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大人在这临战之地,为国戍边,真是多多辛苦了。”赵烈深施一礼。
“赵公子言重,言重了,为国戍边乃我等本分,当不得。”耿忠裕嘴上言道,脸上的笑容却挡不住。
赵海明捻须微笑,嗯,小子,官场上的门道也知晓一二嘛。
“耿大人,我自幼长在威海,见识鄙陋,今见旅顺城甚是雄伟,想到城上一观,不知可否。”赵烈睁眼说瞎话,威海卫乃是天下四卫之一,不是旅顺可比拟的。
“好说,一会儿,我唤两名亲兵带公子上城一观。”不过是一个小衙内的小小要求,耿忠裕满口应了。
赵烈登上北城头,只见西北面两百多步就是北城,都是老式四方形卫城,两城之间都是大大小小的窝棚,挤满难民,附近树木,草地损毁殆尽。
赵烈登高大约估摸还有三四万的难民,旅顺水师,东江水师前期运走,登州水师,渔船后期运走,也得有个数万人。
嗯,时间没有了,赵烈暗自嘀咕。
赵烈四下看了看,心中有了一些计划,不过,难度颇大。
赵烈等人沿阶梯鱼贯而下,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和一个二十余岁素孝在身的男子恭立梯下,耿家亲兵介绍此是耿府管家胡瑜。
胡瑜躬身一礼,“公子,我家老爷有事相求。万望公子应允。”
赵烈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游击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胡瑜看看另一个年轻人:“公子,此是我家大人的亲戚,金州人士,今金州失陷,想到山东避难。望大人成全。”
吴群上前深施一礼,“公子,小人是金州吴群,家父前些时日于金州阵亡,遗言全家人等回祖籍山东青州安顿,望公子成全。”
吴群带领全家辗转来到旅顺,希望回到山东,然而,此时水师忙于往东江诸岛强运难民,一时无船前往山东,吴群明白,建奴马上就会攻取旅顺,时间不多了,所以耽搁不得。
他使人搭上游击耿忠裕的管家胡瑜,又上了两千两银子,望胡瑜为其搭上回山东的船队,耿忠裕思量此时只有威海水师船队完整在此,于是唤胡瑜一试。
“公子,吴群家中人口众多,故找船极难,您看……”胡瑜看赵烈沉吟不语,忙加上一句。“您看,所需运费几何……”
“大人,吴群愿奉上白银五千两作为船资,望大人成全。”吴群一咬牙,钱财乃身外之物,此时已是顾不得了。
如运去东江,各个军头也是不会放过自家,金州本事临海,东江诸将所为历历在目,父亲言明不去东江,要回山东就是怕到了东江,一定是被盘剥干净,而指望东江回击建奴,重返家园,乃是痴人说梦。
“族中多少人?”赵烈正容问道。实际上心里一动,看来要借助此人之力。
第009章坑爹的
“总共四百二十余人,公子。”吴群马上跪下道:“家中仆人随侍几辈,不忍抛弃,望公子千万帮与。”
赵烈看看吴群因紧张而发红的面孔,嗯,辽东人大族,田亩铺面肯定不少,今丧于老奴之手,老父死于建奴,与建奴仇深似海,真是辽东好土著。
只不知此人胆略如何。至于耿忠裕的亲戚,如果真是至亲好友,站在这里的就应该是耿忠裕了,而不应是他的一个管家。
“胡先生,我要和吴公子单独谈谈。你看……”
胡瑜深施一礼:“公子,府中杂事繁多。小人告退。”嗯,我家老爷也算尽了力,吴家小子自求多福吧。这赵公子不知能榨出多少黄白之物,可惜了,自家如有船只,那是多大的进项。
胡瑜恭敬后退几步方才转身离开。
吴群不敢起身,心中忐忑,族中虽有几万两银子,不过,几百人到了山东衣食无着,人地两生,万万不能没有银子,只能寄望这位赵公子不要狮子大开口。
“吴公子,是军户吧。”赵烈问道。
“是,复州军户,家父,家兄先后与建奴战死。”吴群拱手答道。
“哦。”赵烈一愣,果然有埋伏,原来是复州军户,赶忙扶起吴群。“原来是忠烈满门,请起。”
“不敢,不敢。”吴群起身,想起父兄两眼泛红。“有辱父兄,今只能亡命山东,祖上百年家业全部陷于敌手。老父临终遗言回山东老家,作为家中如今长子责无旁贷。万望公子帮衬。”
“吴公子,令父兄可敬可叹。”赵烈一拱手:“不过,你家中人口众多,皆往山东,舱位不足,如你答应本将一条件,不无不可。你意……”
嗯,方才所言果是客套,如今讲到银钱了。
“赵公子尽可直言,吴群必尽全力办到。”
“吴公子到山东安置好家眷后,带领家中一些子弟为我办事,何如?”
嗯,不是银钱吗,吴群蓦地抬首看向赵烈。
“怎么,吴公子不愿。”赵烈微笑道。嗯,不是银两哦,意外吧,我要的是人,是熟识辽东的人。
“小人怎敢,待小人到山东安排家小后,即刻前往公子面前效力。”吴群大喜,“不过,我等家族人口众多,占用舱位,多有不便,我愿献上白银五千两以供公子打点。”
“我是尊你父兄为国捐躯。可是看上你等黄白之物。你视我为何等人。”赵烈脸一板,大义凛然,既然收为心腹,岂可觊觎其钱财,唉,五千两银子可是不少啊,可惜了,你说你拿这些钱财诱惑我作甚。
“多谢大人。我代父兄多谢大人。”吴群一时哽咽。
“不必多礼,吴公子手下可有家丁。”
“家中除去与家父阵亡的家丁外,还有三十余家丁。”吴群茫然,这是要收走家丁。
“嗯,你家中殿后家丁昨日已看到建奴莽古尔泰旗帜,其已到金州与阿巴泰汇合。老奴援兵万余。数日后可下旅顺。你急往告之。”赵烈目光炯炯的看向吴群。
“呃。”吴群出身世袭军户,自是明晓谎报军情后果是人头落地。这是赵公子用建奴立至的谎言为其筹划某事,也是以此让我奉上投名状,借此要挟于我。
吴群看着赵烈面无表情的黝黑的面容,一咬牙:“在下即刻唤家丁前往通秉。”先过了眼前再说,如恶了赵烈,上船是不用想了。
“好,吴公子痛快。”赵烈还复笑脸,“不过,此事千真万确,明后自知。”
“遵命。”你骗鬼呢,水师的夜不收我就没见过。吴群在这碎碎念。
赵海明立于船头看着赵烈乘着走舸靠到福山号船边,赵烈沿绳梯攀沿而上。
“大人。”赵烈上前见礼。众人当前,当然是参见上司。
“嗯,免礼。”赵海明微笑回道。
赵烈递个眼神,赵海明言道:“赵烈,你与我到船内一谈。”
“是。”赵烈大声回应。
两人先后进入尾楼船舱。
“何事。”赵海明边坐边问。
“父亲,据金州逃亡军户言,莽古尔泰率援军已到金州,即刻攻打旅顺。”
“嗯。”赵海明一愣,“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赵烈心道,我前世就在辽宁各地奔波,这些史实大多清楚,不过援军是哪一旗,多少人,我就不知了。莽古尔泰下旅顺还是知道的。
“这。”赵海明眉头紧锁,“如今还有几万难民,唉。”
“父亲,此数万辽民与建奴血海深仇,如为我所用,万事可成。”
赵海明定睛看了片刻赵烈,唤道:“李虎。”
“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李虎进舱言道。
“吩咐各哨船,知会各船,先把难民到双岛,留下些许淡水,粮食后返回装运,今日、明日两天内务必运完。”赵海明命道。
“遵命,大人。”李虎转身离去。
同一时间,北城官署,张盘盯着前面跪下的两个人,半晌不语。
吴群跪着,眼睛紧盯着地面,心中咒骂赵烈不已。家丁头目蒙江随其一同跪着。
蒙江带来的莽古尔泰带兵南下的消息,令张盘头痛不已,张盘心知此事多半为真,唯一令人迷惑的是自己的夜不收损兵折将,也没到达金州左近,吴群及家丁蒙江何来的消息。蒙江说,他是穿山越岭绕过大路回归,见到正蓝旗大队骑兵来犯。
张盘思量再三,大喊一声,“来人。”
一亲兵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传命朱游击,北城全城戒备,南城耿游击,南城停止修城,尽速运送难民,命王同知,两城青壮分发武器。”张盘下了决心,金州离此只一百余里,骑兵几个时辰可到,有备无患为上。
“你二人先回去,如所报属实,定有重赏,如谎报军情,定要你等狗头。”高瘦的张盘作为军旅顺的掌控者自有一番威严。
“遵命,大人,我等所言俱实,望大人早作准备。”吴群硬着头皮叩头拜别。
张盘挥退两人,立身看着支架上的文山甲,心中分外激动,决定前思量是为全城军户所筹谋,为毛大人筹划,他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辽沈之变后,自家几十口人死于老奴之手,他侥幸逃脱仅以身免,立志报仇,追随毛帅,战皮岛,战镇江,金州,复州,旅顺,身经大小数十战,与老奴不死不休。
咔,一声,张盘拔出雁翎刀,望着锋利的刀锋,长吼一声,挥刀将桌案一劈两半。
码头上大小船只串流不息,无数辽民登船驶向双岛。
一时间,明金双方争夺旅顺的战斗拉开帷幕。
第二天午时,赵海明招赵烈到福山号上议事,赵烈进舱施礼后,只见赵海明一脸凝重。
“父亲大人,何事惊扰。”
赵海明苦笑一声,“今早,王指挥使招为父过船一叙,昨晚得知建奴大军已至,通晓于父,今日带登州水师抢运难民,命为父留守旅顺,一旦辽东旅顺有失,可伺机救我等家人,为父是不得不从啊,他是正指挥使,为父乃是同知,上命难违啊。”
赵烈登时瞠目结舌,他为避免辽东旅顺在历史上被建奴偷袭而下而想出的计策通晓守军,却是殃及自家身上,奇葩啊。
王指挥使真是如惊弓之鸟,大明军将的胆气如此可见一般。难为他惊恐中立即将老部下推出去赴难,自家即刻逃离险地,赵烈算计了半天,却是坑了自家老爹。
“父亲勿忧,复州,金州等地刚刚被建奴夺取,粮草、器械皆无,从辽沈启运路途遥远,折损甚巨,此青黄不接之时绝无可能,建奴必是同取抚顺一般以快打慢,里应外合,速胜之。今,张盘张参将已知敌机,必是坚守辽东旅顺,两军相持,建奴必退,我大明必可守住辽东旅顺。”
如问别处历史,赵烈真是不知道,辽宁这片,赵烈真是知之甚详,前世就是辽宁人,耳熏目染也通晓大概,历史上莽古尔泰以骑兵突袭,陷北城,里应外合攻入南城,张盘等数千军民不屈死难,赵烈是一清二楚,这也是赵烈让人冒充夜不收通晓张盘的因由,张盘这等老军伍守此坚城还是很有胜算的,王指挥嘛,那是聪明罔被聪明误了。
“今次建奴南来,我水师兵将如准备妥当,还可立下奇功。”
赵海明捻须沉吟。
下午申时中,旅顺湾鼓号齐鸣,登州水师开拔了,登州水师此番是装满了数万难民,好在是先到双岛,再运送万余辽民到其他各岛,王指挥此番是名正言顺的统领登州水师杨帆而去,此时起,赵海明已是登莱水师在辽东旅顺的最高将佐了。
第010章饿狼来临
盔明甲亮,蹄声如雷,正蓝旗旗帜,和硕贝勒,固山额真的旗帜迎风飘扬,各个梅勒额真、甲嘞额真、牛录额真的旗帜回应,大队骑兵小跑着向旅顺行进,一人双马行进颇快,大队前方两个牛录的精兵与明军夜不收激战不休,为大队开路,屏蔽己方意图,尽量减少明军反应时间。
莽古尔泰骑在自己的大黑马上,随着马的跑动而起伏,环顾四周,莽古尔泰志得意满,大军如巨龙蜿蜒疾行,气势如虹。这是本贝勒爷的正蓝旗精兵,哪个尼堪队伍可以匹敌。
伊泰阿今年十七岁,正蓝旗马甲,牛录额真额鲁的长子,今年首次出征大明,伊泰阿一身铁甲兴高采烈的骑在马上,看着父亲额鲁的背影,看看四周的人马,“嗯,希望多掠几个尼堪,多抢金银。”村中二分之一的旗丁出征,众人踊跃,打尼堪意味着豪夺金银、包衣奴才的机会,不是章京之子自己怕拿不到这个名额,辽沈之前时,自己还在老家,家中田亩不多,收成贫瘠颇为困顿,辽沈后,家中尼堪抢十余名,金银数百,又分得海州数百亩田地,真是福从天降。去年,自己开始随父出征,出击复州,镇江等地,由余丁升为马甲。
伊泰阿看看旁边一心骑马的发小吉鲁,两个人打赌五两银子,看谁杀的尼堪多,抢的金银多。
身着皮甲的吉鲁余光看到伊泰阿望向他,于是看向伊泰阿,不服的撇撇嘴,看谁能赢,看谁能赢。
花斑马上大明百户,旅顺步营骑兵把总刘光擦了把汗。
“大人,我们突不进去,建奴太多,怎么办。”另一匹马上的小旗王三说道,王三盔歪甲斜,满身是汗,左臂棉甲上插着一支重箭,幸亏只是破了皮,没有大碍。
“再等等。”刘光看着前方远处腾起的大股灰尘皱眉回道。
两骑从侧方急速跑来。
“大人,从小山上看后面几里都是漫天灰尘,肯定是莽古尔泰大队。”两个小旗报道。
“命全队回军。”只要知道是莽古尔泰大队就可以了,刘光虽和鞑子有着灭门血仇,刘光全家只有他和弟弟刘广幸存,不过也不会螳臂当车,徒丢性命,“王三,你速回旅顺,回禀大人。”
片刻后,刘光领着只剩二十余骑的夜不收南下。
张盘接到夜不收的回禀,略一思量,建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旅顺,随即下令全军退回南城,没办法,预计的援兵还没从登州出发,谁让毛帅与武巡抚,杨总兵不和,现今的四千余人分两城,那只够站城墙的,没有后备军,否则,两城互为犄角,足够建奴头疼。南城乃是军需库房重地,兵甲粮草,海运码头尽在于此,不容有失。
军旅顺北城人喊马嘶,乱作一团,一天一夜抢运后仅剩的数千辽民更是哭喊成一片,没头苍蝇一样在码头乱串,兵丁好一阵弹压才让剩余的人恢复纪律。兵丁强制数千人全部进入南城南面码头。
此时赵海明与赵烈、黄铁山、余福等船头在福海号上一起商议事宜。乱音传来,众人一起出舱来到甲板,眺望旅顺,一时无语。
赵烈立于船头,眺望城中,心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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