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张黄符咒,贴在了谢小桃的额头上,含了一口水喷了过去。符纸只是被水浸湿了,却没有看见任何变化。
这……神婆子有些惊讶,又转过身子,拿起另外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绿屏的额头上,和刚刚一样,含了一口水喷了过去。符纸上依然没有出现代表鬼怪的印记。
神婆子不由得担心起来,怀疑着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夸下了海口,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验出来,岂不是真的要自残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原本应该放回案几上的碗竟是只放下了一半。
“啪——”瓷碗落在了地上。脆生生的声响听得杨姨娘有些心慌。不是应该一下子就能证明那野丫头就是鬼怪的吗?怎么又要搞出这么多的名堂?
“你们在干什么?”身子虚弱的陈玉珍在习秋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为何要把侍郎府弄得如此乌烟瘴气?”
“夫人,仙姑说花槿阁出了妖邪,正在作法呢。”有下人谄媚道。
“作法?”陈玉珍不屑地撩了眼不远处的神婆子,“一个连碗都放不好的人,也配做仙姑?”
神婆子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反应也快,“碗是被妖邪打碎的,她是害怕自己暴露。”言罢又吩咐人重新准备了一碗水,从容不迫地走向了红儿,心里却已是一片慌乱。这要是验不出来,她的下场……
104搬起石头
“噗——”一口水照着红儿的面门就喷了下去。
在水喷出以后,顶在红儿头顶地黄符纸上多了一道红色的符文。神婆子立刻道:“夫人,这就是妖邪!”同时也为了自己偷偷捏了一把汗。还好,还好,总算叫她验出来一个,至少她的名声保住了。
“啊……”在场众人不由得发出感慨,好像是恍然大悟。原来红儿才是一直把苏府上下搅得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杨姨娘也是同样惊愕的神情,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指认出那野丫头的吗?
她错愕地看向了一旁的沫儿,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地质问着对方,你不是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沫儿也是想不明白,昨日那神婆子可是再三向自己保证万无一失的,怎么妖邪就从四小姐变成了她身边的丫鬟红儿了呢?
苏云轻为谢小桃递过了帕子,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水渍,看着那一张被水晕花的小脸,满是心疼。
而谢小桃这一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人若是连断手断脚都经历过,这点也就根本不算什么了。她看向红儿,点漆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夫人,这丫头就是妖邪,必须被火烧死!”神婆子继续蛊惑着众人。
红儿大惊,赶忙看向了陈玉珍,“夫人,奴婢不是妖邪,真的不是……”
“妖孽,你还敢狡辩?”神婆子呵斥,拿起桃木剑劈向了红儿。
也不知道红儿从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地从老妈子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连跑带颠地跪到了陈玉珍面前,“夫人,红儿自小就在苏府生活,一直尽心尽力,怎么可能会是妖邪啊?”
远远的,苏景坤和苏绍也是走了过来,刚巧看见了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应着声音,红儿望了过去,在见到苏景坤后,被泪水浸湿的眼中立刻变得明亮起来。她跪行到了苏景坤的身边,“少爷,您可要为奴婢说句公道话啊!”
“把她拽开,一个下人怎么能随便拉扯少爷的衣袍!”陈玉珍不悦地命令道。
不多时,红儿被强行拽到了一旁。她看着苏景坤,两行清泪顺面颊淌落。难道她就要被活生生烧死了吗?不,不可以!“少爷,求您救救奴婢啊,奴婢可是您的人……”
哀求的声音随着清风缓缓飘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如同在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中,溅起了一片不小的动静。
不但是其他人,就连谢小桃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震惊之余,她适才想通,原来红儿是为了和苏景坤私会,才会有那些反常之举的。
她看向红儿,除了默哀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红儿不说出自己与苏景坤的关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惜……
陈玉珍是个讲究脸面的人,又怎么会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下人搞得不清不楚的?更何况苏景坤尚未娶妻,万一传出去,又有哪家小姐敢嫁过来呢?
“景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绍的面子挂不住了,厉声喝问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苏景坤身上。苏景坤手足无措,说话也没有了底气,“我……我……”
“少爷,奴婢肚子里可是怀着您的骨肉,您不能不管我们母子啊!”红儿无助地乞求着,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后一张护身符。
陈玉珍气得浑身不停颤抖,也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扬起手就朝着苏景坤扇了过去,“你这个逆子,连你妹妹房中的人都敢动!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
苏景坤躲闪,却也是挨下了半个巴掌。他活了十五年,还从未受过这般羞辱,也不管红儿的死活,当场否决道:“母亲,你怎么可以听信一个贱婢的片面之词就对你的亲生儿子动手呢?”他气哄哄地指着红儿,“不是说她是妖邪附体吗?一个妖孽说的话,又怎么能信啊?她说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一定要认下吗?”
“是啊,”神婆子也是随声附和着,“妖孽说的话不可信。”
红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视着苏锦坤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好像三魂七魄都已经被抽走了。
谢小桃注视着了无生气的红儿,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曾几何时,她不也是这样被男人利用后狠遭抛弃?
“夫人,这种妖孽不能留,还是烧死比较好。”有下人提议道。
陈玉珍的眼底也有杀气闪过,这贱婢的确留不得。
“对,烧死!”
“不!”红儿又恢复了神智,一个劲的猛摇头,“不,我不是妖孽!我不是!”说的时候,已经有老妈子朝她走了过来。
“等一下!”千钧一发之际,谢小桃开了口,缓步走到了陈玉珍面前,“母亲,凭借一个江湖术士的片面之词就要烧死一个大活人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可她是妖孽转世,你难道想袒护她不成吗?”杨姨娘问,还想着拉谢小桃下水,“莫非,你也是妖孽不成?”
“妖孽?就凭一张符纸就断定一个人是妖孽?我看这来路不明的神婆子才是妖孽吧?”谢小桃冷声反问道。
神婆子辩驳道,“你胡说,我乃半仙之躯,怎么可能会是妖孽?”
“是吗?”谢小桃拿起了一张黄纸符,未等对方反应就将它贴到了对方的脑门上,含了一口水,狠狠地喷了过去。
水落,黄纸符上立刻显出了红色的符文,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一众惊愕之声中,谢小桃笑着询问,“怎么办?看样子你也被鬼魂附身了!”她又看向了杨姨娘,“姨娘,你深信不疑的仙姑居然也是个鬼怪,这可如何是好呢?”
杨姨娘做出惊骇状,“怎么会这样?”
谢小桃轻蔑地笑了起来,“这种人不过是骗子而已,事先在符文上用药水画好图案,等药水干了用来招摇撞骗,我原本以为她有多高明呢!”
“那为何你和绿屏会没事?”杨姨娘壮着胆子问,倒是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这就是骗子的高明之处了,她不是每一张符上都用药水写了字,因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鬼。”
她将手中的碗砸到了神婆子的脸上,当即砸了个桃花朵朵开,语气也不似之前一般的柔弱,“你这骗子,谁给你的胆子来我们侍郎府招摇撞骗的?”
这时,苏绍也反应了过来,“来人,把这骗子绑起来,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说为止!”就算不说,这神婆子也没有命再活着走出去了。
神婆子自知难逃一劫,却仍是不肯放弃,跑到杨姨娘身边,抱着她的大腿道:“夫人,您只是叫我来府上做场法事,可没说会挨打啊!大不了,您的银子我不要了,求您放我离开吧。”
杨姨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赶忙踹开了神婆子,“你……你怎么敢污蔑我?分明是你先跑到我们苏府说我们府上阴气太重,怎么会是我请你来的?”说完,她跪在了苏绍面前,“老爷,婢妾是受了这妖人的蛊惑才会叫她进来的,没想到见行迹败露了,她就反咬婢妾一口,您可一定要为婢妾做主啊。”
“胡说!分明是你告诉我,府上很多人都病倒了,要我到府上闹上一闹,叫所有人都以为四小姐是被妖邪附体,然后放火烧死她的。”生死面前,神婆子才不管这话说出来的后果,只要能叫她活下去,说什么都可以。
“好狠的心肠……”安静的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纷纷指责起杨姨娘来,谁也没有心思再去辨认神婆子的话是真还是假了。
“老爷,您不能相信这婆子的话!刚刚她还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我们府上有妖孽呢。这妖婆子满嘴都是谎言,她是想拖我家姨娘下水啊!”沫儿也是跪在了杨姨娘的身边。
“是啊,是啊,婢妾是无辜的……”
蠢东西!陈玉珍恶狠狠地剜了杨姨娘一眼,想不明白对方为何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这个贱妾,只代我管了几天后宅就闹到了这般田地,若是时间再久一些,是不是咱们苏府就的房盖都要挑起来了?”
杨姨娘无话可说,却也明白这是陈玉珍在保全自己。
一名门房走了过来,“老爷,积善堂的伙计给杨姨娘送药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外面等着,您看……”
“药?什么药?”苏绍生出几分疑惑。
听见积善堂三个字后,杨姨娘不由得紧张起来。
“姨娘的头疼还没有好吗?”谢小桃忽然开口道,“前几日,我还想跟莲儿说积善堂是间小药铺,他们的药可能不如普祠堂的好。”
苏府的药都是在普祠堂拿的,不管是哪位主子生病,也只会遣下人去里面抓药,又怎么会去没什么名气的积善堂?
苏绍也是怀疑了,要人去把普祠堂的邵大夫请了过来。
105孩子父亲
不一会儿,邵大夫被请到了府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药包,除了一些药材外,中间还有一个只有小包。
不,不可能!杨姨娘益发呆不住了,快步向着邵大夫冲了过去,试着夺过对方手中的药材包。
“快,快把她拦下来。”苏绍当即命令道,但还是晚了一步。
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邵大夫手里的药材包就被杨姨娘一把拽破了,大大小小的药材散落得到处都是,而杨姨娘也在与下人的撕扯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最惨的是,从她的袖子里竟是掉出来一包大小差不多的药。
两包小药包横躺在地上,成双成对的,看起来好不恩爱。
“不!”杨姨娘伸手去抓药包,但也只抓到了其中一包,另一包还是落在了邵大夫手中。
邵大夫打开药包,是一包白色的药粉。他捻起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当即变了脸色。
“邵大夫,这是什么药?”
邵大夫不知该如何表述,想了半晌,回答道:“是一种可以叫好人生病的药。”
“生什么病?”苏绍继续逼问。
“叫人看上去会越来越虚弱,但长期服用也会要人性命。”邵大夫看向苏绍,似是有难言之隐,“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绍与邵大夫走到了一旁,一番耳语后,又折了回来,整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扬起手,狠狠地甩了杨姨娘一记耳光,“贱人,府上的人接二连三病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杨姨娘被扇倒在地,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身子碰到冰冷的石砖后,竟是变得格外平静。她自知已是大祸临头,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是,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先对大小姐下药,然后又对绣儿下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听后,陈玉珍很是震惊,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视若珠宝的女儿是因为被人下药才会长病不起的,若非是身子不舒服,恐怕也会冲上前赏杨姨娘一记耳光。
“为什么?”杨姨娘轻蔑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癫狂,“还不是因为那个野丫头?!”
“我?”谢小桃站了出来,大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你不好好在山上呆着,干什么非要回来?”杨姨娘指责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灾星!从你一回来,我家绣儿就开始出事,先是被猫挠伤了手,又是被你害的得姐妹不和,不但如此,你还抢走了她的机会。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进宫为大铭公主绣制屏风的人就是我家绣儿!”
“所以,你就要陷害我家小姐吗?找来了这么一个江湖骗子,意图把我家小姐活活烧死?”绿屏挺身而出,挡在了谢小桃面前,生怕杨姨娘会突然出手伤害了她。
“陷害?这是她自找的!不怕再告诉你们,就连府上的流言也是我命人放出去的。”杨姨娘恨恨地说,“她就是一个妖孽,一个丧门星!依我看,烧死都算是便宜她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时霜姨娘也是闻讯赶了过来。府上数她被下的药量最大,整日昏昏沉沉的,好不萎靡。在丫鬟的搀扶下,她走到了杨姨娘身边,“我的女儿招你惹你了?”
“你说呢!”杨姨娘也是发起狠来,“我要是你,早就在襁褓的时候就把这祸害掐死了!”说着,作势要对谢小桃动手。
谢小桃作惊慌状,护着霜姨娘闪到了一旁。
就见杨姨娘扑了个空,直直地冲到了案几前,撞到了烛台。香炉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她的腿上,“咯吱”一声,好像是把骨头砸断了。
“啊……”
凄惨的叫声并没有换来些许的同情。苏绍没好气地撩了她一眼,“先把这贱人关进柴房里去。”
一旁的神婆子双腿抖如筛糠。一个姨娘都落了个如此的下场,那她这个装神弄鬼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下一刻,苏绍就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把这个骗子给我好好的打!别以为会点小把戏就能四处招摇撞骗了!”
一场闹剧进入了尾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但陈玉珍却想起了一个人——一直没有被人注意到的红儿。
“把这贱婢也给我带下去,放着好好的下人不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