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作者: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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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问津作者:蔚微-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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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嘉言!”
  陆谨气喘吁吁追在前面埋著头径直闷走的男生後面。空荡的长廊上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喊了几声,前面的人都没有回答,他急了,加紧脚步,一只手搭上男生的肩头。
  “闻嘉言,你听我解释──”
  男生停住脚步,转过脸来,眼神空洞地看著他,“解释?……你要解释什麽?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同性恋,还喜欢上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我却恬不知耻地插进去一脚,蓄意破坏别人家庭。我这种人以後出门要被车撞,死了要下十九层──”
  眼前忽地一暗,额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陌生的温润的气息包围了他,他怔了一下,剩下的话语断在干涩不已的喉咙里,同时下意识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陆谨却顺势把他抱得更紧,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他一只手按著男生的後脑,另一只手轻轻抚著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也不能看不起自己。那些话以後不准说了,哪有这麽诅咒自己的。你还这麽年轻,一点事受不了就死啊活的,你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自己吗。”
  他怀里的脑袋动了一下 ,半响,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来,“陆老师……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这回轮到陆谨发愣了,为什麽要对男生这麽好,不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学生吧,他的那些心思,其实比谁都见不得光,只是一直被掩盖在师生情的美好表象下而已。
  “不是应该很讨厌我这种人的吗?”
  “陆老师……”
  陆谨按住闻嘉言抬起来想看他的脑袋,从男生身上传来的味道让他有些恍神,“你想知道为什麽吗?”
  “嗯……”陆老师今天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让闻嘉言有些忐忑,又有些说不出的惶然的期待。
  “因为……”陆谨低柔的声音抵达他的耳畔,“我和你是同一种人……”



19。

  江城的今年的夏天来得悄无声息,校园里的蝉鸣不知是什麽时候开始聒噪起来的,从早到晚,没完没了。陆谨关了正对他办公桌的南窗,转身,把桌上的教研报告整理好放进抽屉,举止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烦躁。自从那天他向闻嘉言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後,便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那孩子吓到了,怕自己以後对他居心不轨麽……还是那天那孩子受的打击实在太大,过於自责而不敢再见他……
  东苑的男生宿舍陆谨去了不止一次,多半打著查寝的幌子──虽然有几次倒也真是接了校委会的命令,去和学生交流师生感情什麽的。每次在闻嘉言住的那个寝室停留的时间最长,终究是有私心在里面的,想看看男生怎麽样。不过天不遂人愿,一次都没见到过。只见到男生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书桌也不像其他男生的杂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等著给别人用似的。问室友,都说男生已经很多天没回来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学里毕竟人情淡薄,同学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也没有谁会特地去关心询问。陆谨失望的次数多了,再去宿舍便不怎麽抱希望了。打电话吧,永远都是关机状态,他又急又忧,期末临近,这小子还不回来上课,是想一路绿灯麽。
  
  下楼,去东苑食堂吃饭,路上碰到系里的学生,骑在单车上跟他打招呼。陆谨看到那辆单车,晃眼的银色,很熟悉,他一怔,脱口道,“这不是闻嘉言的……”
  “是啊,他上个星期把这辆单车卖给我了,好像是急著用钱”男生刹住车,挠挠头道,“陆老师你眼力可真好,这就认出来拉。”
  急著用钱麽,陆谨苦笑,当初自己著实花了一番力气给他申请助学金,可那小子,宁愿卖单车也不要自己的帮助……
  “你最近见过闻嘉言吗?我看他都没怎麽来上课了”陆谨也就是习惯性问问,根本不希冀任何回答。
  “见过啊,昨天我还在学校後街的岔路口碰到他了,那家夥晒得别提有多黑了,跟刚从非洲回来一样。”
  陆谨黯淡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俊秀儒雅的脸显出一股不合时宜的激动,“是吗?他──现在在做什麽?”
  “好像是在附近做什麽兼职吧……”男生挠了挠头,不解地嘟囔,“那一带都是工地,真不知道那家夥去哪里做的兼职,而且都要考试了……”
  陆谨心头一跳,脑海里冒出很多种不好的可能性。连忙跟那个男生道了谢,也顾不上吃饭了,直奔学校後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等他走到後面在建的开发区那一块儿,身上的衬衣已经都汗湿了。大中午的,工地上作业的人也不多,都三三俩俩地聚在钢筋水泥的空架子下吃盒饭。陆谨穿得优雅斯文,走在这些衣衫破旧的民工中十分扎眼。频频有人抬起头来看他,又漠然地低下头去,布满风霜的脸麻木而呆滞。
  焦急的目光掠过蹲在地上大口扒饭的民工们,陆谨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是能在这里找到闻嘉言,怕的也是在这里找到闻嘉言。那孩子心地太善良,很可能因为内疚而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20。

  急切的目光在一个角落的脚手架下定格,那人背对著他,坐在墙角吃盒饭,身上的T恤和长裤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安全帽压得很低,和这里的大部分民工没有任何区别。可陆谨只掠过去一眼,就立即站住不动了。
  是闻嘉言,这家夥竟然真的──胸口升腾起的不只是心疼还是气愤,大步走过去,角落的人似乎感应到什麽,站起身,背对著他,低头端著盒饭往另一个方向走,步子越来越快。陆谨都快跑起来了,又是这样,这个固执的家夥!
  “闻嘉言!”陆谨大声喊,恨恨的语气回荡在工地上方闷热的空气里,“你小子给我站住!”
  那人跑得更快,陆谨一文弱书生,气喘如牛地追在後面,加上没吃中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喊话的语调也越来越弱,“闻嘉言……嘉言……你等等……”忽然一个趔趄,绊在不知哪里戳出来的钢筋上,下意识啊了一声,身体往前栽去。
  
  “陆老师,你没事吧?”闻嘉言听到後面的声音,脚步刹住,往回跑。陆谨半蹲在地上,神情痛苦,白净的脸泛著汗。他脚踝被重重撞了一下,这会儿痛得站都不站起来。闻嘉言把他扶起来,陆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陆老师?”闻嘉言担心地看著他,随即,眼底又浮上自责,“都怪我,不该跑的,还害你受伤……”
  陆谨忍著痛,叹了口气,“别总把什麽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诶,先找个地方坐吧。”
  
  临时住处光线昏暗,简陋的单人木床,一张小矮桌搁在床头前,把刚买的盒饭和矿泉水递给坐在床头的陆谨,闻嘉言从对铺的工友床上翻出两张旧报纸,铺在矮桌上,就算凳子了。
  “你每天就吃这个?”陆谨打开一次性饭盒,看了眼上面的菜,眉头蹙起。
  “闻嘉言,你这麽折磨自己,是想赎罪吗?”
  男生垂下眼,手放在膝盖上,沈默。陆谨的视线放低,看到男生被磨得粗粝的双手,再往上,是晒得发红的颈部,黝黑的脸,颧骨处的凹陷形成冷峻的阴影,嘴角拘谨地抿著,和他记忆中阳光帅气的男孩完全判若两人。
  胸口像被什麽扎了一下,疼得陆谨措手不及。他把盒饭放到一边,手伸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男生的脑袋,“嘉言,跟我回学校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再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怎麽内疚也於事无补……”
  他想说那个姓蒋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都有家室了还敢做这种事,浸猪笼都不为过。你还这麽年轻,有大好的将来在等著你,栽在这种男人手上实在是浪费生命──不过,这些放肆的念头也就是想想而已。
  
  “是我的错,当初都是我缠著他……”男生的头低下去,脊背弯成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这麽多天的委屈和辛酸总算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渠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那麽优秀的人,肯定有了家室,可我一直都不敢问,我只想著他能偶尔陪陪我就行了,我不该放纵自己沈溺的。他本来也不是会喜欢男人的人,都是我的错……我把他拉进来的……”




21。

  再说不下去,头埋进了手臂里,深深的悔恨和内疚这些天一直折磨著他,女人那天站在他面前说‘我是他老婆’时脸上冰冷而残酷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靥里,挥之不去。他是个罪人,他不该喜欢他的,不该遇到他的……
  
  真是个傻孩子,陆谨想,理智一旦遇到爱情,往往溃不成军,他自己不就是这样麽。长长地叹了口气,陆谨的手往上,尽量克制内心的冲动,只是安抚性地贴著男生的颊侧,“傻瓜,这个世界上值得爱的人还有很多,你不一定非要执著於这一个。至少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宽容,找个跟你年龄相近的,志趣相投的人去爱,是不是更好──”
  
  闻嘉言飞快地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抬起头,竟然露了个笑,“陆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您回去吧,我不会耽误考试的,这里环境太差,您以後还是别来了。”
  
  这是……要赶他走?陆谨一腔热血凉了大半,他竭尽心力想把闻嘉言拉回正途,可到头来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压根就不买他的帐。心寒的同时又止不住的心疼,他当然知道闻嘉言想干什麽,这家夥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减轻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吗,未免失於天真了,已经发生的事,再也不可能改变的。
  
  “那好,我也不强求你。只要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陆谨站起身,只觉得在这个地方再多待一秒都是折磨,“期末成绩的百分之四十是和出勤率挂钩的,这点我不说你也懂。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体熬坏了。等你什麽时候想回学校了,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嘉言用力点点头,诚挚地看著他,“谢谢您,陆老师。”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感激,是信任和依赖啊。陆谨无声地在心中苦笑。
  
  当晚,闻嘉言就回了K大。他不是搬回去住,而是回去收拾东西,也不知道收拾了点什麽,竟然装了满满一大箱子。他抱著这个大箱子去了楼下的快递中心,花了二十块钱,寄送到目的地。
  
  两天後的晚上,蒋季泽站在他那栋湖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望著远处的草地发了很久的呆。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过男生了,他一开始还能忍,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发短信,不打电话,後来就忍不住了,小东西这次是来真的啊,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至於因为几件小事跟他置气到这种程度吗。
  
  好吧,那他就等,不去惹小东西生气。於是後来就变得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每晚都来到这个他们曾经温存的地方,徒然兴叹。
  
  电话响了,大概又是公司的事情。也懒得看号码,放到耳边,面无表情地开口,“喂?”
  
  “请问是梁先生吗,这里有一份您的快递……”




22。

  蒋季泽坐在沙发上,看著地毯上的大纸箱,看了很久,才拿起剪刀,慢慢拆开上面的塑封。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著他以前给男生买的各种名牌衣服,还有运动鞋,棒球帽,最新款的Ipad……有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给男生买过。他很清楚闻嘉言的家境,加上年龄比男生大上一轮,很多时候他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大孩子来照顾。他喜欢宠著他,也很享受宠著他的感觉。只是他忘了,闻嘉言也是男人,他的感受,他完全一无所知。
  
  蒋季泽忽然恐慌起来,手忙脚乱地翻著箱子里的东西,终於,他摸到一个白色的信封,封面上什麽也没有写,拆开,掉出一张蓝色的信笺,还有一张银行卡。信笺上只有干净利落的两行字:
  
  大叔,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吧,对两个人都好。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我存了很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和照顾,祝你家庭幸福。 ──嘉言
  
  蒋季泽不知道自己是回到家的,等他意识到他正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他手里还抱著那个半人高的纸箱。玄关的门是虚掩的,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大概是梁晨从娘家回来了。木然地走进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忽地扯出一抹冷笑,“遭报应了?”
  
  他先是有些莫名奇妙,然後突地忆起那封信的内容,尽管回忆的那短短几秒锺又让他从五脏六腑都疼了一次。信的最後,小东西跟他说,祝你家庭幸福。
  
  祝你,家庭幸福。
  
  手中的纸箱啪地落在地上,他极力去逃避的这一天,终於来了。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望著沙发上的女人,“早就知道了?”
  
  梁晨呵呵笑了两声,“知道什麽?知道你是个无耻的同性恋,还是知道你是这世界上最恶心最无耻的人渣?如果是说这些,那麽不好意思,要不是两个月前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机短信,我大概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蒋季泽慢慢吸了口气,他好像早就料到有这麽一天,极度的震惊过後脸上竟然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你去找他了?”
  
  “怎麽?现在就开始心疼那个小贱人了?”梁晨冷笑,“噢,我差点忘了,人家是个男的,贱是形容女人的。这不男不女的,还真不知道该用什麽形容才好呢。”
  
  “梁晨,你有气,有怨,冲著我撒就行,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蒋季泽的眉头拧了起来。
  
  “哟,这年头小三还无辜了。”梁晨关了电视,抱臂靠在沙发上,“不过这男小三我还是头一遭听到呢,你们俩上床肯定挺爽的吧,又不用担心怀──”
  
  “你说够了没有!”蒋季泽猛然提高了声调。




23。

  “呵呵,当初脱裤子的时候不是挺爽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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