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般真的好吗?
一直以来,靖凌掩著藏著,想尽法子别让怀宁瞧见这阴晦宫闱、听见那阴谋诡计;
只求怀宁这般乾乾净净的,悠哉开心地度日就好。靖凌晓得,阳焰与他一同,都仅在
乎怀宁感受,不愿怀宁受伤难过……偶有一点小任性也无妨,只要怀宁开心便罢。就
连怀宁偷溜出宫,阳焰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让人知晓身份,身旁有护卫跟
著便罢。
但怀宁却这般变本加厉……
他不晓得,是不是这般想法错了,才会造就如今怀宁这般事事都不往心上去,就
连被揭穿身份,也似皮不痛肉不痒地嘻笑打闹著说嘴……
正因困惑,靖凌更不知拿何态度面对怀宁。
他想,稍稍退开几步,别让怀宁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绪。
与些距离仔细想想。
恰巧近日来朝中似特别忙碌,阳焰便时常要靖凌至太子书房帮忙,让靖凌松了好
一口气,无事一般在惜宁宫与锦阳宫间来去。
阳焰似也注意到这般转变,几次似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却终是什麽都没问。
听著屋内嘈杂谈笑说话声一会,靖凌长长叹了口气,毅然迈开脚步往太子书房前去。
方踏出惜宁宫,弯过廊道,便见刘宣站在廊间,似已等候许久。
靖凌稍稍缓下脚步,原想绕道,却想得如今他再不姓宫,他倒想知道若刘宣真要
找碴会说些什麽。这般一想,靖凌忍不住露出自嘲笑容,笔直朝刘宣走去。
刘宣看著他,似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却又吞吞吐吐。
靖凌只觉怪异,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刘宣搭话。
「靖凌。」与刘宣擦肩而过之时,刘宣喊了他一声。
靖凌停下脚步,听见身後响起细微脚步声。
「……靖凌,我……」刘宣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
靖凌回头,却见刘宣疲倦似地低著头,单手掩脸。「我……对不起宫伯伯……对
不起思凌还有你……」
「我应听你话,不该帮顺王的。」
靖凌满头雾水,再困惑不过。
「刘……」
一声呼唤未出口,只听得刘宣扭曲著颜面,自齿缝间硬挤出丝丝气音。
「快……逃……」
靖凌被刘宣这般话语给愣住了,还未能来得及应对,便见刘宣似被抽走气力般厥
了过去,直直朝他倒下。
靖凌直觉跨步欲扶住刘宣,却不意摸得满手血湿。
「刘……宣?」自刘宣背上拿开手,看著掌间略略泛著黑的鲜血,靖凌想也没
想,赶紧点了刘宣几个大穴,自怀中摸出小师父做的药丸。虽仍不知是什麽毒,但小
师父的药总归能稍微抑制毒发。
靖凌扳开刘宣嘴巴,将药塞入刘宣喉中,正欲开口喊来人,却听得远远杂沓脚步
逼近,方松了口气欲仔细刘宣身上的伤,便见阳焰自檐上跃下。
「快走!」
「大殿下?」靖凌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别废话,快走!」阳焰紧扣靖凌手腕,不让他再有机会说话,拉著他提气便往
檐上一跃。
「可是刘宣……」靖凌虽被阳焰拉著走,却不时回首探看刘宣状况。廊下,已见
得方才听得的杂沓脚步声,原来是提著剑前来的御林军。靖凌满腹疑问,不禁开口:
「大殿下……」
「闭嘴。」
听阳焰口气充满不耐,靖凌也只得闭嘴藏舌,随阳焰脚步前行。
……
陈小熊顽张れ!
是说我原本下午要传番外篇(的01)上来,
不过鲜网一直不给上传,所以就算了囧
《皇七子》 43
一抵达太子书房,阳焰命若巧赶紧打盆水来,待若巧匆匆捧著水盆前来,阳焰什
麽也没说便抓著靖凌双手押入水中搓洗。
「大、大殿下!」
「小、小的自个来就可以了。」
没料得阳焰会这麽做,靖凌慌乱欲抽回手,却又听得阳焰一句:「闭嘴。」
瞧著阳焰侧脸,靖凌诧异那张脸上难得瞧见的气怒,又不知阳焰究竟为何发怒,
只得乖乖住嘴没再吱声。
飞溅水花溽湿衣袖,靖凌只觉再困窘不过,不过是血罢了,阳焰何必这般小题大
作。
靖凌不知该将目光放哪是好,只好望著被血逐渐染红的水。
方才听刘宣那麽道,靖凌心中隐隐骚动不安。
究竟发生什麽事了?为何刘宣要他逃?刘宣还说了什麽?应听他的话,不该帮
顺王?所以,与幸悯腹中的盘算计画有关?为何说对不起父……说对不起他?
溅著水花荡漾波纹的水面上,映著他与阳焰的脸,靖凌顿时有些惶惑,不禁别
过眼。
方才他已喂刘宣小师父的药,定是能抑止一般毒性,只是仍是得仔细看照究竟是
何毒,才有办法仔细解毒……靖凌有些混乱地想著。
阳焰洗去靖凌手上血污,抓著靖凌掌心仔细盯瞧了好一会,而後闭上眼深吸一
口气,再张眼已是毫无气怒的镇定。
「……大殿下?」见阳焰似已冷静,靖凌试探喊了声。
阳焰无事一般放开靖凌的手,拿过一旁若巧备好的乾布巾拭乾双手,而後一屁股
坐下,右手拧著眉间微微低首不知思索些什麽。
「大殿下?」随手接过若巧递上的布巾,靖凌忍不住再问。
「……前先日子听说,幸悯不知从哪弄来的毒,似是十几年前横行江湖的毒仙
亲制、再狠毒不过的毒……」
突然听得小师父名号,靖凌有一瞬怔愕。
「据说中了这毒的人,会自皮肤内脏慢慢溃烂,奇痒无比却抓不得,一抓便会连
血肉一块抓下……就连旁人碰到唾沫血汗,都会自碰到的地方开始发黑溃烂……痛苦
至死。」阳焰哼笑了声,抬首往後稍微坐了些,从容悠哉地拿起一旁奏摺,「宫护
卫,这次算你命大。」
靖凌有些哭笑不得,他终於晓得为何师父总不爱小师父进药房了。早已退隐江湖
的小师父,如今也仅能拿师父跟其他师弟们来试药……试毒。只是师弟与他皆无察觉,
还道师父小气吝啬,如今想来可真是捡回好几条命……
不过小师父,您究竟与谁有这般深仇大恨啊……
「赶紧把身上衣服也换掉,闻来满身血腥……」阳焰语气嫌弃摆了摆手,却因被
奏摺掩去了脸见不著表情。
靖凌些许无奈,但也只能耐著一肚子疑问困惑接过若巧备好的衣物走至倭金描蝴
蝶屏门後换上。
「宫护卫,」方脱下衣物,便听得阳焰唤他。「……我等等,有话与你说。」
「……与方才的事……有关。」
靖凌习惯地点点头,却突然发觉这般点头示意阳焰也瞧不见,赶紧回了声是。
方换好衣物走出屏门,便见若巧拿了个火盆将他换下的衣物一把火烧了。
靖凌瞠目结舌,还未来得及说话,呛人熯焚气味便漫了整屋子,阳焰轻咳了两声,
放下手中奏摺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今日,朝中出了点大事。」
靖凌被呛了口,也跟著咳了几声。
若巧忙不迭的打开门扇,让那薰呛气味散去。
「父皇倒下了。」
靖凌呆愣看著面无表情的阳焰,一口唾沫没咽妥,呛得他猛咳。
「我方要道重点……」阳焰看来些许无奈,「罢。」
「咳……圣上……无……」
一句话都未说全,阳焰便接著道:「父皇没事,仅是受了极大刺激晕厥罢了,早
已转醒。」
靖凌方松了口气,又呛咳了两声,眼眶里皆是泪。若巧见状不禁上前拍了拍靖凌
後背,想让靖凌好过些。
「……刘宫两家勾结商贾贩卖私盐。」阳焰淡淡说道,似在道一件再平凡不过的
事,「你该担心的,不是父皇。」
靖凌惊愕得连嗽咳都止了住,瞪大眼直盯著阳焰过於冷静淡漠的脸瞧。
「父皇听得这事,一个气急便晕了过去。」阳焰摆摆手,若巧便退了出去。
「父皇醒来後,便将这事全权交给老四……看来是老四开始动作了。」
「方才在廊下看见的御林军,应也是为这而来。」见靖凌满脸不可置信,阳焰仅
是苦笑:「揭发这事的,是老四。」
「不是我,是老四。」阳焰又道了次,字字铿锵。
靖凌张了张口,却找不到任何话语。为何是幸悯?靖凌以为,该是阳焰不然就是
六殿下千恒……如今宫刘曹三家不都已站在幸悯那方……为什麽?
阳焰起身,走至黄花梨木方桌旁指尖轻轻拨弄上头摆著的残盘,「我没想到,老
四竟这般狠绝。」
「他想一次解决两大世家在宫中势力。」自枣木棋盒中拿起一子落下,阳焰冷冷
自讽笑道:「一层层慢慢剃除太费时费力,不符合老四行事作风。我该想到的。」
「可是宫刘两家如今都已站在四殿下那边,」靖凌急急辩驳,「四殿下该是没
必要……」
阳焰眯起眼,食指中指夹起白子,就著斜斜映入房内的日光仔细瞧看,「若他未
来称帝,宫中元老派系党争对他而言,不过是阻碍,老四才没那心力在大老中斡旋制
衡,能除的便先除……」
「曹家与他血亲缘重,现下当然除不得。因此,老四便找上了刘家……只是我没
想到老四会顺便扯宫家下水。」阳焰低首看著棋中残盘,仔细琢磨了许久,「官商勾
结本是重罪,如今又扯上盐枭……」
「……」靖凌当然晓得,贩私盐是连坐死罪,历史有太多借镜,汉武帝所道钛左
趾没入其器物,剥皮、夷十族……太多太多,翻起这般古籍,血腥之气萦绕不去。
「一直以来,刘家皆是公正不阿的,因此历代皇帝都放心将盐政交与刘家。」啪
一声落下一子,阳焰又拾起一子,「而你们宫家为了掩蔽锋芒,则往民间经商发展。」
「老四却将这两股力量兜了起来,」落子的清脆响声回盪在书房里,听来莫名压
迫。「这就是为何老四极力拉拢刘家之因,他要这宫刘站在同一侧,如不贩盐,凭藉
宫刘叶三家势力权柄,就能让老四在朝中呼风唤雨……如真贩私盐,能为老四赚来大
笔财富不说,他也能自导自演……扣上官商勾结、擅贩私盐的罪名,藉此一次扯下两
大世家。他不需耗多大气力,便能扯下这两家。」
「所以他反自己揭露这般事,要父皇相信他是清白。」阳焰笑道:「若晚了,由
我、由老六来揭,他定无法抽身。」
「这就是,老四如此急进之因。」
外头一阵杂沓脚步声响,远远,听见争执喧闹。
靖凌有些不安,但见阳焰不曾自棋盘中抬首,也只能耐著满腹疑问等待。
半晌,阳焰指尖拨动盘上云子,低声道:「如果我是老四的话……」
「大殿下也会同四殿下这般……吗?」靖凌不禁反问,却在道出口後些许犹疑。
「宫护卫你说呢?」
阳焰浅浅抿起一抹冷笑,瞧得靖凌有些心凉。
「我……不懂。」靖凌别开眼,不想将阳焰眼中的心思瞧得太明。
阳焰沉默了半晌,沙哑著声音意味深长低道:「……不要懂,不需要懂。」
靖凌有些不明了阳焰话中所指,抬眼却仅看见阳焰望著窗外,背著光的脸庞如今
看来晦涩难明。
「所以方才御林军是来追捕刘宣……」私贩盐是连坐重罪……那,宫家呢?他呢?
靖凌只觉头脑混乱一片,还未深思便直觉问道:「……大殿下,您先前就知情了?」
「……若我说不知情……」 阳焰回首看著他,一迳地笑,「你会信吗?」
阳焰语气酸涩,甚是有些讽刺尖锐,让靖凌没来由的畏惧,瞪大眼张了张嘴,什
麽也道不出口。
他也不晓得自己心里期待的,究竟何种答案;不晓得该怎麽回答阳焰近似挖苦的
回问。心里乱纷纷,怎麽也理不出头绪。
阳焰冷哼了声,「不仅我,父皇也知晓。」
「圣上也……」所以那日,才会问他近来有无回宫家……是吗?
「但父皇仅是疑心私盐之事……我原先也仅知晓刘家宫家底下挂勾谋策。」阳焰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老四这番心思,父皇兴许还不晓得。」
外头的喧闹越来越近,靖凌不禁往窗外望去。
远远,只见著门口护卫挡著御林军,若巧弯身不知与他们说些什麽。
「我想……」阳焰难得有些吞吐迟疑,靖凌不禁竖起耳细听。
「……宫大人或许早已发现,所以才……」
阳焰一句话,像砸在心版上,靖凌只觉耳畔轰轰作响,顿时瞢聋了般。
『爹是为你好,这宫廷……终究不适合你。』
『我……对不起宫伯伯……对不起思凌还有你……』
阳焰看了他一会,似有些不忍地别开眼,「对不住……明明知晓,却没同你说。」
靖凌呆愣看著阳焰,那日衣袖拭擦唇边血痕,静默陪伴的那般体贴,原来,是有
这番因缘。
『别多想。』
他的确,什麽也想不了。
「只是……」阳焰探出手,似想与他说些什麽,但终是叹了口气,负手走至窗
边,「外头的御林军,定也是为了这事而来。」
「宫大人早先一步同你断了父子关系,父皇又将你当亲儿对待……若真要清算,
父皇定也会护著你。」阳焰轻声嘲讽:「老四就连这点也算准了。」
「若方才我没拉你离去的话,你定会被老四冠上谋害刘宣之名。」
「如今,就看若巧能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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