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义会意,将纸条纳入袖中,准备找个机会再看。
44楼的卫生间内,那具干尸还躺在地上,灯光闪烁,不时有鬼哭声传出,间或有一些鬼魂游走其间。
陈皓斯将两张符箓分别交给赵新义和玛格丽特,教给他们使用的方法,由着他俩各自找了两只鬼魂试手,玛格丽特对这样的事再兴奋不过,怯生生跟在一只中年鬼魂的身后,猛地将符箓贴到他背后,有模有样地念了一通咒语,那只鬼魂哼也没哼一声便消失不见,符箓落到地上,玛格丽特连忙捡了起来,问跟着自己的VJ还可不可以再用,见VJ点头,她又兴奋地去找其他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鬼魂练手。
赵新义耐着性子收拾了几只孤魂,借由找除鬼的间隙出了卫生间想找一条僻静处看那张纸条,哪知道刚一出来就遇上一边灭鬼一边气喘吁吁追了过来的陶铁,打一见面,陶铁就叫了起来:“老大,这里怎么这么多孤魂?这是栋鬼楼吧?”
赵新义刚才着急赶回来,并没有留意到陶铁跟了自己过来,此时见他,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注意到赵新义身后跟有一名扛着奇怪东西的男子,陶铁识趣地打住话头,戒备地看着那男子厉声问,“你是何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妖器?”
赵新义白眼一翻,说:“我正在工作,你先回去!”
“可是……”陶铁不肯走。
“回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别给我添乱!”赵新义严厉道。
陶铁无奈,瘪瘪嘴,转身走了。
如此一耽误,卫生间内的鬼怪被消灭干净,玛格丽特等人也都退了出来,一边拍摄一边在楼内继续搜查。
天微亮时,齐国大厦内的鬼怪也被收拾干净,陈皓斯携夏威、李明喻在天台作了法,将楼内孤魂全数超度,又在此间布下新的镇魂阵法,《都市传说》这一期的拍摄算是成功落幕。
赵新义插空在卫生间内看了纸条,是女娃留给他的,称自己回东海去了,若有机缘会再回来找他。
赵新义怅然若失,心不在焉地拍了结束幕,随众人一起下了楼来。
一出大门,周硕就迎了上来,接着赵新义走到边角处耳语道:“刚才吴德义来电话了,《网路惊魂》的拍摄可能会有延误,据说是黄天赐突然疾病住院,一时半会儿不能出演。”
赵新义这才想起受伤的黄天赐,明知故问道:“他在哪家医院?”
周硕撇撇嘴:“没说,这部电影还真是一波三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完。”
“那我今天还有什么通告吗?”赵新义心急想去看看黄天赐的情况,问周硕。
“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具体行程等通知吧。”周硕说完,去找陈皓斯了。
赵新义走到广场前,回头看了眼齐国大厦,此处所经历的一切,如同一场梦般,即让人心悸,又好像很不真实,赵新义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看着自己的双手,昨夜种种如倒带般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旧时的记忆也随时复苏,赵新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这个事实,但脑海中重现的女娃、黄天赐还有张茹茵,都在左右着他的情绪,或悲哀,或忧伤,或愤恨。
玛格丽特过来跟他告别,望着开朗乐观的玛格丽特,赵新义很想问她还记得昨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吗,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尴尬地笑着与玛格丽特道别。
周硕和陈皓斯一起走了过来,陈皓斯提议由他送赵新义回去,周硕也觉得自己现在精力有些不足,浑身疲惫不堪,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变差了,熬一个通宵就不行了,也没多想,便让赵新义跟陈皓斯回去,他坐别人的车回家休息。
“真没想到,你竟会是炎君转世。”与赵新义同坐在后座上的陈皓斯苦笑道。
赵新义木着脸,眼望前方,低声道:“我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
陈皓斯万没想到赵新义竟会如此回答,诧异地看着他:“你也失忆了?”
赵新义苦笑一下,看了陈皓斯一眼,问:“如果真有前世今生,那你的前世又是什么人?”
陈皓斯自嘲地一笑:“或者就是个俗人,今世有幸出生在道家,才有如今的小成。”
“你想修道成仙吗?”
“能位列仙班,应该是每一个修道之人终身所愿,不过就以我的质智,怕是今生无望了。”陈皓斯说。
赵新义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告诉你,如今天庭和地府都已经不存在了,你还会这么想吗?”
陈皓斯大惊,看着赵新义问道:“怎么可能?三界动荡混乱,我是知道的,但你如果要说天庭和地府都不存在了,我不相信。”见赵新义不语,陈皓斯心生疑惑,又问,“难道这就是你和天帝会转世人界的原因?怎么可能……”
赵新义目露悲哀,眼望着窗外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女娃能与她的杀身仇人成为好友,姬云会和九天玄女蒂结连理……”
陈皓斯又是一惊:“你是说九天玄女也转世了?”
赵新义指了下方一处,说:“把我放在那里就行了。”
空轨车缓缓着陆,赵新义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留下陈皓斯独自震惊无语地坐在车内。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事实
赵新义站在电梯前发起了愣,这样上去如果又碰到张茹茵自己又该如何?想到黄天赐为自己挡下那笼冰针,张茹茵竟能拿出天地间为数不多的续命金丹救他,便可知晓张茹茵对黄天赐用情之深,黄天赐也一味地阻止自己伤害张茹茵,如果自己杀了她,黄天赐会如何?可若不杀了她,又怎么对得起女娃?等等……自己为什么想要杀了张茹茵为女娃报仇?若承认女娃是自己的女儿,那就是承认自己是那个人……
赵新义被自己的混乱思绪烦恼,电梯门打开他也没有注意到,进入的路人都好奇地看着赵新义,低声议论,公寓管理员已经注意了他很久,眼看大堂里停留的人越来越多,管理员忍不住上前问:“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帮你吗?你不是这里的住客吧?”
赵新义回神,连忙道:“没,没什么事,我在想我朋友住几楼。”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管理员怀疑地问。
有两个女住客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其中一个问道:“你是赵新义吧?”
赵新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两个女人立刻尖叫起来,挤开管理员问:“你有朋友住在这里吗?他是谁?也是艺人吗?”
“不是,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赵新义连忙否认,“我好像记错了,他可能不住在这里。”说完就要往外走。
两个女人哪里肯就这样让了他,一左一右拉着他要求合影签名,赵新义强笑着一一合作。
听到消息的围观者越来越多,不少粉丝都围拢过来,要求合影签名,管理员眼看大堂内越来越混乱,不得不招来同事维持次序,赵新义勉强应付了一会儿,借故有事强挤出人群出门拦了辆车离开。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赵新义,小心地问:“你是赵新义吧?”
“嗯。”赵新义愣愣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司机兴奋了,连夸赵新义演技好,歌也好听,不停从后视镜里看看赵新义,最后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本子出来递给赵新义要求签名。
司机一路兴奋地狂侃,过了许久才问:“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新义这才想起自己从公寓里夺路而逃,上车后只交待司机开车,并没有说明自己要到哪去,想了想,说:“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让我下车就行了。”
司机诧异地自后视镜里看了赵新义一眼,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就在附近让我下车好了。”赵新义被司机的关心唬到,他现在极需要一个地方冷静冷静。
司机又看了赵新义一眼,有些不放心地说:“你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谢谢关心。”赵新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
“那我就在前面的国立公园停了?”司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相对僻静的也就是那个公园了。
“好的,麻烦你了。”
赵新义下车步入公园内,四周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只有几个晨练的人正在打拳或跑步,赵新义找了个周围无人的长椅坐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暗自叹息。
这一夜的经历,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想要否认自己的身份,想要否认这世界没有鬼神的存在,那,他到底是谁?
赵新义闭上双眼,想要与体内那个隐藏的意识对话,没有回应,浮现脑海的是几千年前的旧事记忆,从他出生开始,成为氏族族长,结识听訞,与姬云相遇,两族冲突,女娃失踪,战事暴发,陶铁代死,退隐山林……
不知不觉间,赵新义已经泪流满面,逝去的族人如今不知道已轮回几世,自己的子孙到了后世竟自相残杀,如今,他们又在何处?
“叔叔,你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赵新义身旁响起。
赵新义猛地抹了把脸,低下头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冲小女孩笑了笑:“叔叔没有哪里不舒服,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妈妈说只有不舒服或是难过的时候才可以哭,叔叔很难过吗?”小女孩又问。
赵新义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笑着说:“叔叔不是难过,叔叔只是有沙子进了眼睛,不是哭哦。”
“小妹,你怎么又跑这来了,快过来,上学要迟到了!”一个女子朝这边奔了过来,看到赵新义时愣了下,很快换上笑脸,“这位先生,对不起,小妹没打扰你吧?”牵住小女孩的手准备带她离开。
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叔叔刚才流眼泪了,他说是沙子进了眼睛,沙子进眼睛也会流眼泪吗?”
女人冲赵新义友善地笑笑,牵着小女孩边走边说:“沙子进了眼睛,眼睛就会不舒服,所以会流眼泪……”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赵新义想起了女娃和听訞,女娃也曾那样可爱,听訞一向贤惠淑德,如今,女娃再不是当年那个可爱无知的小女孩,听訞也不知所踪……
赵新义猛地摇晃脑袋,想要将这些记忆抛开,他不是姜榆罔!不是神农氏!更不是炎君!他只是赵新义,一个生活在23世纪的普通人,一个演员,一个歌手……
树丛背后,两双眼睛正望着赵新义,陶铁奇怪地问身旁的东方诸:“主公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摇头的,他没事吧?”
东方诸睨了陶铁一眼,慢悠悠地说:“你这莽汉怎么会懂主公的感情?让他静一会儿,待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他和那轩辕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这回直接让他死掉多好,干嘛要浪费神力救他?”陶铁不以为然道。
东方诸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回头可别在主公面前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啊?我就是不知道才要问啊,难道像你这样,不懂装懂?”陶铁怒道。
东方诸被他顶得无语,暗骂一句:“呆子。”不再理他。
赵新义突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起身朝公园大门走去,陶铁和东方诸连忙跟上。
到公园大门处,赵新义站住,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俩想跟到什么时候?”
陶铁还未反应过来,东方诸已拉着他走到赵新义身旁,恭敬道:“主公!”
赵新义看了他俩一眼,说:“不要叫我主公,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主公……”陶铁刚一开口,就被赵新义瞪得吓了回去,瘪瘪嘴,缩到东方诸身后。
东方诸眼珠一转,问:“那该如何称呼?”
“我叫赵新义,你叫我全名也行,叫新义也行。”赵新义淡淡地说道。
东方诸一笑,说:“我俗世名叫朱方东,你叫我小朱也行,方东也可以。新义兄准备去哪里?”
“回家,睡觉。”赵新义看着他,问,“你开车了吗?”
朱方东耸耸肩:“过来的时候没开车,新义兄可否等会儿,我这就叫车来接。”
赵新义左右看了看,指着公园斜对面一家早餐店说:“过去吃些东西,随便等车。”
赵新义一口气吃下两笼小笼包,两杯豆浆后,擦了擦嘴说:“我没带钱。”
朱方东一笑:“我已经买了单了,新义兄吃好了?”
“嗯。”赵新义点点头。
“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走吧。”朱方东起身领头往外走,一直处于局外状态的陶铁愣愣地跟着往外走。
车上,朱方东说:“刚接到消息,黄天赐已经醒了。”
赵新义平静地哦了一声。
听到这消息情绪又上来了的陶铁被朱方东一个眼睛止住,不情不愿地嘟了嘴看窗外。
“张茹茵躲了起来,我已经着人加紧追查她的去向了。”朱方东又说,“张茹茵是A石化集团的千金,两年前与黄天赐定的婚,原定今年年初结婚的,据说是黄天赐以自己还在事业打拼期为由,推延了婚期。”朱方东一边说一边观察赵新义的脸色。
赵新义默默地听着,完全没有表情的变化。
“张家除张茹茵外,其大哥张汝锋是重的转世,三个月前已经证实他的身份,由于他在现世中但当A石化集团的执行董事,很少有时间参与黄帝内阁的事务。”朱方东继续汇报张家的相关信息,“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张茹茵最可能找的就是张汝锋,听说他一直在追求西王母的去向,在找到西王母之前,张茹茵很可能会躲上一段时间。另外,孙寅确是东海龙三太子转世,至于他怎么会沦回人界,还需要进一步查证。女娃公主曾经有一段时间寄住在东海龙宫内,但龙宫已经在千年前损毁,女娃公主目前已回了东海,具体去向不明……”
“我到了,就在这里让我下车吧。”赵新义打断他说。
朱东方让司机在公寓前停车,赵新义推门下车,回头对正准备下车的陶铁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这几天不用回来了。”
陶铁一脸悲哀地望着赵新义离开的背景,朱东方拍拍他的肩,安抚道:“让他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