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无日月,到楚衣凌啃掉大半草地时,身上的鱼鳞仍不见退,便放弃继续啃草的念头;倒是那株树,忽一日,果实竟颗颗成熟蒂落。果肉掉到地上,只隔一晚,居然都枯萎了,像放在大太阳底下爆晒一般,成干了。他没舍得浪费,好歹全部收藏起来。
那己是几日后的事了。话说那日,楚衣凌醒过来后,摸出洞外,全身舒爽,又在爆布底下冲了个痛快,奇异的是,竟也不觉得寒冷,正是皮糙肉厚。他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己然破烂不堪,遂决定脱去那衣服,晒干收将起来,待他日出得这山谷再穿着出去。现下也只好在谷内裸走,继续摸索出谷之路。
日复一日,他在谷内漫步游荡,在这谷内所有隐藏之处都细细做了探寻,但花草树丛之后尽是坚岩巨石,每一块坚岩巨石都连在高耸入云的崖壁上,根本丝毫出口出无。其间倒是在瀑布的另一端发见又一块平整如境的石壁,这块壁石向阳遮阴,藤蔓爬满,是个可休息的地方,楚衣凌将藤蔓扒拉平整,在壁下搭了个躺椅状,便睡在了这个地方。又用藤蔓编了个蒌,置于湖内,只待漏网之鱼,刚开始时,因不清楚鱼儿活动的位置,是什么也捞不到的,好在他除了时间多,别的是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跟这些水生物耗得起。好在,自洞里面拖出来的那尾毒蛇晒成了干,偶尔饿到不行时,便用它果腹,倒也安然。
到的后来,摸清鱼儿游动的地方,将藤蔓编的蒌置下,便能逮到东西了,或虾或蟹,或大鱼或小鱼,偶尔竟也能填饱肚子。他也不是没想过,也许外间通口在这水底内,但每次潜下水去不久,便窒息难忍,只得再浮出水面,几次三番丝毫没有办法深潜,只得作罢,好歹勉强活着。
只是如此日日做徒劳之事,久了心下也厌烦,于是,日间夜间,伏在藤蔓上睡眠的时间就更多了,有时竟日夜颠倒,白日里呼呼大睡,夜间却醒来赏月亮,对影成双人。这日四更时分,脑袋一歪,不小心又醒了过来,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发现身畔石壁竟隐隐有彩光流动,再一细辨,赫然是把长剑的影子,剑影在月光的投射下,剑柄、护手、剑身、剑尖,清晰可辨,剑柄处有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登时大奇,抬头向西瞧着高悬明月,再往下崖壁一物一事,逐一细瞧。他自那日中蛇毒醒来后,便发觉自己耳力目力,竟超出常人数倍,谷中三里内事物,在他眼中耳中,皆是清晰可辨。当下看清那西首崖壁下事物,自然不在话下。遂即发见,那西首峭壁上有一洞孔,洞内倒悬一把剑,剑上镶有宝石。
楚衣凌大喜,他早知古人聪颖,什么不寻常的事,都有可能发生。那地方既然悬了把剑,说明这地方早前是有人待过的。他走到西首悬剑的崖壁下细找一番,该翘石头的翘石头,该扯藤蔓的扯藤蔓,又将崖壁上各处看起来像机关类的全部击打一遍,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如此翻找,己是疲累不堪,月将西垂,只得回到自己的铺盖上,再想办法。待躺倒时,却注意到,那剑影剑尖处斜指向北,对准了一块大岩石,他将那块岩石的位置记下,遂即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醒转,捞起藤蔓蒌一瞧,竟是绊住了一条大鱼,遂烤了喂饱肚子,拍拍手,起身向那块岩石走去。走近一掂量,那巨岩得有千余斤,又将岩石上下左右仔细瞧了遍,赫然发现那大岩石底下置着块小岩石,双手双腿齐上,向左推那岩石,发现扞不动,又转到另一侧推,可惜人小力威,怎么也没办法使那块大石头动一下。于是,放眼谷内,挑了搬得动的石头,又扛了个树枝,置于巨岩下方,利用杠杆原理,终于将石头翘开了,里面露出个三尺高的洞穴。
楚衣凌又大喜,心中想到:“今日早上钩得大鱼,但愿运气不错,这便是出口。”遂走进洞去,洞中无丝毫光亮,但以楚衣凌现下目力,瞧着洞内一切犹如白昼行走,清晰可见。这洞内乃人工开凿,地面平整,如旅平地,越走进洞内,人工修整的痕迹便更重,心下大觉有望。洞内弯延,走到后来,看到个钉着十二枚门钉的钢铁大门,顿时心下黯然:“这门如此沉重,以我这副小儿身体,哪能撞得开啊。”又一想:“多日来连番辛劳,为的就是找寻出口,哪能在此处为这道坎就停滞不前呢?也许这门后便是新的生活。”遂仗着自己一身蛇皮坚甲,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门,那门竟缓缓的开了,原来里面并未闩上。他撞开门后,立刻将身体贴于门上,不敢再有多余动作,等了许久,什么动静也没发生,这才放下心闪身进去,但觉霉气冲鼻,遂即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前边又是扇门,这次进去容易得多了,轻轻一撞,便撞开了,眼前陡然光亮,他立刻将身体背了过去,待适应这室内光亮时,再转回身细瞧。
室内与外面洞中天差地别。这是一座圆形石室,左侧石壁上镶了块大水晶,光亮便是从那面水晶透进来,水晶外水草摇曳又有鱼虾游戏,显见这石室是建在湖底了。开凿这处石室己然费事至极,更要采光为室内之用,更是难上加难,真真鬼斧神工,先人慧极,不知花去了多大心力,才建得这居所。室内又摆放又石桌石凳,那石桌上坚起面铜镜,镜旁置放着些梳子钗钏,那钗钏底下压着些许己然褪色的胭脂水粉,尘土寸积,显是这地方已然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楚衣凌心道:“这地方也不知是何人处建,看来像个女子居住的地方,只是现在已然不在此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妇人竟要避世至此,若是老妪倒也可以理解,可是瞧这珠钗玉钏,明显是年轻妇人所用,年纪轻轻,居然住到水底,也不怕得风湿。”心下暗诽,更是没时间怜惜这石室的旧主人,己然走到西南隅的石壁前,壁上有缝,楚衣凌仗着蛇皮坚甲又用身体撞门,撞得三次,门缓缓移开,又是一个洞穴,洞内又有石级,顺走石级走了十余步后,又撞开石级前的门,只见光亮比之前石室更盛,他站在门外好一会儿,这才走进门去。
抬头看那宫装玉像,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持长剑,剑尖对指门环处,所幸楚衣凌现下身材矮小,若是以前,这一撞开门胸前必然要被扎开一个窟窿,楚衣凌断定这石室的旧主人心内有一根扎得很深的刺,拔之不除,己入偏执。但那玉像形容却是端庄美丽,双眼欠着的是黑曜石,光照下莹然有光,神彩飞扬,其身外罩一层薄衫,其顶竟是真人发丝所盘,真与真人没什么差别,只是现在周身落满灰尘。看来这玉像乃是按真人原形雕刻而成,很有可能便是这石室的主人。
此情此景,观来甚是眼熟。举目内室,见东壁上写有许多字,又挂有各式明珠宝石,宝光交相辉映,西壁上镶的是几块大水晶,这几大块水晶连在一起,所以映得这内室比之外室内为明亮。再细看那东壁上刻着的数十行字,都是出自“庄子”的字句,笔法飘逸,入石三分,但见文末一行题字:“逍遥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当下将之与“山谷”“石洞”“玉像”等物事连接起来,心中一个念头浮起,遂弯腰至那玉像脚下,细看那鞋子,果见鞋内绣有“遵行我命,百死无悔”“磕首先遍,供我驱策”八个蝇头小字。这下完全确认了,这是那天龙八部里面才有的情景,不禁哑然,不知自己为何竟处在这样的世界里,犹觉是在梦中,发梦未醒。
作者有话要说:
☆、探秘幽洞(下)
楚衣凌呆了片刻,那玉像上的灰尘扑簌簌又掉下来,他又打了几个喷嚏,这才醒转,无论如何,当下不是发呆的时候,也不管那蔳团下是否真有什么绝世武功秘笈,向左侧那个月洞门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壁上又挂了张断了线的七玄琴,一张石床,床前摆着张小木制摇篮,内中并无衣服衾枕,床左摆张石几,几上刻了棋盘,上面布满棋子,是未完之局,楚衣凌对围棋丝毫不感兴趣,直接去推那床尾的月洞门,那旁壁上凿着“琅嬛福地”,走进一瞧,这处石室竟比之外面的石室大了三倍有余,内有排排书架,架上空空,半册书也无,倒是书架上贴有签条,尽是“昆仑派”、“少林派”、“南拳派”等无用名称,楚衣凌见这些东西于己无用,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再细瞧这石室内,十分真切,确定再也没有机关,便大踏步走出石室,欲寻其他出路。
越过玉人像,见室旁有一条石级斜向上引,这下几乎用冲的,三步两跨拾级而上,这才走了几步,隐隐便听到外面轰隆隆作响的水声,连拐三个弯,又爬了半个时辰的石级,水声己然振聋发聩,前面石级尽头,是个仅可容身的洞穴,并有光亮透入,他加快脚步,走到洞穴口,掩好怦怦乱跳的心,待欲伸手拨开那挡在洞口前的藤蔓,心念一跳,蓦地又将手伸回来。先前急着要寻那出路,此时伸手,那外面初晨的日光一拂,照见手中鱼片鳞鳞,蓦地想起自己现下己非常人,这般样子出去,只怕是要被抓住了当妖怪烧死罢。楚衣凌颓然坐倒,靠着身后石壁,凄凄望着远处,再也动弹不得。
如此呆坐不知多久,日头高照,晒得他半边身子暖烘烘地,愰然想起自己早己脱下那身破衣,裸着身体行走多日,原来自己下意识己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么?自嘲笑笑,可惜他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仍是伸手,扯开挡住的藤蔓,凝神细听外面声响,外边怒涛汹涌,水流湍急,百米内似是无人,遂即探头,慢慢爬出洞外,见容身处下面是条大江,离此洞穴有十来丈高,心下暗想:“此处地处偏僻,又有藤蔓环绕,如不是有心,绝难发见此洞穴。”那江岸尽是山石,小路也没一条,十里开外,遥遥望去,也无人家,心下大安。遂转身往回走,先前来时劲力十足,弯弯绕绕爬石梯倒不觉得累,现在下坡往回走竟然是脚步沉重,意兴阑珊。
楚衣凌心想:“他逍遥派武功奇诡,似乎于药石有精深研究,那石洞内,说不定便藏有药笈秘典,可褪我身上这蛇毒。万一……万一没有,应该也会有些许武功秘笈罢?练练强身壮体,他日不幸落捕时,也好动用武力反抗。”他心下能确定的只有那飘渺峰上是有医书药典的,但不知那飘渺峰是在什么地方,如何上去……几番思量,己然走回到那李秋水的玉像室中。
再细看那玉像,只见肌如冰雪,脸上白玉纹理中更是透出晕红之色,与常人肌肤无异,工艺比之现代腊像更为高超,那现代腊像形虽真,却是静止的死物,而这玉像,却是融入了光线色彩,围着走动,莹光流彩,竟似活着一般动了起来,足见工艺深刻。可惜这石室不知闲置多久,满是灰尘。楚衣凌原是极为讲究之人,当下皱着眉头,又低头去瞧那双腿上绣着的小字,细究之下,拿起玉像前的两个蔳团,各掂了掂,将较大的蔳团丢下,单手撕开一个小口,里面的绸包露了出来。白绸包有一尺多,上面写着几行细字:“汝既磕首千遍,自当供我驱策,终身无悔。此卷为我逍遥派武功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时,务须用心修习一次,若稍有懈惰,余将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琅嬛福地遍阅诸般典籍,天下各门派武功家数尽集于斯,亦即尽为汝用。勉之勉之,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逍遥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原着)
一眼览尽,楚衣凌对李秋水厌恶之情更甚,一个偏执狂,控制欲达到如此地步,枉你花容月貌,因情生恨到要杀死所有逍遥派弟子,可想而知其面目必然狰狞。因厌其人,心下亦不喜手中那秘笈,待欲放回去时,蓦地又想起自己处境难堪,落得这般境地,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故作清高。况且与个死去的女人计较,自己己落下乘。心念一转,遂收起所有厌恶的情绪,端正态度,站到玉像前,一揖到地,原想对着那玉像说上几句,好安李秋水心,又想起自己于她和逍遥子俩人间爱恨纠葛不甚清楚,说多错多,遂决定,什么都不说。
言念及此,施施然打开绸包,露出一卷绸卷。展开一看,赫然写着“北冥神功”,字迹娟秀有力。楚衣凌抬头又望了望李秋水的脸,心想:“貌美,能文能武,除开心胸狭窄,倒也是位佳人,怪不得段誉初见她时,竟发呆发傻,疯狂叩拜,倒也不是没有原由的。是了,现在这卷神功还在此处,便是那段誉还未曾到得此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右手慢慢展开绸卷,入眼又是庄子诗句,只是其末处阐明,逍遥派武功,以内力为本,招数为末。再往后看,竟然是裸着的李秋水的人形图谱,图中嫣然微笑,神彩妖媚,左肩上画有绿线,横颈下,经右乳,通腋下,延右臂,越手腕至右手大拇指而止;另有条绿线自颈口往下延至肚脐处而止。两条线旁各注明穴位名称,下面又有武功心法,图文并识,清楚异常。
楚衣凌博闻强记,二个时辰后,便己将北冥神功并绸卷末“凌波微步”的武功练法牢记心上,看是看完了,奈何代沟太大,究竟如何走穴练内功,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只得将绸包卷好,仍按原先的位置放回,又将两个蒲团摆回原处。如此连番动作,玉像上的灰尘又扑簌簌掉将下来,盖得他灰头灰脸,又是打了几个喷嚏,待要站起,蓦觉腰腿酸疼,一站立不住,仰天一交摔倒。待要爬起时,又瞧见李秋水脚底下绣着的“遵行我命,供我驱策”字样,心头一把火起,扯住玉像脚底下的衣物,借力就力站起,谁想站未站起,那底裤一扯当即掉落,但见白玉纹理光润,转眄流精,除却霉味,鼻端竟似隐隐闻到麝般馥郁馨香。楚衣凌不是好色之人,却也不是个对着美色不起反应之人,当下赧然,勉强站起,为李秋水拴上裤头。
他己疲累至极,又腹中饥饿,早晨吃得鱼肉早己消化光光,奈何奔波半日,又兼强记图谱功法,劳心劳力,现下是动都不想再动一下。拾步往那张石床,抚去上面厚厚灰尘,躺倒下去,登时入眠。只睡了个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月上中天,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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