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又落空(陈奕迅《红玫瑰》)
最后听了一遍,她艰难地弯身关掉音乐,把冷掉的饭菜倒进马桶,冲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洗澡,上护肤品,然后熄灯,安安心心睡去。
梦里她身轻如燕,停驻在潘西今冬的第一枝红梅上,看着一群青年男子你追我赶地奔来,当先一人剑眉修长,斜飞入鬓;凤眼修长,璨如星子。
终场1
梳理自己离开潘西后的十多年并没花去我多长时间。
两段完败的感情,一份平庸的工作,两点一线的生活。
我不能责怪顾梁翼始乱终弃,不能责怪郁南冠三心二意,不能责怪景晓阳情深义重。
我只怪我自己,过于心软,易于用情。
所以,到了这终场谢幕的时刻,我看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再怎么凄凉孤独,也只能认真地鞠个躬,再一个人散场。
——《影子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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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盈从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从未讲过那么重的话,后来虽不曾后悔,但总归觉得不妥。
就像第一次做坏事那种感觉。
如她所愿,郁南冠仓皇逃走,但后续情节并没严格按照她的剧本发展。
郁南冠没再出现,但给她请了个十分周到的看护;成才每天晚上按时报道,向看护询问她的情况,并详细汇报郁先生动向。
郁先生给君莫集团整顿运营,今天到了霁城,要待五天。
郁先生帮建耀地产裁员减负,江城暴雨,航班延误,现在滞留莘航。
郁先生……
彭盈马上三十岁,不是二十,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郁南冠的第一助理说她不想知道他老板的任何消息。相反,她只能端着笑脸,并且表现出适当的礼貌与关心。
郁南冠可算把她的反骨逆鳞软肋都摸得清清楚楚。
人以群分,她自己未必就不虚伪。
但她深知,她和郁南冠的虚伪,完全是两个境界。
白天睡不着了,便重新拿起工作,景晓阳见郁南冠前前后后出现的频率,大概也知道她去意已决,拦是拦不住的,只得任由她继续因车祸而中断的交接。
小王助理把这“巨变”看在眼里,每每欲言又止地在她面前站会儿,被她扫一眼,又乖乖走开。
倒是俞思成来得勤快了。
他知道她要回去,脸色始终没好过。
但是,他也不敢抗议她的决定:“什么时候走?”
“事情处理干净。”
“我送你。”
“我想,开车回去。活了三十年都没好好旅行过,这次想学《蓝莓之夜》的伊丽莎白,幸好,我有自己的车了。”
“就你那破车?就你那破技术?”
“……关你屁事!”
直到出院那天郁南冠才再次出现。
身体上没什么变化,精神却很不济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连着出差半个月,做了好几个大案子。
彭盈收拾自己的东西,电视机开着,播着广告片。
年轻靓丽却不见经传的女子牵着可爱的女孩儿走进裁缝铺,换上老裁缝亲手裁出的土布印花连身裙,洗去铅华。
镜头随着她们的脚步往古镇深处推移。
老街低檐,卖字老人冠玉束发长袍加身,笔走龙蛇。
纵身跃入清澈河水的络腮胡男人,片刻后握着肥美的鱼冲出水面。
姐弟俩划着拳,就着青石板街面,往前跳格子。
“我们去这里玩两天如何?”
郁南冠终于出声,彭盈回头,镜头已推到魏晋古宅上,“彭宅”二字赫然在目。
“那是我家。”
她如实相告,接着整理,没去看他的脸色。
彦汐行动力当真不凡,谭进的专家组也相当出色,潘西的电视广告已放在烟州省台上。
下一期广告,要配合潘西史稿的首发,放到中央台。
不过,她好像出了点事,第二期拍摄只能先搁着。
他们当然没去潘西,而是趁着初夏难得的高温天气,去了莘城海边。
莘城有个月牙湾度假村,借新月形海湾之地形,从长滩岛运来白沙,生生将一弯黄不拉叽的沙滩改造成了洁白细腻的白沙滩。
郁南冠把车停在度假村的酒店门口时,正是黄昏。瘦长的椰树们孤零零地站立在夕阳下,草海桐绿得蓬蓬勃勃令人心喜,马鞍藤爬满低矮的灌木丛,将盛放的紫色花朵点缀枝头叶上。
斜刺里有闪光灯一晃而过,“咔嚓”一声,彭盈扭头看去,两个泳装美女拿着单反,拍了他们便笑嘻嘻地跑了。
郁南冠心情甚好:“看来我们也是一道风景线。”
嗯,对,最别扭尴尬的风景线。彭盈看着宝马车身反射的光晕和车主和煦英俊的笑脸,虽承认这车这人都挺不赖,但实在忍不住把他们的关系往最坏了想。
出院之后,郁南冠每日到她的住处,照常吃吃喝喝,若不是没再把她往床上拐,她真得怀疑那场狗血淋头的言语攻击其实并未发生过。
郁先生竟然这般没骨气没记性!
很好,除了虚伪优柔,郁先生成功地在彭盈心里给自己戴上了软弱的高帽。
郁南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便也当没发生过。当然,彭盈时时警惕他会反扑,毕竟这种笑面虎放起暗箭来最防不胜防了。
于是,终日在鄙视和防备的油煎火烧里又炸又煮,彭盈以为唾手可得的“生命之轻”确确实实是轻飘飘地飞走了。
近海的浅水区架着木桥,盖了木屋,几十丈长远,白天看着像是通往深蓝的天梯,晚间五彩霓虹一上,就成了不夜天堂。
那是整整一百间酒吧,蓝调爵士乡村古典,每一间酒吧都不大,但风格无一重复。月牙湾度假村属于盛世集团,这条酒吧走廊,自然是陆秋筠的手笔。
彭盈和郁南冠并没坐着游艇随便找一间坐下,只沿着沙滩边缘的烧烤和冷饮长廊散步。他们向来没什么话说,于是两个人手上都拿得满满当当,吃得认真却无味。
白沙是珊瑚礁粉碎后形成,踩上去沁凉沁凉的。彭盈泳装无能,甚至还穿着长裤,只把裤管卷起,露出小腿来。一脚踩上沙滩,沙子便热情地围拢来,直没掉她的脚踝。
“彭盈,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郁南冠忽然说道。
因为地形的缘故,月牙湾晚间的海风并不很大,刚刚到把头发吹得飘起来的程度,彭盈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拿着烤豆腐,一转头,长发被吹得满头飘,她本准备了很威风的台词,这下气势全没了。
而郁南冠就抓住了这个时刻,温柔地替她梳理好发丝,顺手揽上她腰肢。
彭盈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她同时又在想,他这是情不自禁呢还是早有预谋?
不论如何,郁南冠总有那个本事,叫她连理直气壮的时候都不能找茬。
不愧是咨询业界修炼多年的人才啊!
郁南冠只订了一座水上宾馆,一座水上宾馆只有两间房一张床,连大沙发都没一张,只有两把藤椅。
水上宾馆通过木桥连接海岸,但木桥很长,很长。
郁南冠一关上门,彭盈就无法克制地紧张起来。
她果然没浪费表情,刚洗完澡打开浴室就被他一把抱住。
挣了两下便消停:“放开!”
“彭盈,既然我们互相喜欢,就好好的在一起行不行?”他是认真而诚恳地在提议,一手紧紧箍着她腰身,让她与自己相贴,另一手帮她把湿发从背上拿开,顺便在她颈侧轻轻落了一吻。
彭盈只觉胃里反酸,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没留分毫力气,是真的咬,直咬到牙齿作响,酸得要掉了一样。
郁南冠僵了一会儿,待她稍稍松口,毫不客气地扯了她睡袍腰带,双手探了进去。
她力气不如他大,身手不如他好,最后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郁先生这反扑,真没创意。
彭盈不去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理智始终凌驾在**之上。
郁南冠毫不气馁,见她一副慷慨就义闭眼等死的模样,便腾出自己的双手来,上上下下,不断煽风点火。
身体上的反应可以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忽视,但反应总是真实的。郁南冠见她准备好了,并不计较她的态度,握着她脚踝将她细细白白的长腿一叠——
彭盈疼得呼出声来:“滚开!我没学过舞蹈!”
好吧,姿势太高难度了。
郁南冠在她的怒视中几乎笑出来,放弃这种新姿势,甚至替她揉了揉刚刚过度折叠的某部位。
阶段性胜利是吧?
彭盈趁着这当儿,一脚将他踢翻,抓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蹭就缩在床头了,并且义正词严地警告:“我在病房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碰我。”
郁南冠浑不在意,端端正正坐好了,拖了浴巾,随手围在腰间:“彭盈,我已经说过,我和诗情只是朋友。”他神情难得地严肃,“我是男人,很多事情,我不能说。”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到令彭盈忍不住反唇相讥:“郁南冠,我也已经说过,我厌恶你。我是女人,很多事情,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话说完了,她猛然发觉其中的不妥。果然,郁南冠当即变了脸色。
她再一次想起昆德拉的小说。
特蕾莎私自翻了托马斯的信件,但托马斯并没将特蕾莎赶走,反而愈发怜惜她。
郁南冠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愧意,但她渐渐对自己产生了一种鄙夷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正变得低俗无聊,而这变化是郁南冠造成的,是他的摇摆不定三心二意造成的。瞬间,刚刚恢复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柔情消散一空。
彭盈疲倦地靠着床头:“上学的时候,只能在食堂吃东西;放暑假时,食堂的食物很难吃,我只能常驻一家烟州菜馆。那家是我能找到的卫生、美味、价格和交通加权平均数最高的,所以一直在那家吃,吃了两年的寒暑假。后来偶然看到他们不戴手套直接抓泡菜,从此就不能在他家吃东西。
“我没有洁癖,但对于不干净的事情,总是印象深刻,哪怕这事情,微不足道如抓泡菜,并且我从来不吃泡菜。”
终场2
凌晨四点多被郁南冠叫醒。
彭盈想开灯,被他按住手。
海湾有一座彻夜通明的高塔,借着那光芒,她看见他没戴眼镜,脸上的笑带着点不正常的兴奋。
他身上有明显的酒气,但眼神格外明亮。
“时间到了,我们去看日出吧。”
他把她拽起来,塞进迷你的盥洗室。
晨间的海风又凉又大,郁南冠体贴细心,帮彭盈裹好披肩。
游艇出了月牙湾,海面就变得浩渺宽阔望不到边。天色还不甚亮,自遥远的海天相接处起,深红、浅红、浅蓝渐变而至深蓝,到他们头顶的天空,那仍是属于深夜的夜空,被弦月的微光照出惨淡的亮色。
随着他们的游艇一起出发的,是上百艘形状大小不一装备精良度也各异的渔船。出了湾,千舟竞发,唯独他们的游艇匀速行驶,渐渐与渔船们走散。
游艇向着海平面的那个瑰丽光源驶去,平静的海面被游艇划破,波纹层层叠叠,一**四下扩展开去,直到目力不及。
时有海鸟掠过天际,报幕人一般,它们一去,天便更亮了一层。
越往东,天色越亮。彭盈盯着那不断生长的光明,忍不住抓住郁南冠衣袖催促:“再快一点!”
游艇陡然加速,他们仿佛正全力奔驰着,往东,再往东,只为与初生的太阳相遇。
时间是公平的。
他们提高二十里时速向着太阳,太阳便早二十分钟与他们相见。
冲破最后一线的距离,太阳倏然现出真身来,橙红的光芒披挂着镜头式的光晕,热烈地穿破云层,与他们相拥。
彭盈心有所动,不禁热泪盈眶。忽觉背上一暖,自是郁南冠从后拥住她。
“彭盈,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崭新的开始。”
他身上酒气未消,暖融融地包围着她,她瞬间恍惚了。
扭头想看清他,刚刚转过微小的幅度,他的唇已贴上她脸颊。她顿了下,下一秒,已被他翻过身,攫住双唇。
意乱情迷,她悄悄松开一只手,背到身后,感受朝阳的温度。
那温度那般新,那般干净,她险些就此溺毙。
大约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大结局的样子,彭盈忽然对郁南冠没有半点厌恶了。当他将她平放在柔软的床上时,她第一次主动抬起腿,勾住他腰身,并一个用力,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郁南冠被这变化惊到,迷茫地看着她。
彭盈不得不承认,俯视的感觉很好。
他伸手要抚摸她的脸颊,她抓住那只不乖的手,用力把它摁到他头顶上去。
她不需要使用辅助工具,他自然知道此时乖乖不动的好。
怎么做?先解上衣,再解裤子。
郁南冠穿的衬衣,扣子直扣到第二颗。
彭盈想起她的那件大衣,扣子被他一颗颗扯落,扔得满屋都是。后来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全,只得把大衣丢箱底。
他身上的这件衬衣比她那件大衣贵多了,她很想报复。
但是女孩子要温柔,虽然她的女孩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
解完扣子,她想起郁南冠的手已经被“锁”在他头顶,于是揪着下摆开始往上扯。
衬衣被他压着,难度很大。于是,他十分配合地微微抬起上身,让她可以爽快地一把将衣服掀到顶。
彭盈没料到他会这么乖巧,一低头看到他腹部的肌肉群,那些块垒分明、线条硬朗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起。
她突然嫉妒他的力量,于是狠狠地在他腹部拍了一掌。
“彭盈!”
郁南冠被她奇怪的出招套路弄得着恼,忙抓住她犯事的手,喊出来。
彭盈执拗地扯出自己的手,又把他的手压回头顶上去。
“嘘——别动,别说话,让我来。”
她哪是在做前戏,分明是在玩游戏。
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只摸了下他的锁骨。
然后开始折腾他的皮带。
皮带头是滑道的,彭盈也用这种,轻轻松松便找到机关。
然后呢?
她看着他已经鼓鼓囊囊的某处,一阵头皮发麻。
“然后呢?”
郁南冠等不及了,嗓音沙哑,语气里暗藏威胁。
彭盈现在有点明白贵州那只驴子是什么感受了,以前真不该嘲笑那畜生的。
她第一次在上位,总要干出点事儿吧。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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