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见云彤义气十足,与前日判若两人,也不觉稍有改观,推了推赤梵道:“赤梵大哥,这里就交给云大哥吧,我们快走。”
☆、番外09章
赤梵心知目前赶时间,也不再多言,随雪玉走入树林,没过多久,便来到一个悬崖边。
那悬崖与对面山石距离约五丈有余,之间仅有一条木板拼成的索道相连,索道两侧虽有铁链串连固定,却仍在山风吹拂下左右摇晃,尤为危险。
而那索道宽度仅够一人通过,下方便是云海磅礴,雾气弥漫,无法见底。雪玉单看这景象,便觉得腿软心寒,后背冒出阵阵冷汗。
她一抬头,忽见最前方隐约现出凌沐笙与费源光小心翼翼的身影,后方些许便是华久棠与姬千幻傲然挺立,快步而行,不禁心一横,踏上脚下朽迹斑斑的木板。
随着“吱呀”一声响起,铁索桥剧烈晃动起来,雪玉惊叫一声,趴在铁索之上,抖如筛糠,再也不敢动弹。
赤梵见状,心下不禁担忧,放眼一望,却见前方不远处海镜正背着风相悦,步履如飞在桥上走着,便拍了拍雪玉肩头,“雪玉姑娘,你若是不介意,我也背着你过去吧。”
雪玉暗想在此逞强也只会浪费时间,便点点头,让赤梵背着自己走上铁索桥。
正此时,前方本伏在海镜背后的风相悦突然轻身一跃,竟运了轻功在铁索之上轻轻一点,便如轻烟般掠过华久棠与姬千幻身侧,重新落上桥面,向前疾步奔跑。
华久棠与姬千幻本走得稳稳当当,此时不觉惊得愣了愣神。就在这一瞬,海镜也追上二人,一个腾身自二人头顶凌空翻过,落在他们前面,与风相悦同去。
姬千幻嘴角一抽,一掌拍在华久棠后背,“久棠,这两个小兔崽子居然玩这种把戏!你说该怎么办!”
华久棠脑门青筋微微跳动,将拳头捏得咯咯一响,“还能怎么办?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走!”
话音落时,华久棠和姬千幻已如飞燕般窜起,分落两侧铁索,足尖点在锁链之上,蹭蹭蹭向前。索道在二人脚步下顿时如风中柳叶般飘荡,铁链碰撞的咣当声在高空阵阵回响。
察觉到索桥的异状,风相悦回首一看,便见华久棠与姬千幻厉目圆瞪,卷着狂风如陨石般扑面而来,不由惊得五指一抓海镜,“海镜!师、师父来了!快跑!快跑!”
海镜还没把他的话听完,人已随着风相悦飞出几尺,继而被风相悦拽着跌跌撞撞踉跄一段,耳畔只有风声呼呼作响,忍不住道:“相悦,之前看见华先生时你还连路都走不动,怎么现在可以跑这么快?”
“当然是因为现在他在后面,在我们后面啊!”两句话说罢,风相悦又拖着海镜飞奔了约莫一丈距离。
“久棠!那两个小鬼竟然还敢跑!我们追!”姬千幻轻功一运,箭矢般飞去。
华久棠目光一凛,也如雄鹰扑食般划破空气。
而这样做结果便是风相悦跑得比方才更快几倍,嘶喊在风声中一声高一声低,“师父!是我错了,别追我!今晚回去我会扫屋子做饭修房顶的!”
海镜听得张嘴愣了愣,“我说相悦,你原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华久棠则皱了皱眉,像是忆起什么沉重往事,扶额悲伤摇首,“相悦,饭就别做了,还是我来……”
最前方,费源光与凌沐笙自然听见了后面的喊叫,感觉到了索桥极不寻常的摇晃。二人忙回首看去,见四人踏着滚滚尘埃,以要将索桥踩塌的气势向前冲来,不禁一声叫唤,也拔腿向前狂奔。
跑了片刻,费源光吸着风声道:“小沐,我们为什么要跑?桥这么窄,他们就算追上我们,也超不到我们前面呀。”
“呆子!你就不怕桥塌了么!”凌沐笙嘶声应道,忽的眼神一亮,只因眼前已到索道尽头,陡峭悬崖上,一块块乱石围成的高地已映入眼帘,犹如一个倒扣的大碗,立在山间。
再近一步,便能看见高地顶部雄赳赳仰首挺立的熊石罡,以及那插在地面,在微风中瑟瑟飘摇的狗尾巴草。
瞧见那狗尾巴草的一瞬,凌沐笙和费源光顿如看见了万吨金币般眼放金光,嗖嗖两声凌空纵起,冲出铁索桥,跑入悬崖前部高低不平的山路。
在沙土灌木丛中踉跄半晌,二人终于来到乱石高地前,抓住石块的棱角,便蹭蹭上爬。
随着二人动静,泥沙窸窸窣窣自缝隙间滚下,泼在石头之上,又被弹得四散飘落。费源光与凌沐笙在这沙沙声中,动作越来越麻溜,就是山猴子见了二人,恐怕都得自愧不如。
当二人跳至高地顶端时,那在风中柔柔摇动的狗尾巴草简直就仿佛一个娇羞无限的女子,正在对他们挥着手说“来呀来呀,来拔我呀”。霎时间,费源光与凌沐笙像是两个饥肠辘辘的人见到了麦穗一般,张牙舞爪向那狗尾巴草扑去。
就在指尖将要触及狗尾巴草时,空中突然现出两团黑影,流星般坠下,一把摁住两人,向两旁一滚。
凌沐笙与费源光在尘埃中咳嗽连连,顶着一头尘埃爬起,才发现身后站的竟是海镜和风相悦。
将二人制住后,海镜和风相悦第一反应也是向狗尾巴草奔去,却不料刚走几步,费源光与凌沐笙便一人一个抱住二人小腿,向前一扑,将二人拉倒在地。
风相悦正脸着地,撞得鼻尖通红,登时咬牙切齿,“凌沐笙!你信不信我下山就把你的蛐蛐没收了!”
凌沐笙马上凄厉大喊:“谷主!你这是滥用职权!小爷我不服!不服!”
海镜也被摔得灰头土脸,扭头一见费源光还死死抱着自己小腿,便怀柔道:“费大哥,你先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一决胜负,让这狗尾巴草见证我们的磊落决斗,如何?”
费源光噘着嘴直摇头,“我这半吊子功夫和你堂堂正正决斗?你当我脑子进水了么!”
海镜故作咂舌,继续激道:“费大哥,你怎能对自己如此不自信,要相信男子汉的潜力是无穷的!”
费源光一脸正气凛然,“我只相信这属于男子汉的狗尾巴草只有一根!”
四人正吵闹时,华久棠与姬千幻已如疾风过境,带着猎猎风响窜上高地,仰首阔步向狗尾巴草走去。
一时间,躺着的四人眼瞳一瞪,无声地达成了一个协议,从地面一弹而起,同时向华久棠与姬千幻扑去。
只听“砰砰”两声,华久棠和姬千幻被四人挤得撞为一团,六个人一同歪歪斜斜跌撞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怎么,你们四个小鬼要联手对付我们?”姬千幻瞅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四人,挑了挑眉峰。
“正是如此,前辈,对不住了!”海镜、费源光与凌沐笙用完全不同的语调同时回答,风相悦则冲二人十分郑重地抱了抱拳。
而后一场混战顿时开打,六个人未带兵刃,纷纷以自己熟悉的方式出着拳,招式缭乱如流星雨闪过夜空,将风声撕裂得呼呼作响。六人从高地一头打到另外一头,又从左侧卷着滚滚尘埃打到右侧,直惹得飞沙走石,遮云蔽日。
一旁,熊石罡一眨不眨地盯着六人,时而还拍一拍手,看戏似的兀自言语,“嗯……精彩……啊!这招真妙!……不不不,不能那样……对对!这样才对,揍你丫的!”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云端,费源光从人群中飞出,像被弹弓打飞的石子一样越来越远,“我竟然敢和华先生正面交手,我脑子进的是洪水啊!”
“呆子!呆子!不——”凌沐笙急忙回身,五指大开伸手追去,迎风洒泪嘶喊。
继而,他也同费源光一般,哗啦一声摔下高地。
见对手连灭二人,姬千幻环手对海镜与风相悦笑着道:“怎样,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人了,你们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对手,就在此见分晓吧。”
闻言,海镜和风相悦后背一凉,相视一眼,依旧拉开架势,目中毫无畏惧。
然而就在四人气势汹汹将要交手时,熊石罡的大喊突如惊雷般劈过,“停!”
☆、番外10章
华久棠与姬千幻动作一僵,保持着出手姿势扭头望去,海镜与风相悦则因动作太大,一个踉跄挤在一起,才回首去看熊石罡。
而这一看,却让四人瞬间石化,只因熊石罡正高举着赤梵的左手,而赤梵右手上,正紧紧握着那象征胜利的狗尾巴草……
费源光和凌沐笙这会儿刚重新从下方爬回,瞧见这副光景,都不觉泄气撇嘴。
“这次比试的胜者已经决出,四位不必再动干戈了。”熊石罡望着海镜等四人正色说罢,将装着蛐蛐的葫芦取出,双手交予赤梵手中,“恭喜你获得此次蛐蛐争夺战的胜利,这只蛐蛐就交给你了。”
雪玉手舞足蹈跳了跳,笑得花容灿烂,“太好了!”
但赤梵并未接过蛐蛐,反倒摇了摇头,凝眉道:“不……不行,我们之所以夺得胜利,是因为途中有云Xiong…Di相助,这对其他人并不公平,我不能接受这只蛐蛐。”
见赤梵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愣。继而,海镜不由笑了笑,来到赤梵身旁,温声道:“赤梵大哥,你说什么呢,你之所以胜利,是因为我们的疏忽,并不是你的问题。”
华久棠也低低“嗯”了一声,“不错,今天的比试是我们输了,这只蛐蛐是你该收下的东西,就不必辞让了。”
赤梵目光扫过众人,仍是有些踌躇。海镜忽的一撞他肩头,凑近他耳侧低语道:“依你的个性,这蛐蛐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吧?所以你不必感到心有不安,我们和你一样,都希望这蛐蛐能带给别人快乐。”
“是么……”赤梵长舒一口气,终于释怀,抱拳冲众人一揖,“各位,多谢。”
凌沐笙摆摆手,懒洋洋倚在费源光身上,“不谢不谢,反正蛐蛐满山都是,再捉一只就行了。”
海镜笑眯眯看向风相悦,“相悦,没能取胜真是抱歉。”
风相悦轻哼一声,冷淡道:“无妨,我们参加这比试本就不是为了蛐蛐,只是为了寻点乐子罢了。”
“那你高兴么?”海镜来到他身边,胳膊搭在他肩上,故意在他耳畔吹了吹气,语中充满戏谑。
风相悦被吹得耳根一红,咬牙一把拧住他手腕,骨骼的“咯咯”响声与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相悦!你好狠……你还笑!你竟然还笑……”
一侧,姬千幻将高地上欢笑的众人尽收眼底,面上也不觉展露柔和笑颜,“久棠,你开心么?”
“什么?”华久棠被问得一头雾水。
“斗蛐蛐,还有参加这比试,你觉得有趣么?”姬千幻歪头挑着眼帘看他,眼波中流转着浓浓笑意。
“嗯。”华久棠点头一应,忽然发现除了习武外,自己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投入。
“这就好。”姬千幻的声音突然异常轻柔,牵住了华久棠的手,“久棠,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有愧疚,所以无论何事都迁就着我,但是其实我并不愿你舍弃一切,生活中只有我一人……这样对你来说,太过分了。那天我说想要蛐蛐,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只是想让你借机找到一个属于自己乐趣,能够真的过得愉快。”
“千幻……”华久棠一怔,只觉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心扉一般,周身流过一阵暖意,眼圈不知不觉微微泛红。
姬千幻对视着他动情的双眸,笑容恍若朝霞璀璨,“久棠,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想看着你压抑自己,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失去生活的乐趣。”
听姬千幻说出那自己期待已久的三个字,华久棠动容得几欲落泪,一把将姬千幻紧搂怀中,总是紧绷的面庞有了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幸福,就仿佛他怀中所抱的,是与自己生命共生缠绵的圣物,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换来的珍宝。
日暮西下时,参加比试的众人才来到山脚,这时云彤已带着珈兰和旋光等候多时,三个人手中都抱了一个小陶罐,罐中装着三四只蛐蛐。
雪玉不禁惊讶,“……你说的拖住他们,就是带他们去捉蛐蛐?”
云彤哈哈大笑,“是啊,反正也拿不到胜利,自己动手不是更好!雪玉姑娘,你看,这只蛐蛐也是金色的,个儿这么大,好着呢!”
见云彤那兴奋劲儿,雪玉噗嗤一笑,对他不再似昨日那般嫌恶。二人有说有笑,随众人离开山脚,回了村落。
赤梵一回村,便直奔玄尘住的小屋,敲了敲门,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他疑惑地蹙了蹙眉,退开几步,眼神无意间掠过院落,却见玄尘竟然正在自己院外,痴痴凝注着自己住的茅草屋,精致容颜透出悲戚之意。
赤梵不明就里,忙赶去一拍他肩头,“在看什么呢?”
玄尘一惊,见是赤梵回来,不由心中又生悲伤,淡淡道:“没看什么……你和雪玉姑娘……赢了么?”
“嗯!”赤梵重重回道,眼中少有的透出急切,拉了玄尘的手便向院中走去,“快来,我有事情告诉你!”
玄尘听罢,暗道难道赤梵已和雪玉定下终身,心底一凉,只觉世界已是黯淡无光,手臂竟不自觉轻颤。
然而就在他绝望时,赤梵将那装了蛐蛐的葫芦往他面前一放,轻轻揭了盖子,“看,这就是那只蛐蛐,我想把它送给你,我们也试着斗蛐蛐吧?这样便能很快融入幽冥谷,你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随着赤梵一字一句,玄尘眼睛越睁越大,就仿佛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听见自己获得了新生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参加这比试是为了我?”
“嗯。”赤梵总是肃然的面上带着温和笑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你的笑容就会很满足,我想让你一辈子都过得幸福。”
玄尘的目光从蛐蛐上移开,凝固于赤梵坚韧而温暖的瞳中,“我不知道……原来你……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赤梵一愣,“你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心情我能明白……”
玄尘微微摇首,突然上前靠入赤梵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身体,让他剩下的话语全数吞了回去。
只因玄尘靠近的一瞬,他心底流过了从未有过的悸动,既有欢喜,又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般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