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子终于停在了绿荫缭绕的老式花园别墅外,单简明才低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会的他会愿意的我们只有彼此了。”
正要下车的庄鸿天闻言,猛地狠狠扫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回头,轻描淡写地叙述道:“你说的,或者是他说的,都不算。”
“呵呵呵呵呵。”单简明像是终于明白了庄鸿天的处境,他发出了讽刺的冷笑声,“原来是这样。”
而庄鸿天并没有恼羞成怒,他抬头失神地望了眼上面开着的一扇窗户,对管家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单简易在这栋别墅里住了将近八年,从遇见庄鸿天的那一刻起,仿佛地狱如影随形,一着不慎便要坠落,尸骨无存。
庄鸿天想要的,他给过。但是在一次又一次地面对他在外面的别人,他们的质问时,那些爱呢,还能是爱吗?不,厌恶也许更多一点!
如果知道割腕不成的下场是这样的终生禁锢,他单简易或许就不会这么做了。
九年前……他在一家酒吧的后室遇见了庄鸿天,彼此只对望了一眼。
蚕食般的追求,让单简易惊惧的追求,来自一个年长自己十岁的男人的追求,让他为之深深地恐慌,然后就出事了,第二天醒来时,庄鸿天这样说:“我比你大近十岁,我说的话你大可以信百分之八十,我不会骗你,也没有这样的理由,我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当时的单简易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会那么受不了庄鸿天的背叛,在他第一次看见庄鸿天的床上躺着一个遍体吻痕的小男孩时,他几乎立刻就昏倒在了地上。
之后的一年,庄鸿天不止一次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又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男孩带进他其他的住所,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呢,庄鸿天你在乎吗?我还是他们,都不。
“为什么不放我走呢?”单简易对他还保有一丝感情的时候,他这样说。
“简易,不要胡闹,你知道这都是应酬,你才是我最爱的那个。”
“庄鸿天,你还想怎么玩弄我们呢。我知道小江是被你在当初遇见我的那条街上强行带回家的。呵呵呵呵呵呵,我都明白的,放我走吧。”他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当年被自己违逆其意强行占有时那种厌恶的表情。
“不。”庄鸿天冷硬地说完就像逃避什么似的转身飞快地离开了。而单简易则被人带到了这栋别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管家递给他一封信,当他看完时,屋内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来电,他只静静地听完,什么也没有表示就挂了电话,平静得简直就像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无关是非的,别人的灵魂。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用那样的方式结束这漫长的痛苦。在那样一个寒冷的午夜十二点,单简易躺在水里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单简易你想回家吗?那么就——魂归故乡吧。
当气急败坏的庄鸿天赶到时,那水几乎都已经凉透了,刺骨冰寒。可笑的是,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孩,嘴角牵扯着一种嘲弄的漂亮男孩——小江。
之后几年单简易的身体越来越差,但是庄鸿天到哪儿都带着他,即使是出差在外,单简明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确实和他哥在陌生的异地机场有过那么一次无奈的擦肩而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憋不住的庄鸿天就又找了别人,他对单简易说:“你可以不让我碰,但是到死都留在我身边,简易,我对别人不会再有这样的心了。”
单简易不闻不问,庄鸿天对于他就像强行插入身体的一柄利剑,不拔出来就融入骨血,一拔出来就再也别想回去。
后来他只求过庄鸿天一件事,那就是易明工作室的成立,他在杨清的眼里看到了抗争命运的生机,那是他早已失去的东西,遍布全身的无力感常常让他疲惫不堪,在那一刻,他的体内仿佛涌进了一股灵泉,浇灌着他干涸而又肮脏的血脉,他不想死得这么不甘像坠落的一盘沙子连个姿态都没有。
简明,简明……永远也不会背弃我的简明,找到我,带走我,我在等你救赎。
庄鸿天不相信单简易对他已经再没有半点情分,他时常抱着单简易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说说话,见他不理睬也只是不悦地叹一口气,如果被挑起了*,则会离开找别人纾解之后再回来,他似乎不屑再去强迫单简易,或者他根本不敢。
如果真的对单简易没有感情,庄鸿天对他的爱为什么这么固执,执着地抓着不放近八年啊。
但是感情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被成全,这一点后来的刘婉婉也从单简易的身上尝到了,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走进大门之前庄鸿天回过头来对着单简明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妈从来没有想过寻找简易吗?”
单简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寻常人没有的恶劣,他不由自主地往前站了一步,像是要保护什么无形的东西。
“因为我给了赵泉秋很多钱,用单简易的名义给的钱,告诉她这都是单简易被包养的所得,那笔钱呵呵她资助刘振民扩大了农庄,一个人还房贷很辛苦吧,你们拼了命都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也难为了。当年她回过一封信,那字写得可真漂亮——简易,我对不起你,但你的身世是妈一生的耻辱,刘振民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既然你在外面过得好,以后就当妈死了,别回来了。算妈求你,妈自私,妈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单民磊那边的亲戚竟然已经有所察觉了。是你说的吗?妈不知道,妈害怕,算妈对不起你,以后别回来了,你,你被一个男人包养这事也不光彩,回来了也是要受人指点的。”
顿了顿,庄鸿天回过头来看着单简明:“心理学家分析,赵泉秋应该是在她父亲死后,家道败落过过很长一段时间面目全非的生活,才会形成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嫁给你父亲这个乡下人那种情绪达到顶点,你从来没有发现吧,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呵,不过比起简易,她对你可是好太多了。”
“你撒谎你撒谎。”单简明的手痉挛似的抖得不成样子,他不可遏制地朝庄鸿天冲了过去。
“你是……”楼上传来的那声略带迟疑的声音成功地定住了单简明的身体,他缓缓地瞪大了眼睛朝上望去,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单简易就站在灯火通明处,有血有肉完好无缺地站在那儿。
“明明”仿佛不敢置信,单简易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单简明跑到他身边抱住他时他都还在重复着单简明的乳名。
“哥,哥,哥,哥,哥啊。”单简明的心脏疼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撕心裂肺地喊他哥,悲鸣像是一只秋天的孤雁。
而依旧立在楼下的庄鸿天,他望着单简易的眼里有贪婪,有震怒,还有不为人识的慌乱,这样的情绪让他不甘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低喝道:“谁让你出来的?就穿着这么点衣服,又想进医院吗。”
他的话音一落,单简易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环住单简明的手臂非常瘦弱,身体真的亏空得太厉害了,单简明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崩落在了单简易的衣襟上。
把庄鸿天关在门外之后,兄弟两人一起倒进床里,单简明像小动物一样窝进单简易的怀里,他不断地来回抚着摸单简易的身体:“是真的,有温度,不会一碰就消失,是真的,我哥现在就躺在我的身边,他抱着我,他抱着我了。”失心疯一样的话让单简易心里难受地几乎要咳出血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走在情绪边缘的单简明。
庄鸿天的话他都听见了,那封信也,已经被庄鸿天烧了。
“哥,为什么我们的家是这样的,呜,好残忍,好可怕,哥,我是活人吗?我摸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哥,好可怕。”
单简明困兽一样的呜咽声让单简易觉得害怕,他抖着手拍了拍单简明的背,哑声开口道:“明明,这或许并不是任何人的错。我想了将近十年都没有想透,现在我不希望这份罪孽再加诸到你的身上来,我不忍心也不愿意看到你受到和我一样的苦,所以,你回去吧,就当我这个哥从来没有出现过。小镇上的生活没了我会更平静。”
单简明咬着他哥的领子哭:“不会的,我大学就搬出来了,再也不想回去了,哥,你是我哥,我哥啊,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哥你知道吗,我没脸做人了,新闻已经传到妈那里去了,她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我是同性恋,她不要我了,哥你也不要我了吗?”单简明哆嗦着说完紧紧依偎着单简易,“哥,我不想一个人,不要,我害怕,哥你别不要我,游今逸也放弃我了,他结婚了,你知道吗,他结婚了,他也不要我了。哥,别不要我。哥,有人打我,别打我,我没有错,我不是变态,不是。”
单简易觉得单简明的情况很不对,他朝外大叫了一声,立刻就有医生进来给单简明打了一针镇定剂,让他陷入了睡梦中。
“他应该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营养不良,心率不齐,精神状况很极端,而且受到过一定程度的虐打,身体很虚弱,允许的话还是赶紧送医吧。”
医生说完以后就想退出去,庄鸿天指了指单简易:“他呢?”
“是的,单先生他有轻微感冒,最好就不要外出。”
庄鸿天满意后,医生才提着药箱快步走了出去,走前他回过头来:“庄先生,恕我冒昧,单先生的身体已经是那样的极限状态了,这种的小病其实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你住嘴。”庄鸿天吼完就气急败坏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给我换一个家庭医生。”
到了晚上听着单简明说的梦话,单简易握了握拳头旋即放开,沉默地对着门口的庄鸿天下了逐客令。
而此时此刻已经抵达美国的蒋承瑞的脸上还留着一个带血的伤口,青红相间的咬痕让他一度被前台小姐拦下,直到一个戴着蓝帽子的外国人走到他的身边。
☆、58章
这是莫浅手术成功的第二天,游家全部人都在医院的病房外。蒋承瑞被麦克带到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样的事真是万般无奈的上帝之手,但这不影响他一见到游今逸就给了他一拳的冲动。
“这是替简明打的,你是真英雄,你有种。”
游今逸擦了擦嘴角的血,把他哥拦下,对着蒋承瑞说:“我在机场见过你,你似乎非常讨厌我,当时你对我有很强烈的敌意,你是谁?”
“我?我是简明最好的朋友。”蒋承瑞说完以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游今逸有些发愣,原来他在机场随手抱住的那个人就是单简明啊,简明,我和你之间的缘分或许一开始就没有那么浅。
“国内的新闻你都知道了吗?”看了眼病房里的小家伙,蒋承瑞随着游今逸走到了附近的走道里坐下,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还会进这家医院。”说完蒋承瑞有些感慨,“简明那个犟的跟驴似的男人,当年我出国,他愣是一个电话就把我气进了医院,就是这家。”
“你知道吗,我有多嫉妒你,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他却用几个月的时间爱上了你。现在他失踪了,你打算怎么办?”
游今逸在蒋承瑞的眼里看到了释然,听闻单简明失踪的消息,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蒋承瑞又恢复了刚才铁面无情的样子,挥开游今逸抓着他衣领的手:“他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我听他的同事张冰说,在一月三十一号那天,他们通完电话后,才过了几天他就怎么也联系不到单简明了。那天正好是你”
结婚的日子。
“我只想奉劝你,简明非常死心眼,当年我还只是瞒着他出了国,他就四年没有理我,你不知道这臭小子多忘恩负义,我整个学生时代对他的好你想象不到,但他说丢就能丢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也喜欢上了你,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出现在他眼前的。你根本不懂,简明他小时候吃过很多苦,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吃的苦,所以我总是看到他就心软到腿软,那种疼爱极端到让我误会了这种感情,因为太喜欢太喜欢,太过强烈的感觉,不会让人产生质疑的,怎么会怀疑呢。”说到后来蒋承瑞更多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我会把他找回来,也请你有任何线索都能提供给我。”
蒋承瑞说完就离开了,游今逸的拳头握得几乎陷进肉里,他怎么能不知道单简明的执著,可是他已经被他自己驱逐出单简明的生活了不是吗。
单简明,单简明,如果你答应我,我们马上就来美国结婚。
“哥,哥,别让他结婚,别结婚,求求你,哥,带我回S市,我不想找了,好累好累,这里的人太可怕了,不要打我的脸好疼,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打我。”单简明喷出的气流温度高地吓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单简易一边给发着高烧的单简明换着毛巾,一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那些新闻庄鸿天已经搜集给他看了,他不了解游今逸这个人,他的弟弟被欺骗了,可他为什么还想回到S市呢,为什么呢?
好恨,好恨。
“我要带他回S市。”单简易对着立在水台边的庄鸿天说道,“不惜代价。”
正在喝水的庄鸿天顿了顿,径直越过单简易的身边。
“你可以试试走不走得了。”走前他为单简易留了一盏灯。
如果单简明不是突然重病,庄鸿天为了控制单简易绝对会向他下手,所以他们必须离开。
这八年的时间,足够单简易建立一批自己的势力,他不是什么真正的花瓶,他有魄力有抱负,他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所以当夜他就联系上了道上有名的黑手金爷。
这个人非常狠辣,单简易暗地里跟着他做过几起金额足以杀头的走私贩毒案。
单简易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终将跨出这栋别墅,是以囚徒的身份。但是,就连金爷也非常惊讶,顺利得太过不可思议了,他不止一次地怀疑单简易是条子,直到他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他是庄氏当家养的小白脸。他曾经调侃地摸着单简易的脸说:“看来有人非常地宠你啊,连带的我们都走了好运。”
单简易只皱了皱眉,厌恶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