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聊一会,见明玉已放下酒杯,也不再动桌上果点,见月色十分不错,便道,“外头热闹,我们去走走。”
明玉点了点头“嗯”,小厮立刻说道,“小的去准备马车。”
齐琛起身道,“不必,困在匣中,也瞧不见什么,热闹都在外头。”
明玉也觉如此,况且天气微凉,去热闹的地方走走倒也好。出了门,让下人跟的远些,自己与齐琛并行。她是只想与他一同走的,可若碰见官吏,被见着堂堂知州大人连个下人也没,面子就说不过去。说到底,能与他独处的地方,唯有房里。
还未到街道,便听见不同往日的喧闹,从巷子出来,满目华灯,从街头连绵街尾,人如潮水挤的只能缓慢前行。
明玉下意识往齐琛身边轻靠,入了人群,手上一热,有掌握来,惊讶看他,齐琛低声,“别挤丢了。”
“可是……”如此亲昵让人看见了,即便是夫妻也是让人羞涩的事。
“别人瞧不见。”
手掌宽实,握的有力稳当,颇觉安心。明玉不再顾忌,右手轻抬,抓着他的手臂,这样一来,他往前一步,她再前行,便无物可挡,无人能挤着她。一步一行,明玉只愿这路无尽头,就这么一起前行。
齐琛握着她温软的手,偶尔会低头看看她,从光洁的额头至俊挺的鼻子,宁静美好。有时见她抬头看来,眼眸含笑,柔情满的可化心,手上不由握的更紧。
“可看中了什么?”
人声嘈杂,明玉听的不清,微踮了脚尖,“什么?”
齐琛见她如此,低头,“可有瞧上的东西?”
明玉对各种物件素来没什么*,可听他主动说起,随意看了看,明眸微闪,“灯笼。”
齐琛笑了笑,拉她从人群挤出到了摊贩那,身子侧站,挡了外头拥挤的人,将她护在里面,“挑吧。”
明玉挑了盏点染梅花,半臂长的灯笼。等转身看向外头,才发现若是走三步,怕灯笼就被挤成饼了。只好抱在怀里护着。走了十几步,明玉心头一动,抬头看他,又垫了脚尖,“三爷。”
齐琛额上已渗出汗珠,专注前头没听见她唤声。明玉见他一心前头,也没再喊。她只是想告诉他,如今的姿势,很像是怀中抱了孩子。她护着孩子,他护着他们母子。
这么一想,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缘故,热得慌,心口一闷,只觉胃急缩,不适感瞬间涌上喉中,拿帕子捂了嘴,却是什么也没吐。
、第五十章 知府暗访
第五十章知府暗访
回到家;明玉便将灯笼上了灯油;点亮在廊道那挂起;灯火微弱,个头又不大;她瞧着就是比别的灯笼好看。说了与齐琛听,便见他笑“爱屋及乌罢了;哪里真比得过那些能工巧匠做的”,听的她哼声。
见她瞧了好一会那灯笼;齐琛携她入房;问道;“方才不是不舒服么,快些躺下;我让姚嬷嬷去请大夫来。”
明玉可不舍得他走开;难得的月圆之夜,耗一两个时辰在这事,哪里情愿,“已经无妨了,许是喝了酒又吹了风。”说罢,环手抱他的腰,“明日不是要去游湖么,早歇吧。”
齐琛见她无碍,也伸手揽她腰肢,还没吻落,就见她偏头,十分难受的模样,立刻直了身,“还是去唤大夫吧。”
明玉只好答应,良辰美景真如虚设了。
齐琛让下人去找大夫,陪她在房里休息,等大夫来了,明玉已昏沉睡下。见她面色无异,不忍叫醒,便又让大夫回去,让他明日一大早过来。
晨起,也没唤她,等用过早食,便准备去松湖和一众官吏游湖赏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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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芙对昨日齐家上下来寻的事颇为愧疚,一大早就团了七八十个芋头圆子,挑拣了一半瞧着好看的,要送过去。
季师爷一听她要去齐府,也没多说,等她快出门,才道,“早去早回。”
季芙笑笑,“嗯。”
昨天的篮子被人踩的不像样,怕家人问起,就寻了个地方扔了。谁想半路瞧见有泥人戏,看的入神,等有人找她时,才知道耽搁了时辰,惹爹娘着急了。那篮子她也没敢带回家,免得被他们瞧见,又问长问短。
从家里出来,就见麻四正往外搬东西,季芙快步走上前,“麻四。”
麻四回头一看,那瘦脸就笑开了,“季妹妹早哟。”又伸手往她篮子里探,“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吧,给我瞧瞧。”
季芙退了一步,将一个布包给他,“这份才是你的。不对,是婶婶的,你不许吃。”
麻四啧啧几声,“小时候我还带你去掏过鸟蛋呢,长大了却嫌弃哥哥我。”
季芙抿了抿嘴,“我爹说了,你再不好好养花做活,就不要你往衙门送花草了。”
她这么一说,麻四倒想起那事来,不许她走,“季妹妹,那齐大人质问我中秋送去衙门的金菊值多少银子,我答了是半吊钱,大人似乎极为恼怒。你……你与季伯伯说说。”
季芙想了想,“齐大人是个讲理的人,而且衙门的事我爹自有分寸,齐大人若真的要追责,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麻四这才松了一气,打开布包也不顾手脏,吃了一个圆子,烫的张嘴直呵气。季芙看着他狼狈模样,蹙眉,“快去拿与婶婶吃。”
麻四利索包好,喝了一声“得令~”,便回屋去了。季芙站在外面看着里头的摆件,不都还是儿时常去玩闹看见的那些,桌脚陈旧的都有些烂了。想了片刻,才离开。
从巷里出来,心情甚好往齐家走去。离的稍远,又无马车代步。已入了秋,这几日才觉风拂在身上觉凉,但也无碍。瞧着刺眼却不觉滚烫的光束,季芙又想起那京城病夫,一个大男人竟弱不禁风,还被日头晒晕,想想他那日面青唇白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进了往齐家去的大街,刚过中秋,街上热闹已消减大半,不似昨日那般拥挤。正走着,听见背后有马车声,刚要闪,便见一匹骏马几乎贴到脸边,马身过了大半,想着是哪家马夫这样赶车的,怕是刚做马夫的吧。谁想一看那手握缰绳的人,却分外眼熟。低眉想了片刻,那车帘子后已伸出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抓了自己的辫子便是一扯。
季芙痛的瞪眼,不等那人露脸,已是龇牙,“京城病夫,我知道是你!”
孟平璋俯身出来,坐在夹板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芙扬了扬眉,“哪个男子的手有你这般惨白惨白的,连指甲片都没点血色。”
孟平璋抿了抿唇角,末了叹道,“原来姑娘将在下观察的如此仔细,在下实在是惶恐。若是姑娘再白点,再好看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季芙咬牙,孟平璋朗声笑笑,不再戏弄她,回了车内。
看着那马车又嘚嘚嘚的往前驶去,季芙哼了一声,腹诽着继续往齐府走去。
孟平璋是要去齐家与齐琛一块去游湖的,商定好的时辰已快到了。清雪见他乐在其中,说道,“昨日孟少寻她的事,为何不跟季姑娘说?”
“为何要说?”
清雪顿了顿,“你不说,她不知,那做了有何用?”
孟平璋笑了笑,“有些事做了,不是一定要对方知晓才有意义。比如……你旁边这位侠士。”
吴逢赶车的手势微顿,片刻复然。清雪抿紧了嘴,也没再问什么。这绣球抛的可真是妙,堵的她无话可说。
到了齐家,齐琛刚好用过早食,见了孟平璋,礼貌性的问道,“可用过早点了?”
孟平璋十分诚恳的说道,“不曾。”
齐琛扯了扯嘴角,让厨子去下个面。孟平璋笑道,“我说与你听一个消息,当是面钱,知府大人今日也会去游船上,你不曾见过他,若见到有人向你询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要礼数齐全,免得他心中记你一笔。”
齐琛应了声,又想难怪他中秋会跑过来,许是因为元大人来了的缘故。他这通判自然要跟随的,末了又道,“你昨日未说,今日又一大早前来,更不用陪同,元大人来此的事,你也是刚刚知晓。”
孟平璋笑道,“对,元大人为人老奸巨猾,知晓你我同为京官,又算得上是好友,自然怕我走漏风声,坏了他微服私访的大计。可他防着我,我也有人在他身边,昨夜他刚动身,府衙就有人飞鸽传书于我。”
齐琛问道,“元大人为人如何?”
孟平璋想也没想,“奸诈阴险,自私自利,大小功劳都归功于他,身边养了四五个亲眷替他敛财。我说是通判,也不过是到处让我去瞧瞧其他州的官吏功绩,并非是要为他们谋利加功,而是瞧见谁人厉害,便压一番,免得日后踩在自己头上。”
齐琛沉思片刻,“那此次他何处都不去,偏来邓州,怕也并非是来游山玩水。”
孟平璋说道,“你倒想的通透,元大人城府颇深,起先我并不知,你上任后做事尚可,与其他人相比,他盯上你也不奇怪。因此来提醒你一番,免得失了礼数,被他记上一笔,脏你仕途。”
齐琛点了点头,“多谢提点。”
得他道谢,孟平璋也知他是个是非分明之人,不会总耿耿于怀往事。如此帮的也心中舒坦,正好面上来,拿了筷子准备吃,又问道,“你如今可有习武?”
“有,每晚会与孙护院练练拳脚。”
孟平璋说道,“往后我休沐便过来,让吴逢教教你。”刚吃了一口面,便拧了眉,又是一脸诚恳,“你该换个厨子了。”
齐琛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你可以倒了。”
孟平璋当然没有暴殄天物,尽管味道欠佳,但能填饱肚子便可,人经历过一回生死,对很多东西便是有即可,不愿去细究,只因活着便好。
明玉已经起了身,问了下人,齐琛还未走,洗漱后便出来了。见了孟平璋,欠身问了好。下人又报季姑娘来了。
孟平璋一口汤水没咽下,呛了一声。季芙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偏头猛咳的他,又暗想果真是病夫,大清早的便咳成这模样。
明玉见了她,已拉了她的手入座,“可用过早饭没?”
季芙笑道,“吃过了。”又将食盒给她,“这里头的团子是今早新做的,还热乎着。”
水桃将食盒接过时,季芙倒想起昨天的事来,生怕孟平璋将她送月饼来又被人欺负的事说破,不由多看他几眼。
孟平璋虽然毒舌,可姑娘家的心思还是懂的,没打算拆穿她,咳嗽一停,喝茶养肺,见她看来,转了转眼,“闻着可香,在下也想尝尝。”
季芙瞪了他一眼,“不给。”
明玉淡笑,让水桃盛了些来,孟平璋便大方的吃起,惹的季芙无可奈何干瞪眼。
见时辰快到,齐琛已要去游湖,对明玉说道,“身子不舒服便去躺着,等会大夫来了,让他好好瞧瞧。”
季芙问道,“明姐姐不舒服么?”
明玉笑道,“只是小事罢了。”
季芙说道,“那我留一会吧,家里头也不用干活,陪姐姐说话。”
有她陪着明玉齐琛自然更是安心,又叮嘱了一番,才和孟平璋离去。出了门,刚坐上马车,那大夫就来了,被请进正堂。
、第五十一章 惟愿君安
第五十一章惟愿君安
河上的花船分两种;一种是歌妓常乘招揽文人墨客上船游玩的,虽说普遍都是略有文采的女子;但上不得台面。一种是专供地位尊贵的人乘坐赏玩,能上去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上面唱歌助兴的歌姬;也是颇有名气。
齐琛和孟平璋并未因元大人的缘故而未一同上船,故意分开反而惹人生疑。随从一律不能上去,吴逢和清雪只好和其他人一同等在岸上。待持贴的人全都上船;船夫摇橹;渐行渐远。
想来这船要行两个时辰;清雪揉了揉肩,说道,“那不是有茶棚么;去拿坐坐吧。”
吴逢应了声,她又甚是担忧的看了看那在河流远去五颜六色的船只,“只求孟少别总跑到外头吹风晒太阳,那身子板……”
清雪的担心不无道理,孟平璋和齐琛在外面站了一会,便觉风吹的脑袋疼,只好进了里面,留齐琛一人在船板上。
水映青山,漾着绿意,微凉秋风掠过,扑打在面上便觉舒服。
邓州主事的是齐琛,来的多是邓州大户官员,都认得他,一时间与他问候的人极多。
一一寒暄,人才陆续散开,不多时,身边已显空荡。刚站到船壁处,立身栏杆远望,心归平静,旁边有人说道,“邓州风光可比其他地好得很,澄江府乃富饶之地,这邓州更是如此。方才看知州大人已是百姓爱戴,真可谓是人杰地灵。”
声调沉沉而浮夸,齐琛偏头看去,只见是个矮个子中年男子,发全束在金色发冠中,收拾的十分干净齐整。面上微带笑意,脸胖而圆,没留着奇怪胡须,但一对眼睛却有些奸猾,正是负手而立瞧来。
想到方才马车上孟平璋与自己说的那元大人样貌,与他不差分离。齐琛不想被他试探,试探也无意,便直接作揖,“下官见过元大人。”
这人正是知府元和,见他认得自己,轻笑,“你怎知本官?”
齐琛答道,“下官与孟通判乃好友,常听他说起大人英姿神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此便记住了。”
元和在官场甚久,早就料到孟平璋会与他说自己种种。若非自己是悄然前来,便要怀疑是孟平璋通风报信了。只是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元和也不例外,人在高位,自然更喜欢别人说这些顺耳话。当即朗声笑道,“何必多礼,本官微服私访,切勿声张。”
明着扣他把柄自然不可能,他可得罪不起齐家。可让他这小辈累积政绩踩到自己头上,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想暗暗寻他过错,却被他先堵了一道,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齐琛收拳直身,“这次游船诗会本是下官主持,大人来访,自然要您主持大局的。”
元和推让一番,最后才勉为其难,“那就却之不恭了。”
齐琛不动声色,主持与否无大碍,倒是真知道了这元大人与孟平璋所说无二。正欲领元大人进船舱,听曲饮酒,便见个船夫模样的汉子走了过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元和见他不动,下意识转身看去,定在那汉子脸上,瞬时脸色大变。那汉子步子忽然极快,往他奔来,大喝“狗官,纳命来”。
声音洪亮,引得船上众人侧目。
齐琛微微往后退去,却被那元和一把扯住,将他往那汉子那推。齐琛与秦护院习武的时日也不短,这一推倒没将他推倒,只是始料不及被用力一推,往前一步时步子微晃。那汉子已抓住元和,又喝声“我与你同归于尽”,便撞了栅栏往河中倒去。
花船年久风噬,到底不似初做时牢固,那汉子使了十成气力拉住元和,将他奋力甩向栏杆,便听见断裂声。偏那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