走去。她没说过一句话,就连跟在后面的如画也没有开口,一路上只听见鞋子辗压素雪而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啪——”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原本的静谧气氛,好像是瓷器摔碎的声响。
未等谢小桃辨识明白,便听见了绿屏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你怎么又打碎东西了?!”
旋即,传来了连翘的声音,惶惶中带着属于她的怯懦,“绿屏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你能换个说辞吗?”显然,绿屏是生气了,“从你来这院子,都摔碎了多少东西?哪一次不是说你不是故意的?”
伴随着这声音,谢小桃缓步踏进了院门,就见绿屏叉着腰,数落着连翘。
“你以为这些杯啊,碗的,就不要钱了,是吗?”绿屏伸手,指着她。每月,陈玉珍拨给各院子小姐的月钱都是有数的,这样摔下去,恐怕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月钱都不够添补的了。
这一幕,看得谢小桃哭笑不得,好像自从她花了二百两为连翘修了玉镯以后,绿屏就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里都跟钱啊,银子啊计较,特别是看见连翘摔了东西,更是有种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冲动。
“一天摔一个,六天就是摔一套,你的手是面捏的吗?怎么总拿不稳东西呢?”绿屏喋喋不休着,看了眼地上的杯盏,甚是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你知不知道,这套杯子是小姐最为喜欢的?”
“啊?”连翘讶然,低下头,看着地上被摔成三瓣的杯盏碎片,上面绘的桃花也是从中间断裂开来。“怎么办?小姐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的。绿屏姐姐,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绿屏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纠缠,“这得看小姐如何说了。”瞧着连翘益发苍白的小脸,终归还是败下阵来,“你摔得时候,怎么不想着害怕呢?小姐虽然好说话,但不代表就软弱可欺。她的东西不是你我说摔就可以摔的!”
“绿屏姐姐……”连翘声音里的悔恨又浓郁了几分。要是谢小桃知晓她把这套绘制了桃花的杯盏摔碎了,会不会大发雷霆?
想着,连翘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陈妈妈,那位可曾是陈玉珍亲自派过来的,还不是被谢小桃扫地出门了?
“好了,就一个杯盏而已,收拾妥帖了便好,犯不着如此计较。”谢小桃缓步走了过去。
绿屏更是生气,气得跺了跺脚,“小姐!您怎么就知道袒护她啊?”其实,她并不生气谢小桃的故意袒护,只是不喜欢对方在她教训连翘的时候突然出现。连翘本就是个笨手笨脚,不是摔这个,就是摔那个,加上谢小桃从不曾与之计较,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有恃无恐。
这样的歪风不可长,所以绿屏才想着借机好好教训教训连翘的。现如今,陈妈妈已经被撵走了,作为大丫鬟的她自然要拿出几分老人的姿态,为谢小桃打理好院子,同时也要注意节俭持家。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的银两是大风刮过来的。
“不是袒护,而是觉得既然已经摔碎了,生再多的气也是无用,倒不如快些收拾好,免得碍眼。”谢小桃温和地说道。她并没有多喜欢那套茶盏,只是觉得每每用它们饮茶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提醒自己是谢家的女儿,名叫小桃。
绿屏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该接什么好了。
谢小桃看向了还处于忐忑之中的连翘,“以后这端杯子端碗的活计,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她略一沉吟,“就帮着崔妈妈一起打扫庭院吧。”
咦?绿屏错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谢小桃的模样,好像不是在说笑的,心底便是生出了几分得意。若是连翘不再在屋子里伺候,很多瓷器就可以免遭毒手,逃离被摔碎的厄运,而且崔妈妈那边也不至于太过劳累,真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却不知,谢小桃这样安排,还有第三层原因——那便是不想她与连翘再起冲突。连翘生性软弱,动不动就爱哭鼻子,听得谢小桃很是烦闷。
一番交代之后,谢小桃重新迈开步子,向着自己房间走去,才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不好了,四小姐……”是霜姨娘身边服侍的丫鬟。
谢小桃心头一紧,忙道:“怎么了?”莫不是霜姨娘出了什么事?
那名丫鬟跑得气喘吁吁,也不顾自己的狼狈,“霜姨娘出事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方才,霜姨娘去花园里散步,不知怎的,突然昏倒了。”
昏倒?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谢小桃皱起了眉头,也来不及细想,便调转了身子,向着霜痕怨快步奔去,一边走,一边猜测,是不是府上的人见动不了自己,就把目标锁定在了霜姨娘的身上……
136隐瞒实情
谢小桃脚步未歇地赶往了霜痕怨,杜大夫正在为霜姨娘诊治,而苏云轻正挽着陈玉珍的胳膊在一旁等候,虽然脸上挂着担忧神色,却仍是叫人心寒。
这个苏云轻,亲娘都昏倒了,居然还呆在陈玉珍身边!
很多时候,谢小桃都无法理解她,为何总是把自己的亲生母亲放在第二位,宁可用热脸贴上陈玉珍的冷屁股,都不肯去关心一下该关心的人。
经过一番诊治,杜大夫站起身子,对陈玉珍道:“夫人放心,姨娘只是操劳过度,休息几日便可康复。”他对陈玉珍递了个眼神,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小桃一直都在注意着杜大夫一举一动,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问:“杜大夫可是还有其他的话?”
杜大夫一怔,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会这样问,还问得是如此的理直气壮。“是有些话要说,但不方便当着小姐们的面。”他也是活了半百年岁的人,哪怕是被人当场说中了要害,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能改口,继续着他那沉着的医者风范。
“什么样的话,不方便当着我们的面说?”谢小桃继续逼问着。
话音落下,陈玉珍面上的笑意有了收敛之势。
一旁的苏云轻正好瞧了个仔细,在陈玉珍动怒以前,忙开口道:“锦儿,既然杜大夫说不方便我们听的,那自然是不能叫我们听了去的事情。”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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