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源光一路狂奔许久,穿过几栋楼宇,一座院落豁然出现。只见那院子四周种满乌樟树,蓬蓬枝叶簇拥间,现出一张供台,台上立有一块牌位,外侧则围了一圈香炉,每个香炉中央皆插着一根焚香。
费源光一喜,执了弩箭便要射向牌位,却不妨四下一阵风声响起,十余名金龙卫自两侧冲出,团团向他围上。
那批金龙卫俱是手拿钢刀,出招狠厉,顷刻间便将费源光逼得倒退不少。他虽是学过几手武功,毕竟技艺不精,无法同时面对如此多的敌手,无奈之下只得在林间抱头乱窜。
眼看一道利刃飞来,擦着衣襟劈入树干,费源光正冷汗涟涟,另一柄钢刀又劈面而来。他急忙绕至一棵树后,不料身侧突然跃起三人,刀刃自三个方向当头砍下!
而正对面也有二人直直迎上,挥刀砍来。费源光惊得脸色惨白,口中直嚷嚷道:“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不成?不行不行!我还没有对小沐表明心意啊!”
说话间,五柄钢刀已触上葱白斗篷,“擦擦”几声挑出数个窟窿。然而那撕破的斗篷迎风一舞,翩然落地,其下竟已不见费源光身影。
五人正惊愕,一抬首,便见费源光正以极快速度向后方大树靠去。他的腰间绑着一根绳索,绳索另一端的钩子则紧紧挂在一处树梢,只稍一瞬,便将他“刷”的拉至枝叶间。
刚站稳脚跟,费源光便望着斗篷撇了撇嘴,“唉,总算逃过一劫,不过真可惜了我的斗篷。”
树下金龙卫见他躲过一击,纷纷目露凶光,料想他受绳索牵制无法再逃,便接连腾身攻向树梢。一时间,片片绿叶随着刃风漫天飞舞,十数道寒光已点至费源光面前。
☆、第105章 四大空阵连环破(2)
但费源光只是嘻嘻一笑,倏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长方形木匣,对准众人一拨机关,十余枚银针便如细雨般飞出,直扑前方。
金龙卫俱是一震,有人不禁大喝道:“这是……血雨夺命针!”
随着这话音,银针已刺入众人肌肤,只听一阵“扑扑”落地声,金龙卫们已全数自空中摔下,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费源光这才解了绳索,从树上跳下。他将血雨夺命针收回袖中,瞅着地上众人嘿嘿笑起来,“这确实是血雨夺命针,只不过,我把上面的毒换成了麻痹的药物,好好感谢我吧!”
说罢,他越过横七竖八的人群,来到供台前,抽出一支弩箭几下将其毁去。只见供台轰然倒地,牌位摔为几块,座座香炉在地上咕噜噜乱转,一处阵眼已被破坏。
费源光正得意洋洋,取出罗盘一看,却不由一愣,“怎么回事,明明我已毁了阵眼,怎么阵法毫无变化?”
他抬眼打量着周围景物,拿着罗盘的手猛然一握,“难道……这阵眼是假的?”
说着,他一面瞧着罗盘一面四下搜寻起来,不多时,便停在一处假山前。他定睛一看,就见假山一旁丛间地面与周围略有不同,探足使力一踩,假山便发出一声巨响,石块缓缓拉开,现出一道门洞。
费源光走进石门,便见一道石阶出现眼前,盘旋向下。他点燃火折子,沿着阶梯走下,不多时就来到一处长长走廊。
顺着走廊一路向前,空旷室内仅余下费源光的脚步声。他正警惕地巡视四周,忽见前方隐约又现出一道石门,急忙快步赶去。
然而他只顾着走路,却不妨左侧霍然响起一声清鸣,一道罡风刮灭火折子,直直扑面而来!
费源光一骇,下意识扬起弓弩一挡,只听得“锵”的一声响彻地道。而对方并不就此罢休,加重手上力道,刀刃竟将费源光弓弩震得咯咯作响,压得他连退数步,撞在墙上。
费源光咬牙抵抗,正集中全部注意力,不巧正听见对方一声轻笑。他目光登时一亮,大喊起来,“是小沐么!快收手了,我是费源光!”
对方听罢一怔,压在弩上的力道瞬间消失,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这呆子怎么会在这里?我还当是躲在这儿的守卫呢!”
费源光抹一把额上汗水,重新燃起火折子,凌沐笙那略带轻狂的面庞便跃入眼帘。他上前揽了凌沐笙肩头,便向着前方石门走去,“我之前毁了一个阵眼,但发现那是假的,便找到这个密道走了下来,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顺着你指的路走下去,后来遇见十来个黑衣人拦路,小爷就把他们揍了一顿,抓了一个人将这密道问了出来。”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费源光听得一拍脑袋。
“因为你呆啊,笨蛋。”凌沐笙说着来到石门边,双掌用力一推,便将石门打开。
听凌沐笙骂得如此亲切,费源光喜滋滋地笑了笑,同他走入门内。那石屋略显狭窄,右侧壁面凹进两块空洞,洞中各置了一个神龛,龛前香炉一字排开,烟雾袅袅。
而那两块空洞周围壁面上,则以红漆描了一圈咒文,在幽暗火光中说不出的诡异。凌沐笙将这场景打量片刻,便拔出刀笑着上前,“没想到两个阵眼竟摆在同一处,这摆阵的真是傻子。”
说着,他直刃刀一扬,便向神龛斩去。却不料刀尖方一触及香炉,室内便响起一阵机簧转动之音,随即几点银星自黑暗中闪现,向着凌沐笙爆射而出!
情急之下,费源光一声惊呼,扔了火折子纵身扑上,抱住凌沐笙就地一滚。只听得“当当当”一串声响,那些暗器纷纷掉落,围着二人铺了一地。
费源光挽着凌沐笙站起,躲着暗器小心翼翼向后连退几步,“这儿不知还有什么机关,你别靠近神龛,我来破坏它们。”
凌沐笙从他怀里挣出,闷闷一应。费源光拾了火折子递给他,举起弓弩搭上箭矢,“嗖嗖”两箭射出,一箭射中一个神龛。四周再度袭来无数暗器,随着神龛碎片簌簌落地,没有碰到二人分毫。
费源光将弓弩背在身后,拍了拍凌沐笙后背,正欲说话,忽见凌沐笙肩头渗出细细血迹,登时惊道:“小沐!你受伤了!”
说罢,他不待凌沐笙回答,便拽了他的胳膊强迫他坐下,两三下拉开他的衣领。凌沐笙在他爪子上猛地一拍,“你干什么啊!一点擦伤而已,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么!”
“擦伤也不能小觑!谁知他那暗器上有没有毒!”费源光急道,仔仔细细将伤口检查一番,确认暗器并未淬毒,才长舒一口气。
“都告诉你没事了,这么一小点伤小爷还不放在眼里,待会找谷主要些伤药搽一搽就好了。”凌沐笙瞪他一眼,将衣领拉上,穿好衣物。
但见费源光如此紧张自己,凌沐笙表情不觉有几分疑惑,“说起来,自我加入幽冥谷起,你就整天在我附近转悠,我的伤都是你给处理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费源光一愣,不知凌沐笙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的心思,霎时又是忐忑又是期待。他抓了抓头发,傻笑几声,“为什么?硬要说理由的话,因为我喜欢待在你身边啊,你挺特别的。”
他一面说,一面偷偷打量凌沐笙表情。然而凌沐笙完全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只是笑了一声,“那是,像小爷这么厉害的人可不是随处都能遇见的。”
费源光复杂地叹了一下,又抓起脑袋。凌沐笙起身而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把,“行了,再抓头发都得掉光了!现在地与火两处阵眼已破,我们快出去看看还有什么敌人。”
见凌沐笙依旧满脑子都想着与人交手,费源光无奈地点点头,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瞥了那破碎的神龛一眼,便随凌沐笙走出密道。
此时于另一侧,风相悦路行到一半,忽的感觉天光一变,四面景色有了微妙不同,便猜测是不是有人已破了阵眼。他扶了扶腰间剑柄,不服输地抿抿唇,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又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一棵高大樟树霍然跃入视线。只见那樟树之上,竟以钢丝吊着数盏香炉,香炉中央挂着一个神龛,下方树干上用红漆绘着一圈咒文。
而周围树梢上,则立着六只雀鹰,青灰色羽毛油光水滑,长长羽尾在枝叶中微微抖动。这些雀鹰似乎训练有素,只守着神龛,用犀利眼眸盯着风相悦,却始终没有行动。
风相悦正思索该如何赶走它们,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广泽丰盈娉婷的身影拦在了眼前。
风相悦目光在广泽锁骨间刺青上一溜,手指搭上剑柄,“让开,我不想与你动手!”
广泽将腰后两柄弯刀一拔,冷冷看着风相悦,“因为我和你一样,曾经同为朱莲岛的奴隶吗?”
说着,她将双刃在眼前交叉,眼光忽的更为凌厉,“所以你也应该知道,那个地狱有多么的令人绝望,如果不是主人将我赎出,我恐怕早已成为任人玩弄的玩物,因此无论主人有什么命令,我都会誓死遵从,广泽这生只为主人而活!”
因那日在海澜庄露出刺青,江湖上早有风言风语,风相悦并不因为广泽的话而惊讶。见她如此坚决,风相悦也不再多说,将剑一抽,“既然如此,我就不对你客气了,放马过来。”
广泽眸色一敛,双刀便如燕尾般剪来,各打两处。风相悦长剑一扬,“当当”两声接连挡下。广泽见他如此迅速,面色更加谨慎,将刀一展,再度攻出。
二人接连拆了三十来招,不分胜负。广泽刀法不似中原路数,十分怪异,一招一式滴水不漏,攻中有守,难以突破,风相悦完全凭着速度与交手经验才勉强应付。
思及目前毁掉阵眼更为重要,风相悦微微蹙眉,一剑刺向广泽前胸,故意卖了个破绽。广泽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躲过落霞剑的同时,左刃点向风相悦脖颈,右刃斩向他下腹。
眼看刀尖就要刺破风相悦衣襟,落霞剑却在广泽胸前一个急转,格住她下方刀刃。广泽一愕,下一刻便感觉风相悦擒住了自己左腕,向身后掷去。
广泽顺势飞身而起,双腿突在最近树梢一剪,便呈倒挂金钩之势。她反手一错,左刃便自风相悦腕下突进,直直杀向风相悦心口。
然而面对利刃,风相悦不避反迎,弯刀“刷”一声划破肋下衣襟,就连广泽也因他的冒进吃了一惊。趁此时机,风相悦一脚踢上广泽右腕,竟将那弯刀猝然踢飞,向挂着香炉的树枝而去!
弯刀刚飞至樟树前方,六只雀鹰便一齐拥上,向其攻去,声声轻啸回荡长空,震得枝叶轻颤不已。
风相悦趁广泽尚未自震惊中回神,手臂一挟她的胳膊,竟将她自树上生生拽下,夺了左刃扔向挂在中央的神龛。
☆、第106章 四大空阵连环破(3)
广泽惊呼一声,便听得“啪”一声脆响,神龛碎片稀稀拉拉自树上掉下。她心下一恼,一抬腿便踢向风相悦面门,不妨风相悦比她更快一步,指尖一动已点了她的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败在你手上,就不用对我怜悯!”广泽美目圆睁,直直盯着风相悦。
将广泽置于树下,风相悦挽剑入鞘,“你我都是从朱莲岛出来的人,我也不想要你性命。我只在这里问你一句,你的主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广泽轻咬贝齿,扬起下颚微微一笑,“我既然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主人的事情广泽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哼,你倒比许多男人骨气都硬。”见广泽宁折不屈,风相悦嘴角也有了一个隐隐笑容,“罢了,穆向天那点花花心思我们迟早会知道,也不在此为难你了。”
听风相悦直呼承王姓名,广泽面色一沉,冷冷望着他,没有言语。
风相悦将剑一扶,话锋一转,声色俱厉,“不过,记得告诉穆向天,幽冥谷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想要困住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广泽不甘地抿了抿唇,轻轻一哼。风相悦一拂袖,向着院外走去,飞扬的衣袂渐渐消失于丛丛灌木间。
与此同时,海镜也来到了阵眼所在处,在一座一丈见方的池前停住了脚步。那池水约有四尺深浅,清澈见底,底部铺满鹅卵石,却不见一条游鱼。微风将两侧竹林吹得沙沙摇摆,也荡起水面涟漪点点。
海镜正环手思索阵眼究竟在何处,目光却是一凛,抬手一招,便握住一枚暗器。他回首望去,就见那暗器呈菱形状,四角尖锐,其中一角还绑着一根细细丝线。
海镜一惊,正欲扔开暗器,那丝线竟犹如拥有生命一般地抖动起来,倏地缠上他手腕。继而,一道黑影霍然自竹林中跃出,恍若饿虎扑食,直向海镜袭来。
海镜一拔龙云剑,一道青芒自空中划过,将那黑影劈为两段。这时,他才看清此物是一只木制傀儡。
那傀儡“咯嗒”一响,竟自裂口处碎为几块,一根根细线从中喷出,刹那绑上海镜四肢,将他往竹林中猛然拉去。
海镜被绑住手脚,无法使力,只得随着细线而去,“砰”的撞上一根粗壮青竹。那丝线将他紧捆竹上,也不知是何物所制,一时半会竟无法挣开。
此时,莫扉才从暗处走出,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至海镜面前,犹如一团黑云涌动,“啧啧,方才我还夸奖你来着,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捉住了。”
海镜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只会躲在傀儡后偷袭,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决胜负呢。”
“堂堂正正?这世间成王败寇,又有谁在乎手段如何!”莫扉阴沉的眼眸一转,突地上前,一把掐住海镜面颊,转来转去打量一番,“嗯……这副皮囊倒确实不错,不若我将你也做成傀儡,让你这副容貌永远保持下去吧。”
海镜被他摸得极不舒服,却也不恼,只是垂下眼帘睨视着他,“莫兄也说了,这只是一副皮囊而已,若是失了精神气魄,就算容貌永驻,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莫扉听罢手指一扬,便挟了一枚暗器抵上海镜面庞,“这么说,就算毁了这副容貌,你也无所谓?”
感到温热的血液流下脸颊,海镜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与其奴颜婢膝换取一副漂亮脸皮,我倒宁愿选择一个漂亮的灵魂好好活下去。”
莫扉手一顿,忽的大笑不已。他连退几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