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世界里进来,女子的头上、身上都布满了指甲大小的雪花。
女子不得不从头到脚抖擞了几下,大部分白色晶体轻轻飘落了下来。少部分冥顽不灵的被女子用手简单利落地拍散了,结果或是和前面的伙伴一样,掉落于地化成水迹;或是直接融化在女子的皮大衣上,为黑黑的皮面上了抹了一层油。
感受到酒吧给她带来的温暖,就好像投入了亲人的怀抱。女子环视了一下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不自觉地露齿一笑:“原来这么多人!”她的嘴唇如两开深红色的玫瑰花瓣,在露齿一笑间,受到洁白如雪的牙齿反衬,一下子,好像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玫瑰,撩人。
酒吧里本来不满的众人在见识到这位特别的“罪魁凶手”后,一个个意外地缴械投了降,目光里那充满质问鄙夷的成份就在女子露齿一笑间刹那间转换成欣赏与迷恋,就好像吃了一口浓情巧克力,那份甜蜜不断在心坎上转啊转、绕啊绕,久久不散。
“咚!咚!咚!”女子脚上穿着黑色尖头高跟鞋,走动之间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硬物敲击声。来到吧台上,女子用手拨开大衣的下摆,露出了一双穿着肉色丝袜、笔挺圆润的大腿。接着挪动臀部,坐于圆凳上,双腿自然而然地交叉起来,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听说这间酒吧的老板娘和伙计都不是普通人,今天特地过来一看。”女子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盯着白素贞道。
这时,小青刚好送完酒水回来,闻言不禁瞳孔一缩,警惕地盯着陌生女子。
“喝什么,我们姐妹俩请客!”白素贞若无其事地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板娘你拿主意吧!”女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吧台的台面上画着圈,指甲与木板发出了令人躁动的摩擦声。
“好吧!”白素贞微笑着答应道,清新脱俗的脸上平淡如常,不沾一丝喜怒哀乐。
女子趁着白素贞调酒的空当,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酒吧的内部环境,面部表情始终神秘莫测,一双灵动乌黑的双眼好像能够渗透人心,偶尔精光一闪,恰似那黑夜中的随风跳动的火苗,人情世俗皆被洞彻。
很快,白素贞把一小杯乳白色的酒放于女子面前,目露友善地盯着女子也没说话。
女子用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小巧的酒杯,放于眼前。观察到酒杯中乳白色的液体,一会儿好像天边的云朵一样卷起舒下,一会儿又如空中随风舞动的雪花一般旋转画圈,一会儿又如天地未开时的宇宙混沌一片。
女子心中清晰地断定此杯酒绝不简单,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女子接着把酒放到鼻尖闻了一闻,之后便一饮而下。
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很危险的,尤其女子和这个酒吧现正处于微妙的敌对关系阶段。
但女子终究是不问缘由地喝下了杯中酒,究其原因,不是女子头脑简单,做事冒然;也不是女子身怀绝技,艺高人胆大;更不是女子前来只为喝酒。而是,而是这酒成功地捕获了女子的芳心,使得她无法抗拒。
直到乳白色的液体沿着舌道,顺着喉咙,细滑柔腻地流淌进女子的腹中,女子才惊醒地发现,自己竟毫无戒心地喝掉了一杯可能是敌人精心准备的酒。
“这是什么酒?!”女子口气诧异中带着隐隐担忧道。
似乎猜到了女子的反应,白素贞友善地笑道:“不用担心,这是杯值得一品的酒。怎么样?味道如何?”
感受到白素贞的柔和气息,女子消除了一些戒心,皱着眉头回味道:“味道?淡淡的。”随后突然发觉眼皮像挂上了千斤之力般沉重,脑袋如拔了电源的电视机般一黑,整个人失去控制地趴在吧台上沉睡了过去。
“姐,这人对我们好像不怀好意,你还调心酒给她喝?”一旁的小青见状不解道。
“放心,这人虽然对我们不是很友善,但也到没有不怀好意。而且,都是女人,何苦为难?”白素贞意味深长道。
“哼!她是女人,我们可不是!”小青一坐在陌生女子旁边,身子倚在吧台边,用手臂枕着头,目光盯着沉睡着的陌生女子懒洋洋道。
白素贞闻言笑了笑,也没争辩。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万一到我们关门时还不醒的话我就把她抬着扔出去!”小青眯着眼睛道。
“呵呵,你呀,这么多年了,嘴上就像那刮骨的钢刀,姐都不愿多说你了!”白素贞一边收拾着本就很整齐的吧台,一边笑道。
“说啊,多说说好啊!世人都说忠言逆耳,可我却觉得姐姐的忠言好听得紧哩!”小青笑意盎然道。
白素贞被小青逗得一乐,摇着头,捂嘴而笑。就在这时,吧台上昏睡的女子动了一动,似乎快要苏醒,这可让一旁的两姐妹一阵震惊。小青把头凑到女子面前疑惑道:“喝了心酒应该没这么快就清醒啊,普通人的话最少也要一个多钟头呢!这好像还没过十分钟吧,她这么快就醒了?”
“快把头移开,被人家发现,多没礼貌!”白素贞见状训斥道。
“知道啦,姐!看样子啊,这个女子跟你有缘,我啊,还是离开一段时间,让你和她好好谈谈!免得有人又说我不会做人!”小青抑扬顿挫地说了几句,不等白素贞回话,人就抬着小腿,一路急步离开,竟开门出了酒吧。
白素贞见妹妹出门也不担心,看样子是摸清了她的性格。
吧台上,女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终于意识清醒起来。一把抓过刚才喝过的酒杯,眼神凌厉地盯着白素贞道:“这到底是什么酒!”
“心酒,是有缘人才能喝到的酒!”白素贞一字一回道。
“你确定这是酒!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发现有什么酒能够让我才喝一杯就醉的!”女子不依不饶道。冷冽的目光牢牢盯住白素贞清澈的眼神,好像一把拉满弓弦的箭,似乎只要发现一丝的犹豫与欺骗就会暴起伤人。
白素贞似乎没有察觉到女子的敌意,依旧不温不火道:“这的确是酒,而且你也没醉。这酒的名字叫心酒,是很多年前,一个叫妙善的教给我的。”
“妙善?”女子闻言气势一弱,似乎妙善二字可以化解一切的矛盾。
“没错,是她。这酒名为心酒,顾名思义,喝了此酒的人会暴露出隐藏在心底最本源的事情。所以,你刚才并没有喝醉,只是品尝了心酒的滋味,也重新体会了心中隐藏的经历与将来要做的选择。”白素贞认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女子皱着眉头喃喃道。随后竟起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身后的白素贞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一会儿,只见小青从外面急步来到吧台前,一脸紧张地看着白素贞道:“怎么样姐?她有没有闹事!我看她出去得很急啊!”
白素贞摇头笑道:“没有。”
“没有?”小青歪着脑袋似乎不相信道,“那她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只是问了我关于心酒的事,我就坦白地告诉了她,后来她就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想她大概有什么急事吧!”白素贞笑道。
“哦。”小青兴趣大减道,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天的大事,眼睛一瞪,一拍吧台道:“糟了,姐!”
“嗯?什么糟了?”白素贞疑惑重重道。
“她还没付账!”小青叫道。
白素贞闻言无语,转过头去,清点橱柜上的酒具去了。
小青一见姐姐不理她,自己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身子倚在吧台边沉默不语起来。
看着酒吧里一尘不变的人群,过了半晌,小青不知不觉地口气失落道:“又是一个情人节过去了!”
吧台后的白素贞闻言浑身不可察觉地一震,紧接着又如平常般清查起酒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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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过去了,等待的日子是孤苦的,或许只有那短暂而甜蜜的回忆值得庆幸。想想那些泛着陈旧黄的画面,心中刹那间会被幸福充斥,然而现实的空气不断侵蚀着你的呼吸,直到驱空你心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
对于等待的人而言,是没有坚强可言的。他们的防线就像是一张张搭建起来的多米诺骨牌,只要在最为脆弱的点上一推,就会全盘崩溃。
不过爱情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只要给它一点点希望,它就会让人们在全盘崩溃后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重新建立起防线,等待着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追忆3
有些人是可以从敌人变成朋友的,只要他(她)了解到时间的含义。斗争只是一时的,硝烟过后更多的是茫然。预测到了这些以后,倒不如握手言和,毕竟知己难寻。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所以敌人一旦变成朋友,铁定是知己一类的。
然而,化敌为友的事情毕竟是很难遇到的。它就像狼爱上羊一样,也只是供人在歌声里唱唱罢了,很少有人真的当真。
不过,这种概率非常低的事情这会儿正发生在WaitingBar里。自从神秘女子喝了白素贞亲自而调的心酒之后,两者之间本来敌对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化解开来。现在,神秘女子已经成了WaitingBar的常客,和老板娘白姑娘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这里,有几点要被提出明确地说明一下了。一是神秘女子的身份,这牵扯到为什么她和青蛇、白蛇是敌人?
答案是,天师。没错,很多细心的读者应该都应该从种种细微的地方发现,神秘女子正是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的嫡系传人马叮当。因为,马叮当的职业是天师。专门捉拿人间闹事的妖魔鬼怪,所以她和青蛇、白蛇之间有一种天生的敌对关系。
第二点是马叮当为什么要和白素贞成为朋友?天师与妖怪成为知己,这和狼爱上羊也没多大分别。
答案是马叮当是马家的叛徒。请不要把这句话的含义理解曲折,马家的叛徒不等于放弃正道,加入邪道。而是代表一种叛逆的精神,代表一种可以打破常规的可能。正因为马叮当不畏列祖列宗的遗训,违反了马家祖上定下的规矩,所以才彻底颠覆了她心中那种服从前辈高人留下的思想的惯性概念。
现在,在马叮当的心里,可以说产生了一种对一切既定事实遵从信任地审视。
她认为,如果一件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那你就不要妄下结论。那些经由他人嘴里或者历代前辈传流下来的训示有时是不能相信的,一旦你信了就会做出满意他人、委屈自己或者符合理论,偏开事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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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3月12日。
夜晚,WaitingBar里温情依旧,轻缓灵动的钢琴曲,好似一道长长的山泉从高山落下,一颗颗饱满的水珠砸在岩石上,发出了悦耳的叮咚。
马叮当轻车熟路地坐在吧台前的座位上,自然而然地翘着二郎腿,露出了黑色高跟的尖头皮鞋和肉色光滑的丰盈大腿。
“最近你的气色好像不大好,出了什么事情吗?”马叮当盯着容颜略显憔悴的白素贞问道。
“没有,我还是那样。我拥有千年的道行,难道还会生病?”白素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安详,语气平静道。
“你就不需要骗我了,你别忘了,我的职业是天师,对手的弱点我们可是很清楚的!”马叮当前倾着身子,目光坚定道,“天、地、人都有五衰,你是不是快到大限了?”
白素贞闻言不禁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轻轻道:“是的。”
“估计还有多久?我能不能帮上忙?”马叮当两道细长乌黑的眉黛纠结在一起,语气担忧道。
“快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挨过这个月。”白素贞盯着眼前的空气,笑容复杂道,“帮忙就免了,只要你和往常一样,有空常来酒吧陪我喝杯酒,聊聊天就行了。”
“我会的。”马叮当语气坚定道。
敏感的话题一旦展开,二人一时不禁陷入了沉默。
一人站,一人坐,双双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脑中各自打着各自的主意。
良久,白素贞忽然对着马叮当露齿一笑道:“想不想学调心酒?我可不想让你以后喝不到它!”
马叮当闻言踌躇了一下,之后沉默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想再喝心酒了,点头答应也只是为了眼前这个难得结识的朋友。事实上,自从第一次品尝过那神奇的乳白色液体之后,马叮当便失去了再次品尝的勇气。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她不想做着与现实相差太大的梦,因为醒来后会非常痛苦。
还有有一点令马叮当非常讳莫如深,在她的梦里,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熟悉。原因是里面多了个男人,一个他从来没有相识过的男人,一个他看不清的男人。对于未知的未来,马叮当同样惶恐不安。人人都有做鸵鸟的时刻,把头埋在沙子里什么也不想管。马叮当,这个对正邪两道有着独特理解的独特女人,有时也甘心做一回鸵鸟。
白素贞见状似乎很开心道:“太好了,其实调制心酒并不难,就是几种让人非常意想不到的材料而已。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一学就会!”
“是吗?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吧?”马叮当笑容牵强道。
“我说的没错的!”白素贞俏皮地眨了眨眼道。
马叮当看着眼前明显异于平常的白素贞,心中百般滋味,声音低低道:“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世界上好像还没有我们这类的朋友,你今天能告诉我吗?”
白素贞闻言食指竖于唇前,做禁声状道:“今天我只负责教你如何调制心酒,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那,好吧!”马叮当只好答应道。
时间过得很快,两位佳人一个做师,一个学徒,配合得非常默契,笑声不断,就好像风中的银铃,轻快活跃。从后门而进的小青,站在门边,扶着门框,看着吧台上其乐融融的白素贞和马叮当二人,眼角不禁溢出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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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一轮江月明,漂泊我此生恁多情。几分惆怅惆怅有几分,独让我自怜水中影。
甜蜜往事浮现在心底啊!多少回忆锥痛我的心啊!我是不是牵挂都为你,怪我爱得浓时却不懂情。
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留不住转眼成云烟。
我问天呀天呀不应我,是不是天也不懂情。我问天呀天呀不应我,是不是天也不懂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忆4
1990年,3月13日,阴,有风。
WaitingBar外竖着一块匾牌,上面用黑色字体写着停止营业。酒吧里面空空无一人,这里原本温馨的场所却好像因为缺少了人气,在那暖色、暧昧灯光的照耀下反而显得寂灭与颓废。
酒吧上方的天台,冷风幽幽刮起,阴阴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