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她几眼,一个游侠咧嘴笑道:“此儿这模样,甚是可笑。”
另一个游侠细细地对着玉紫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露出满口黄牙,“此儿身段颇佳,颇佳。”
他说到这里,众剑客猥琐的大笑起来。看着玉紫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几人的笑声越发嚣张起来。那夸奖玉紫身段的游侠,更是脚步一提,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瞟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有点不屑。
那游侠的脚步一顿,他狐疑地盯着玉紫打量起来。
玉紫见四周的游侠越来越多,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的,欢喜地叫道:“父亲,父亲!”
“吱呀”一身,瘦小的宫握着佩剑,打开了房门。
宫一出现,那几个游侠同时哈哈大笑。向玉紫走来的游侠羞恼地咧嘴喝道:“咄!不过一老匹夫也。”他被这小儿一眼唬住,颇有点丢面子。当下嗖地一声拔出佩剑来,继续向玉紫逼近。
背对着他的玉紫,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瞪眼怒视,急冲上来的宫,大叫道:“父亲,公子出说,愿请你为食客!”
众游侠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安静中,玉紫的笑声清脆而纯粹,“父亲,你现在是公子出的食客了。父亲,你开不开心?”
宫当然开心。
如他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个天下知名的贤公子的食客,实在是一见莫大的荣誉。
他脚步一刹,惊喜地看着玉紫,颤声道:“我儿,你莫要唬我。”
玉紫嘻嘻一笑,她跑到宫的面前,扶着他的双手摇晃着,高兴地说道:“如此大事,儿怎敢唬你。”她目光瞟向一众呆若木鸡的游侠,径自快乐地说道:“本来,公子出欲派人前来迎接父亲,是儿接下了此事。”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公子言,父可先与儿行商贾事,稍带数日,他有大用。”
宫这时已完全相信了,他颤声道:“父一老朽,竟得赵公子出看重?父,虽肝脑涂地,不敢辞也!”
这话一出,玉紫怔住了。她突然记起,自己这个父亲,是个极重忠义的人呢。
没有想到他连公子出的面也没有见,便准备对他尽忠了。这,真是的……
玉紫的身周,嗡嗡议论声四面而起。公子出,在诸国间素有贤名。就算不容于赵,逃亡于外,所到之国,都是博得赞赏无数。与有些国家的公子不同,他很少招募食客。
有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成为他的食客,那是一飞冲天,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啊。
一时之间,租住在木屋中的剑客和贤士们也都出来了。他们羡慕地看着玉紫父女,叹息不已。那些游侠更是如此。他们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成为齐王招募下的勇士,而那勇士能有多少席位?天下游侠无数,真正出头的不过几人而已。眼前这老头,半条腿都踏入黄土了,居然还能被公子出聘为食客,看来是真有才学之人啊。
宫昂起头,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眼神,拉着玉紫进入屋里。
父女俩进去了,外面地议论声还不时传来。“此儿何人也?”“一小儿,也在公子出府中?”“行商贾事?莫非,公子出需要商贾之才?我或可一试。”
宫心痛地打量着眉青目肿的玉紫,问道:“我儿,此是何故?”
玉紫嘿嘿一笑,道:“儿鼻梁撞到了石壁,泪流不止。”
宫埋怨道:“儿不小,怎地如此不小心?”
玉紫又是嘿嘿一笑。
因玉紫的脸肿的太难看,又加上昨晚上没来得及泡大豆,便休息了半天。这半天中,她领着父亲,参见公子出,正式成为他府中食客。宫在府中分得一屋,当然,他也可以住在租处。
下午时,玉紫丛公子府中,用牛车载上四桶浆,与宫一道来到那巷道处。
这几日,都是难得的大晴天,巷道里,那两个乞丐还在,看到玉紫又来了,他们都坐了起来,双眼如饿狼一样地盯着她桶里的浆。
“嗖”地一声,宫抽出黄铜剑寒光一闪,两个乞丐不由缩了缩头,向里面躲去。
宫拿起两个竹筒,各盛了两桶浆,大步向走向两人。两个乞丐看到他拿着食物走来,双眼一亮,同时昂起头来。
宫走到两人身前,双手一叉,朗声道:“两位,请饮浆。”他恭恭敬敬地把竹筒放到两乞丐手中。
一个乞丐接过浆,急急地喝了一口后,道:“浆太冷。”
宫回道:“稍待,浆热时,再盛给君。”
那乞丐丛蓬乱的头发上,睁大一双眼瞪着宫,又说道:“两筒太少,不能饱腹。”
宫叉手,客气地说道:“君可放怀大饮,以饱为度。”
那乞丐再次说道:“只一日饱腹?明日又饿矣。”这人竟是得寸进尺,要求他们日日提供浆食。玉紫一怒,大步上前。
宫皱起眉头,他把手中的佩剑嗖地一下,朝泥地上一插。
他这个动作一做,那乞丐连忙向后缩去,说道,“够矣,够矣。明日不敢再乞。”
看到这情景,玉紫微微一笑,停住脚步,心中踏实了。她也知道,父亲呆在齐王几十年,又在曾城与亚等游侠周旋了多年,他的性格,不可能会老实得愚笨的。
父女俩把鼎架在炉子上,把写着“美浆”的旗帜插在石壁上后,玉紫朝巷道口一站,声音一提,叫道:“美浆啊,路过的诸君,冬日森森,腹中早饥,何不饮上一筒热腾腾的美浆?我这浆,又爽又甜,一个刀币两碗。”
响亮的声音,在引得路人纷纷看来时,她高声唱到,“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宫听着玉紫熟练地叫卖时,呆住了。他摇了摇头,苦涩地想到:我儿身为姬妾,明明可以安享锦衣玉食,却还要这般抛头露面,受风霜之苦,受众人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入玉所所,一日贩浆,可得二零零刀币。那就让她折腾吧。钱多总不是坏事。
现在的街道中,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玉紫这一叫,络绎有人。
玉紫的浆,在这个时代,毕竟是头一号,与别处的浆完全不同。这一有人赞好,便有更多的人向他们围来。
而刀币,也砰叮叮地扔入瓮中,发出连续的清脆乐音。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售出了一筒。
玉紫一边熟悉的递浆,收过喝完的竹筒,接钱。忙得不亦乐乎之时,她笑眯眯地看向父亲,忖道:过几日,这事便可交给父亲来做了。公子出要我赚钱取本金,也不知对他来说,多少才够?
正在这时,一个厉喝声传来,“速退!速速退开!”
喝声中,一个腰佩长剑,头上戴冠,做官吏打扮的中年人在三个剑客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看到这驾式,心中咯噔一下。
那官吏来到玉紫面前,他盯了一眼停放在后面的牛车,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宫和玉紫。
片刻后,他手中的剑柄朝着玉紫一指,喝道,“鼻肿小儿,谁令你在此处贩浆?”
玉紫低头,她转身走到牛车上,丛车上掏出一个剑鞘来。
这剑鞘,细而长,雕琢着精美古朴的花纹。
那官吏盯着那剑鞘。
这时,玉紫双手一叉,说道:“足下见谅,我退刻离开此地,再要售浆,必是当坊。”
那官吏点了点头,他兀自盯着那剑鞘,说道:“自管公后,市有序,店有依。你一贩浆之人,怎可不当坊?”
管仲统治时,着实是这样规范过市场,命令各行各业都按只需而来,同时,也对这种随处摆摊的小贩,有惩罚措施。
不过,自管仲后百数二百年来,临淄城的市场秩序早就乱了。哪里还有这种种规矩?
不过,对玉紫来说,她是准备长期做下去的。现在手里有了租店面的本钱,还是租个店面更妥当。于是,她点头道:“足下所言甚是。”
那官吏见她听话,便要离开。正在这时,玉紫趁着长袖遮挡,悄悄塞给他一把刀币,低低说道:“请许我贩完今日。”
那官吏掂了掂手头二三十刀币,又瞟了一眼那精美的剑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官吏刚一走远,玉紫清脆地叫卖声再次响起。“美浆啊,一个刀币两筒的,热腾腾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饮,今成庶民饮啊!”
她的声音清脆之极,直是传荡得远远的。
在人流拥挤的街道左侧处,停着几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美姬正笑吟吟地盯着玉紫。她朝着玉紫上下打量,笑得双眼都眯了,“咦,这玉姬,怎地鼻肿成这般模样?”顿一顿,她叹息地说道“都穷得卖浆了?妾原以为,公子出会娶她做夫人呢。”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边俊挺沉凝的男人,娇声问道:“太子,现在便唤她前来吧?”
第八十七章 逮个正着
美姬说到这里,嫣然一笑,道:“太子放心,妾见到鲁姬,定当向她认错。”这美姬,赫然是吴袖。
齐太子还在盯着玉紫,他眉头微皱,目光沉凝。直直地盯着巷道里,忙得不亦乐乎,声音又清又脆,笑容满面的玉紫,他低低地说道:“浑不似故人……”他声音极轻极低,吴袖没有听清,她好奇地张起耳朵向齐太子靠了靠,却不敢问他。
半晌后,齐太子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回?”
“然”
四桶浆贩完,父女俩的手中,已有一百一二十个刀币,要不是给了那官吏二三十个,今天的收入,足有一百四五十枚。
坐在牛车上,玉紫挨着父亲,笑眯眯地说着:“父亲,在太阳落山着,我们去订一个店面吧。”
宫呵呵一笑,说道:“甚好。”
牛车不紧不慢地向一个巷道中走去,绕过这个巷道,是另一条街,玉紫依稀记得,这时有可以出租的店面。
牛车刚刚驶入,玉紫的耳边,传来一个粗哑的喝声“卖浆啊,好浆啊……”
咦,居然也有人在叫卖!玉紫抬头看去,叫卖的人,正是那租了她曾经用过的店面的汉子。那汉子叫了几声,脸上便有点红,声音也小了点。
这时,他的邻舍,也传来一个叫声“卖腌菜啊,盐厚厚的腌菜”这次叫喊的,是一中年妇人。
宫转过头,笑道:“儿,从此后,叫卖者多矣。”
玉紫笑了笑,点头道:“然,一事只要有成效,必有人仿之。”玉紫声音一低,轻轻说道:“看来,一定要形成品牌效应了。”跟风的会越来越多,她这个浆的做法,也不知能保密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是,玉紫知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十分十分的缓慢。同要的招数,就算在临淄用烂了,到了别的城池,别的国家,一样可以照搬不误。买店面很容易。玉紫花了一百个也币,在比较繁华,临近正街的的坟,租了半个月的店面后,便把剩下的二三十个也币买了大豆和稻米,运回宫所租的房间。玉紫把煮浆的法子细细跟宫说了一遍,准备从明日起,父女俩分别并进,大量煮浆。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赚得一大笔刀币。
与宫一分别时,天色已晚,西边的天空被残阳映得红灿灿的,鲜艳之极,玉紫见公子出没有什么吩咐,便回到后山,砍了十几根竹子,做了三十几个竹筒。
她回到寝殿时,最后一缕残阳,开始沉入天际,玉紫把炭炉中点好米,继续用温水泡她的大鼻子。
她低着头,认真的泡啊泡。
突然间,她的眼前一暗,一个人倾下身来,向她凑来。接着,一个疑惑不解的问话声传来,“咦,姬怎地在鼎中煮脸?”鼎下的炭火,还在腾腾的燃烧,这般看真难为,她还真是在煮脸。
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玉紫一惊,连忙捂着鼻子抬起头来。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殿门外,传来公子出的声音“右师,何迟迟不行?”这个叫右师的少年大声回道:“出,你的美姬正在煮脸呢,甚是有趣,容我再睹一睹”还容里再睹一睹呢,我又不是玩物。
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来人背对着殿门,脸孔在暗处,她瞟了一眼,没瞅清五官。当下她一福,继续捂着鼻子,恭敬地说道:“妾鼻骨受伤,以用热汤浸泡得解。”“热汤浸泡?”来人哈哈一笑,道:“闻杀鸡之人,便是用热汤泡过,鸡毛可一撕而清,姬之理,与此同。”
玉此低着头,无精打采回道:“应是同一理。”来人大乐,他右手朝着自个儿大腿重重一拍,“啪啪”作响中,他大笑声不绝,“出,你这姬,甚是有趣,若不,你给了我罢,我以二姬跟你换来。”玉紫一惊,她向后踉跄地退出一步时,公子出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换”。
这一次,他竟是说得斩钉截铁,浑不似以前那般笑笑的,很随和样。右师轻哼一声,道:“不换便不换,凶我作甚?”说罢,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玉紫看着右师远去的身影,等他到了阳光下,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还没有戴冠,做童子打扮,留有两髫。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这时的玉紫,不但鼻子,整张脸脸也是被热水蒸得红通通的,鲜艳欲滴。
她拿起铜镜,对着铜中晕黄的自己瞅了瞅,发现鼻子比起早晨起来时,真是好了大半呢,想来再过两天,便可恢复旧观。
这时,铜镜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来到她身后,右手把她的袖子一扯,咬着唇,低低地求道:“玉姬,你那狐媚之术,可能教我?”这个,圆脸清秀,可不正是韩公主?
玉紫愕然地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有……。”
不等她的话说完,韩公主已是双眼泪汪汪的了,她低低抽泣了一声,伸手扯着玉紫的大袖,片鼻尖一抹,抹了一把鼻涕后,在玉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块污渍发呆的时候,她哀求道:“姬之术,如何才能教我?闻你喜金,我给你金如何?”说到这里,韩公主已是兴奋起来,她声音一提,急切切地说道:“你教我狐媚之道,我给你金,我给你很多金!”
很多金?玉紫双眼一亮,涌到了嘴边的拒绝,一下子给吞了回去。她清咳一声,问道:“你欲学狐媚之道?”
“然,然,我爱慕公子出,定要如你一般,令他含笑以对,温柔。”
这话,玉紫没有听进,她的心神,还在那名“很多金”上,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问道:“若是教了你狐媚之道,你给我多少金?”
“很多金,很多金”
“很多金是多少金?”
“若得公子倾心,百金千金亦可!”
百金千金,玉紫的心,砰砰地跳到了嗓子口,在黄灿灿的诱惑中,她及时地守住理智,问道:“公子是否倾心于你,我不能保证,然,这狐媚之道,或可一教。
她说这到里,双瞳亮晶晶直是有焰火在燃烧,“我要十金,如何?”
韩公主欢喜地咧嘴一笑,她还没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