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续道:“到时候您就直直地往那儿一站,也不用主动说话,不用干别的,别人说话您也不用理,就算有人攻击您,也自然有教主帮您挡着……”
“……蒋大人,请您稍等一下。”程韵琴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您要吩咐我的事情吗?您难道不打算跟我讲讲教中有哪些重要的职位,目前担任这些职位的是哪些人,有无异动;最近五毒教整体发展的局势如何,在武林中有哪些朋友、哪些敌人之类的吗?”
“这……”蒋承迟疑了一下,道,“这些事情您天天跟着教主早会,自然会慢慢了解的。”
程韵琴冷冷道:“是么?我要是照您所说,每天就像一尊菩萨一样站在那儿,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动,只怕什么都了解不了吧?原来你们教主的意思不过是想给我个虚位?!既如此,他干脆叫我当他的奴仆,每天站那儿去给他打扇好了!!这不一样能天天听你们在些什么?!”
“……程大人息怒!”蒋承忽然脸色一变,往地下一跪,“这不管教主的事!!教主只跟小人说该交代哪些就交代哪些,是小人自己刚才头脑发昏了……程大人刚才的问题小人一一解答便是了,请千万不要告诉教主小人惹您生气了啊……不然小人可就人头不保了!”
“……原来如此。”程韵琴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好看不起自己的并不是余炼,只是这个蒋承而已,“那你慢慢说吧。”
“是。”蒋承当下便开始跟程韵琴详尽地解释目前的局势,“咱们五毒教向来特立独行,和谁也说不上是多好的朋友,只和辰龙教相对较为交好。至于五毒教内部,向来还是很团结的,大家也都完全听命于教主,只偶尔有一两个功高震主之人……就拿这凌建凌大人来说吧,他父亲是开教元老,他也在五毒教效忠好几十年了,所以难免有时言论激进些,对教主立您当右护法这件事也深有不满,认为他自己或者就算是他的子孙也比您合适得多……不过他对五毒教也算是忠心耿耿,就算他说话不好听的时候,教主也只能多容忍,您千万别冲撞了他。”
“嗯,我知道了,谢谢蒋大人告知。”程韵琴用心聆听,一一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程韵琴依蒋承所言参加了五毒教的早会。
当天第一个发言的就是凌建。
他说话果然非常不客气:“教主,恕属下直言,您喜欢男人这没有什么,程公子的美貌也的确有目共睹,说实话,属下也喜欢男人,最近还刚收了个男宠叫花容儿,是个戏子,那身段,那小曲唱得都是一绝啊。可是,属下要是让他来当什么右护法之类的,不是笑话吗?”
“……噗……”他此话一出,教众中顿时有不少人轻轻笑了起来。
“不准笑!”余炼一声怒喝,然后对凌建冷冷道:“凌大人,我敬重您年龄大,为五毒教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所以对您也一向恭敬。不过,您也不要太过分了才是!”
凌建冷笑一声,“过分的只怕不是属下,是教主您吧?!为了个人喜好,如此滥设职位,却不知若余老教主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
“……你!!”余炼闻言更是勃然大怒,顿时拍案而起。
“教主,您先息怒,”程韵琴冲他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了一步,将目光转向凌建。他的心中其实自然也大为怨怒,这凌建不仅说话如此直接,甚至还把他和一个什么男宠戏子相提并论,对他简直就是种莫大的侮辱。但他表面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凌大人,您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在下无才无德,不配做这五毒教的右护法了。却不知,凌大人认为在下哪方面的能力不够?”
凌建冷笑道:“你不够的地方多的是!就单就武功这一样,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大概都能一掌就把你打倒!!”
“是么?”程韵琴淡淡一笑,“那不如凌大人亲自试试如何?若是我在十招之内不败……”
凌建轻蔑地打断他的话:“何须十招?!要打败你,最多三招!”
“那好!”程韵琴微笑道,“若我在三招之内不败,凌大人可能认可我的武功?”
“……韵琴!”余炼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不要胡闹!这里有我,你什么都不用管!”他深知凌建的功夫不弱,绝非程韵琴可以应付得了的。
程韵琴凛然道:“教主真想让我这个所谓的右护法当得徒有其名?!还是教主真想让所有人继续私下议论教主是在任人唯亲?!要知道,像凌大人这样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人,倒也算是令人佩服的极少数了。那些背后偷偷传着流言蜚语的,才是真正的可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教主,”程韵琴打断他的话,直直地凝视着他,“你相信我吗?也许这里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能接这三招,但你能相信我吗?我想教主会相信我的。否则,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余炼闻言一惊。他沉吟了半晌,终于一咬牙,“……好!我相信你!”
凌建冷哼一声,“程公子,我知道你和教主情深意浓,但请你莫要再逞口舌之快了!这拳脚无眼,我若真的伤了你,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既然凌大人不肯动手,那我只好先动手了!”说罢,程韵琴迅速一掌向凌建劈去。
凌建无奈,只得出掌回击。
程韵琴也不去接他这一掌,收回自己的攻势,向旁边轻轻一跃,算是躲过了他的第一招。
“好!既然程公子咄咄相逼,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凌建在此形势之下,也不再和他客气,又是一掌狠狠地劈了过去,只求速战速决。
这次程韵琴后退了几步,再次躲过了他的攻击。
“……莫非程公子不打算还手?!”凌建有点急了,最后一掌更是毫不留情。
程韵琴连忙往上方一跃,掌风从他的脚下呼啸而过,十分惊险。
见三招结束,余炼不由得长送了一口气。
“………………”凌建却是一脸的口不服心也不服,“男子汉大丈夫,只躲不打,这算什么?!”
程韵琴落地站定,从容不迫地淡淡一笑,“尺有所长,存有多短,我脚下的轻功的确比手上功夫好些,我觉得也没什么丢人的,至少说明我在武学方面并非毫无潜质,其他功夫也可以慢慢地练,这是其一;方才我已言明,只是三招不败,即算那我胜。若是凌大人不能抓住这话里的把柄,说明凌大人的心思不如我机巧。而且,呵呵……坦白讲,我其实没有信心能接凌大人十招,只是了解凌大人会自己改三招……有时候胜人不用靠功夫,而可以靠智力,这就是人与野兽的区别,不是么?这就是其二。其三嘛,不管这其一和其二是否成立,我相信凌大人是个一言九鼎之人,刚才既然有了约定,想必凌大人以后也不会再为难我了。还有,我想跟这里所有人说,我不是谁的男宠,我和教主的私交的确不错,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朋友,光明磊落的朋友!若有人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今后再有人看不起我,我同样也没有办法,但一切的一切,我迟早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程韵琴绝不是个绣花枕头!”
他话音一落,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后来,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这掌声也越来越大,终于成了雷鸣般的。
大多数人看程韵琴的目光,不再是怀疑的,鄙视的,或者色咪咪的,而变成了欣赏的,敬佩的,还有包含着几分畏惧的……
“…………”凌健虽然还是十分不服气,但也只得乖乖闭上了嘴。不能再说什么。
程韵琴很开心。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从前在星月山庄,虽然众师兄弟姐妹对他也很尊敬客气,但他知道,那些都未必是发自内心的。况且,他给他们的感觉只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而不是个凌厉干练的英雄豪杰。
他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一切,虽然有很多他自己争取的部分,可毕竟,还是得感激余炼给了他这个机会。也许,余炼真是可以改变他一生的命中贵人吧?
自己的时日只怕已然不多,即使无法实现当星月山庄庄主的愿望,至少,自己可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了。总算是没有白活这一遭了。
☆、第 37 章
“韵琴啊韵琴,”当晚,余炼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仅美到令人窒息,更机智到让人叹服的奇男子,“你永远都会给我那么多惊喜!”
程韵琴笑道:“余大哥就不要折煞我了。你为了我力排众议,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独自承担这么多?不过……”他随即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总觉得,这凌建今天只是表面上不好再说什么,但留他在,对五毒教总是个祸患。不如,我们找个机会把他除掉吧?”
“……哎。”余炼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把他们凌家连根拔起吗?但一来,凌家的确曾是五毒教的大功臣,念在凌建父亲的功劳,我实在是不想过河拆桥,赶尽杀绝;二来,凌建对五毒教也的确是忠心耿耿,目前并未看出有什么反意。”
“等他真的开始蓄意谋反的时候,只怕就来不及了!”程韵琴严肃地道,“历代君王,有哪一个不是先下手为强地除掉功高盖主的朝中重臣?就拿西汉的韩信来说,他有起兵谋反过吗?不过,韩信之死我也是很痛心的,我也不赞成过河拆桥的行为,可是,既然立下功劳的人是这个凌建的父亲,并不是他本人,他仗着父亲当年的功劳作威作福,这就有点不对了吧?咱们除掉他,也算不上过河拆桥吧?……话又说回来……”程韵琴忽笑了起来,“真看不出,余大哥你也有这么宅心仁厚的一面,竟会因感念救恩而对一个人手下留情,我倒更欣赏你了。”
余炼笑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成?我也是分辨得出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的。还有,要不是你这后半句话,我差点就要以为你从一当上这右护法开始,从此以后只会天天都谈教中大事,再也不谈儿女私情了……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鲜少和你提起五毒教的事吗?并不是我信你不过,而是怕耽误我们在一起的宝贵时间……不过,你本是为了帮你们星月山庄打倒我五毒教,现在怎如此尽职尽责地替五毒教惩奸除恶起来?”
“……这……!”程韵琴闻言心里一震:是啊,既然余炼并未答应放弃和星月山庄为敌,自己现在的立场又算是什么呢?但他转念一想,余炼现在和他如此要好,大概松口也是早晚的事,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也就够了。想到这里,程韵琴便轻松了下来,笑道,“我这样尽职当你的右护法,为你分忧解难,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
“是是是,我添了你这得力助手,可真是三生有幸。”余炼笑道,“好吧,那就别辜负了你程大护法的这片心,继续说这凌建的事吧。其实,我倒也不是没想过要除掉他,但目前有一个最大的困难——如果无缘无故地杀了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其他教众会怎么想?”
“呵呵,这点我也考虑过了。”程韵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已经了解过了,他为人孤傲狂妄,在教中从不拉帮结派,所以并没有人和他特别要好,就连他的子孙们也并不喜欢他,他死了怕是也没有人会替他报仇。当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肯定的。因此,我们当然不能‘无缘无故’杀了他,而一定要给他安一个罪名。这样,教众们也就不会人人自危了。”
“嗯,真想不到你已经查得那么清楚了!”余炼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该给他安什么罪名呢?”
程韵琴抿嘴一下,“我是看出来了,他对你就算有再多不满,也绝不会动手冒犯你;但对我可就不同了。我只要气他一下他就会恨不得杀掉我。教中的规矩第一条就是绝不能自相残杀,他若想要杀了我,咱们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他。
“……不行不行!”余炼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为人虽然冲动直率,但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你以为你骂他几句他就会跳起来杀你?凭我对他的了解,这绝不可能。”
“这个我也知道。”程韵琴微笑道,“从他今早在我再三挑衅下他也没有向我率先动手,我就能看出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对么?他最近很是宠爱那个叫花容儿的戏子,那么如果……”他邪魅的一笑,“如果我占了花容儿的身子,他会如何?”
“……什么?!”余炼的脸色顿时陡然一变,“不行!!这招我不准!!”
“哎呀,你先不要生气嘛,”程韵琴无奈地笑了笑,“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的……我又没说一定要真的占了花容儿的身子,只要和他配合起来演一出戏,骗骗凌建,不就行了?”
余炼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如何让这花容儿配合我们演戏?要不要我给他下一种毒……”
“别别别!”程韵琴连忙打断他,“真是的,我刚还夸你宅心仁厚,你怎么那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哪里用得着这种手段?该杀的人杀,我绝不手软;但无辜的人,又何必去糟蹋……依我看,这花容儿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一个年龄别说可以当他爹了,简直就可以当他爷爷的人。都说戏子无情,他跟着凌建也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咱们给他点钱他多半就有求必应了。”
“那好,先照你这么说的试试吧。”余炼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那花容儿。”
“让我去吧,”程韵琴嫣然一笑,“这当了右护法的头一项大功,教主请允许属下单独来立,不知教主可否恩准?”
“……好好好,随你吧,我的大功臣。”余炼宠溺地笑笑,只得姑且由着他了。
“……咦?”程韵琴忽然注意到余炼的额角似乎有些异样,伸手缕开他的额发,见那里果然有一小团青紫,“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早上还没看见啊!”
“……这……”余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撞到了?撞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