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已经冷汗涔涔,眼看就要翻白眼,郁南冠终于看不下去了,塞了一堆衣服在彭盈怀里:“去试试。”
最后等彭盈换上短上衣和牛仔裤,郁南冠也已换上同色系休闲装,颇有情侣装的感觉。两人换下来的西装,当然别指望郁先生会大包小包地提上,他只负责吩咐店员打包寄到某某某处。写地址的时候,他还关照了下彭盈:“你应该记得我住在哪里了吧?”
这些天每天都是他或者成特助接送,她确实不太清楚地址。后来有一天,当她发现自己迫切需要这个地址的时候,才后悔这时候没有仔细看看并牢牢记在心里。
买完衣服还要买鞋子,两人果断换了一家店。
彭盈这些年一直穿晓阳外贸的衣服,几乎没进过商场,自然不明白小妹们因为她身边站了个郁南冠而付出了多么不一般的热情。
她不动声色地把小妹推荐的高跟长筒皮靴放回去,目光向别处流连,嘴上却不依不饶:“小姑娘你知道穿高跟鞋跟裹小脚是一个道理么?”
“……不清楚。”啊,这一个也冷汗涔涔了。
她回头看着小妹的眼睛,笑道:“没错,都会让臀部变得挺翘,会使骨盆变形,会让整个身体显得性感不少。你知道骨盆变形会怎么样么?”
“……不知道。”小妹扭头了,是在翻白眼吧?
“影响生育。”她像个怨妇一样轻声叹道,“你说如果不能同时满足性感和生育两个条件,男人们会做什么呢?”
话刚说完,人便被郁南冠一把扯开:“小姐,麻烦你把那双卡其色的平底靴取下来。”
然后他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彭小姐,你是不是也吃药了?”
“我只是逗逗小姑娘而已。”彭盈满脸无辜。
“如果你不喜欢逛街就做别的,我们一向处得很好。”他很认真地在提议。
彭盈举双手投降:“没有,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难道戳中你的痛处了?
她轻笑着,仔细看他。
良久,郁南冠从这对视中鸣金收兵:“彭盈,你自己的那套逻辑还真强大。”
穿的有了,当然还得有戴的。
现在晚婚的多,导购小姐笑眯眯地,直接将两人引到戒指区:“这一区都是新款对戒……”
“我们不结婚。”彭盈打断她。
小姐立时十分尴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边还有项链。先生,你的女朋友脖颈颀长而优美,一条钻石项链会加分不少。”
跳过小姐,直接跟先生讲话了。
“抱歉,我冬天要戴围巾,脖子是人体不能受寒的七个部位之一。”
“……夏天也可以戴的。”
彭盈扭头看看郁南冠,又对她说:“夏天对我们来说,太远了。”
导购小姐终于笑不出来了,转头对同事说:“小郑哥,这里有先生和女士需要耳环。”
被移交了,好吧。
小郑哥导购先生滔滔不绝:“这对耳环由XXX设计,他一年只设计三款公开出售,今天刚到三款,只剩这一对了!你看这钻石切割精细,绝对是十分少见的珍品,而且梦露也说过了,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不怕先生你生气,金钱会通货膨胀,人心会移情别恋,但唯有钻石可以永恒……”
“容我……”彭盈抚额打断他,“容我说一句。”
“小姐请讲。”小郑哥进退自如,笑容得体。
“先生你可知道钻石为什么这么贵?”不待导购先生回答,她已接着说道,“不是因为这种石头有多珍稀,而是因为,掌握了切割技术的就那么些寡头,他们把钻石定位为情比金坚的象征,定义为结婚恋爱的圣物,利用这些营销手段改变人们对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的观念,从而一边控制金刚石生产国一边控制珠宝消费市场,垄断,抬价,盘剥,营利……”
“先生,麻烦你帮我拿下那枚胸针,对,就是那枚。”郁南冠打断她,无语至极,“彭小姐,你真的是这世上最煞风景的女人,没有之一。”
“我说的不对?”彭盈皱眉求解,对面的可是品牌营销咨询专家。
“不,很对。”郁南冠别开脸,“但是你今天说话太多了,对嗓子不好。”
逛街结束,还要轧马路,但是初冬风也大,何况市中心一带有莘江流经,河风猎猎,实在不很浪漫。
“走,看灯火去。”
“据称是莘城十景之首的莘江灯火?”
“……别说你来莘城十年了都没看过?”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没看过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
所谓莘江灯火,是指莘江大拐弯的冲积江汀上,有宏伟的大厦群,这个大厦群属于奥林集团,当年售楼时为了增加人气,奥林晚间会统一控制大厦的灯光,那些变幻的灯光倒映在宽阔的莘江江面上,辉煌绚丽,将莘城的夜生活推到极致。
本以为在观景大道上看,没想到郁南冠叫了游轮,又变出围巾和帽子给彭盈严严实实地包扎好,这才牵着她上甲板。
游轮逆流缓行,穿过大厦群映在江面上的蜃楼幻影,江风呼啸,隐隐夹带来岸上人潮的欢呼。
彭盈有点失望:“就这样?”
“谁说的?”
郁南冠不屑地驳斥她,然后开始打电话。
“我是郁南冠……对,五分钟后开始,费用请和帷幄的成才联系。”
哇——原来是有特别表演,不知道演出费要多少。
很快,江汀上的大厦群陷入一片黑暗。而岸上一阵哗然,安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呼声。
因为灯火表演开始了。
起先只是自两侧大厦开始,一层层向中间升高,有白色孤灯点亮,至中间最高楼——奥林国际大厦——中部相会,而后两路灯势不断交缠,螺旋上升,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转瞬间便在顶楼相撞,撞击的一刻,五彩的焰火自撞击处爆破,直冲天宇。
焰火如同活的巨灵,高低跳跃,时而温柔喷吐,时而激情闪耀,点亮头顶的天空。
而大厦的灯光,正上演着盛放的恋情,怂恿着喧嚣的人间。炫目的星河灿烂后,四周的大厦归于沉静,搭建起圆形的舞场,一对男女的影像跃现奥林国际大厦主墙。时而双手相牵,在舞场上滑翔;时而若即若离,追逐试探又嬉戏。男影忽而将女影拦腰托起,抛向高空;女影借势旋转,张臂,跨越,最后势尽,落叶般翩翩下坠,被男影重新接入怀中……
彭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夸张过的冰上圆舞,喃喃道:“所有的约会都有这一部分么?”
她早已忍不住上前几步,扶着船舷。
郁南冠自身后拥住她,听得她这傻乎乎的话,心头萌动,收紧双臂,哑声答她:“不,当然不是,但是所有的约会都还有一部分。”
久久得不到回答,彭盈终于回头,看见灯火落在他眼底,形成又一场蛊惑人心的风暴,她失了理智般,重复着他的话:“还有一部分?”
“对,还有一部分,不可或缺。”郁南冠伸手扶上她后脑,低头吻下去。
灯火表演结束,岸上的人群仍旧欢呼着,尖叫着。
主楼的灯火熄灭了瞬间,下一刻又亮起来,将他们相拥而吻的影像投映出来,又被江水倒映,将真实的他们笼罩。
然而,他们都只看得到彼此的眼睛了。
黑夜之吻也好,胜利之吻也罢,都与此时的他们无关。
博弈3
黑暗中,彭盈无谓地挣扎着。
“郁南冠你到底有完没完?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怕精尽人亡!”
“口是心非,你不是哼哼唧唧得挺舒服?”
“……你敢不敢更没牙一点?”
“要不这样?”
“我抗议!抗议!流氓!”
“是你要我更热情些的,抗议驳回。”
“……闭嘴!吵死了!”
“……”
等公寓安静下来,彭盈要死不活地趴在枕头上,只剩嘴皮子还能逞逞强。
“郁南冠你整晚都是为了现在对不对?”
郁南冠精神再好激烈运动到半夜也累了,趴在另一只枕头上养神,恶声恶气地说:“彭盈你敢不敢更没良心点?”
这样才对嘛。互相直呼其名,说话不客气,脑子清醒,攻防有序,而不是一团浆糊地在冷风嗖嗖的船上接吻。
彭盈满意地把头扭到另一边,不想把脸上还算好看的部分给压歪了。
“郁南冠,其实你假装没看见短信是不是?”
“什么短信?”
还装!
“萧小宝被他妈妈收回五指山了,你也玩够了吧,我还是回自己这里住。”
“我今晚不是很从善如流地进了你的门?”
大牌得很,把被子全部裹走,还挪到床边去了。
“……郁南冠,被子给我!”
“不给,反正你皮厚,冻不着!”
“你才皮厚呢!现在是冬天!”
“又没心又没肺,还有哪里挨得了冻?”
“……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小气!”
他一把掀了被子,扔在她身上,翻身下了床。
彭盈在被子里蹭了很久才暖和过来,然后想起自己刚刚可能是过分了点。
卧室里的浴室没有响过,该不会是真走了吧?
衣服在进门时就没了,也懒得去翻睡衣,把被子裹裹好,一摇一晃地走出浴室。
郁南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擦头发,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嗤笑:“马上就走了。”
“小气鬼,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随口说说有说这种话的?”才刚约过会做过爱呢。
“是你要抢我的被子!”
“咦……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其实你希望我留下来?”
彭盈愣了下,想起之前那句,恼恨地咬住下唇。
郁南冠看着她那动作,笑得浑身打颤。
彭盈的作息完全被郁南冠打乱。工作日都还好些,他会体谅下她作为一个打工仔不能迟到早退的辛苦,休息日就放开手脚地折腾,譬如说这一晚。
于是,隔日她第N次晚起,揉着眼睛出卧室,郁南冠正拿着快递进来。
“洛雨,布鲁塞尔来的。”他把快递给她,但手上又现出信封,“这个是对账单,但是这两个……你是不是没有查信箱的习惯?”
她拿过来,除了银行对账单那封,还有两封是新城寄过来的,署名——“司凌”。
凌乱。
郁先生摸摸鼻子,又摸摸后脑勺,望向别处,解惑:“那次我妈让留个你的地址,我觉得他们不会杀上门找你。”
“但是你知道她肯定会写信过来。”
郁南冠回过头,耸耸肩,摊摊手,无奈地笑。
“你就当投资好了,改天你有需要我也会配合。”
“不、需、要!”
“……你家里没催过?”
“没有。”
郁先生安静了。
信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一封信里,司老太太先表达了对她的喜爱之情,随后又说了两件郁南冠的糗事,最后希望她能常常去看看两个“老不死”的。
第二封信里,首先表达了对于彭盈没有回信没有回去看她的伤心难过之情,而后又爆料了两件郁南冠的糗事,最后一再提醒她冬天到了,要温度,不要讲究风度,倒是和她的一贯风格相吻合。
彭盈吃着司老太太儿子的早餐,放下信,十分为难:“郁南冠,你妈妈常常写信?”
“她耳朵不方便,不能打电话,和外界基本是书信联系,但写信的人不多。”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知道,他们的朋友要么在医院要么安息了。”
彭盈瞬间压力倍增:“那我要不要回信?我以后不需要再去了对吧?”
郁南冠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打量她很久,起身去倒果蔬汁,声音背着她传过来,情绪难辨:“随便你。”
彭盈没觉出有什么问题,便把信放在一边,然后跟郁南冠理论影音室以及门锁的问题。他们从来都吵不起来,只是辩论而已,十分有礼有节,仿佛是电视直播的辩论赛。
但这一次郁南冠失了风度,屡屡措辞尖锐,彭盈开始还忍着,最后他又说了一次:“彭盈,你自己的那套逻辑真的太强大了。”
彭盈也没耐心了,扭身进了书房。
本想赖在书房不出去了,省得见到某人就生气,但很快听到门铃声,彭盈只好跑出来,但没想到这次来的是俞思成的助理。
郁南冠和全助理站在门口对视着,大概彼此已经自我介绍过。
彭盈一出来,全助理便移开目光,对她说道:“彭经理,俞先生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俞思成还真是说到做到,存了三四年的衣物全数打包送了过来。
搬运工搬了近十个包裹进门,把小小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
全助理把各个包裹一一给彭盈详说,哪些是哪一年的,哪些是哪一季的,末了,又叮嘱道:“这两件皮衣是最近才赶制出来的,俞先生已经帮你办好了干洗店的卡。”
“全助理,麻烦你带回去,我不能收。”
彭盈终于有机会说话。
“彭经理,公司上下连清洁大妈都知道你待下属向来宽和理解,这次也不要为难我才是。”全助理又看了眼坐在沙发里喝茶的郁南冠,冲彭盈点点头去了。
彭盈在客厅站了好久,郁南冠只负责喝茶看杂志,偶尔抬头看看她,一句话不说。她完全对付不过来,索性真的锁上书房门不出了。
管它门外洪水滔天还是万世升平,她要做会儿鸵鸟。
Fuck life!
洛雨的快递里只有一封信。彭盈仔细想了很久,自莘城国际机场送别之后,她们就再没联系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同一所中学同一所大学,毕业后也在同一个城市,写信自然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因此,彭盈拆开信封的时候,清楚地看见自己双手是抖的。
“胖盈,我已经请假半个月了,不知道会继续这样多长时间。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我心安理得地把你一个人扔在莘城,并且完全不想和你联系。你知道,我们看见彼此,最先想到的,不是对方,而是我们共同拥有过的那个人。
“自从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发生后,我不断地想起彭大哥,日想,夜想,偶尔能清楚地记起他的音容笑貌,但绝大多数时候,记忆都只是以一团模糊的影子呈现。是的,我快忘了他了。
“但我怎么能忘了他呢?那件事我也不想它发生的,我觉得对不起彭大哥,虽然是他对不起我在先,他为什么要一走了之呢?我想要这个答案,走出烟州没有找到,走出中国还是找不到。
“最初的记忆便是关于他的。你、文文和我三个人,摇摇晃晃地坐在小板凳上,他坐在小桌子后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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