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不代表心里也是这般的无所谓。她从床上站了起来,拿过衣服,“既然大姐姐病了,咱们也要去看看。”
长姐生病,做妹妹的理应去看,这是人之常情,绿屏却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小姐,可是现在……”
“几句风言风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如果咱们不去,反倒是更容易叫人怀疑。”谢小桃自己系上了对扣,又吩咐着她去帮自己准备洗漱的用具。
一番梳洗过后,谢小桃出现在了宛西院。她以为自己来得很早,不想刚走到房间门口,便听见了杨姨娘和苏云绣的声音。
母女俩正围拢在苏婉婷的床边,一句接着一句不停说着安慰的话,好像是真的在关心苏婉婷,也好像是故意给身后坐着的陈玉珍做样子。
“母亲,我听说大姐姐病了,现在怎么样了?”谢小桃微笑着走了进去,端的也是一副真情满溢的样子。
“已经好多了。”回答她的却是苏婉婷,大抵是真的被吓到了的缘故,唇瓣微微泛白,整个人也显得憔悴许多。她对谢小桃招了招手,“刚才我还和母亲她们提到你了,不想你就真的来了。”
谢小桃顺势坐了过去,拉起苏婉婷地手,“大姐姐,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是啊,怎么就病了呢?”这一次接话的是杨姨娘,尖锐的声音带着刺儿,“听说你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可咱们府上一向太平,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不干净的东西了?”摆明了是在告诉大伙,自从谢小桃来了以后,府上就开始有鬼怪作祟。
话音一落便遭到了陈玉珍的警告。陈玉珍瞪了她一眼,“下人嚼舌根也就罢了,你也要搀和搀和,是嫌咱们府上不够乱吗?”现如今,为大铭公主绣的绣屏还没有完成,最不能委屈的便是谢小桃了。她可不想太妃给自己扣上一个刁难庶女的罪名!
杨姨娘立刻哑了声音,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一句。
“母亲,大姐姐这次遇到脏东西,也不能不管吧?”苏云绣接了话茬,字字恳切道,“女儿觉得还是查清楚比较好,如果是鬼祟,就找个神婆子做个法事什么的,免得再有其他人受害。”
堂堂侍郎府请神婆子作法?若是传出去,叫苏绍的面子往哪放?陈玉珍的脸上立刻浮出一层薄怒。这母女俩真是一个赛过一个,除了出一些馊主意外,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可如果不是鬼祟作怪,又当何解?难道叫外人看咱们侍郎府的笑话不成吗?”
“这……”苏云绣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耿耿于怀了。昨天天色那么暗,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苏婉婷勉强一笑,叫人更加心疼。她看着谢小桃,“其实我这里没什么,倒是你这边恐怕又有麻烦了。”她愧疚地垂下了眼帘,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把所有矛头都指向对方,叫其尽快离开苏府。
“我没事,别人胡说八道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当真的。”谢小桃笑了起来,又与苏婉婷说了几句暖心的话,还未等说完就被陈玉珍叫了出去。
两人徐步走出了房间。
陈玉珍站在了榕树底下,宽大的叶子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投了好大一片阴影,“锦儿,这件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待你姐姐病好了,我就把那些以讹传讹的下人好好罚一遍。”
是要都罚上一遍吗?那府上恐怕就没有几个不记恨她的了。谢小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旋即笑了起来,如三月的春风,“母亲,其实锦儿也没有觉得委屈。流言这种东西,过一段时间自己便会慢慢消散的。”她顿了顿,换上一种担忧的神色,“反倒是大姐姐那边最叫人担心。锦儿觉得二姐姐的话没有错。”
“你的意思是……”陈玉珍拉长了声音,“去请个神婆子,在咱们府上做一场法事?”
“神婆子这种东西,锦儿并不太相信。”谢小桃如实地说,“锦儿只是觉得应该派人去事发地点查看一番,看看到底是鬼祟作怪,还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事端……”
陈玉珍没有表态,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良久,才缓声道:“其实昨夜你父亲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惜一无所获。”
谢小桃兀自垂下了头,“原来如此啊,锦儿还以为昨天太晚了,才没有派人检查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陈玉珍,天色那么晚也说不好就不会有遗漏的地方,说不定假山附近真的有什么也说不定呢。“罢了,这件事就此打住吧。”她对谢小桃挥了挥手,胡乱说了个理由遣其离开。
目送着谢小桃走出了宛西院,陈玉珍又问:“你说这件事是查,还是不查呢?”问的却是跟在身后的习秋。
习秋想了一会儿,斗胆道:“奴婢觉得还是查查比较好。”鬼神之说,她素来是不怎么相信的,“万一不是鬼祟,就说明咱们府上出贼了。这一次是将大小姐打昏了,可如果还有第二次呢?”毕竟府上的小姐们都长得如花似玉,难保对方不会生出歹念。
陈玉珍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就吩咐了几个可靠的人悄悄去假山附近搜寻一番,不想竟真的找到了一件东西……
098求平安符
澜宁院。
一番搜查之后,老妈子将搜到的物件呈到了陈玉珍面前,不敢多言。
木托盘里垫着红布,红布上摆放着一件图样为金玉满堂的玉把件,由和田青花籽料雕刻而成,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雕工上看,都不是一般人能把玩得起的。
陈玉珍只看了一眼,便是嫌弃地移开了目光,仿佛红布上是一滩恶心的墨迹,对着下人吩咐,“去把大少爷给我找来!”
听着那冷冷的声音,老妈子明白这是夫人发怒的征兆,赶忙跑了出去,去找苏景坤。
不一会儿,毫不知情的苏景坤就被带了过来,“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陈玉珍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你可听说婉婷病了?”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倒是听下人说了这件事,本打算去看看的,结果就被母亲派人叫过来了。”苏景坤答道。
“昨晚你去哪里了?”陈玉珍又问道。
苏景坤面上浮出几分尴尬,“昨夜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得有些过了头……”言外之意是在表明昨夜他根本就不在府上。
陈玉珍不置可否地笑笑,“咱们府上近来总生事端,你也多注意注意,我可不想哪一日听见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她对习秋递了个眼色。
习秋便举起了托盘,走到了苏景坤面前,将那只玉把件呈到了对方面前。
见到托盘里的物件后,苏景坤微微一怔,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这……”
陈玉珍却不以为然地重新端起了茶盏,素手撩起盏盖,缓声道:“这是老妈子在花园里发现的,下次记得别这么粗心了。”
苏景坤暗自松了一口气,将玉把件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好了,你下去吧。”陈玉珍懒洋洋地撩了撩手,目光便落回到青瓷杯盏上,默默地数起了里面的茶叶。
苏景坤作揖,退了出去。
“啪——”杯盏被摔到了桌子上。
“夫人……”习秋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
“这个混小子,出去游历了两年,就学会对妹妹下手了!”陈玉珍心头埋着一口恶气,实在是堵心的紧。
“万一这玉佩是掉了,或者被人偷了呢?”习秋试探着问,连苏绍夫妇都不会动苏婉婷一根手指,苏景坤又怎么敢动手打昏她呢?
陈玉珍没有表态,过了很久才吩咐习秋,“告诉那俩老妈子,不可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否则……”
流言蜚语中,才平静了没多久的苏府又是乱作一团。
苏婉婷好像真的是被吓到了,一连喝了几天的汤药,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总是不见好转。
几个年长的、好嚼舌根的老妈子更是肯定她是被脏东西魇着了,身上沾染上了邪气,不找个神婆子看看,恐怕就要这么一直病下去了。
这样的传闻也传到了苏绍的耳朵里,气得他拍案而起,拎起两名聊得最欢的下人,当着众人的面好一顿责打,才勉强压制住了府上越传越凶的鬼祟之谈,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私下里,苏云绣见杨姨娘把一包白色的粉末混入了米粥之中,担忧地问:“娘,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杨姨娘拿着勺子搅了搅,“放心好了,我问过好几个大夫,他们都说这种药不会吃出问题的。你尽管拿去给苏婉婷吃。”
“可是,大姐姐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会不会被查出来是咱们做的手脚啊?”苏云绣有些害怕,毕竟他们是在苏婉婷的饭菜里做的手脚,真要是被查出来,不被家法处置了都是万幸。
“不会的,咱们做的这样小心,他们能查出来才怪呢。”杨姨娘颇为自信地笑了起来,因为每一次下药的方式都不一样,别人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
“但是这样拖累大姐姐,真的能将那个野丫头赶出去吗?”直到现在,苏云绣还不太肯定,“只怕到时候,野丫头没害成,反倒是连累大姐姐白吃这么多苦了。”
声音一落,杨姨娘立刻伸出手指,狠狠戳向对方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地啐道:“你这死丫头长点记性,行吗?你忘了是谁连累你大冷天在外面跪了三个时辰的?比起你受的那些委屈和痛苦,这点小折磨算什么?她苏婉婷要是惜命,就得给我好好受着!”
……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被吓病了的苏婉婷的身上时,谁都不曾留意过,在辽远的西方也在经历着一场混乱的变革。
西方之国融夏的老单于莫尔丹死在马背之上,几位王子为了争夺权力,不惜大打出手。
融夏虽是游牧民族,却也有着血性与凶残的一面,正如他们的图腾饕餮一样贪婪、凶猛,一旦认定的东西便会一直死咬不放。可以想象得到这场王位争夺是如何的野蛮与惨烈。
这是秦楚衣偷偷告诉谢小桃的。她说:“老单于的儿子一个凶过一个,没有一个人满意两国定下的友好邦交条例。无论谁继位,恐怕都会选择向大越发动战争。”说的时候,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双食指拧断了。
那般忐忑不安的模样,被谢小桃收于眼底。她不知如何劝说对方,只简单安慰了几句,心思却如散落的浮萍,越飘越远。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有些事情,真的是已经注定好了的,在特定的时间发生,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老单于死后,是他的次子格列继位,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清理门户,然后大举向大越进攻。
后面的事情,谢小桃不敢想下去了,口是心非地说:“你呀,就是爱杞人忧天。咱们大越与融夏的友好邦交是会一直传承下去的,又怎么会因为那边换了新单于就轻易改变的呢?说不定,新单于比莫尔丹更加友善呢!”
“可是……”秦楚衣放心不下。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
“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秦楚衣还是无法劝说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好的事情,她抓住谢小桃的双手,祈求道,“锦儿,你能不能帮我去庙里卜一卦啊?我真的……”
看着秦楚衣越发难看的小脸,谢小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我帮你去庙里卜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再胡思乱想了,你瞧瞧这一上午你都被针扎了多少下!”她指了指面前的绣屏,上面还挂着几滴血滴,全都是秦楚衣的。远远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红梅傲雪的美感。
秦楚衣默默地垂下了头,暗怪自己不够专心,才弄花了给大铭公主的绣屏。
……
华清寺,香火鼎盛,青烟缭绕间,是善男信女进进出出的身影,不愧是千年古刹,往来人如云,络绎不绝。
谢小桃跪在了蒲团上,虔诚地向神明祷告:菩萨,希望你能保佑楚衣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不要叫她的苦苦等待化作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案几上拿起签筒,摇了两下,却又重新放了回去。
“小姐……”绿屏有些看不懂了。
谢小桃站起了身子,“不抽了,咱们去求一个平安符吧。”她们此番前来华清寺的目的便是为秦楚衣求签,可当她拿起签筒的时候,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抑或说是没有勇气去抽签。
“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说不定会是一支上上签呢?”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声,有几分魅惑,又有几分属于男子的粗犷。
谢小桃缓缓转过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人儿,笑了起来,“命运由人不由天,又何必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这小小的竹签上?”
乔四娘也是一笑,眼底多了几分赞许,“我喜欢你的这句话,不知四娘能否有幸交上你这个朋友?”
谢小桃依旧在笑,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四娘与苏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见对方不说话,乔四娘便主动一些,“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想咱们接二连三的遇见,恐怕也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事。”她笑着勾起了唇角,弯成了一道似新月的弧度,“如果苏小姐愿意,可到陌上画舫来找我。四娘会在画舫里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在乔四娘一脚踏过门槛的时候,谢小桃终于开了口,“据我所知,画舫都是在湖上停靠的船只,但这陌上又是何意呢?”陌上,乃田间供人行走的小路,为何会用在画舫上面?
乔四娘的脚稳稳落在了地上,“只要有心,在水上也有开出一条路。不瞒苏小姐,四娘也不是信天之人。”说罢,便迈步离开了,空留下一缕幽香。
陌上画舫,她果真还是开起来了,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叫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存够开画舫的资本?谢小桃一如前世一般,十分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姐,那人好像是……”绿屏有些不敢确定,终归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过几次面而已,也不用放在心上。”说着,谢小桃也走了出去,去帮秦楚衣求了一个平安符。
099突然昏倒
平安符送到秦楚衣手里的那一天下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巍峨的宫殿,顺着瓦楞滴成一条又一条的透明的线,远远看去,好似一大张水晶珠帘。
游廊下,谢小桃问:“外面又是雨又是风的,你呆着不冷吗?”她笑着注视着秦楚衣,生生将对方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秦楚衣才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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