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这辈子会被一个傻子用泥团丢脸!
而正忙着善后的陈玉珍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因为被人羞辱而昏厥的事情。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谢小桃一眼,便是将目光落在了绿屏的身上,看着那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丫鬟,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快把她扶回去,再帮她请个大夫,费用从她月钱里面扣!”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见没有热闹看了,围观在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一个人,蛮心才缓步走到谢小桃的面前,在那张清秀的小脸上看见了几分不甘,忖道:绿屏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应该是最伤心的,但作为一个庶女来说却是不能逼陈玉珍太紧,把当家主母逼急了,绝对是庶女和丫鬟倒霉!
谢小桃也是这样的想法,重新抬起头时,却见远处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快到还没有看清,就消失不见了。奇怪,那人到底是谁?
215会是她吗
就在谢小桃疑惑之际,蛮心迈开步子向她走近,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谢小桃转过了头,对着蛮心笑了笑,浅淡的笑容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似的稍纵即逝。
蛮心猜测她应该是在担心绿屏的事,便是对她比划道:别担心,绿屏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叫她休息休息,保管过几天又能恢复成以前又蹦又跳的样子。比划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又道,再说了,有你这个神医在,还有什么疑难杂症是你应付不来的呢?
谢小桃以为自己看错了,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对方,并不打算承认。她略作羞赧地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神医?我可不是你,一点医术都不懂,怎么可能会是神医呢?”
蛮心笑笑,道:是不是神医,你自己心里最为清楚,刚刚的事情也是你反应快,才得以把绿屏从鬼门关上拽回来,而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的陪衬而已。
蛮心的话说得十分隐晦,说是陪衬,其实不过是工具,是谢小桃掩饰自己会医术而利用的工具而已。
谢小桃讶然,看着蛮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愧疚,“刚刚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以你的名义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蛮心一把打断。
什么都别说了,这些我都懂。蛮心十分体贴地比划,你有你的苦衷,有你的身不由己,否则也不会选择隐藏自己这一身好医术的。
比划到这里时,蛮心有了片刻的迟疑,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心疼,由衷地心疼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当看见绿屏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谢小桃是无奈的,明明是会医术的,却又不得施展,相反还要装出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平白去耽误医治的时间,这样的痛苦无意于拿着针,一下一下地望自己心窝上扎。谁也不能肯定,在她装傻充愣的期间里,绿屏会不会因为她延误时间而再也活不过来了。
“蛮心,我……”虽然蛮心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但谢小桃还是没有打算承认的意思,“今日用来救绿屏的法子不过是师父刚好教过而已,若是你因此而误会我会治病救人,那可就要失望了……”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了,说得太多反而显得是我在逼迫你。蛮心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温柔的笑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很温暖。她继续道,但你记住,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差人来找我。比划过后,复又拉起了谢小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和煦的阳光下,蛮心精致的小脸上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上去很美,却是叫人觉得不太真切。
谢小桃看着她,竟是又生出了初遇时的那般的感觉——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是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之人。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蛮心又道,哪怕是被谢小桃利用,她也是心甘情愿。
……
五日后,花槿阁。
经过短暂的修养之后,绿屏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每天都吵着要下地去干活,但每一次都是被谢小桃拦了下来。
她抗议,“小姐,您就叫奴婢下去干活吧,再不干活,奴婢这个月就没有月钱可以领了。”因为陈玉珍发过话,帮她治病可以,但请大夫和抓药的钱都要从她的月钱里扣,只不过是短短三日的时间,她这个月的月钱就已经被扣去了大半。她虽然不是个爱钱的人,但想到自己的月钱就要没了,她的心里还是蛮难受的。
“怕什么,这月扣完了,看她还有什么钱扣!”谢小桃回道。
陈玉珍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心中怄着一口气,气谢小桃逼着她当众罚了苏婉怡。她从来都不是受气的主儿,从谢小桃这里受的气自然就要从绿屏的身上讨回来,所以,这几日来,她给绿屏请的大夫是最好的,用药也是挑贵的拿,幸好绿屏醒得早,否则至多再过三日,绿屏的月钱就要被扣得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小姐,您说的是轻松,但……”后面的话绿屏说不下去了,想到她在侍郎府里呆了八年,八年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却是连生病请大夫看病的钱都要自己出,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是被委屈占据得满满的。
谢小桃扬起了唇角,压低声音道:“怕什么,先前你帮着我在许大夫那边做了那么多瓶药,那些工钱足够你一辈子的花销了,你还要在乎这几两碎银子不成吗?”
绿屏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谢小桃,“小姐,您不是说那些钱是用来保命的吗?怎么其中还有奴婢的工钱啊?”她们是在济世堂里赚了不少钱,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钱里还有自己的一份。
“傻绿屏,那些钱是咱们一起赚来的,我又怎么会一个人独吞呢?”谢小桃笑着道。原本她是打算把那些钱都存起来,准备日后给绿屏当嫁妆用。她看向绿屏,见到的却还是一张写满了惊讶的小脸,便是皱眉道,“怎么?你不想要?”
绿屏摇头,“那是小姐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奴婢不要。”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她便是拒绝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却是没有半刻的迟疑与后悔,“再说了,奴婢被卖进侍郎府的时候,签的是死契,要那么多的银子也没有什么地方花。”在大越,卖身契约一共分为两种,分别是死契和活契,活契是指等存够了赎身的银子便可以重获自由,而死契则是不同,一旦签订便是终身都不会再有自有可言,除非持有契约的人主动将契约交还给卖身者。
“绿屏,你放心,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谢小桃十分肯定地说,字字铿锵有力,这是她许给绿屏的唯一的承诺。在侍郎府里,所有下人的契约都由陈玉珍负责保管,但谢小桃发过誓,早晚会还绿屏自有,叫她离开这座冰冷残酷的华丽牢笼。
绿屏却道:“小姐,奴婢不走,奴婢会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在这个侍郎府里,所有人都视谢小桃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再走了,谢小桃的身边恐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小姐,奴婢知道这一次是奴婢自己莽撞了,但奴婢保证,下一次见到五小姐的时候一定绕着走,绝对不会给她刁难的机会。”
这样的话刚好提醒了谢小桃,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她都还没有好好问过绿屏呢,不如趁此机会询问个明白,“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上怎么会有淤青,而你又为何掉进醉心湖里?”
绿屏微微垂下了眼帘,“那件事要从一碗汤说起……”她缓缓地开了口,果真是从那一碗为了苏景程煲的那盅汤说了起来,先是说到了香菱想要抢走她的劳动成果,来个借花献佛,后又说到了苏婉怡的突然出现,故意刁难,最后便说到了自己得罪苏婉怡而被对方下令按在水里的前因后果。一通讲来,竟是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谢小桃认真地听着,把每一个细节都听了进去,大致已经明白了绿屏为何会落水的原因了。“那你是在被强行按在湖水里的时候,拽断了苏婉怡的手链是吗?”
“手链?什么手链?”绿屏听得有些迷茫,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做过这样的事情,“小姐,奴婢当时是被香菱按在水里不假,但奴婢的意识还算清楚。奴婢记得,当时五小姐离着奴婢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算奴婢的手伸得再长也够不着啊。”
“你的意思是,从你手中掉出来的那朵花形的玉,不是你在反抗间,从苏婉怡的身上拽下来的?”谢小桃复又问了一遍。
绿屏也是认真起来,“小姐,奴婢真的没有看见过什么玉啊花的。您想一下,当时奴婢把全部力气都用来从香菱的魔爪下面挣脱出来了,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撕扯拉拽呢?更何况,奴婢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管之前手心里拿着的是什么,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恐怕早就掉进湖里沉底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谢小桃认同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一个新的问题从她的脑海里浮了出来。奇怪,既然绿屏说自己并没有拉拽过苏婉怡的手链,那她手中的玉花到底是谁放进去的呢?
“小姐,您在想什么?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见谢小桃很久都没有说话,绿屏试探着问。
谢小桃摇头不语,委实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之前,她也是怀疑过绿屏手里的物件并非是绿屏自己拽下来的,正如绿屏所说的一样,那个小物件若真的是绿屏自己拽下来的,恐怕早就被水冲跑了,又怎么可能一直保留那么长的时间?
奇怪,既然不是绿屏自己拽的,那又是什么人放的呢?谢小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脑海里便是浮出了一个人的影像来。会是她吗?
216莫氏相求
谢小桃并不清楚,自己脑海里浮现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在前往花槿阁的路上了。
踏着一路鸟语花香,苏莫氏在宝琴的搀扶下缓慢地向着这边走来,尽管她努力叫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但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看着那羸弱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的纤细身影,宝琴的心头闪过一丝心疼。“夫人,我们一定要来吗?”
“咳咳……”苏莫氏虚弱地咳着,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是,一定要来。”这是她想了五天而得出的结论,为了苏家的那一根独苗,她必须要来!
近一个月来,她思前想后想了很多事情,从丈夫被匪徒劫持,到儿子的意外坠马,再到自己的家破人亡……那些不好的往事便一桩桩,一幕幕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同时又想到了自己曾经去派人进行调查的发现——那个雨夜,苏景程所骑的马匹前腿的骨头有碎裂的迹象,便是猜到了有人趁着夜黑风高时,对那匹马使了阴招。原本,她并没有联想到苏绍的身上,可是后来他们孤儿寡母投靠到侍郎府里以后,苏绍夫妇曾明着暗着不止一次试探房契、地契的事情,她才对他们产生了警惕之意,然后又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苏乾在死之前曾交代过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把房契、地契都收好,不管谁要,都说没有,特别是对已经贵为侍郎大人的苏绍。苏乾特意叮嘱过她,江宁的苏家永远不会涉足官场。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的惨剧,苏莫氏的心底便是升腾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她还记得那日以帮着苏婉怡挑选饰品为由,进了一次侍郎府的库房,无意间发现了一块玉佩,虽然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她却是能十分肯定玉佩的主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苏乾,因为在苏乾生前,那块玉佩是一直随身携带着的。
对于苏莫氏的执着,宝琴的眼底尽是不解。她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何故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如此重视。“夫人,您就那么肯定四小姐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吗?要知道她可是侍郎府的四小姐,与咱们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苏莫氏顿住脚步,“她与我们是不是同一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懂医术!”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发现谢小桃与侍郎府里的其他人不一样,特别是看见她在处理绿屏溺水的事情以后,更是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谢小桃会医术!一个连死人都能救活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了呢?所以,她才会来花槿阁走这么一遭,希望谢小桃能出手医治苏景程,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痴痴傻傻、疯疯癫癫一辈子。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相伴着踏进了花槿阁的大门,才一踏进院子,正巧看见了崔妈妈从连翘手中夺过扫帚的一幕。
“你呀,都忙了一个上午了,还是由我来打扫吧。”崔妈妈道,脸上挂着慈祥而温和的神采。
连翘知道是自己的笨手笨脚遭到了崔妈妈的嫌弃,便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用鞋子摩挲着地上的小石块,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莫氏对着崔妈妈笑了笑,“崔妈妈,您都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闲不住呢?”
崔妈妈对着苏莫氏还以微笑,像是相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回道:“老奴的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腿脚还算灵活,这些杂事还是做得动的。”
“少做一些岂不是会轻松许多?”苏莫氏柔声道,复又看了站在一旁的连翘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崔妈妈明白苏莫氏是想问自己,明明谢小桃已经安排了人手,为何崔妈妈还总是帮着别人抢着干活。崔妈妈解释道:“这个院子里的活计就那么多,谁干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平日里四小姐对老奴不错,老奴若是什么都不干,心里便也觉得不落忍。”
“锦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来错了地方。”苏莫氏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至于其中意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最为清楚。感慨过后,她便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向崔妈妈询问道,“对了,你家小姐可是在院子里?”
崔妈妈点头,“刚刚才躺下,这些日子里,小姐为了照顾绿屏,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过眼了,这也是才躺下没多久。”
她说的是实话,可对于苏莫氏来说,却是有些尴尬,想自己还真是会挑选时机,居然挑了对方休息的时间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她了。”
声音落下,房间的门便人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挂着浅淡笑意的小脸,“二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嗔怪道,“来都已经来了,又岂有原路返回的道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会招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