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凝神,朝着门口看了很久,果真有很轻的脚步,越走越远。她低声轻问:“烟花之地还有人监视?”
慕容烨但笑不语,趁着很浅的月色看着她的脸,黑发垂在她的胸前,折腾了一阵,她衣衫不整,方才被红绸绑缚在床头的妩媚模样,即便身上穿的是男装,同样有一种毒药般的魅惑,哪个男人见了能抵抗得了?
她压低嗓音,继续追问。“轻舞的人?”
“她真看上爷了,听闻芸娘说她刻意推了今晚的应酬,好像在等什么人去跟她幽会,共度良宵。”慕容烨一手枕着右臂,重重叹了口气。“可惜,爷让她白等一晚上。”
韶灵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摸了摸腕子,方才他演的太真,她当真紧张的出了一身汗。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但鲜少在她面前施展,她以为他是动真格的,心都快跳出了胸口。
“不懂风情。”慕容烨的嗓音有笑,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把人绑床上就是情趣,就是风情了?”韶灵板着脸反驳,无意间触到他的手,却觉他手心火热,她突地方寸大乱。“又不是奴隶,哪有女人喜欢被这样对待?”
“灵儿,难得看你如此紧张急迫……”慕容烨的嗓音格外的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爷的确很想早些要了你,不过,再怎么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哪怕爷自己忍着,也不能一时性急,不然,就辱没了你,看轻了你……”
她看不清他此刻说话的神情,唯有从他的嗓音中分辨他的情绪,但再度陷入一阵混乱,她刻意转开脸,低声抱怨。“你要演戏何必来真的?”
慕容烨却不再说话,漫长的沉默,巨山般堵在两人之间,她正坐在床沿,他虽然轻佻放浪,实则很是挑剔高傲,她厌恶欲仙楼,他也不见得喜欢。
他的气息,落在格外安静的空中,有些粗重,她只觉背脊一阵火热,伸了伸手,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碰他为好。
“七爷……”她的手也烫的厉害,不知是方才看了不该看的图,还是因为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一瞬,面对那些病人的生死也不曾惧怕,见到再丑陋恶心的伤口都不曾皱眉,但此刻,她却慌乱无措。
慕容烨却轻轻一笑:“我们何时成亲比较好?”
韶灵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复杂,她身在男权世道,或许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喜爱并不难,得到一份尊重,却是奢想。
但慕容烨,却给了她尊重和体谅,他容忍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容忍她有自己的梦想,容忍她有施展拳脚的一寸天地,而并非将女子当成男人的附属品,强悍而残忍地剥夺女子出头的所有机遇。
她轻轻挪了挪,倚着他的身子,将螓首靠在他的肩头,哭笑不得。“七爷怎么在这种地方问我?”
“那就回了云门再问,到时候一定给爷答复。”慕容烨的气息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她的靠近,击退了,却还是暖和了他的心。他下颚一点,而霸道:“青楼里面都是虚情假意,你就别说了。”
她身心松懈,唇畔的笑,还没过多久,蓦地耳根又红了,慕容烨的手掌悄悄探到她的袍子里去,覆上她的胸口。
韶灵拧着眉头,气急败坏,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白天绑的这么紧,晚上给你松松。”慕容烨说的温柔,洞察她的心思,不让她误解,说的直接,她身着男装,自然绑了一天的束胸布。
“在大漠,我也是和衣而睡,没那么不舒服……”她庆幸自己身在黑暗,料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定是困窘至极,不太自然地解释,穿男装,有不少方便之处。
“不行,往后你是爷的人,这些福祉也是留给爷的。”他很坚决,却又说的很露骨。
话音未落,他已然被韶灵重重推开,看他装作虚弱地倒地不起,她不禁又抿唇轻笑。“七爷要是那么看重福祉,那个轻舞就不错,凹凸有致——”
“怎么这么酸?”慕容烨幽然轻叹,指头一触到她的束胸布,韶灵一下打落他的手,他故技重施,两人拉拉扯扯,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到最后,他稍稍一带,就把她勾在怀中。
“七爷,你要总是不让我好睡,回去……小心你鹦鹉的性命。”韶灵将螓首靠在他的胸口,总算护着了自己格外珍视的裹胸布,她想着要用何等法子才能要挟他,但想了半天,说出来的威胁,实在太微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慕容烨眸光流转,微微叹道。
她一瞬又想起他将爱宠鹦鹉命了跟她一样的名字,胸中有气:“你才跟鸟同根生。”
“灵儿,你说话怎么这么轻浮?”慕容烨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摇了摇头,贴着她的耳廓说话:“不过,话粗理不粗,男人的命根子就是鸟啊……”
“你你你!”韶灵几乎要从床上跳出来,他素来轻佻放浪,但在男女情事上,他并不循规蹈矩,居然还把她的话引到歪理上去。
一把接住她气急劈来的手掌,慕容烨敛去笑意,气定神闲地说。“上回叶盛掳走了韶光,他往叶盛胯下踢了一脚,怎么看都是你教他的招数,这样只会让男人更愤怒,最好往后都别用了。”
“对于阴险歹毒的人,这个招数,才是最有用的。”韶灵的语气冰冷,言辞坚决。
慕容烨低哼一声,暗中捏了捏她的面颊:“你要上次也得手了,就等着这辈子独守空闺吧。”
韶灵笑着回应,大方地枕着他的胸膛,把玩着手中银针:“七爷,你往后可要小心了,别把兔子惹急了,害的自己终生不举。”
“不举?”慕容烨本是习武之人,哪怕在黑暗中,他犀利的视线依旧锁住韶灵手中的一抹银光,他的嗓音沉闷,仿佛当真被此言震慑。话音未落,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她手边的银针,早已被他抢夺了丢到地下,他一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盯着那双始料未及涌入仓惶的眼睛看,压抑着喉口即将溢出的一串串笑。
“你待会儿看爷举不举。”他的炽热气息跟她的呼吸恶意纠缠,一手捉住她的双手,并拢在她的胸口,他话锋一转,嗓音低沉的宛若从地下传来。“到时候可别求爷饶了你。”
韶灵并不若一开始那么惊慌,知晓他不过是跟她说笑,并不当真,她长了个心眼,压低声音轻问。“又有人偷听吗?”
慕容烨沉默了许久,才坏笑着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没有。”
她一拳击中他的心口,气叫道:“慕容烨!”
“放心,爷只是想亲你,其他的,等洞房花烛夜再说。”慕容烨故技重施,轻轻吻了吻她的睫毛,她觉得很痒,闪躲几下。他的嗓音溢出低低的笑,仿佛得意的很。
他虽邪肆妄为,但在认定重要的原则上,却并不糊涂。
但他越是看重他们的婚事,韶灵的心中,越是生出莫名的不安。
他在韶灵耳畔低语,思绪分明:“明天临走前爷给轻舞留一封信,她知晓自己被人识破,方寸大乱,必会告知幕后主使。你假意透露我们要走的路给芸娘,我们慢慢赶路,半路上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爷这次,要亲手抓到她背后的大主顾。”
轻舞是风华国人,让她在青楼中探查齐元国消息的主子,定不一般。只是她依旧猜不透,七爷只是江湖中人,为何会在这件事上费心。
她陷入沉思,胸前一片寒凉,伸手扯了扯锦被,眉头轻蹙。
他微凉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嗓音极为平静:“明日也许很危险,怕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暗暗闭上了眼。
慕容烨说的笃定:“不管对方来多少人,爷都不会让你身陷险境。”
她默默点了点头。
“早些睡。”慕容烨这么说,果真不再逗弄她,楼下的莺歌燕舞似乎渐渐平静下来,韶灵侧耳倾听他的心跳,不管明日是否是一场恶战,他都有十足的把握,毫不担心。
兴许是他的胸有成竹暗中感染了她,韶灵也很快陷入沉睡,一觉醒来,天已经很亮了。
韶灵抬起眼皮,静静望了一眼身侧位置,慕容烨已经不在,想必是起来了,门边有人在说话,嗓音压得很轻。
“有人在查韶灵姑娘的下落,查到欲仙楼了……”这似乎是一个少年。
“今天我们就走,回去了,再怎么查也是白费功夫。”回话的人是慕容烨,不若往日的轻佻不羁,他的嗓音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谁在暗中找她?!
韶灵心生狐疑,耳畔传来关门的声响,他见韶灵起身,俊脸上浮着很浅的笑。
晨辉宛若青纱帐舞,在他身后勾勒出他俊长挺拔的轮廓,韶灵几乎一瞬忘记他们是在阜城最大的青楼里过了一夜,如今再看他,她的心中尽是不太分明的情绪。
慕容烨勾着唇,盯着那一双墨黑的眼瞳看,这几个月的相处,当真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不少,哪怕她依旧不曾答应要成为他的妻子,两人也已开诚布公,坦诚相待。
“一大早就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爷,魂都要被你勾走了。”他依旧不太正经,依靠在窗前,秋日的晨光撒入他的眼底,眼神温热而平静。
她背过身去,将衣裳理好,里衣之下的裹胸布不知何时松开了,她唯有一圈一圈地重新缠紧,慕容烨却并不移开视线,光明正大地锁住她的背影。
“要爷帮忙就开口。”慕容烨唇边的笑意更是显然,双臂环胸,沉声道。“举手之劳。”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朝着他的脸上飞过去,他一把抓住,不再调侃她,看她穿戴整齐去洗漱,幽然地说。
“不急,我们待会儿去路边摊子上吃些东西再回去,总要给他们留点准备的时间。”
韶灵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忧心忡忡地望向他,他朝她一笑,眼神魅惑而邪气。
她三两下梳顺了长发,绑起发带,女子的妩媚被收了起来,眉清目秀,风姿。
韶灵下楼去牵了马,芸娘将她当成是慕容烨的小厮,不舍放走这个出手阔绰的贵客,客套地询问他们要去哪儿,何时再来,韶灵一五一十地告知她,芸娘才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跨坐上马,韶灵慢悠悠地骑马在街巷中,她抬起头,却看到一扇窗前有人驻足屹立,正是舞姿超绝的轻舞。
她的眼跟轻舞不经意对上,轻舞面无表情,随即关了窗,隐去艳丽的面容。
“客人,想吃些什么?”
他们下了马,走入一家寻常的茶肆,掌柜擦了桌子,笑着问。
“一碗豆浆,一碗豆花,两份烙饼。”韶灵说。
慕容烨神色不变,任由她做主。
待热腾腾的豆花端上桌,她推到慕容烨的面前,不疾不徐地说。“阜城的豆花很有名,越是这种街边小店,越是手艺精妙,七爷你尝尝,可香了。”
他尝了一口,笑着点头,韶灵喝了两口甜豆浆,刚抬起头,就发觉慕容烨唇畔的笑容更深了。
慕容烨伸手,给她抹了抹嘴角的豆浆白沫,动作亲密,引人遐想。
掌柜在邻桌收拾了碗筷,走到里面朝着妇人抱怨:“你看看,这城里古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两个男人跟新婚燕尔的小两口一样卿卿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什么世道?!怪不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越来越多了!”
“不过这两个公子长得都很俊俏,要是我们女儿嫁了这样的夫婿,我也乐意啊。”妇人忙着刷碗,抽空往茶肆外看了一眼,双眼放光。
“傻婆娘!”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韶灵的耳力不差,知晓两人落入世人眼中,定是突兀而碍眼,不满地瞪了慕容烨一眼,他虽然也听着了,却装作不知,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碗中的豆花。
两人用完了早点,一道骑马出了城,慕容烨选了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乡间小路,两旁有大片树林和农田。
她望着周遭的风景,眼眸渐渐褪为清澈,不难回想起幼年时光,她常常出府游玩,全然没有官家小姐的样子。
“七爷,我不是商人之女。”韶灵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
上次离开阜城,她看似平静,实则愤怒寒心,而这回,即便再看到风兰息,她平和不少,也许是因为跟慕容烨亲近的关系。
她垂眸苦笑,抓紧骏马缰绳,心中落入几分内疚:“我的确没说几句真话。”
慕容烨一手持着缰绳,紫色衣袖垂在身侧,目视前方,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并无太多喜怒。“总有一日,你愿意讲完所有的事,到那个时候为止,爷不会问你。”
他突地扬起手掌,面色冷峻,勒住缰绳,骏马放慢脚程,韶灵看他神色有变,身子紧绷,暗中环顾四周,只是她的耳畔,唯有经过树林沙沙作响的风声,再无其他。
下一瞬,几十支竹箭从前头飞出来,嗖嗖声划过她的耳畔,冲着慕容烨而去。
韶灵顿时屏息凝神,心一瞬抽的很紧。
慕容烨眼神犹如风中刀剑般凌厉,暗自蓄力,解开身上披风,迅猛地在半空中划了几下,将所有竹箭网罗其中,他冷着脸将披风朝身侧一抖,所有竹箭已经在披风中碎成两截,掉了一地。
“守在原地,别走动。”他朝着身后吩咐一句,掌风朝上,击碎一枝枝桠,朝着树林更深处睇了一眼,下一瞬,几十片树叶从他掌中飞出,犹如长了眼睛的利刃,躲在树干后的男人接二连三地倒地,哀嚎连声。
他们的喉咙处,一叶封侯,血水喷溅而出。
慕容烨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他一脸冰冷戾气,手背上青筋暴起,跟往日谈笑风生邪肆狂狷的模样相差甚远,判若两人。
韶灵也清楚他在等待什么,这十来个埋伏在树林中的,不过是那个大主顾派来的小喽啰,周遭越是安静,她却越是心神不宁。
慕容烨突地腾空而起,从对面树冠上跃起一人,身形俊伟魁梧,一袭黑色劲装,不曾戴着蒙面巾,眉目飞扬而深刻,右耳佩戴一个硕大的银耳环。
两人高手过招,掌风相对,互占一个树头,几招之内,依旧不见任何胜负。
韶灵轻轻下了马,缓步走向树下的弓箭手,她查看了一人,明明是树叶这么脆弱的暗器,但却深入喉口,人早就没了气。由此可见,慕容烨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测,要夺人性命,轻而易举。
“嘭。”
慕容烨乘胜追击,将那人从树头击落,手掌朝空一抓,一把利剑从马背飞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剑锋早已逼到他的眼上。
凌厉的剑,下一瞬就要刺入眼珠,男人仰面喘着粗气,眼底尽是不甘。
“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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