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何要这样说?”谢小桃并没有听懂。事实上,她与大铭公主也认识好几年了,那时候的对方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如果我们能在很小的年纪里就遇见,我的世界就不会感到这么的孤单了,而我也不会只学会了任性和胡作非为。”大铭公主缓缓叹了一口气,尽是对生活的无奈,“你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敢与命运做斗争的人,而且可以斗争得那么彻底。”
谢小桃没有说话,她实在无法告诉对方,自己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完全是生活教会了她坚强罢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也是一个可以与命运较量的人,完全有能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在命运的重负下,我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说话间,大铭公主的眼角又有泪水滑了下来。
“只要公主想要去做,就没有什么就做不到的。”谢小桃能感觉到大铭公主是不愿意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的。她只想要对方幸福,哪怕是那种为了自己而不顾任何人的感受的自私的幸福。
“想,倒是可以想,但做,终归是做不到的。”大铭公主苦苦一笑,“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是大越的公主。以前,我一直都觉得公主这个身份,对我而言是一种荣耀,特别是想到了父皇对我的百般宠爱,我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幸福也是需要代价的。你能拥有多少,就注定会失去多少,而这样的代价似乎就叫做是成长吧?”
“成长?”谢小桃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大铭公主的话。上一世的时候,她不也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吗?整日都活在被人算计的谎言中而不自知,也是到了最后才明白,事实并非如自己想象的一样。这是她的不幸,但在现在看来,却又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叫她先学会了失去,再来拥有。
“是啊,成长。”成长,这两个字对于大铭公主来说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再也没有以前提到时的欢喜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要体会到什么是成长。”那样的滋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她痛苦的不是别的,而是不能够在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桃,这恐怕是咱们最后一次这样以朋友的身份谈话了吧?”大铭公主忽然生出了几分感慨。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三天以后,你就不要来送我了,我害怕我会忍不住后悔,一旦后悔了,就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大铭公主慢慢地解释着,想到此番一别,山高水远的,她的心就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中一般地痛了起来。
谢小桃被大铭公主的这一番话所触动,久久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就在谢小桃无言以对之际,大铭公主又是开了口,“你不要来,叫六皇兄也不要来。”只要储沂轩不来,阿夏就不会来,到时候,她就可以像当做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那个一直都在男扮女装的人一样潇洒的离开。
……
很快,三天的时间就这样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悄然而逝。
在皇上和众多送行的人的目光中,大铭公主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神情是那么的坚决,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
没有人知道,在她踏上车子的那一刻开始,心就已经死了,不,确切的说,在她决定远嫁融夏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她知道,不久之后,这辆马车将缓缓载着自己远离这片生她、养她的故土,极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她的心却是如此的平静,或许是因为想念的人都没有来送行的缘故吧?
然而,大铭公主却是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树影里,还躲藏着一个人影,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她,心头却在隐隐作痛。
还是那一身火红的衣衫,可此时才阿夏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毅,一种属于男儿才会散发出来的气息。
明明谢小桃都已经吩咐过他,不要去送了,可他还是没有管住自己……
738只是什么
阿夏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那辆马车,心里想着的却是与大铭公主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纵然,那时候的他觉得大铭公主是如此的任性,任性到叫人反感,可在这一刻看来,之前所有的讨厌都变成了一种可爱的表现。
阿夏忍不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并没有好好对待她。
“阿夏,你就给本宫唱一首歌嘛,唱一首又不会死人啦。”回忆里,大铭公主恍如孩子一般的死死拽住阿夏的衣袖,一边摇晃,一边央求道。
当时的阿夏自然是选择了拒绝,而且拒绝得还是那样的干脆,“公主,奴婢不会唱歌。”
“是不会唱,还是不想唱啊?”大铭公主反问道,未等阿夏做出回答,她便是再次开了口,却是在感慨着什么,“唉,说起来还真是叫人郁闷啊,如果有一天本宫不在了,却是连你的歌声都没有听到,岂不是要亏死了?好阿夏,你就唱给本宫听吧。”
……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都清晰得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阿夏也只以为大铭公主是在耍小孩子脾气,随便说着玩的,却是怎么又都不会想到,当时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也有变成现实的一天。
公主,你要听我唱歌吗?阿夏在心里默默地问着,可惜哪里还能听得见大铭公主的回答呢?
望着那缓缓而行的马车,阿夏的心里就好像压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得喘不过来气。
想到过不了多久以后,自己便不会再见到大铭公主了,阿夏不由得悲从中来,竟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那涂着鲜红胭脂的唇,开始清唱道:“归去来兮,雁影成行胡不归?寄月盼盼寸肠,常常临窗望,却不见归人影。归去来兮,枯草积雪寻不见,孤月寒寒透骨,狐裘难敌寒,思故人何时归……”
清朗的歌声沿着微寒的风吹向了盛载着大铭公主的马车。
坐在车子里,大铭公主微微一愣。有人在唱歌?是谁?
问的时候,她不由得联想起了阿夏,一时之间有些乱了方寸。是阿夏在唱歌吗?是他吗?为何歌声这样的悲凉?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不舍得我走吗?
想到这里,大铭公主不敢想下去了,生怕自己会动摇离开的决心。她倔强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还是会见缝插针般地钻进来,勾得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当然,阿夏的歌声并不是只有大铭公主一个人才能听见,负责护送着马车前往融夏的侍卫也听见了。
在听见那歌声以后,为首的一名侍卫忽然拽了拽马缰,停了下来。
“大人,为何不走了?”在他身后,有一个同样装备的侍卫问。他们都是融夏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来了大越,便是临时改了称呼而已。
“听,有歌声。”为首的那名侍卫开口道。
“是歌声。”另一名侍卫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调子是咱们融夏的。”说到这里,为首的那名侍卫便是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对着身边的人打了一个眼色,“去,把那唱歌的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归去来兮,雁影成行胡不归?寄月盼盼寸肠,常常临窗望,却不见归人影。归去来兮,枯草积雪寻不见,孤月寒寒透骨,狐裘难敌寒,思故人何时归……”
远处,树影里阿夏仍然在唱,可惜并没有唱完,就被从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儿堵住了嘴巴。
“疯了吗?怎么在这么一个场合唱这首歌?”是荣王爷储沂轩,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好像阿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
在看见储沂轩后,阿夏先是一愣,转而又慢慢归为了平静。想想,这个世上能轻易逃过自己的耳朵靠近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储沂轩一个了吧?
过了良久,阿夏才缓声道:“公主说,她没有听过我唱歌,所以我就想在她离开之前,唱给她听。”
“疯了吗?融夏使者就在不远处,你唱这首歌,就不怕暴露自己吗?”储沂轩又问,表情看上去比之前要严肃许多。
阿夏被问得无言以对。事实上,他只是想在大铭公主离开以前,满足一下她那小小的、几乎是轻易便能满足的心愿而已,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番举动会暴露自己。
未等阿夏做出回答,储沂轩便又是厉声吩咐道:“先离开这里。”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阿夏的手,向着树林深处跑了起来,直到确定周围足够安全,适才松开了对方的手。
或许,一切真的如储沂轩预想的一样,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融夏的侍卫也追了过来,但哪里还能寻得到阿夏的人影?他们又在周围搜寻了好一阵子,也是没有能够找到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动身离开。
然而,他们的离开并不代表什么,更不能说环绕在阿夏周围的麻烦完全消失了。
储沂轩明白,今天阿夏的这种暴露自己的行为极有可能会对他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会毁了他们这些年来小心隐藏着的秘密。
……
在大铭公主离开上京城的第三天,皇上终于是下令将还被罚作闭门思过的慎王爷储沂谨放了出来,甚至还亲自动身去了那边一趟。
当皇上前往慎王府的时候,储沂谨正抱着酒坛在喝酒。看着那已经喝得醉意醺醺的男人,皇上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对方的身旁。
“朕已经下令解除了对你的禁制。”皇上幽幽地说,全然没有在意对方到底能不能听得清楚。
在听见这一句话后,储沂谨却是忍不住轻嗤出声,“皇上大老远的特意跑过来,就是要和臣弟说这样的话吗?是不是还打算叫臣弟跪着叩拜感谢啊?”
皇上清楚,在储沂谨的心中是有怨气的。在他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抛弃掉自己身份的准备了。在这里,有的只是他们兄弟二人,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对其进行包容的。
皇上伸出手,打断了储沂谨正欲端起酒坛的动作,“喝酒伤身体,不要再喝了。”
“好一句喝酒伤身体,就算是伤,也是伤的我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储沂谨话中带刺,似是在借着这句话去挖苦对方,“不像皇上,只要随便张一张嘴巴,就能轻易决定了别人的命运,甚至是要了他们的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在变相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他并不能很好地消化这话,更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时候起竟然会在对方的眼中变成如此不堪的一个人。
“什么意思?”储沂谨兀自笑笑,“没有什么意思啊,如果皇上觉得不舒服了,臣弟收回便是了,大不了你再罚臣弟在王府里多待一些时日。”
“你这是真的在生朕的气吗?”
“哪敢?皇上是九五之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敢生你的气。”
“那你就跟朕好好说话!”
储沂谨睁着那已然染上了一层醉意的眼,定定地看着皇上,片刻之后吐出两个字,“不会。”
果然还是生气了!皇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怎样才可以不生朕的气?”
“皇上可以把大铭接回到上京城吗?”储沂谨直截了当地问。
面对着对方的问话,皇上竟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铭本身就是大越最为尊贵的金丝雀,又怎么能被拽去过鹰的生活?”储沂谨感慨道。谁都清楚,融夏是一个以游牧为生的国度,那边的女子要比大越凶残许多。储沂谨真的害怕大铭公主会适应不了。
“除了这一件事外,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皇上顿了顿,复又继续道,“大铭是大越的公主,身上有自己的使命,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父亲兄长的庇佑下生活吧?”
“哼,说穿了,皇上还是希望靠着大铭,来稳固自己的江山!”这样的行为叫储沂谨不耻,“身为一个男人,你竟然叫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你的江山稳固,你惭愧不惭愧啊?”
这一句话戳中了皇上的软肋,他并没有反驳,“是,这件事是朕的错,可朕也是无法选择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朕会尽可能的去补偿。”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储沂谨除了想笑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最是瞧不起的便是皇上的这一点——明明是做错了,却还是要说一切冠冕堂皇的话,给自己找理由!
在储沂谨看来,这辈子皇上所愧对的女人何止只有大铭公主一个?那些藏在后宫中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被他苦过,坑过?
储沂谨并不明白眼前之人到底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会有那么的人争相抢着要为其作出牺牲?
“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要生了!”就在皇上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从宫中来的太监打断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开始紧张起来。
739血色婴儿
“只是,皇后娘娘这一次生得并不顺利……”那名太监回答道,“太医说,这一次恐怕有难产的迹象啊。”
听闻此言,原本还打算坐下来同慎王爷储沂谨化解矛盾的皇上便是再也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子,不由分说地朝着皇宫走了起来。
毕竟,如今正在生产,不,确切地说,是在鬼门关上徘徊的女子是他的皇后,是跟随在他身边很多年的结发妻子。
身为一个男人,他绝对有理由要好好去陪伴对方。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上终于在快马加鞭下,火速赶回到了皇宫。
“怎么样?皇后生出来了吗?”皇上一边问,一边便是向着房间里冲。
可惜,刚刚走到了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皇上,不可以进啊。产房乃污秽之地,您可千万不能进去。”
“走开!”皇上却是不由分说地推开了对方,径自冲了进去。
才一踏进房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是扑面而来,紧接着就传来了皇后顾凌岚的叫喊声,却是有气无力,应该是折腾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放弃啊。使劲,再用点力气!”稳婆在床榻边上,用话语劝解着说,看起来是如此着急。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她会希望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生产的是自己,这样就不至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