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苏绍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个还被关在绣禾居的苏云绣的身上,“她也被关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全府上下都知道苏云绣是因为谢小桃才会被陈玉珍下令关在绣禾居的,所以当苏绍问出这样的话后,苏婉怡立刻就将这个问题同谢小桃联系在了一起,甚至觉得这是苏绍在故意针对她的,于是赶忙开口道:“父亲,这恐怕就要问四姐姐了,问问她为何至今不肯原谅二姐姐了。”
听见苏婉怡将矛头转到了自己身上,谢小桃也没有觉得多害怕,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她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苏绍回答:“父亲,这件事还要从二姐姐逼迫绿屏从假山上跳下去说起,害得绿屏至今都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当时,若不是她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相信母亲也不会下令关了她的禁闭,更不会说要她诚心悔改了,才能被放出来。”
“可二姐姐后来不是主动找过了你吗?”苏婉怡又问,好像是抓准谢小桃话中的纰漏便开始进行攻击。
谢小桃仍是不惊不惧,甚至连看都未看苏婉怡一眼,“是,她是到过我那花槿阁不假,可我实在看不出来她是真心悔改的。我只是叫她给绿屏道个歉而已,熟知她竟然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完全没有了千金小姐该有的模样,就好像街头的泼妇一般,我又如何能认定她是真的有悔改之意呢?就算我能相信,但我实在无法面对与自己情同姐妹的绿屏。”说着说着,她兀自垂下了眼帘,幽幽叹了一口气,“唉,要知道绿屏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床上了,一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而我只不过是要二姐姐给绿屏道一个歉有那么难吗?”
听见谢小桃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还打算看她出丑的苏婉怡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机会,便是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如果你们觉得给二姐姐的惩罚太过严重了,那就尽管把二姐姐放出来吧,锦儿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说完这一番话后,谢小桃便是及时闭上了嘴巴,真的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如今在侍郎府里,能被苏绍看中的女儿只有两个,一个嫡出的苏婉怡,一个就是庶出的谢小桃,虽然前者身份尊贵,但论影响力远远没有后者来得强烈,更何况也只有后者才能真正得到皇上的信任。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是关系还是利用,于情于理苏绍都不会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庶出而得罪谢小桃。更何况,谢小桃方才也明确表示了绿屏这辈子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苏绍当即冷下了脸,“那丫头是反了不成吗?自己做错了事,还觉得有理,还觉得理直气壮了不成?”
这样大的火气连坐在一旁的陈玉珍都被吓了一跳,“老爷,云绣那丫头不懂人事,这您也是知道的,又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毕竟杨柳死得早,自她死后,就没有人再教导她了。”
苏绍恨恨地哼了一声,“如果杨柳还在的话,只怕比现在的情况更为糟糕!”
惶恐苏绍会给自己扣上一个“平日里疏于管教子女”的罪名,陈玉珍连忙劝说道:“其实云绣那丫头也是……唉,罢了,不说了。老爷,今天是柳儿妹妹进门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小事而影响了心情。像这种芝麻大的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打算如何处理?就这么一直淡着?是不是云绣一直不肯认错,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关着她?”苏绍的语气仍是很不客气。
陈玉珍听得很是心痛,结合之前他们在私底下谈论过的事情,她就已经猜出这一次苏绍其实是有打算把苏云绣送给太傅赵大人当续弦。“哪有一直不管的道理?我这不也是打算等着把柳儿妹妹安置好了,再去过问这件事的么。相信过去了这么久,云绣那丫头也已经有了悔改之意。”说话间,她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谢小桃黯然神伤的脸上,“锦儿,既然是你二姐姐做错了事情,那今天我就叫她当着大伙的面给你赔个礼,道个歉。你就当做她是在给绿屏道歉的,也就别再追究她的过错了,好吗?”
其实,陈玉珍也明白要一向自恃清高的苏云绣给一个身份卑微的贱婢道歉比登天还难,所以她才选择了这样一种折中的方式。只是,这样的做法与她的想法相悖。她原本是打算以这件事为借口,好好关苏云绣一段时间的,却不想苏绍突然会问起来。
当家主母都已经发话了,谢小桃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一切全都听母亲的,只要二姐姐是真心悔改的,锦儿真的不会再计较什么,毕竟我们是姐妹。”
陈玉珍点了点头,当即吩咐下人去绣禾居将苏云绣请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在看见陈玉珍命人请苏云绣过来的时候,苏云绣有多开心,以为自己又可以开开心心在阳光底下生活了,却不想竟然会被要求当众给谢小桃赔不是,听见那样过分的要求,她的心情一下子从天上跌落至了谷底,整张脸上再也没有好看的笑容。
“云绣,既是做错了事,就该诚心改过!”不待苏云绣拒绝,苏绍当即下令道。
苏云绣身形一颤,明显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心惶惶不安,反复掂量了许久,那股傲气最终还是败给了苏绍的威严,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谢小桃道了一个歉。
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苏云绣的眼眶明显变红了,隐隐透出了些许的晶莹,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却是无法勾起谢小桃半点同情心。在谢小桃看来,这种人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处处想着迫害别人,又怎么可能会落到当众出丑的田地?
苏云绣,这一次就且暂时放过你一马,谢小桃默默地说,却仍是能清清楚楚记得苏云绣说过的话,苏云绣说过:“咱们走着瞧,谁下场悲惨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人抬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来迎娶我,而你就一直要背着生母水性杨花的恶名,低着头生活!”
说实话,谢小桃真的是有些好奇会有什么人肯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那个如悍妇一般的苏云绣。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那么爽快便答应暂时放其一马。
此时此刻的谢小桃已然做好了看一场好戏的准备,便是重新将头抬了起来,不想竟是对上了一双眼睛,是一双很是好看的凤眼,正是那位新姨娘秦柳儿,而对方只是嫣然一笑,便是转过了头。
不知为何,谢小桃总觉得秦柳儿笑得很有深意,好像无底洞,叫人一下子看不见底。
575往事重提
黄昏的晚霞将偌大的庭院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丽且短暂,短暂到还来不及欣赏就被沉沉的月华所取代。
乘着这片静谧的月色,谢小桃与连翘一起沿着游廊徐步而行,很快便是来到了霜痕怨。
谢小桃将连翘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对着对方道:“这里由我一个人来就够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跟随在主子身边,尽心尽责服侍自家小姐,是身为贴身丫鬟的连翘应尽的本分,她摇头拒绝,“小姐,奴婢不累,还是叫奴婢跟着你一起去吧。”
谢小桃并没有同意,“我只想跟我娘单独待会。”
这话一出,连翘便明白谢小桃是真的不想她再呆在这里了,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谢小桃微微颔首,拎着那只装满了饭菜的食盒,继续朝着前面走了起来。
和其他院子的热闹不同,霜痕怨显得极为冷清,整个院子里也只有主屋的窗户上能透出淡黄色的烛光。
“咳咳……”安静了好一阵子的院子忽然传出了一阵咳嗽声,将原本的寂静打破。
进而,又传出了雪晴满是焦急的声音,“夫人,你怎么样了?啊……你咳血了!奴婢这就去找四小姐!”这样的声音落下了很久,却是没有看见雪晴冲出门的身影,想必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别……别去……不要再去打扰那个孩子。”这是霜姨娘的声音,不用猜也能知道,一定是她死死拽住了雪晴的手臂。
“可是夫人……”雪晴还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再一次被霜姨娘生生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霜姨娘几乎是花费掉了所有的力气,足可见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听着那充满了痛苦的声音,谢小桃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迈开了步子。
很快,她便是推开了那两扇紧紧闭合着的木门,换来的是两双诧异的目光,特别是霜姨娘。
霜姨娘瞪大了眼睛,“孩子,你怎么会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了,但这一次她是已经告诉了谢小桃自己并非是她的亲生母亲了,而且是没有任何保留或是隐瞒。她以为从此以后谢小桃就真的不会再来这霜痕怨了,哪曾想还会……
“我来看看您。”一边说着,谢小桃一边迈开了步子朝着房间里面走。她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雪晴道,“雪晴,这里交给我来就好了,你也早些休息去吧。”
有谢小桃照顾霜姨娘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雪晴自然不会拒绝,“那一切就劳烦四小姐了。”言罢,挪着小步,缓缓走出了这间房间。
霜姨娘的唇角仍是挂着丝丝的猩红,一张脸上尽是苍白,可仍是无法掩盖上面的惊恐,“孩子,你不该再来了。”
谢小桃缓缓走到了床榻前,坐在了霜姨娘的身边,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对方擦去了唇角的血珠,“为什么不该来?就因为上一次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难道那还不足以叫谢小桃不会再踏进这霜痕怨半步的理由吗?霜姨娘困惑。如果她是谢小桃的话,一定不会再来了。
谢小桃对着霜姨娘微微一笑,“前几天,您同我说了一些事情,但还没有听过我的想法,不是吗?”
“所以,你是来……”霜姨娘猜测这一次谢小桃来,一定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就算对方如何责骂,她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因为错了就是错了,而且还错的那样离谱。
谢小桃却没有半点要责怪霜姨娘的意思,“其实,您说的那些事情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霜姨娘有些不敢相信。假如谢小桃真的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肯叫自己一声娘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谢小桃并没有直接回答霜姨娘的问题,“您一定是在好奇既然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肯叫您一声娘亲?”见着霜姨娘越发震惊的神色,谢小桃反而是变得益发淡若,“如果我说,之前叫您的每一句娘亲都是发自真心实意的,您会有什么想法?”
霜姨娘的唇翕动了几下,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是真的不太敢轻易相信。
谢小桃拉起了霜姨娘的手,才发现那一手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冷上许多。谢小桃兀自叹了一口气,“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看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在遇见您以后特别感激上苍,感激您给了我体会到母爱的机会,所以及时我知道您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仍是愿意发自真心的把您当做亲娘。”
这样的话叫霜姨娘听得尤为感动,但在感动之余,更多的则是心酸与愧疚。谢小桃对她是出自真心的好,而她却为了能更好的在侍郎府里生活,不惜欺骗了面前这个善良的小女孩。想着,霜姨娘的眼底便是蓄满了一层晶莹的泪,“可我待你并不好。”换言之,她觉得自己并不够资格去承受谢小桃的感激。
“并不好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谢小桃微笑着说了个谎。对于重生一世的她来说,对侍郎府的每一个人都有深刻的了解,又岂会不知道霜姨娘的那点小心思?不过,正如她说的一样,她是真的希望能感受到母爱,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包容霜姨娘,更何况比起侍郎府的其他人来说,霜姨娘也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孩子……”霜姨娘终于是克制不住地落下了眼泪,神情伤感且憔悴。
谢小桃伸出手,为其拭去了那滚烫的泪,“娘,您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对了,您吃过东西了吗?我给您带了一些吃的。”
霜姨娘抓住谢小桃的手,“孩子,我不饿,你能陪我坐下来说说话吗?”
谢小桃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今天谢小桃所说的话,给霜姨娘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她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孩子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的话,也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好,还有对景康的好,如果不是你的话,只怕现在景康也会像冬儿一样死于非命了。”
“冬儿?是那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吗?”谢小桃试探着问。
霜姨娘兀自叹了一口气,“是,如果他也能活下来,也应该十五岁了。”
“能跟我说说他的故事吗?”
“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当年,我就是因为怀了他,才会被你父亲一并接回到上京城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和云轻被安置在府外别院,直到冬儿满四岁的那一年,大越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特大灾情,百姓流离失所,不少无家可归的难民纷纷涌入上京。你父亲担心我们娘三儿出事,费了好一番周折才说服了当家主母,接我们进住宅。那时候,老爷说夫人是个善妒的女人,害怕她会对冬儿不利,所以才特意嘱咐我,要把冬儿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对外也声称他是个女孩子。”说到这里,霜姨娘忍不住巨大的悲痛,仰起头,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阵子才将那沉痛感慢慢消化殆尽。
期间,谢小桃并没有打扰对方,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后来,冬儿被主宅的人先接走了,而接我和云轻的马车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来的。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以为从此以后我们母子三人就不会再过那种没有名分的日子了,却不想待我回去以后,府上的人都说并没有看见冬儿的马车。”霜姨娘泪眼婆娑地垂下了头,仍是无法面对那样伤心的事。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小桃并不意外,因为她深知这完全符合陈玉珍的做法,为了巩固自己儿子的地位,又岂会允许一个庶子的存在?“那个孩子是死在了来府的路上吗?”
“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在井边发现了一只鞋,一只冬儿的鞋,才知道其实冬儿是被接回府后处理掉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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