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当成了我的义务。
弗莱德疑惑地看着我,让我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尽管我发誓绝没有背叛我的朋友和我的国家,但我仍然觉得十分愧疚。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当弗莱德了解这一切之后会如何看待我。
“我得对你说些事情,弗莱德。”过了好半天,我才艰难地张开了口。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不自信,就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究竟如何决定才是正确的。
“在此之前,我向你发誓……”我语无伦次却又无比诚恳地说道,“……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和大家的事情,也绝没有做过一件有违正义的事。希望你能相信我。”
“你怎么了,杰夫?”对于我的态度,弗莱德觉得很意外。他牵强地笑了起来,试图以此来安慰我,“我从来没有哪怕一刻钟地怀疑你,杰夫,我相信你甚于相信我自己。”
得到他的保证,我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我仔细想了想,把离开他们之后的事情详细地向弗莱德叙述了一遍,包括与佩克拉上校的偶遇和上校的选择。我着重强调了路易斯殿下的为人和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隐瞒自己对殿下的爱戴。那是一种超越了种族和国家的尊敬。这个既兼任豁达又柔弱善良的年轻王子有足够的理由让人敬爱、让人追随,正如我身边的友人一样。我觉得,若是现在就要我舍弃其中的一个而去追随另一个,那会是一件让我感到苦恼的事。
“如果他与你为敌,弗莱德,如果他将刀兵指向我的同胞和战友,我愿第一个站在他身前,毫不迟疑地与他战斗、直至死亡。但是现在,我无法在他面对阴谋陷害的时候背弃他,离他而去。你知道,我……我很苦恼,我不是想要背叛你,只是……只是他……”我混乱地说道,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表达我心中的矛盾。
直到我停止讲述,才发现我的朋友已经陷入了沉思。弗莱德坐在桌子旁边,皱紧了眉头,习惯性地撑起右手,用两根手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窘迫艰难的模样。我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仿佛像是一个有罪的囚徒,在友情的法庭上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我以为我已经对一切的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弗莱德开口对我说话的时候,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杰夫,你的事情我从宾克先生那里也听说了一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同样为路易斯王子的处境担心。不过,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恐怕是另外一件事情了……”我的朋友苦笑着对我说,“……看来我们都不能急着回去了。我想,我得去见见路易斯王子。”
“你发疯了!”我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太过响亮,忙压低嗓门说:“你在想什么,弗莱德?”
弗莱德坚定地摇摇头:“我们不能让温斯顿与克里特重新结成同盟,别看我们刚刚打了两场胜仗,可是新生的德兰麦亚依旧十分脆弱。圣狐高地的农耕和贸易刚刚起步,即便是针对一方的战争已经是在勉力维系。我们经受不住来自两线的全面战斗。”
“我们得破坏他们的同盟,杰夫,或许这很危险,但我必须要试一试。幸亏你及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要不当温斯顿大军全线进攻时,我们恐怕就只有面临覆灭的结局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弗莱德低着头沉思着,“这一切都得等到见过路易斯王子再说。如果他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的人,杰夫,我们或许可以帮助他夺取王位,起码可以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如果他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的人……”弗莱德想了想,而后向我露出了一个敞亮的笑容,“怎么会呢,如果是那样,他是绝不会赢得你的尊敬和信任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弗莱德,这很危险。就算是有这个必要,也应当由更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件事。而且,就算路易斯王子不会把你怎么样,达伦第尔的密探也会发现你的。”我竭力反对着这个疯狂的念头。
“不要再说了,杰夫。”弗莱德否定了我的言语。他的声音很温和,可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坚决却是难以动摇的。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了,无论是士兵还是人民都已经很疲惫了。现在或许正是这样的一个机会,可以让我们一起把这些恼人的战乱全部结束掉。我想,这值得我们去冒一冒风险……”
第二十一卷:盟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会,双星之辩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一如往日。温斯顿帝国王太子、德兰麦亚占领区总督路易斯殿下刚刚用完了他的早餐,缓步走向他的书房。按照常例,他总是要在这里呆上整整一个上午,用以处理日常的政务,接见求见的宾客,或是阅读些从各地传来的消息等等。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工作清闲了许多:一些重要政令并没有获得他的许可就已经得以实施,求见他的客人也很少。尽管距离温斯顿帝国的王都烈鬃城有着千里之遥,可人们却感受到帝国二王子达伦第尔殿下的力量正越来越强烈地左右着里德城的大小事务,而总督大人则越来越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碎的可怜的花瓶。一些敏感的人们开始有意识地疏远甚至躲避路易斯殿下,转而将社交的主要目标转向达伦第尔殿下的心腹、里德城防卫军总指挥姆拉克将军和他的“朋友”们。
尽管如此,殿下长久以来养成的工作习惯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在没有任何工作要做的时候,殿下总是在他的书房中阅读一些精彩的冒险小说,或是用弹奏乐器和轻声吟唱来打发时间。有些时候,这个仁厚睿智的青年还会伏在桌子上静静地发呆,不时露出几分微笑或是苦恼的神色,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殿下又陷入了某些让人忧虑的回忆之中。
很快,房门被打开了。殿下走近房中,反身随手掩上房门,正要向他的书桌走去,忽然顿住了脚步。
一个修长的人影正坐在本属于殿下的椅子上,低着头安静地翻看着一本书籍。清晨的日光从他背后的窗户上映射过来,给书房中留下一个让人微微有些眩晕的漂亮的剪影。看见殿下走进房中,坐着的人影掩上书籍,向殿下轻轻地点头致意说:
“很抱歉,我没有敲门就进来了,路易斯殿下。”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书房中的不速之客,路易斯殿下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既没有高声斥责,也没有像我所担心的那样做出任何敌意的举动,而只是稍稍愣了愣神,仔细端详了一下正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年轻访客,而后露出了一个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明亮微笑。
“不想喝一杯么?”殿下走向酒柜,用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问道。他的脸色有些发红,仿佛是因为某种激动和特别的喜悦,“我这里有些好年份的泰迪辛诺。”说着,他取出两个精美的珐琅酒杯,倒上了两杯美酒,将一杯送到客人的面前,自己则端着另一杯坐到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他的举动轻松随意,就好像弗莱德的到来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似的。
弗莱德并没有拒绝殿下的邀请,他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不擅饮酒的年轻王者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他有些羞赧地向着殿下笑了笑。
“这种酒很烈,像您那样小口品尝只会喝到苦味和辣味,大口喝才能品到酒香,而且反而没那么刺激。”殿下温和地解释着。按照他的指点,弗莱德再次尝了尝杯中的酒浆,而后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向殿下报以感激的微笑。
在这之后,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品味着美酒醇厚的滋味,静默地相互注视。语言在这里似乎成了多余的东西,这两个原本应该是完全陌生的男人似乎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沟通,甚至传递许多就连语言也无法表达的信息。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就连一张纸掉落的声音都会显得嘈杂,可我却仿佛听到了两个声音正在大声交谈。
我得说,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奇妙的一次会面。
这两个或许是当世最杰出的年轻统帅生平第一次见面,可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相知多年的朋友,没有丝毫的隔阂和陌生感,甚至连对待别人的最后一丝防备都彻底褪去,以彻底的坦荡真诚来面对对方。尽管他们素未谋面,但路易斯殿下的目光让我丝毫也不怀疑他已经认出了弗莱德的身份,而弗莱德也对殿下的反应也丝毫不感到奇怪。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事情,这或许可以归结为一种共鸣,灵魂的共鸣,只有具备同样伟大的灵魂的智者才能感受到这种灵魂的鸣奏,那是一种像我这样的人无法想像的美妙声音。
微妙的默契凝聚成沉默的空气,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我很好奇……”将杯中的美酒喝完之后,弗莱德轻轻放下酒杯,首先打破了沉默:“……殿下,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是基德先生告诉我的。”路易斯王子的回答让我和弗莱德同时一愣,看见我们困惑的表情,殿下微笑着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解释道:
“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基德先生在我进入房间之后立刻反锁房门,手握利剑站在门口,堵住我唯一的去路。他是我最称职的侍卫长,能够让他违背军人职责的,只有更坚定的忠诚,而有这个幸运的人并不是很多。本来我也不会那么确定,但我在战场上曾见过陛下您的英姿,尽管我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也已经足以坚定我的信心了。”
殿下的话让我觉得有些惭愧。我向殿下道歉说:“对不起,殿下,我不想冒犯您,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您没什么好抱歉的,基德先生,那是您的义务,如果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的。”殿下回过头来向我宽厚地微笑道,而后他站起身来,恭谨而诚挚地向面前的不速之客行礼致意。
“见到您是我毕生的荣幸,古德里安陛下。尽管身处不同的立场,但您一直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这同样也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之一,我很抱歉……”弗莱德以同样尊敬和诚恳的态度回答道,“……我也不希望与您的第一次会面会是这样的唐突,但是情非得以,请您见谅。”
两个人再次落坐,我走到窗前,警觉地向总督府外望了一眼。门外那些让人厌恶的窥视的眼睛已经一个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批悠闲的行人。他们的任务不是窥伺总督府的私密,而是保护正在府中作客的年轻王者的安全。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拉上了窗帘,然后侍立在门口,小心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这次拜会殿下,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想您致谢,殿下。”弗莱德开口说道。
“致谢?”弗莱德的话让王子有些意外。
“是的。”弗莱德肯定地回答,“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是您拯救了我朋友的生命,安然地将他保护至今。您或许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我简直不知该如何表达对您的谢意。”
“您的朋友?”路易斯殿下有些不解地一愣神,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我:“哦,当然,基德先生,我早该知道的。我真笨,我只想到像您这样出众的勇士在陛下身边是绝不会被埋没的,可还是没想到您居然……不过,您隐瞒得可真严实啊,我一直以为您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而已。”虽然殿下口头上似乎是在埋怨我,可从他的口吻中我一点也听不出责备的语气,反而带着深深的赞许。
殿下的评价让我的脸有些发烧,我连忙低下头回答道:“您的信任与陛下的友谊一样,都是我此生最可珍惜的宝物,尽管我是一名德兰麦亚军人,但我仍然为能在您的麾下短暂效力而倍觉荣幸。”
“您太谦虚了,先生。”殿下温和地笑着,转而对弗莱德说道:“事实上并非如您所说的,陛下,并不是我救了基德先生的命,而是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欠他一份很大的人情。我向您保证,陛下,基德先生绝没有辜负您的友谊和信任,他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军人之一,我真羡慕您能够得到他的忠诚和友谊。不能将他挽留在我身边,这或许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了。”
“是的,他确实是。”在回应殿下的话语时,弗莱德热忱地望着我。他的目光让我心中一阵温暖。
“如果您是来接他离开的,随时都可以。我愿尽我的所有力量为你们的归途提供便利——尽管我能为您效劳的地方十分有限。”看得出,尽管彼此相互由衷地钦服,但路易斯殿下对弗莱德的来访仍然有些不适。对生平强劲敌手的尊敬和优雅高尚的贵族品质让他无法作出拘捕弗莱德的行为,但敌对的立场和他目前的尴尬处境也让他不愿与弗莱德做更深入的交谈。这句话事实上已经是在友好地请弗莱德和我离开了。
弗莱德对殿下的友好表示视而不见,他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殿下,在我们离开之后,您将何去何从呢?”
“何去何从?什么意思?”路易斯王子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此时,他的目光中开始露出一些掩饰的痕迹。
“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您的弟弟达伦第尔殿下近年来对您所作出的一些别有用心的行为并不是什么秘密。您的处境很危险,殿下,而且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我们面临着同样的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可以算得上是天然的盟友……”
“请您住口吧,古德里安陛下,我不希望您失去我的尊敬。”路易斯殿下大声打断了弗莱德的话语,他的眼睛直盯着弗莱德,一层深红的颜色涨满了他俊俏的面庞。
“您是在暗示一个阴谋,陛下,出卖自己的祖国和亲人,用以换取一顶鲜血淋漓的残酷冠冕的阴谋。确实,我并不认同我弟弟的某些做法,但如果我这样做了,只会比他更糟。我忠实于我的血脉和亲情,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不会背叛它。而我也已经为我所做的决定产生的一切后果做好了一切准备。”
“够了,就这样吧,陛下,我会派可靠的人送你们出城,请您离开吧。如果您还要劝说我做那些无耻的事情,那我就真的要叫我的卫兵送您出去了!”
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