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凌左思右想,委实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出行,遂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在岛上呆无聊了,想出来玩玩,再尝尝鲜……遂转换话题,道:“哈……萧图说来,身世与乔峰倒也相似,都不知道自己是契丹人,又是弃儿,长这样大,尚不知道自己家乡是什么样的……”
百里戈回头道:“你怎知乔峰是契丹人?”
楚衣凌拾了块梨雪糕,丢进嘴里,嚼了嚼,又咽了进去,道:“我昨日夜观天相……”话未说完,被百里戈一把打断,道:“昨夜乌云敝月遮天,无星相可观……怎得,你担心那厮?”
楚衣凌不承认也不否认,顺着他的话道:“是了,今日你可见着是谁将他带走的么?”他坐得有些累了,遂重新躺倒,又向玉榻边沿挪了挪,百里戈贴着他躺着令他十分不舒服。
百里戈见他挪开身子,心头不喜,却也无法,低声道:“是见着了,一个黑衣蒙面大汉将他接走。”
楚衣凌道:“唔……那应该无事。”支了腮帮子,心下想:“他以后还要当大王呢。若不是自己出现,搞不好他和阿朱现在正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时候。唉……看来自己的出现,还是左右了一些事,但愿不要是坏事罢……”如此想着,心绪一松,眼皮一搭,竟是睡了过去。
百里戈见状,轻轻将头靠回玉榻,放缓了呼吸,鼻间馨香四溢,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分道扬镳(下)
翌日,日头将出未出,百里戈见楚衣凌丝毫无醒来的意思,遂将他抱起,送回房间,长发铺了一床。楚衣凌脑袋一贴枕头,立时翻了个身,翻身的时候压到了头发,皱了个眉头,他又懒得再翻身,遂将头缩到枕头下,继续昏睡。
百里戈轻轻吁了口长气,抹了把脸,低声道:“小凌,把头发整好些才睡。”坐到床上,轻轻地扶起楚衣凌,将他的长发捋到一旁,颤着手将他胸前的衣襟松了松,这才作罢。只是这么一动却是彻底将楚衣凌弄醒了,他眼睛也不睁开,模糊道:“澡……”
百里戈心中一荡,俊脸霎时通红,道:“早……”仔细想想不对,这人要晨浴了。遂红着脸,悄悄退到房外,叫醒了在外间候了整夜的陈雨安、水云袖二人备浴。
百里戈回到自己房间后,淋了个浴,换了身衣服,吃了下人送来的早点,这才起身往后院马厩走去。远远便看见,齐小天亮着两颗虎牙隔着栅栏冲着在侍弄马儿的萧图笑,脸上的青肿己消去大半。
百里戈见他二人仍在对话,遂站住了脚,静静观看。是……昨日下午,他确是有意拖延不救齐小天,毫无所动地看着他挨群雄的拳脚踢搡。当年他们五人,赫连兄弟现下己是守边的副将,王先捷也独当一面掌了泉州渡口,就他一个齐小天,文武不习,终日无所是事,偶尔办件事也办不好,他琢磨不透这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混日子。他要试试他的底限到底在哪!但显然,即使昨日变成了个猪头,他也依就没心没肺的活着。
再往前走近十几步,便清楚的听见他二人的对话声。只见萧图虎着个脸,怒道:“图图才不是小马驹,图图是只大马驹!”忽然小花脸一垮,掩面泪奔,嚎道:“图图不是小马驹,你全家都是小马驹!”
百里戈负袖踱进马厩,白了一眼齐小天,道:“作什么又欺负他?”齐小天委屈着脸,解释道:“我没有欺负他,这小子……我只是不小心说了图图这小马驹长得真快……他就这样了。”
百里戈无语。楚衣凌的教养方式便是放任教养,随个人个性自己发挥所长,爱干什么便任他干什么,齐小天爱无所是事,整日游荡便由着不事生产到处游荡,萧图爱侍弄马儿便放任他照管马儿。也该说是天性,契丹人爱马成痴,北方堂口送来的良驹到他手上,竟是越养越好,还产下了崽。萧图心爱之至,给他自己亲手照料的两只马儿取了名,母的唤了图图,公的只好唤成大图图,后来产下了崽,只得取了小图图,但他又十分忌讳别人叫唤小图图是小马驹,因他认为那样的叫法是在咒他的马儿长不成大马驹。
叹了口气,百里戈一幌身,截住了奔跑中的萧图的小身板,道:“萧图哪去?男儿汉大丈夫怎能轻易拭泪?回头跟你家先生说说你背着他哭鼻子的事……”萧图一听,吓着了,登时收了泪,小花脸一抽一抽的,道:“我不哭了,百里哥哥别告诉先生……”一想起自己哭的事让楚衣凌知道了,那该有多丢脸……心头慌急,止不住泪又要掉下来,却拼了劲的忍住。
百里戈道:“我不说。小图图将的马儿养的好,你家先生可高兴了。他还说要带你去大草原看马儿呢……”
萧图一听先生夸他,喜道:“真的?图图可以跟着先生去看大草原大马儿吗?”
百里戈点了点头,拍拍他的小脑袋,道:“是啊,因此……你快些将马儿套好,喂足马料,一会儿你家先生出门要用。”萧图领命,欣然忙活去了。
百里戈抬头见齐小天还在栅栏旁边发呆,扬了扬眉。齐小天立时像被毒蛇咬到一般跳了起来,急道:“我……我也要去忙了。”百里戈心想:“你还能忙活出些什么,这里的人少你一个绝对不少!”展开身形,迳往楚衣凌的院子而去。
进了院子,便见着楚衣凌在凉亭用早饭,身后夏至、赏梅垂头侍立。楚衣凌一见着他便招呼他一起用饭。
楚衣凌的用餐总是十分精细,这两年来陈雨安的厨艺见涨原也是为了讨楚衣凌的欢心。变着花样的做菜,就怕他吃腻味。百里戈举起了筷子,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从哪儿下手,想到自己不久前也才吃过,又将筷子放下。左右无话可说,便将方才后院马厩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楚衣凌不喜在吃饭时说话,这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他不说话,旁人自然不敢出声。只是这辈子,百里戈没有教好,长歪了,敢逆着他来。不过经由昨夜反思,他意识到……似乎……也并没有教百里戈他们什么……好在百里戈懂得个限度,让他想发脾气也发不了。有时候一些越界的亲近,甚至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久而久之,竟也慢慢习惯了……所有人都敬着他畏着他,就他敢接近,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思及此,楚衣凌将筷子放下,打算多陪陪百里戈这可怜的需要安慰的“无能”的勇士。
楚衣凌搜了搜肚子里的话,沉呤道:“小孩子时常有辩别好坏的本能,小天儿这孩子那是做了多么大的恶事啊,才招来图图的不高兴。”百里戈一愣,便知楚衣凌全然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撇开了头,闷声道:“赫连兄弟俩来信,言吐蕃近日有异动,我不放心,得去看看。一会儿……我就出发去茂州了……”
楚衣凌听罢,这才明白他昨晚和今早上一直喋喋不休的原故竟是因着要离开了。他心里十分高兴,这灾孩子终于又要离开他身边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十分高兴的心情,又怕自己脸上泄露出过多情绪,遂一脸沉重地接过夏至递上来的绸巾,按了按嘴,将面幕别上发,遮住了脸,这才忧愁叹道:“唉……前行路途遥远,你要保重身子,莫要乱吃东西……莫乱使脾气,你知道的,发脾气伤肝伤肾,对你的身体是犹其不好……也莫乱寻人麻烦错处……切记与人为善。今日后方暗卫也赶上来了罢……你全带上使唤……”
百里戈登时怒了,他还不了解楚衣凌的心思,明摆着关心他,暗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还要让他带走所以暗卫?他这是甩包袱呢!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凌,护卫你还是让他们随在身边的好。你不是还得找那菜刀厨子么?他们就能办好这件事。”
楚衣凌见百里戈不识好歹,拂了他的好意,心下不悦,又听他建言令暗示们追查“菜刀饕餮”的下落,颇有些心动,遂道:“如此也好,你既不要,那便令小天儿领暗卫去搜查。”
百里戈一怔,差点儿没将嘴里的果肉喷出来,勉强忍住,心中想:“这小凌脑袋是咋长的,说他不聪明吧,他偏偏在大事上事事剔透;说他脑瓜子好用吧,他偏又时常让人摸不着后脑。似这等事,也亏他想的出来,让个最不会办事的领一群不会办事的人办事,能办成事么?”遂站起身来,接过绸巾,拭了拭嘴,道:“这事只要你欢喜……”缓行至楚衣凌身后,倾过身子挨着楚衣凌的耳畔,低低道:“绿杨烟雨,红杏枝头……醉煞行路人啊……凌……你可莫要迷了心啊……”话毕,也不待楚衣凌回声,迳自出了院落。
半刻钟后,后院传出几声马鸣嘶叫,而后“嗒嗒嗒”急驰出庄。楚衣凌身形未动,笔立许久,夏至、赏梅不敢出声惊动,默默收拾了碗筷,见陈雨安来到,赶紧使了个脸色,这才退下。
陈雨安近前,轻声道:“先生,今日可要启程改道江南。”
楚衣凌这才回身,道:“行李可备妥当?”
陈雨安道:“备好了。就等先生出行。”
楚衣凌负袖走出凉亭,道:“出发罢……”陈雨安口中应是,随即向候着的侍从挥了个手式,侍从领命退出院外。
两日后傍晚,一行几人行船己到达河南府江畔,忽然掌舵的来报,称前方江面上横立了一艘船,阻了去路。
楚衣凌听罢,并无不快之色,他早不耐行船旅顿,遂借停船之机,下船登岸。陈雨安、水云袖不敢担耽,赶紧跟出船舱。舱门甫出,二侍便见着不远处停下的那艘船,并不是故意横立挡道,而是那船正在下沉。只片刻,怒涌的汹涛便将整只船淹没了。刚开始,还见着几个人在船头上打架,船沉下去便再也见不着人影了。
过了良久,忽见水面上冒出一个人头来,并着两只手乱挥乱舞,一时沉浮不定。二女对视一眼,见楚衣凌己然停住脚步,遂双双跃下船,疾往前方浮沉那方掠去。尚隔二丈远,陈雨安袖内白绫一卷,己将那落水人带出水面,三人同时落在江畔上。那青年吐出几口水,疾呼:“快救他们,包三哥、风四哥还在水里……”话未说完,水面上又冒出三个人头,水云袖白绫一挥,又将水里三人带上岸来。
那落水青年一见,水里三人全被捞上岸来了,暗道一声:“惨也!”接着又想到:“我真该死,怎能因为那人是个恶人,见他落水便想让他去死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人正是大理段誉段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牧野兄说得极是,
不幸地是……我是个固执己见的作者,于是我会按照原来的思路写下去。
有幸地是,再难有更多新人大笔描写了。
菜刀兄的设定早在楚衣凌出山时便要有这号人的,不是此刀亦会有彼刀。
萧图的设定原是要定为后世林平之的祖先,也就是发扬“辟邪剑谱”的人,但临时改线契丹也不错。
下章见,众位。
☆、天涯沦落
那日杏林外,段誉、王语嫣与阿朱阿碧二人汇合后,途中又遇着同来寻找慕容复的邓百川、包不同、风波恶等四人,遂几人一同北上河南欲寻慕容复。包不同十分不喜这书呆子段誉同行,遂一路出声冷讽,便在段誉难堪将离未离之际,却被不死心的鸠摩智给掳走。阿朱、阿碧二人早对鸠摩智了无好感,对于段誉一时的处境颇是着急,风波恶感念段誉杏林中为他吸毒的恩情,便涌身而出要追上鸠摩智救出段誉,邓百川见劝不住,遂让包不同随行,两个人一起追上鸠摩智。
包不同、风波恶好不容易追上载着段誉疾行的船只,没想到人没救出来,包不同与鸠摩智三言两语不和、风波恶斗性一起,三人打起架来了。鸠摩智顾念慕容家的情面,留有余地与二人纠缠,风波恶脾性一起硬是要分个高下,于是三人久斗不止。关在船舱底下的段誉是很清楚鸠摩智的实力的,就怕他一发起狠来连包不同、风波恶的性命也不保,别无他法,遂将船底凿出了个洞,让这船沉到江里。他想:“那鸠摩智不习水性,而慕容家久处太湖,包不同、风波恶定能脱险救出自己。”
他猜对了前面却没猜对后着。三人纠斗至沉入水里,鸠摩智不习水性,遂紧紧缠住包不同、及风波恶等人,差点儿三个人都淹死在水里面,恰好这时,陈雨安、水云袖二人出手救下几人。
段誉见几个人同时脱了水险,心下思定,这才整理衣冠,起身对着陈雨安、水云袖二人一揖到地,口呼:“小生多谢二位姐姐相救!”陈雨安、水云袖二人相视一笑,道:“不谢,举手之劳罢了。”话一说完,转身便要走。
段誉惊见二人救了他们转身便要走,急忙道:“二位姐姐,请留下名姓,好教小生将来有报答之处。”话是如此,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报答人家什么。只见眼前青衫、绿影兀自前行,淡淡传了句回声道:“莫谢我们,是我们家先生的意思才救你们的。”另一个声音娇笑道:“嘻嘻,要谢也该谢他才是呢!”
段誉一听,心惊道:“这两位姐姐华贵如此,竟还有主上么?那该是怎样的人啊……”将身子往后退两步,又往右斜走两步,这才看到遥遥江畔边上立着个白衣人。彼时江畔上行人廖廖,偏偏段誉一入眼,便只有那个一身白衣,霎时全身一震。
那人立在夕阳下,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说不清无数孤独寂寞。段誉心间忽然满涌怜悯。他原以为自己便该是这世上第一可怜悲痛之人,却在见到这人身影时,他竟觉得自己的怅惘愁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甚至觉得他该去宽慰这人,至少也要与他结识,让他知道这世上不只他一个人孤寂,还有我段誉。思及此,他朝前跨出几步,一急之下,竟是使出了“凌波微步”拦到陈雨安、水云袖二人身前,正待开口再说,却见鸠摩智探头向他看来。
包不同、风波恶被捞上岸后,见鸠摩智缠住二人也被捞出水面,登时大怒。他二人水性极佳,这一上岸,稍一换息便己回复精神,见鸠摩智伏地呕吐不止,当下不再多言,招呼来过再打。鸠摩智内功毕竟超绝,虽兀自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