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被关进了霜痕怨,小少爷的身边就没有了娘亲,甚至连一个负责照顾的婆子都没有,幸亏小少爷福泽深厚,才能活了这么长时间。可小姐有没有想过,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是如何艰苦,才能度过这四年的光阴?”
这话戳中了谢小桃的痛处,就算绿屏不说,她也是能想象得到,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年幼的苏景康生活得是如何的艰辛。怪就怪,她这个当姐姐的没有做好,没能够在弟弟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留在他身边。
谢小桃没有解释什么,可一旁的连翘却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替其说了几句公道话,“绿屏,以前属你和小姐的关系最好,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就算四年来会有改变,可你也不该如此说她吧?这四年来,小姐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姨娘和康少爷,她又何尝不想回来,为他们母子俩挺身而出?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帮着姨娘和康少爷洗刷冤屈呢?”
连翘皱起了眉头,神情凝重地说:“但你可曾想过,咱们小姐是人,不是神,做不到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啊。你怀念的是四年前的小姐,是那个有怨抱怨,敢作敢当的小女孩,可你是否还记得当时外人提到小姐时说得最多的是什么话?如果不是当时小姐锋芒毕露,又如何会落得个在戚川呆了那么久的下场?”
绿屏无言以对,适才发现自己真的忘记了在谢小桃走得这四年里,苏府上下几乎没有人再提到她家小姐了,哪怕是提到了,也多半是说谢小桃活该,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现在,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医术,受到了皇上的赏识。你难道希望她因为帮着霜姨娘和康少爷讨回公道而与整个苏家为敌,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好名声?”连翘的话并没有夸大的意思,方才谢小桃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策划这件事的人是陈玉珍,而纵容者却是苏绍,两人一个是苏家主母,一个则是苏家家主,若是谢小桃才一回来就打算同这两位斗,毁得还不是她自己?
这一瞬间,谢小桃终于发现其实连翘比她想象得要心思缜密得多。她很庆幸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忠心不二的丫鬟,同时又很懊恼,当初没有早一些信任连翘。
或许是因为愧疚,使得绿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向谢小桃忏悔,“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不好……”
谢小桃又怎么可能会生绿屏的气?“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至于其他的事情,给我一些时间,容我想想该怎样处理才是最为妥帖的。”还是那句话,她谢小桃从来就没有把名声放在眼里!
484女儿的好
翌日,谢小桃正打算给年幼的苏景康进行诊治,还未等开始,就被从宫中来的王公公打断,原来是带她进宫去的。
谢小桃无法拒绝,只好面带微笑着随着那名太监一起离开了花槿阁,坐进了那辆早已经在侍郎府外面恭候多时的马车,向着那座最为巍峨华贵的皇城驶去。
不多时,马车便是缓缓停了下来,那名公公便领着谢小桃朝着御书房走去。
才一踏进门,谢小桃便是看见了那坐在最里面书案上,正捧着书卷读的男人,除了当今圣上外,还能有谁?皇上读得津津有味,在听见有人进来以后,便是缓缓抬起了头,用一种慈祥的目光打量起谢小桃来。
说实话,这还是谢小桃第一次单独与皇上接触,见着对方这样直直地凝视自己,心底竟是生出了几分紧张。她屈膝,对着皇上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苏云锦,拜见皇上。”
皇上将书卷放到了一侧,“平身。抬起头来,叫朕看看,你这个苏云锦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叫朕的两个最为优秀的儿子都为你说话。”
“咯噔……”谢小桃的心狂跳不已,最为优秀的两个儿子?指的是……她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却也是依着皇上的吩咐,将脑袋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白净的小脸。
看着那张白皙无暇,精致剔透的小脸,皇上也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果然是个美人坯子,与你大姐比起来,只可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心而论,谢小桃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拿着她同苏婉婷进行比较,奈何今日说出这番话的是当今圣上,堂堂的九五之尊。她也只能在心里苦笑,面上却是保持着谦卑地说:“皇上谬赞了。锦儿从不敢与大姐姐进行比较,在锦儿心中大姐姐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无暇,美好得想叫人忽略都难。而锦儿,只能是最为平庸的一捧泥土,低微得已经不能再低微了。”这话虽然是在自谦,但说出来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在整个侍郎府里,谁都会把嫡出大小姐苏婉婷当宝贝一般对待,而对于像谢小桃这样不得宠的庶女,从来都不屑搭理。
“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变着方儿的告诉朕,是朕的两个皇儿眼拙,才会在朕的面前,一个劲儿的对你说好话?”皇上挑起了眉梢,只是未等谢小桃解释,他便再次说道,“朕相信,能叫两个皇儿同时赞不绝口的女子一定有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谢小桃垂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说,在戚川时,是你将那些不幸害了瘟疫的百姓一一治好的?”皇上略显好奇地问。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除了容貌比寻常女子生得好看了些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地方更为突出了,他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个谢小桃究竟有没有太子和荣王储沂轩说得那般厉害?
谢小桃摇头,“皇上,那些人都曾被锦儿医治过不假,但他们之所以能痊愈,也全都是靠大伙齐心协力,一起救治的结果。”当着皇上的面,她还没有傻到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呢,那样不但不会叫皇上高看,甚至反而会叫对方嫌弃,毕竟想要当着皇上的面邀功请赏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皇帝在心底赞许道,“告诉朕,当你面对那些染上瘟疫的百姓之时,可曾想过害怕?”
谢小桃迟疑了片刻,决定据实回答,“回皇上的话,锦儿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当遇见瘟疫时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感到害怕。”
“那你为何还要去给那些百姓进行医治?”
“害怕归害怕,可想到有那么多的百姓都需要人去救治,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师父曾经告诉过锦儿,不管怎样,都不要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生了病的人,如果连医治者都放弃了,那病患也就再也没有了求生的念头。”谢小桃淡淡地说。在染上瘟疫以后,真的嫌少有人能够靠着顽强的意念撑过这一难关的,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就更为需要一个人帮着他们一起挺过去了。
“可你想过没有,你会因此而染上瘟疫?”皇上继续追问道。
“开始时想过,但想到那些可怜的百姓,就不敢想了,到了后来,忙着忙着就没有什么时间去想了。”说到这里,谢小桃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浅笑,“好在那场瘟疫在锦儿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害怕,就已经被消灭了。”
“好一句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害怕!”皇上夸赞道,这样的回答不失是一种聪明的回答方式,说害怕会显得有些矫情,而说不害怕则是显得太过逞强,太过好大喜功。夸奖之后,皇上方才想到了什么,“听说你是净空师太的徒弟?”
“是,”谢小桃微微颔首,“锦儿自小便在建福庵长大,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只可惜锦儿学艺不精,只学到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一些皮毛就可以将瘟疫治好,若是能学成全部,岂不是连死人都能给治活了?”皇上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说完,忽的又道,“苏云锦,这一次你为戚川、为巴州的百姓驱除了瘟疫,按理来说,是应该受到封赏的,但朕想破头也是没有想出该给你封赏些什么。”
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愿意封赏,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谢小桃的。论出身,她只是一个庶出而已,就算真的是得到了封赏,恐怕在苏绍那边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一个小小的庶女与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相比较,孰轻孰重,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更何况在外人看来,苏绍还是她的父亲。
谢小桃微微弯下身子,“回皇上,锦儿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敢讨要赏赐。”
“你不敢讨要赏赐,可朕总要表示表示。”皇上皱了皱眉头,像是陷入了深思,良久,想出了答案,“不如这样,朕就赏你到太医院进行学习。朕倒是要看看,在太医院学习的你能否很快超越过你师父净空师太。”
皇上之所以没有封赏谢小桃,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在大越除了医女外,还没有适合女子的官衔,而对于谢小桃来说,她现在本就是一个医女了,若是还要封赏,也顶多只能算是原地踏步了。这样,未免不会叫百姓在后背说三道四,说皇上有眼无珠。
除了恩准谢小桃能随意出入太医院外,皇上还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人未到,恩以至,以至于谢小桃才一回到花槿阁,便是看见了那些堆积如小山的金银珠宝。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是吩咐连翘将其收入库房中。
因为皇上的赞美与赏赐,使得原本不讨人喜欢的谢小桃一时之间成为了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同时也叫她从之前的坏名声中彻底地走了出来,人们再是议论的时候,都说谢小桃是女神医,是净空师太最为得意的爱徒,正是所谓的名师出高徒。
不过,就算他们把谢小桃夸奖上天,这样的话也是不能够传入谢小桃的耳朵。近日,因为要帮着苏景康进行治疗的谢小桃,根本无暇出门,甚至连花槿阁的院门都鲜少有越过的时候。
这一次,她可算是真真正正做了一回什么叫做大家闺秀的阿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侍郎府的变化——每天都会有人抬着大箱子来给谢小桃送礼,有一部分是金银珠宝,但更多的则是翡翠首饰,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侍郎府用来会客的大厅填满。
这一天,苏婉婷正陪着陈玉珍散步,走得有些累了,便是寻个房间休息休息,刚好看着有人捧着一对珐琅琉璃瓶走进了大厅。只一眼,苏婉婷便是被那华屏的颜色深深吸引住了,旋即向陈玉珍提议,“母亲,不如我们去大厅里休息休息吧。”
陈玉珍没有拒绝,说实话,她也很好奇那对珐琅瓶是什么人送过来的,又是送给什么人的。
想罢,母女俩便是心照不宣地朝着大厅走去。苏婉婷松开了陈玉珍的手,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场,便是依次打开了附在上面的红纸。
可看着看着,原本挂在苏婉婷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慢慢开始消失。
见着苏婉婷面色很差,负责送礼的人也是不敢多呆。在将东西摆放妥帖以后,便是知趣地退了出去。
自闲杂人等已经离开,苏婉婷适才找到了突破口,摇晃着陈玉珍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您看!这么多的礼物居然没有意见是给我的!”
这一点叫陈玉珍为师也觉得颇感意外。要知道论年龄来,她的大女儿苏婉婷已到婚配年龄,在谢小桃没来以前,便总有人往侍郎府里送东西,只为了博取美人一笑。如今,一切却都是因为谢小桃的突然出现而发生的了改变。
“母亲……”苏婉婷觉得莫名委屈,“您看,那野丫头才一回来,便没有人再记住女儿的好了!”
485母女商议
这一句话叫陈玉珍听着颇为难受,不是在为自己的大女儿受了委屈而感到心痛,而是觉得自己用金汤银匙养育出来的女儿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听上去倒是有几天无理取闹的意味。她面色寒了寒,转过头,低声质问道:“你是看中了这些当中的哪件物件了?”说实话,若非是亲耳所听,她还真是没有想到一直都被自己当做是骄傲,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女儿居然可以这样想!
苏婉婷自是能听出了自家母亲的不开心,但原本就觉得委屈的她,明明只想要母亲的一个安慰而已,又哪里会想到回应自己的居然是如此冷冰冰的态度?她咬住了下嘴唇,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过了很久,才开口对陈玉珍道:“母亲,这些庸俗之物,女儿还看不到眼睛里去。”
“既然如此,你又与你妹妹争个什么劲儿?”陈玉珍继续追问道。
听后,苏婉婷精致的俏脸上便是绽放出了一丝苦苦的笑意,“我同她争?她一个庶出的丫头,有什么资格叫我这个苏家的嫡长女同她去争?”不管平日里她掩饰得再如何好,表现得再如何的通情达理,从骨子里还是有着和妹妹苏婉怡一样的脾气秉性——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庶出的姐妹,特别是谢小桃和苏云轻,不但从出身上比别人矮了一截,还有一个不甘寂寞,红杏出墙的亲生母亲,这样的身世简直可以用叫人不齿来形容了。
听见女儿如此说,陈玉珍悬着的心总算是慢慢落回了远处,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那分冰冷,“既然你知道,刚刚又怎么还能说出那等不经过大脑的混话?”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直到这一刻,苏婉婷才是明白了自己母亲的真实用意,原本呕着气的小脸立刻因为不好意思而变得羞红一片。她垂下头,“母亲,女儿也只是咽不下去那口气!她苏云锦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儿而已,侥幸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凭什么连带着那些上京城的富贵公子哥儿都要对她刮目相看,趋之若鹜?”要知道,在谢小桃没有回到上京城以前,那些富贵公子哥儿可都像是苍蝇一般恨不得天天围着她转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并且送到侍郎府上。更有甚者,会费尽心思去收集天下的奇珍异宝,只为了能博得她的笑容,哪怕是极为短暂的笑容。
“这样不是更好?以前,你不是总闹着那些人很烦,害得你都不敢出门了?”相比较于自己女儿的小心眼儿来说,陈玉珍则是显得十分大度,因为从很久以前,她就发过誓,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只能嫁给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男人,绝对不会是平日里一个劲儿追捧着苏婉婷的凡夫俗子!
“话是这样说,可那些东西原本应该是女儿的,现在被别人抢走了,女儿不甘心!”苏婉婷不悦地努起了嘴巴。自她及笄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