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弘特认真地点头:“从你今天的表现来看,见义勇为,还有爱心,是个好市民。”
“扬眉吐气了!”潘小岳咧嘴笑:“来,庆祝一下,干杯!”
他拿起豆奶,发现孙弘手里只有半个月饼,又放下豆奶,拿起自己的半只月饼,敲了上去。
月饼扣着月饼。孙弘愣了一下,问:“你的月饼什么味道的?”
“龙井茶梅的吧。”
“我能试试吗?”
“……”
潘小岳还没来得及反应,月饼已经到了孙弘的手里。孙弘也不嫌弃,直接咬了一口:“你选的味道好,我的特别甜。”
“是么?”潘小岳问。
“不信你尝尝?”孙弘将手里的另外半个月饼递到他嘴边。
上面还有孙弘的齿印,潘小岳有些犹豫地将头往后移了移。
“别客气。”孙弘的手又往前伸了点。
为了顾全孙警官的面子,潘小岳硬着头皮咬了特小的一口:“嗯,嗯,很甜。”
“我说的吧。”孙弘很高兴。
“你们在干啥呢?”门口走出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人。潘小岳认出,那就是孙弘说的小张。
孙弘的手还在潘小岳的嘴边,举着半只月饼。潘小岳开始咳嗽。孙弘才空了一只手出来帮他拍背:“我们赏月呢。”
“刚才接到电话,北京路那儿有人殴斗。我一个人去不行,你和我一起去吧。”小张对孙弘说。
“好,我准备一下就出发。”孙弘说。
潘小岳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哦。”孙弘说。
潘小岳开始往外走。
后面孙弘的声音传来:“你围巾拿了没?”
对,对,还有围巾。潘小岳折回,取了围巾出来,再走:“孙警官再见,张警官再见。”
孙弘摇着手里的月饼:“今晚谢谢你,挺好吃的。”
往外走的时候,温度又降了那么一些。秋天的夜里,其实还是挺冷的。潘小岳从袋子里取出围巾,没有拆吊牌,就那么直接地将围巾挂在了脖子上,绕个圈。身体终于暖了起来。
深夜的城市,沉睡了。潘小岳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连出租车都不见一辆。于是他步行回家,虎子家离开警局并不远,走得快点半小时就能到。走得快了,潘小岳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力地,节奏地跳动。
有一点,潘小岳是特别喜欢城市的。再黑的夜里,总是有灯光。那排望不到头的路灯,白色的光,带着潘小岳回家。
打开门,发现虎子也不在家。他似乎说过去姑姑家过节去了。潘小岳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打开电视,很多频道都没信号了。有些无聊。他开始想,要是没那什么殴斗,他可能还在那里看星星,和那个傻瓜警察聊聊天,虽然无聊了点,但也好过一个人。其实…那警察人还挺好的,抓坏人时候也挺威风,就是情商低了点,人啰嗦了点,木愣愣的。
关了电视,潘小岳在床上平躺。天慢慢开始亮了,他才睡着。
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今天竟然一次都没想起过周航。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这下玩大了(1)
中秋节过后就是十一。各大商场搞促销,丰富多样的凑点换购活动,让人眼花缭乱。福利好些的公司开始发卡,从购物卡,到旅游卡,到面包券,应有尽有。潘小岳忙个不停,到处赶场子,有的公司以前联系过他,这次又是找他,每天接电话都能接到手抽筋。
稍微懂行的人,就会知道,黄牛这职业,虽然技术含量低,也没啥门槛,甚至你淘宝注册个实名证人就可以在网上做买卖,但实际做起来,要做大特别难。
首先你得有客源和渠道,得先有人把货物卖给你,还得有人来买你的货。前者比较容易,你摆摊摆久了多多少少也能找到些客源,后者就难了。拿月饼票为例,你得认识月饼商,把票卖还给他们。月饼商就那么几家,黄牛却有那么多,凭什么就要收你的券?如果你手里多了十张券卖不完,对于商家也只是多制作十盒月饼而已,说不定他们有一百盒现货卖不完。那么十张票,在黄牛手里,就是烂帐。就这么简单的一说,就可以看出里面门门道道有多么复杂。潘小岳很幸运,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就是做食品经销的,帮他牵了一把线,才让他能肆无忌惮地收票子。
第二,黄牛的利润真不高。还是拿月饼票为例。最受欢迎的月饼票是经手最多的,一般六折到六点五折的价位收入,八折左右卖出。而销售最多的月饼票的面值是八十的,所以每完成一个买入和卖出的过程,利润也只是十几元。完成一百张的交易,也不过一千多的利润。
最后,则是最重要的。你得有足够的现金流才能做职业黄牛。去年潘小岳去某公司收旅游卡,是一个姓陈的小姑娘和他联系的,说部门里有十张。一千面值的卡,市场收购价在九二到九四折,返给旅游公司是九七到九八折之间。潘小岳是用九四折收,九七折卖的,相当于,每投资九百四,只有三十的利润。收了十张后,还不断有人找他,应该是小姑娘把他的电话给了公司其他同事。大概估算一下,之后找他卖卡的至少还有一百多人。但潘小岳只收了那十张,因为他收不起了,这投资回报率低得他没法做。最后是另一个黄牛接了这笔生意,他是黄牛公司里做的,公司有大把的资金。潘小岳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黄牛的还能开公司的。而从此他也对这种高面值低回报的生意敬而远之。
潘小岳做黄牛这个行当,多多少少也有个三四年经验,手里慢慢有了一笔资金,不大。他心不黑,赚的不多,所以回头客不少。但无奈就这点现金,找他的人太多,他也不能全做下来。所以看着人气挺高,赚的比起往年,没多多少。又好在潘小岳不贪财,觉得钱够用就行,于是小日子还是优哉游哉地过。偶尔犯懒,他还在家休息不去跑业务。
潘小岳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虎子也没闲着。他去办了护照,还申请了去美国的签证。等待签证的日子里,他就学习英文,连文胸店都给关了。定期去英文补习班,回家就对着电脑唧唧歪歪,像念经一样。给潘小岳发短信都是英文的,各种语法错误:
“What you have for lunch”
“I learn English。 If I mistake; please tell。 I will change。”
害的潘小岳收票的时候差点没笑喷。
虎子对英语的热情,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两个月后,他就不去补习班了,说那是骗钱的。回来后也不念英文了,说咱黄种人为啥要说这种鬼话呢,应该让全世界说中文,说着说着就开始唱SHE的一首什么歌,歌名貌似就叫《中国话》。虎子换了一种学习英语的方式,声称最适合他。他开始看美剧。爱情动作片。之后,虎子的一些单词发音特别准,还带着美音,声情并茂。
“Oh;yes!”
“Ah; nice!”
“That’s it!”
“Um…e on; Baby!”
自从上次为了保释潘小岳和母亲接触上后,虎子每天都和她视频。虎子她妈提出让虎子去美国住段时间,虎子挂点视频电话后,兴奋地大叫:“我妈让我去美国啦!”然后才有了那阵的英语狂潮。
十二月的时候,虎子终于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带着一个电子词典,一本工具书,还有半吊子的英文。
虎子的家,交给潘小岳了。走之前特意关照,要是有拆迁的消息,一定马上立刻告诉他,他怎么都会从美利坚飞回来,见证历史性的一刻。潘小岳则是让他看看美帝国的物价行情,看看能不能联手做代购。
潘小岳以看家的名义,终于不用交房租,还能住整整两层。一开始的时候,他乐得不行。自由,疯狂的自由。后来,渐渐觉得有些冷清。特别是,当他闲下来的时候。想找人说说话,也没人听了。
好长一段时间,警察都没再找他麻烦。虽然离得不远,也没再见过面。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离开十万八千里,偏能相见。有的人,咫尺之遥,却遇不上。潘小岳和孙弘,一定是属于第一种。在他快忘了有孙弘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就遇到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一大早就有人敲警局的门,眼泪鼻涕都冻在了脸上。来人是大全街的居民陈瑞年夫妇,他们说家里的孩子不见了,昨天放学就没回家,和学校一起找了一夜都没找到。急得不行才想到报警,希望民警能帮忙寻找。
陈瑞年给出了孩子的照片。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胖墩,小眼睛,塌鼻子,脸在照片里笑成一个包子。小朋友叫陈球,今年七岁,是大全街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孙弘接见了他们,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提问。
“最后一次有人看到孩子是什么时候?”
“放学的时候,老师和他说了再见。”
“他平时怎么回家?有人接吗?”
“都是他奶奶接的,昨天去得晚了点,没接着。他奶奶在家都急死了,哎。”
“学校那边有人看到他跟谁走么?”
“学校那边都问过了,没人注意球球是怎么走的。”
“你儿子经常去的地方你们找过么?又比如他同学家,亲戚家。”
“我们昨天找了一晚上了民警同志,就是找不着啊!和他要好的几个男同学家里都找过了,远远的妈妈也陪我们找了一夜,刚回家。”
“你们有没有仇家?或者说和谁不和?”
这句话一问出来,球球的妈妈立马哭了,拉着他爸的袖子擦眼泪:“孩子他爸,我们球球会不会已经遭遇什么不测啊?”
陈瑞年吼她:“我们球球活得好好的,你个败家娘们哭什么哭?民警不正帮我们找吗?”接着转头对孙弘说:“我们夫妇一向与人为善,邻里关系也很好,没有仇家啊。”
球球妈抽着气:“警察同志,我想起来了。我们小区附近,有片老房子,里面住的人可不三不四了。有个男的,经常穿个黑衣服,还戴帽子,阴沉沉的,脸都看不见。但一看就不是好人。我看到好几次他和我们球球说话,都是我把他赶跑了。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变态把我家球球抓走了?”
孙弘问:“为什么觉得是他?”
球球妈抹了一把眼泪:“有次我看到他满手是血,在楼下晃荡,可吓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人了…他盯着我们球球很久了,每次看到我就逃走…一定就是他!他是个变态!警察同志,你赶紧和我们去一次,救救我们球球!”
陈瑞年满头冷汗,紧紧抓住孙弘的手:“民警同志,求您和我们走一趟。万一去晚了,我家球球遭遇不测可怎么办才好!”
孙弘点头:“我陪你们走一次。”
他穿起外套,跟着陈瑞年夫妇走进了寒风里。
警车停在了一片老房子前,不能再往前开。孙弘和陈瑞年夫妇从车里下来,向前步行。
“他就住这一片,我记得是往这里走…又好像是那边…”球球妈在前带路。
“你到底记不记得路?”球球爸在后面着急。
孙弘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观察地形。一片残破的楼房,藏在闹市的一角。灰白色的墙,墙上的白漆往下掉。位置却极好,离公交站不远,却不临马路,晚上一定很安静。
“就是这幢!肯定就是这里!”球球妈指着前方一幢两层的小洋房,激动地说。
孙弘走到前面,将两人挡在身后:“你们走后边。”
按了门铃,没人来开。
孙弘发现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推开,往里。接着发现连大门都没关上,漏了一条缝。示意陈瑞年夫妇不要出声。三人轻手轻脚往里走。
“扑通”
二楼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孙弘走在最前,上了楼梯。陈瑞年夫妇跟上。楼梯是木质的,“嘎吱”一声。三人均屏住呼吸。二楼并无异状,三人才继续前进。走道里尽是他们的呼吸声。
二楼看的到的至少有三个房间。
但他们知道该去哪间。因为,从一个门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似乎是血。
让陈瑞年夫妇留在原地。孙弘摸了摸腰间的枪,深吸一口气向那间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房间很黑,空气潮湿,夹杂着不知名的味道。
厚重的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毕竟是白天,孙弘看到房里有个人,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穿着黑色卫衣,在室内还戴着连衣的帽子。
孙弘猛地踹开门,冲里面吼了一声。
“警察办案!”
房里那人身体抖了一下转过身来。同时一阵风吹来,吹起了窗帘。
在这一明一暗间,孙弘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削尖的下巴,苍白的脸,瞳孔异常黑。
一把带血的刀从他手里滑落,阳光照射其上,泛出金属特有的银光。紧着着“哐当”一声,刀落地的声音。
掉落刀的那只手,也站满了鲜血,衬得他的手腕,苍白纤细。
陈瑞年夫妇闻声而来。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球球妈尖叫:“我们球球呢?球球!”她大哭起来。
陈瑞年向黑衣男子冲了过去,伸手拽他。黑衣男子灵活地躲开,躲在墙边。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谁?”
接着他就在陈瑞年的追赶下,摸到了门边,跑下楼去。
球球妈对着孙弘喊:“警察同志,快追呀!”说完也追了出去。
孙弘拉开了窗帘。
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画室。房间的一边排列着很多画,有人物,有风景,都色彩鲜艳。
靠窗的地方有一副画了一半的作品,红色金色的色块,画的是夕阳。
不远处的地上,是一把美术用的刮刀,带着颜料躺在地上。
再远一点,一罐翻到的红色颜料。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似乎是被稀释过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