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课堂精彩吧美妙吧?”
俞思成开着车,郁闷地瞟她一眼:“你遇到的太少,哪个群体都有渣。”
“我又没说你!”彭盈乐哼哼的,“我们那音乐老师,哈哈,还跟李云迪一个琴房练过琴呢!搞得我对音乐彻底无感!”
有了这种精神,一路大雨,也不算无聊。
晚上到南都。
南都是很有名的“明星城”,许多当红和一线都是南都出身。齐雅被梁耀国带去莘城三年后,第一次出演微电影,说话都还带着南都腔。
“明星城”,当然少不了展示台,酒吧当属其中最为鼎盛的。
两人兴冲冲地找了家不出名的酒吧,没想到这也能遇上熟人。
彦汐穿黑色小背心,露出肚脐。
彭盈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将话筒从架子上取下来,坐回到一大堆架子鼓后面。
新曲从她的鼓点开始,短发随着她的敲击而有节奏地摇摆。
她依旧一脸冷漠,汗水自鼻尖或尖尖的下巴滴下,浑身都是性感冷艳的魅惑。
她还有一个又高又胖的搭档。
是个弹电吉他的男人,长头发系在脑后,露出整张横肉蔓生的脸。
十分丑的一个男人。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是很出色的搭配。
她的声音略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粗犷。
分开唱的时候尚无体会,换到□部分的和声,感染力十足,整个酒吧的人都能被他们冷漠的外表热情的歌声掀起一层层的浪来。
彭盈兴奋地跟着人群挥舞着手臂,尖叫着。
侍者路过时,彭盈抓住他,买下两杯鸡尾酒,附上一张卡片,叮嘱:“一定要交给那位女歌手啊,一定啊!”
“她来不来可不关我的事。”
“她一定会来的!”
彭盈冲侍者开心地嚷嚷,回头继续和人群嘶吼。
俞思成瞧着舞台上的彦汐,倒是一脸担忧,成了吧里格格不入的闷酒客。
禁不住听众的热情,彦汐他们又来了好几首才得下台。毫不避讳,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拨开人群,朝彭盈这桌来。
“嘿!俞思成,你表情好一点行不行?”
俞思成郁闷地瞥彭盈一眼,继续喝酒。
男人在台下并不那么冷,看着彦汐和彭盈那个拥抱的份儿上,冲彭盈挤了个笑脸,但拒不握手。
当然,对于和一个刚被汗水浸透的男人握手,彭盈也没什么兴趣。
/Remember how we're feeling right this moment。”彭盈把最后那首歌的歌词念了几句出来,“这首叫什么?你们配合得太好了!”
“Curtain Call。”彦汐仰脖灌下整杯“樱桃手榴弹”。
男人很默契地跟了一句:“谢幕。”
彦汐脸上有些烦躁,又灌了杯“大白鲨”:“池沉诀明天就到,今晚是我和阿J最后一次搭伙了。”
彭盈愣了下,想起明早就能到潘西,忽然也尝到点伤感,端起剩下的那杯“粉红俄罗斯”,举了举杯:“这是个完美的谢幕。”
彦汐冷脸瞧着她,忽而笑了,那笑脸把彭盈惊住。彦汐扬手要招侍者,阿J一把抓住她手,收回来,握在手心。
“今晚喝够多了。”
彦汐果真听话。
她开怀一笑,对彭盈说:“能在最后一站遇到你,确实是完美的谢幕。”
“我也是。”说罢,彭盈也学着彦汐的豪爽,将整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聘礼1
“用潘西古镇的繁荣富庶,聘彭家小姐的一世真情。”
郁南冠永远可以把一件利益的事情说得那么漂亮。
唉,真煞风景,一辈子得不到浪漫,还不是我自己的错。
想得那么透彻清楚做什么?
反正,我也没别的路可选不是吗?
——《影子日记》
######################################
路虎颠簸在暴雨后泥泞的土路上,夕阳照进半开的车窗,越来越亮。
郁南冠放下手上的打印稿,长叹口气:“小成,你读过这份史稿么?”
小成自然是暂充车夫的成才:“读过。”做助理,老板没想到的要先想到,老板没做到的要先做到,当然,特指琐事。
“可见过比这更……辉煌的家族史?”郁南冠斟酌着形容词,发觉自个儿词穷。
“东晋以降,出过三任西疆大元帅,二十七任镇西将军,三十一位科举三甲,近代百年满门忠烈,若不是彭老将军趁着开国后那些斗争退下来,恐怕彭小姐一早就和郁先生你相识了。”成才小心地盯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历来富不过三代,有权有势也顶多百年,潘西彭家能做到这份儿上,家教可见一斑。说实话,这三十年遇上的女子里,没有比彭小姐更当得起‘望门闺秀’四个字的。”
成特助要逆天了,连老板都讽刺上了。
但郁南冠无言以对。
过一会儿,成特助问道:“郁先生,洛小姐的生日宴你还去吗?”
“什么洛小姐?”郁南冠老半天没想起来。
“青鎏卖珠宝的洛家小姐。”
“我有答应过这事儿?”
“那天你刚好很不开心地从彭小姐那里回来。”成特助的声音波澜不惊。
“成特助,现在还要我说吗?”郁先生咬牙切齿了。
成特助安然自若:“我只是跟你确定一下。”虽然他在离开莘城时就悄悄去机场的洗手间打过电话。
郁南冠默默地看着窗外绿油油的油菜田,手指在窗舷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终叹着气问:“小成,我这次是不是失手了?”
“不,没有,只是晚了一些,但最开始那几年,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后发制人么?”
郁南冠顿了下,笑出来。
抵达潘西的时候,太阳刚好消失在千悬雪山之后。
桥这头的大柳树下竖着牌子:此处停车。
除了他们从帷幄在烟州省会的办事处调来的路虎,另外就是一辆拖拉机。
郁南冠看看对岸低矮的古老屋群,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
上了桥便是青石板路面,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丁点儿泥水。
银杏树后是裁缝铺,挂着精美的绣旗,上书“土布成衣”四个大字。乍眼看去,除了对襟褂阔腿裤这些“工装”,也不乏曲裾深衣巾幞襦裙等历代汉服。
对面是一家木匠铺子,门口有格子架,格子里摆着从木剑到木雕的各式木制品,甚至精美。
再往前走,有书生店。八旬老书生冠玉束发,正是广告里那位。
老书生照例旁若无人地写写画画,郁南冠上前看了一会儿,见那素白扇面上跃然一幅清雅致远的潘西晨雾图,笔法之精到,竟不输许多国画名家。
郁南冠回头看一眼成才,后者显然也很诧异。
一路走去,各类店铺林立。每一类顶多两家铺子,绝无三足鼎立相争的景象,均沿袭了旧时淳朴保守的风格。有些铺子尚在重开,看样子是关门大吉已久。
行至转角处,有粥铺开了半扇门,五十上下的妇人正把写着“粥”字的灯笼罩子往烛台上罩,因身材矮小,行动很是吃力。
成才上前道:“大婶儿,让我来吧。”
妇人低头看见两个外来人,竟也没跟他们客气,跳下凳子就把描有小镇风景的玻璃罩子递给成才。
活儿简单,很快就做好。妇人和气地招呼他们往店里坐:“吃完粥再走,来的人本来就不多,这时候来的更少。可认识什么人?晚上去哪儿住?”
粥铺并不大,只有四张桌子。厨房与大堂也就一墙之隔,还开着大窗,一眼能看清里面一尘不染,厨娘拿食材放调料俱使用工具,干干净净,可放心大吃。
“没有宾馆?”仍是成才。
“有两家住房宽敞,可以住,但是已经有人先住了。”妇人戴着口罩,罩面一看便知是自家手工,别无分号。
郁南冠在观察店面,见四壁上的画的粥都是好多年前的了,但图案色彩依旧真实。
他想,这确实该是彭盈的家乡,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细致打造。
“镇尾的叶大夫那里可能有住的,你们吃好了再去,我让小孙子给她送个信。”说着,妇人转头朝后院喊了一声,“莲子哥儿,出来我跟你说话。有两位叔叔要找地方住,你去跟叶奶奶说一声,让她等一等。”
成才看看郁南冠脸色,向她道谢。
莲子哥儿是个四五岁的小萝卜头,剃了锅盖头,一张小脸儿唇红齿白,十分好看。蹬蹬蹬地踩着木地板从后院跑进来,也不怕生,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两位叔叔好。叶奶奶只有一间空房,你们两个住一起吗?”
郁南冠一看他那动作,想起第一次见到萧小宝的情景。禁不住喜爱,弯身朝莲子哥儿张开双臂:“莲子哥儿过来说话。”
莲子哥儿愣了下,脑袋扭回去,仍露出小半个身子,动作极可爱。
得了奶奶的首肯,莲子哥儿踢踢踏踏地走到他面前:“我阿婆做的莲子羹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所以大家叫我莲子哥儿。叔叔你叫什么?”
“我姓郁,双耳郁;这位叔叔姓成,成龙那个成。”
莲子哥儿望着天皱着眉,十分郁闷:“我不会写你的姓。”
郁南冠一把抱起他坐回凳子,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郁”字。莲子哥儿看得仔细,他跟着拿小手指在桌上比划了一个,写完后很高兴:“阿婆,我又学会了一个字!”
妇人从里间探出头来,催促道:“我让你出来做什么?”
莲子哥儿扭身要下去,郁南冠把他搂住了,道:“眼看天黑了,小孩子出去不安全。那位叶大夫家有电话么?”
“镇子就她一个医生,就算大半夜生病了也得找得到人,叶大夫家当然有电话,但是我们家没有。”妇人笑着解释,两眼弯起来,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麻烦你给下号码,我来打好了。”成才适时接上话。
成才打完电话,向郁南冠汇报:“这位叶大夫似乎是独居,不方便接待我们,可以接待我们的人正在她那里针灸,我们一会儿过去再另外安排。”
“没事,正好到处走走。”郁南冠和莲子哥儿逗趣逗得开心,心情甚佳。
“现在在哪里上学?爸爸妈妈去哪儿了?”玩一会儿,郁南冠还是回到正事上。
他在想,把这正事办妥了,把彭小姐娶回家,生个同样有趣的孩子才好。
“没上学,过两年再去十里镇上学前班。爸爸妈妈都在省城打工,要盖新房子。”莲子哥儿跑去厨房取了个小包裹出来,仍回到郁南冠腿上坐着。
小包裹的外皮是一方手绢儿,绢脚绣着支红梅,梅尾郝然一个“彭”字。
巴掌大的小镇,郁南冠一见那字便激动,指着它问:“这是谁给的?”
“叶奶奶。”莲子哥儿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取了块糖送到他嘴边,“过年的时候我发烧了,去叶奶奶那里看病。我很难受,彭小姨照顾我,还给我读《小王子》——诶,叔叔,你看过《小王子》吗?彭小姨会讲三种不同的《小王子》哦!”
得来全不费工夫。
郁南冠按捺住情绪,耐心地跟思维跑路的莲子哥儿套话:“是不是那个住在小行星B612号上的小王子?叔叔也读过的。怎么会有三种《小王子》啊?”
莲子哥儿皱眉看着他,想得很苦恼。
“是不是一种《小王子》,一种The Little Prince,一种le petit prince。”成才突然插上话。
莲子哥儿看着成才直眨眼,惊喜地叫出来:“是啊是啊!彭阿姨读书可好听了,吃药都不苦的哦。她还给我吃糖,喏,就是这个糖,是叶奶奶自己做的!我想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尝,彭小姨找不到袋子,就拿这个手绢儿给我包了,还说我以后想吃糖都可以带着手绢儿去找叶奶奶呢!”莲子哥儿一口气不停地说,说到这儿忽然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其实人家是想去听彭小姨读书的,吃不吃糖没关系呀。彭小姨回城里去了,叶奶奶也教我读书认字,但是我更喜欢香喷喷的彭小姨,叶奶奶身上有中药的味道,苦。”
成才掩着唇忍笑,郁南冠也听得险些大笑,仍追着问:“彭小姨跟你说过这手绢儿的事吗?”
“当然说过!”这仿佛是很骄傲的大事,“那是彭小姨小时候给彭大叔绣的。”
“彭大叔是谁?”
“彭小姨的哥哥啊。”莲子哥儿奇怪地看着他,似乎那是多么明摆着的事。
郁南冠顿了下:“那……彭大叔现在在哪里呢?”
“死了十几年啦。”莲子哥儿被问得不耐烦,把手里那块糖直放到郁南冠唇边。
郁南冠终于接下来,咬了一口,被那味道吸引,忍不住又一口,把剩下的全部吃下去。
莲子哥儿看得高兴,又拿两块递给他:“只给你吃三块,你想吃自己去找叶奶奶要,她说我背出十首诗她才会给我一包糖,上次检查过后,我现在只能被七首呢,这时候是没糖拿了,可不能让你把糖吃完了。”
现做的莲子羹,莲子都是才从莲蓬上剥下来的,自然要花很长时间。郁南冠便让莲子哥儿去拿了书来,要教他背诗。
是一本线装的唐诗,书页已经泛黄,页面却干干净净,并无古书的陈腐气。
“彭小姨家里有好多好多书啊,我想住在里面,被叶奶奶赶出来的!”莲子哥儿皱着鼻子,一页页小心地翻书,翻到新近在读的地方。
毕竟只是个人腿长的小孩子,也问不出多少事情。郁南冠当然不敢做得太明显,怕坏了印象,后面就很难处关系了。
莲子羹甜味清淡,食材的香味都还在,郁南冠和成才吃得兴起,直吃到厨师喊锅已经空了。
价钱很公道,对得起那份味道和精致,唯独等的时间太长了。
妇人给他们供了张手绘地图,指明叶大夫的方向。
天已黑了,街边的灯笼点起来,统一都是烛火和画面精致的玻璃罩子。
郁南冠沉默着,整理手里的信息,不由得一再想彭盈。
他对她,还真的不怎么样。
所以她答应别人的求婚,也不过分。
他现在只祈求,不要太晚才是。
镇子不大,十来分钟就走到镇尾。
那是一座茅草屋,屋檐下挂着梨形的白炽灯,灯光通明。
郁南冠已确知屋里的人是谁,手举在门上,老是敲不下去。
“郁先生,我女朋友喜欢法国的电影和歌曲,所以我专门去学法语。她尤其爱古风,我没勇气去影楼拍写真,就自己学好制图软件,在电脑里给自己换上汉服。”
成才忽然在他背后开口。
郁南冠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我和她下半年要结婚了。我还没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