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这一场雷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晚饭的时候,雨势依然没有丝毫地减弱。
只不过闪电和雷声变小了。
但,风却变大了。
这一场凶猛的雷雨正在逐渐演变成一场狂风暴雨。
树木在风中疯狂地摇摆着,枝叶经受着雨滴和狂风的双重打击,有的直接穿孔而亡,有的没入了泥土落叶归根。
病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在风中摆荡,外围的有几颗歪歪扭扭,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树木倒了下去,树根被水流从泥土中冲了出来。
一条红色的水蛇攀在树根上,竖起尖三角的脑袋,迎着雨滴,左右张望,红色分叉的蛇信在空中颤动着,似乎在发送着什么特殊的信号。
这信号,或许只有它的同类能够听懂。
大雨倾盆,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树林本来就是一处低洼之地,经过好几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暴雨之后,林中的水已经彻底将树林淹没。
坟头被水淹没了,坟头上的方石也被冲到了水中。
越来越多的水蛇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浮在水面上,摆动着身子,左右旋转。
随着水流的方向,它们往前游动,十几条水蛇汇聚在了一起,汇聚在了一个最大的坟头旁边,整片小树林中,只剩下这一个坟头是在水面之上的。
它们围着大坟头不停地游动着,形成了一个圈,首尾相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特殊的仪式。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肆虐,天地黑沉,如同一块黑铁悬在半空。
“呼啦!”一声响,一颗大树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那个最高的坟头上面的土往两边裂开,一个红色的脑袋从里面缓缓探了出来。
那个脑袋很扁,很大,像是一颗被压扁的南瓜……
但随着脑袋的探出,南瓜饼开始变圆了起来,像是气球被充上了气。
它的脑袋在空中摆荡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透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四周的水蛇全都停住了游动,它们静静地趴在水面上,一起一伏,随波逐流。
巨大的红蛇从坟头中彻底爬了出来,随后,一咕噜跃入了水中。
几秒钟之后,它的身子在水下游动了起来,从上面能够看到一个又粗又长的蛇身的轮廓在起起伏伏。
水面破开,蛇头钻出,随后蛇身钻出。
巨大的红蛇在水面上面浮动了起来。
在它的身后,跟随着许多条水蛇,它们密密麻麻,排成了一队。
毫无疑问,这一条水桶般粗细,十米多长的水蛇,就是它们的蛇王。
在这一场摧枯拉朽般的大雨来临之际,在真正的盛夏来临之际,这一批潜伏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的水蛇们,终于出动了。
它们要觅食了。
在小树林中觅食,寻找它们的猎物,塞满它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如果小树林里面没有,它们可能会钻出树林,钻进铁皮屋,钻进病院里面,甚至钻进病人的病房。
毕竟,它们,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蛇牙有毒,蛇信嗜血。
这些在尸骨堆里出生并长大的水蛇,这些躲在坟墓中与死人长相厮守的水蛇,这些终年不见天日的水蛇,它们的脾气很古怪,也很暴躁,并且阴狠毒辣。
大雨漂泊,没有闪电,没有雷声,只有雨。
这雨像是积攒了一整年或者好几年一样,就准备在这一次全部洒向人间。
天空始终是黑色的,或许是因为黑云遮盖,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天黑如墨。
在这样一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的大雨来临之后。
病院内部的所有人员的情绪也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发生着某些变化。
首先是病人,病人们焦躁了起来。
大雨像是预兆,又像是警示,或者是在催促着什么,在他们耳边嘀咕着什么,在脑中提醒着什么。
风声和雨声让人感到焦躁不安,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却又毫无逻辑可言。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们吃完了晚饭,然后每个人都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病房。
没有人在窗前伫立,看一看外面的黑云和暴雨。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因为,外面的世界本就与他们无关。
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深处囹圄之中。
而现在这狂风暴雨正是在提醒着他们,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在,只不过你们永远也别想接触到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
那声音,如此美妙。
那声音,却又如此恐惧——
病人感到害怕,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天气,更是自己的内心。
内心的蠢蠢欲动和恐惧,大自然的提醒和呼唤,让他们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当中。
还没到晚饭结束的时间,就已经有两个病人发病了。
一个女病人躲在床底下大哭,如同一个泪人,要叫她这样的哭法,可能只要一晚,她的房间就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
另外一个女病人则对着窗户外面大叫,仿佛窗外正有一张鬼脸对着她。
男病人们似乎还没有发病,但只不过是看起来没有而已。
其实有好几个病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改变了,他们的肢体语言都在告诉别人,精神病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风越来越响亮,冲击着墙壁,撞击着玻璃,携带着雨滴发出啪啪啪的巨响声。
狂风暴雨,一向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像这种几年不遇的大雨!
第143章 出动
天空如墨。
暴雨一刻不曾停歇,狂风在大地上肆虐。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雨,也许五年一遇,也许十年一遇。
这一晚上,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尤其是在这家与世隔绝的重症精神病院中的人。
对于院警来说,他们不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激动,糟糕而恶劣的天气给予了他们做坏事的勇气,体内的狂躁几欲喷薄而出。
坏天气诱发坏情绪,同样也诱发邪恶的情绪。
打牌院警们的赌注在今晚空前地大,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打牌人的情绪也很恶劣,他们口吐脏言,污言秽语,将牌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他妈是不是作弊?!”
“老子日你妈卖批!”
“狗日的,出牌啊,你他奶奶的倒是出牌啊!”
“把钱给我,你输了,输了就要认账,你不认账我让你全家好看!”
他们相互辱骂,相互撕扯,为了一个牌点子,为了一块五毛钱,白脸变成了红脸,红脸又变成了黑脸。
一帮黑脸院警在屋子里面吆天喝地。
但这仅仅是一小部分院警而已,更多的院警则躲在阴影中,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当然不是在睡觉,今晚没有人会睡觉。
这一小部分院警又分为很多种,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情有所不同而已。
鹰钩鼻院警钩子正在楼层中悄悄走动,他紧贴着墙壁,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睛盯着黑暗深处,巨大的鹰钩鼻上挂着一滴雨水。
他在偷东西,他是一个小偷,他偷过很多东西,不止是他身旁的队友,还有护士的,还有病人的。
上一次,余文泽进入猴二的宿舍中借用地下室二层的钥匙,当时就是钩子忽然进入房间,用假钱替换了猴二的真钱,然后将余文泽困在房间内一晚上。
这么几年下来,钩子偷的东西已经快要堆塞满了他小床底下的铁皮箱子里,他偷盗的技术很好,从未被现场抓到过,而且他还擅长栽赃嫁祸,并撇清自己关系,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他是一个惯盗,从没有进入病院就已经是了。
偷盗,与其说是他对于别人东西的渴望,不如说是对于自身情绪的一个发泄。
他借由偷盗这种行为来满足自身那有些畸变的心理需求。
钩子今晚准备偷点什么东西,他早就已经看上了大队长吴野的那条宝蓝吊坠,这个吊坠是几天前出现的,当时吴野狠狠在他们面前炫耀了一把,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更没有人知道他弄这个吊坠是要干嘛。
钩子当然知道,他对着黑暗微微一笑,他知道的可真不少,毕竟作为一名小偷,细致地观察环境是少不了的。
钩子早就已经看出来,吴野和章悦有一腿。
这情形跟几年前孔武和郑圆圆的关系何其相像。
但只是表面上像而已,钩子还能看出来,吴野和章悦的关系有些畸形,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吴野渴望和迷恋章悦的身体,而章悦则利用着吴野的权利和野心,当然,两人各取所需,也不吃亏。
钩子一点都不傻,他自认为比谁都聪明。
而且他现在是猴二和吴野身边的小红人,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可以登堂入室,成为高人一等的副队长或者大队长,当然要想那样,吴野和猴二必须要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下来。
钩子在等待着,在谋划着,在黑夜中静静潜伏着。
他的鹰钩鼻在晚上看起来比白天大了许多,这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苍鹰的脸一样,不仅是鼻子,眼睛也很像,阴狠,专注,充满着兽性。
钩子在黑暗中悄悄往前移动着,他正在贴近吴野的房间。
吴野呢?
钩子知道,此时吴野正在和他的情人,让他欲罢不能的那个情人——章悦,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幽会。
是的,钩子观察地够仔细,此时吴野确实不在院警的宿舍楼内,也不在护士的宿舍楼内,那他在哪儿呢?
难道他在外面的园区?
不,他还没有疯狂到那种程度。
他现在正在普通病区楼里,躲在一楼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章悦的到来。
这个骚蹄子已经让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了……
他现在恨得牙根痒痒,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某一个地方,他急需要发泄,在这样的天气里,不发泄发泄简直没法活过今晚。
越是等不到就越是浑身难受,他准备章悦一出现,就立马扑上去,将她全身的衣服扒个精光,然后将她甩在雨水中,让她被上天的暴雨狠狠洗刷一遍。
不知不觉间又等了十几分钟。
章悦依然没有出现。
这个骚蹄子到底去哪了?
章悦在这样的暴雨天气里,是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让她安安静静呆在自己房间内的。
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她不仅喜欢热闹,还喜欢闹腾,喜欢折腾,更喜欢搞事,只要能够搞出事来,就有机会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章悦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女人,胸大屁股大,脸蛋也美,笑起来妩媚动人,充满诱惑,尤其是一双大白腿,让所有男人都垂涎欲滴。
一个女人只有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才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要将自己漂亮女人的身份用到极致,只有如此,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多的利益,走向更高的位置。
今晚,吴野本来早已经和她说好,他们在普通病区楼幽会,好好云雨一番。
但章悦却没什么兴趣。
她脑中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获得更多的权利。
她享受那种获得权利之后的感觉,即使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她也会乐此不疲地去追逐。
现在吴野对她的作用远不如当初那么大了,所以她现在也对他爱理不理,偶尔给点甜头吃就算是很不错了。
章悦今晚准备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不是很显贵,地位也不是很高达,但是他有一点很关键,他是重病楼的安全主管。
重病楼不同于普通病区楼,重病楼有着单独的安保系统,而且极其先进,一般人进不去,就算进得去也出不来。
重病楼的看守院警也是精挑细选的,他们吃穿睡住都在病楼里面,而且体格魁梧,擅长格斗,都有着真正的一技之长。
毕竟他们看守的是整个病院最重要的财富,是整个城市里最危险的人物。
他们任重而道远。
而作为重病楼的安全主管,身份更是不同凡响。
他接触到的人和事情都是极其特别的,都是机密性质的东西。
他姓万,名褚,平时人们都称呼他一声万主管。
万主管主管的其实更多的是整个安保系统,也就是从技术层面上进行掌控和管理,当然他有权利调度其中的院警。
据说整个重病楼内和安保相关的所有软硬件设备,都是他一手建设而成的。
正是因为有了他,所以重病楼这么多年才没有任何一人逃出去过,甚至很少有人在里面闹事。
万褚功不可没。
据说万褚这人有点怪,平时从不抛头露面,终日躲在他的监控室里面,观察和研究着他的安保设施和设施下所监控的人员。
他是一个对于安保装置有着强烈热情和创造力的家伙。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大半辈子几乎都耗在了如何将这帮凶恶的人成功困住这个问题上。
迄今为止,他做的还不错。
章悦废了很大的劲,托了很多关系才搭上万褚这条线的。
她这么美丽的一个人,却要想方设法去接近一个男人,这多少让她有些不甘心。
她准备今晚就将万褚拿下,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更相信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
只要他还是个男人,自己就一定能够拿下他。
除非……
章悦冷笑一声,对着小镜子最后看了一眼脸上的妆容——
烈焰一般的红唇,雪白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蜜糖般丝滑的媚意。
这种勾魂摄魄般的眼神她已经练习了很久很久。
她将小镜子合上,打开雨伞,跨步迈出了宿舍楼。
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席卷大地。
章悦踏入雨中,快步走向了重病楼。
那里,正有一个古怪的男人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或许,不止一个……
第144章 变化
雨势汹涌,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
病院内的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东区那条原本早已干涸的水沟中的水竟然也开始流动了起来。
这条水沟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地流淌过了,里面草木丛生,蛇虫混杂,而且极其污秽。
水沟中的水流淌了起来,流淌的很快,一只青蛙从草丛中蹦出,扎入了水沟当中,顺着水流,往前奋力游动,似乎想要尽快摆脱这家精神病院。
有一只巨大的黑猫在草丛中穿行,它弯腰低头,急速奔跑,似在寻觅猎物,又似在躲避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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