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群里是谁大喊了一声。只见皮革上刚才冒烟的地方,窜起了一个火苗,逐渐扩大,顿时皮革燃烧起来。随即众人更是惊呼一片,人群里不断有人高喊神火呀!四周围观的人们,望着钦差刘朗的眼神瞬间起了某种变化,有敬畏更有崇拜,有些人甚至跪拜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如此而已
张大力手持刘朗亲手打磨的透镜,对着阳光照射,竟然让皮革自己烧起来了,这完全超出了这时代人的认知,不说普通百姓,就是两榜进士出身的柳知府,也是一脸惊容。当然,站在离此不远的楼上,朝这边张望的徐亮主仆二人,也是惊掉了下巴,眼光发直。装扮成书童的环儿,紧紧拽着徐亮的衣袖,嘴里不由自语:“天呐,小姐,那登徒子把火神引来了吗?”。徐亮仿佛没有听见环儿的说话,直直望着那里不说话,也不知他心里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脸颊变得羞红。
这时代人的思想非常迷信,对不能理解的事情,往往都会归于神迹。这种神迹,绝对可以媲美于传说中的大仙,比街头靠卖弄口才的半仙不知高了多少等级。人们不由想到了刘朗的神奇经历,想到他曾经被高人收为弟子,莫非那高人就是世外神仙?嗯,一定是,刘朗是神仙的弟子,当然也是小神仙,难怪能引来火神。人们望向刘朗的眼神,彻底被崇拜景仰所覆盖。
刘朗靠在椅背上,微笑地看着四周人们的表情变换,享受着人们崇拜的目光,心里不停得瑟,暗说,咱有超越千年的知识就是好呀。不过,随着众人目光的变换,他心中突然一顿,不行,真被人们当成大仙附体了,可不是好事。他连忙站起身来,温和的向四周抱拳一礼。人们看到他们崇拜的刘朗站起来了,知道他要说话了,顿时现场鸦雀无声。
“本官感谢柳知府和知府衙门的佐官们,感谢各位乡绅和乡亲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证此案的审理。在本案审理之前,本官安排人做了个实验,大家已经看到了,可能有些人没有弄明白此种道理,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把它神化了。本官要说的是,这绝不是什么神迹,本官也不是那些装神弄鬼的所谓大仙,这个实验是个自然现象,我们身边有可能也发生过,只不过被我们忽略了而已。本官根据这个自然现象做出了这个镜子,此种道理正是从圣人之学里悟出的。”
话声一落,人群里顿时起了嗡嗡之声,人群里不乏刻苦钻研圣人之学的人,一些老学究甚至在脑子不停翻着经书典籍,看看从那一句里推究出此般道理。柳知府也是一脸茫然,心里腹诽起来,圣人之学?自己读了一辈子书,两榜高中进士,咋没发现这种道理?
刘朗把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刘朗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那些圣人之学,普通的市井小民听得云里雾里,但柳知府和那些精通儒学的人也陷入沉思。其实,这就是一个凸透镜,前一世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也有很多小孩玩过的玩具。不过,来这时代,刘朗若是跟他们说什么光线折射什么的,就是说上一个月,恐怕也没人会弄清楚,理论基础差别太大。他考虑了一些,唯有冠以圣人之学的大帽子,既可以替自己摆脱大仙的困扰,又能让人接受,尽管他们还是不明白此种道理。要怨就让他们怨自己对圣人之学,钻研不透彻吧,刘朗暗笑道。
刘朗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又说道:“所谓格物致知,说白了,就是不要被事物的表面假象所迷惑,透过现象看本质,弄清楚了本质,自然就理解了其中道理。大家看到的这个实验就是本官格物致知的结果,相信大家都体验过,阳光照在身上很热,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就如同在火炉边一样,这就是热量。在干燥的容易燃烧的物体上,热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燃烧起来了。那个小镜子是本官亲自打磨的,本官叫它凸透镜,它可以把穿过的阳光热量集中到一点,热量多了自然就让皮革烧起来了。各位可以看看此镜有何不同。”
刘朗示意张大力把凸透镜拿给柳知府佐官乡绅等人,以及从围观人群里推举出来的人察看。众人仔细看过之后,发现上面还有一些打磨的痕迹,知道刘朗说的没有错。刘朗等大家都看过了,和柳知府商议了一下,示意乡绅们派出一人说一下看到的结果。
只见一位年纪很大的,大概就是所谓德高望重型的乡绅走出行列,先是向刘朗和众官员见礼,又抱拳行一个环礼,说道:“回钦差大人,老朽仔细看过此镜,发现此镜确实与普通镜子不同,此镜两面呈圆弧状,中间凸出,四周很薄。老朽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事情,钦差大人能从圣人之学里格物致知,制出此等精致之物,真乃天纵之才呀!”
刘朗谦虚再三,方请那老乡绅回归行列,面对众人说道:“此镜大家已经看过了,有兴趣的人可以回去自己打磨一个试试,这里就不多说了。今天本官在这里是要审理军械纵火奇案的,为什么会先给大家示范这个实验呢?有些人可能已经想到了,这个实验与此案有某种关联吧。在此之前,本官先请大家再看一块屋瓦,此瓦正是从失事的军械仓库屋顶取下来的。”
军械仓库管理的官员在刘朗示意下,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块用布包裹的瓦。此瓦一拿出来,人们发现了不同,此瓦中间一块地方是透明的。那名官员把瓦送到柳知府等人面前,请大家查看。
最后还是刚才那位老乡绅走出来给大家证实道:“禀钦差大人,老朽已经看过了,此瓦中间透明部分与大人所制镜子非常相似,都是两面有圆弧状,中心凸出来的。”
“嗯,很好,老先生请回。”刘朗又转头望着大家说道:“本官现在可以郑重地告诉大家,军械纵火案并非人为的,只能说是意外事故,罪魁祸首就是此瓦。本官之所以审案之前,先作了那个实验,就是给大家阐明其中的道理,正是此瓦把阳光的热量汇集到了一点,正好又照在干燥易燃的皮革上,如是就引发了不幸的事件。”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向刘朗躬身行礼道:“钦差大人,您亲自制出此物为我等阐明道理,我等感激不尽,老朽想问的是,既然此瓦是罪魁祸首,那为何不直接用此瓦作实验呢?”
刘朗眼光一扫,发现有很多人都有此怀疑,于是,向老者还了一礼,说道:“老先生问得好,这也是本官要说明的。细心的人一定会发现此瓦和本官所制之镜弧度是不同的,弧度的大小,那么汇集光点的高低是不同的,这一点,有兴趣的人可以回家自己试验一下即可。此瓦汇集光点的高度非常大,知道军械仓库高度的人一想就明白了,此正是不能在现场做试验的原因之一。此外,此瓦和本官所制镜子的透明度是不一样的,本官所制之镜乃水晶所制,非常透明,穿透阳光的能力,我想不用本官说明,大家都能知道,而此瓦呈半透明状,穿透阳光能力差些,不言而喻。这就是说要外面有非常炽热的阳光,才能使穿透得到的热量达到点着皮革的要求。记忆好的人大概还记得,军械案发生前后的天气吧。那时正处于盛夏,而且有近月时间没有下雨了,天气之炽热程度可能有很多人记忆犹新。今天与那时差别太多,因而也就不能当众实验了。老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位老者又躬身一礼,激动的说:“钦差大人,明察秋毫,我等心服口服,感激不尽!”
这时最激动的,莫过于袁氏和袁秦氏一家了,只见他们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一边哭泣一边喊道:“钦差大人大恩大德,袁氏一门结草衔环,报答不尽!”
刘朗长叹一声,让人扶起他们,又与柳知府等人商量一番,正式宣布结案,等候朝廷处理。
刘朗一回到钦差行辕后院,就被徐亮雪儿环儿等人围了起来,徐亮更是直接要抢夺那块新制的凸透镜。他连忙说是要作为证物呈送朝廷的,不过他还是被徐亮不舍的眼神打败,答应以后亲自给他做几个,才被放过。至于他们追问其中缘故,又只好把先前一套拿来糊弄一番,在徐亮怀疑的眼神里,借口要写奏折,溜走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抱歉,暗道,等以后闲了再好好解释吧。
数天后,刘朗的奏折送到了朝廷,立即引发一片哗然。高宗赵构在朝会上让太监公开宣读了刘朗的奏折,甚至兴趣盎然的让侍卫按照刘朗所说,又在殿前广场演示了一遍。客观的事实,扫除了质疑声,虽然赵构君臣还是没弄懂其中奥秘,但是不影响他们一致认可了刘朗的结案呈词。
于是,又过了数天,一道圣旨下到江宁府,恢复了袁思仁和其一家大小的名誉,返还被查封的家产,作为补偿,赐了其子一个官职和大量财物,嘉奖了袁思仁的姐姐袁氏。至于,秦寿当然是处以极刑,其一家贬入奴籍。
当然这些都是刘朗离开江宁以后发生的事了。军械案圆满结案,刘朗完成了此行最艰巨的任务,哪里还有心事呆在此地磨蹭。他把奏折发往朝廷,后续事件就委托给了江宁府衙,自己收拾行装,准备开路了。
第五十章 围剿与反围剿
刘朗一行来江宁城已经七八天了,现在军械纵火案大白于天下,圆满完成原以为最艰巨的任务,当然要赶往舒州去了。这七八天里,特别是他以钦差身份入居江宁府以来,与江宁府上下人等相处融洽,充分发扬了光荣的大宋士大夫精神,与朝廷保持高度一致,赢得了包括柳知府在内的,江宁城官员和父老的一致赞赏。为了表达他们的赞赏和感激之情,他们明的暗的都给刘朗送来了慰问品。而刘朗也为了不使江宁官员和父老失望,感谢了他们的爱护之心,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礼品。
和江宁官绅进行了一番热情洋溢的答礼之后,刘朗回到后院又与徐亮来了场情深深意蒙蒙的告别仪式,在送他出门之前反复叮嘱他尽快返回家里,并且强调他明天不要再去送自己了。
送走徐亮之后,刘朗让张大力把自家所有护卫召来。他先是大力赞扬和嘉奖了此次立功的人员,再吩咐五位侦查护卫继续扮演斥候角色,先行往自己即将行进的路线查访。本来从江宁直接坐船逆江而上就可以到舒州了,但是这次皇命还有体察民情的任务,姿态要做好,于是就计划从江宁走陆路到池州,再乘船到舒州。
安排好斥候,再对剩下的护卫吩咐一番,就打发他们出去。随后,把崔忠信和朱貌请来,商议了接下来的行程,以及到舒州后即将要做的事。这次案件审理过程中,崔忠信和朱貌二人都没有派上用场,但二人对刘朗干净利落的解决好如此复杂案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随后,朱貌曾经暗暗对凸透镜研究了一番,还是不明所以,只好悻悻然作罢。
第二天一早,钦差仪仗在江宁府官绅的欢送下,离开了江宁城。离城十里处,刘朗与江宁府官绅依依惜别。又走了几里路,刘朗和朱貌扮作游学文士和游方道士,带着张大力和两名护卫,先行一步,让崔忠信依然随大队退后十余里跟来,这次为了行动方便,让雪儿几人也随崔忠信一起走。其余护卫,分别安排在前后联络。
徐亮也选择了今天返回家乡,在城外十余里处一个山坡上,他默默地望着刘朗一行远去。这时,一个护卫赶到他身边说:“公子,据泉州传来消息,泉州刘府老夫人已经动身赶往临安了。”
“哦,好,我们快走,抄近路迎上去。”徐亮吩咐一声,转身快步下坡。
刘朗一行走走停停,几日来不断深入市井村落体察民情,越是了解心情越发沉重。普通民众的生存状态,实在堪忧,这也促使他下定了改变现状的决心。在沿途调查过程中,他也不断与朱貌深入讨论,未来发展的路线方针。
这日一行人,过了太平州之后,进入了一片山区,走了十余里的路程,也没有见到一个行人。刘朗根据前一世的记忆推测,此处应当是前世的九华山地区,此时则称九子山。几人行在山间石道上,满眼都是葱翠的林木,以及望不到头的山峦,只有偶尔飞过的几只山雀,给死寂的林间带来一点生机。
“公子!公子!”
刘朗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护卫大声叫喊着。知道是自家的护卫,看样子有什么急事禀报,于是,他疑惑的停下来。
“公子,急报!”马上护卫催马赶到刘朗身前,翻身下马拜见,急急说道。
刘朗看到那护卫满头大汗,知道他赶得很急,连忙扶起他说道:“不要慌,什么事?慢慢说。”
“公子,我们前面斥候侦查到一股悍匪,计划围剿我们钦差卫队。”那护卫闻言缓了一口气,还是急忙禀报。
“哦?怎么回事?你说仔细点。”刘朗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但还是面色镇静地问道。
“昨晚我们斥候逮住一个可疑的人,审查发现,原来是悍匪的奸细,派出来打探钦差卫队行踪的。斥候经过严刑审讯,那奸细交代,洞庭湖水寇二当家夏诚亲自带人来此地,与山贼寇宏会盟,邀请寇宏一起去洞庭湖聚义。寇宏已经答应了夏诚,原本昨天就要去洞庭湖了,但他无意间得到了钦差一行的行踪,决定留下来干掉钦差一行,作为聚义的投名状。夏诚也欣然答应下来,并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那护卫连忙把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刘朗和朱貌对望一眼,沉吟一会,又问道:“有没有打探到,悍匪们共有多少人马?他们是如何计划的?”
“公子,据奸细交代,寇宏和夏诚带来的人,一共有千余人。他们具体如何计划,还不清楚,前面斥候已经赶去打探了,可能会有进一步的情报过来。”
“你辛苦了,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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