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请,这便又跪又磕的又是何苦呢,起来吧,你放心,我不会硬抢了你那女儿的!”说着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岚:“你也别跪着了,日后你多疼着你娘就是了,我和你无缘,做不得你的母亲,你却是能跟着亲生娘的,倒也是你的福气。”
珍姨娘闻言脸上一白,眼瞅林岚脸色发白,便是急了,立时的磕头:“夫人千万不能这么想,是香珍糊涂,是香珍当初舍不得岚儿,可岚儿都十一岁了,过不了几年也得议亲了,还请夫人看在她是林家骨肉的份上,给个恩典吧!”
陈氏此时缩了手,慢慢地坐回了椅子里,而后转头看向了林昌,既不问也不言。
那林昌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轮心思,他自是愿意帮林岚讨这个机会,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口,陈氏定会答应,可他就会欠着陈氏的情了,毕竟堂堂的主母收不收庶出的记在名下,这全是凭个人的,就是他也不能强迫的,若不帮吧,似乎又对林岚来说,是失去了大好的机会。
他左右这么一寻思,不觉看着珍姨娘就眼里生了怨气,当初她若不是哭天抹泪又病在床上不起,自己也不会随了她的意思,把孩子没接在陈氏身边,如今倒好,为了这个还得倒过来再求,真正儿是多事了。
眼看林昌眼里生了燥色怨意,陈氏开了口:“罢了,到底她也是林府家的姑娘,若日后岚儿能有福气嫁到高门里去,我也不是不能锦上添花的,只看她将来的缘分吧!”
这一句话便算是给了希望,只是答应的不但有前提,更有了时间,总之这一次想添上那是别指望了。
珍姨娘对于这样的答案自然不满,当即还想言语,可林昌却知道陈氏能这么说,就是有了可能,急忙的说到:“夫人能这么想,岚儿可有福气了,岚儿你还不谢谢你母亲,香珍,愣着做什么?”
为了这么一句不算希望的希望,林昌很高兴,香珍却很郁闷,可老爷发了话,她却也不能再去争了,只得说着谢恩的话语,林岚自也跟着。
如此大家谢过后,各自带人散去,林昌知道陈氏有些话要和两个女儿说,自己在也不便,而陈氏刚才给他面子,他也不好离开,便说去书房练字,各人转了出去。
屋内一时间,只有陈氏同两个女儿连带几个丫头,她一摆手,丫头们退了下去,陈氏便拉着姐妹两人的手,一脸的疼惜之色。
林悠根本没心思理会母亲的眼神,只急急的问到:“娘,现在没别人了,你就告诉我们吧,林馨怎么会嫁去高门的,还是跟个嫡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的抿了抿唇,小声的说到:“白璧何以供?”
林悠一愣,林熙叹息。
“娘,你什么意思啊?”林悠不满娘的绕圈,陈氏却不肯再言了,不过她扫了一眼林熙,因为林熙的叹息显然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林悠见陈氏不再言,便转着眼珠子寻思,继而一拍脑门:“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能轮到她,只是不知此璧之瑕是何?”
陈氏摇头:“我也不知,天降一门高嫁的姻缘,谁又敢问呢?”
林悠闻言,立时没了兴趣,在陈氏身边立了片刻后就拽了陈氏的袖子说到:“娘,我前头一个庶出的都这般高嫁了,我可是您嫡出的,若日后我嫁的比她还差,娘,您的脸面何处寻?”
陈氏的眉立刻拧成了疙瘩:“我又不是不知道,可这亲是人家凑来的,阁老一系,你爹能和他们结亲,好处又不小,你倒好,竟拿话来呛我。”
林悠呵呵一笑:“我才不呛您呢,只是觉得今天邪了,三姐姐装了下阁老家的少奶奶,便真格儿的成了,我可装的是侯爷夫人呢,不知道菩萨会不会也关照着我。”
陈氏闻言立时伸手戳了她的脑袋:“你寻思什么呢?难不成你要和你妹妹抢?”
林悠翻了眼:“这可不是抢,是替娘您打算!”她说着扫了眼林熙:“她可是叶嬷嬷教养出来的,只怕日后声名远播,求娶的人能踏破了咱家的门槛,她会愁嫁吗?那一纸文书对她来说,真正的是锦上添花,可用在我的身上,那叫雪中送炭,未必你让我这个嫡出的,您亲生的,嫁的比那庶出的还差了?娘,您就不想您生的两个亲闺女,都高嫁了吗?”
陈氏闻言脸色明显一变,一会瞅瞅林悠一会瞅瞅林熙,眼里满是犹豫,林熙却知道,林悠一语中的,戳中了母亲心中最在意的部分。
与其被别人抢去,而落得姐妹难堪,她倒宁可自己送过去,换个姐妹同心,毕竟作为姐妹来说,如今只有她和自己是最亲的了。
“娘,四姐姐说的是,和侯府婚约的事,娘就为四姐姐打算吧。”
陈氏闻言瞪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熙:“熙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和四姐姐都是娘生的,我们是亲姐妹,所以,熙儿可以不嫁去侯府。”
第三十一章要为自己精彩
屋内陈氏与林熙对坐,林悠在看到林熙当着母亲的面说相让后,真心相信了林熙的心意,很激动的抱着她种种许诺。
可这对于林熙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林家的姐妹可以同气连枝,尤其是亲亲的姐妹就算不能真得做到一条心,至少也不应该是嫌隙生恨的,毕竟没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更叫人无法承受的。
而对于侯门的亲事,她虽然也曾向往,但在得知林馨与杜阁老家嫡出的儿子订下亲事后,却忽然间对这高嫁的亲事一点想法都没了,只因为她想起了叶嬷嬷的话:“有人小心翼翼生怕错,有人一时冲动一辈子毁。”
她的上一辈子,算是毁了,一半毁在自己的恣意任性,一半便是毁在自己以为的美好里,以至于到了最后被背叛时,不能承受也百口莫辩;林馨以庶出的事实嫁给高门嫡子,这里面不管是怎样的缘由,都足以令她想到一个“毁”字,叶嬷嬷的“毁”字能说明什么?自是林馨的种种不配,她甚至都会担心林馨日后在那杜家生活的日子会不会苦闷不堪。
而于她,她更清楚的认识到,靠一纸文书约来的婚姻,更是将两个不般配的家庭拴在一起,门不当户不对的,怎生就合适了?她倒宁可自己创出一个好名声来,他日嫁给一个因慕她名而来,一心上进的读书郎,与他一道拼搏共勉,相夫教子,直到日后她或是举案齐眉就此幸福终老,或是终有一天能够翻云覆雨再雪前冤。
重活一次,如此大的机缘,她绝对不要再做一个失败者,她愿意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前程打造出一片锦绣芳华,靠自己脚踏实地去步步生莲。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打发林悠回去,说要和林熙好好谈谈的陈氏,这会儿真得是激动不已。
期许的这个竟想让,不合适的那个则想争,完全逆着她的意,可到底都是她的女儿,若真得能两方锦绣,她又怎么会不乐意呢?那可比寄予一个更踏实,更好啊!
“娘,还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人能亲亲和和的在一起更重要呢?如果你不应了四姐姐,她日后倘若嫁了一个更好的还好说,否则便一定会怨着你,何况四姐姐若不能高嫁,您也会脸上无光的,想来倒不如成全了四姐姐。”
“那你呢?”
“我,有嬷嬷教我啊,我若能学下她一半的本事来,也自是满足了,何况爹娘疼我,至少也会让我门当户对的嫁出去,不会亏了我,我又何须担心呢?”林熙说着对母亲笑笑,陈氏眼里却闪着泪光:“不过才近两年的时间,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成日里就是玩闹哭跑,如今的说起话来都头头是道,比你四姐姐说话都透着熟虑,想你翻年才八岁,娘这心里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
“娘自是该高兴的,早些懂事早些可以帮到娘您啊!”林熙说着拉了陈氏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轻晃,陈氏点点头:“总算我生的三个里还有一个心眼开了,真没想到你竟夙惠起来,实在未能料及。”说着又冲林熙打量:“人常言一夜长大必有事因,你是因何开了窍?”
林熙抿了下唇,轻声做答:“大姐。”
陈氏闻言一震,半晌后叹了一口气:“到底都是我生的,根上连着啊!好,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娘就,就给你四姐姐一个机会看看,但到底日后人家意向在你还是在她,就由不着我了。”
林熙点头:“知道了,娘。”继而她扯了扯陈氏的胳膊,声音轻而柔:“娘,爹爹好像不喜欢邢姨夫,今日里他听到玉表姐要高嫁,一脸的不痛快呢,爹爹这么不高兴,日后玉表姐要是到府上来找我玩,我是带她见叶嬷嬷呢还是不见呢?”
林熙一串话,看似一问,却提起了两件事,父亲的心胸不容与玉表姐日后前来,陈氏是个聪明人,表情上的微微变化,足以证明她已经觉察到先前的疏忽了。
“见与不见的还是问问叶嬷嬷吧,她愿意指教是最好,不愿意也不能迫了人家,毕竟现在多一个林馨要她操心,也很是费事了。”陈氏当下又问了几句今日里的细情,最后便同林熙一道回了硕人居,自是逮着叶嬷嬷在屋里叽咕了一会,而后才离去。
陈氏一走,叶嬷嬷径直来了林熙的屋内。
林熙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袍,正拿着一本棋谱歪在榻上瞧看,眼见叶嬷嬷来了,急忙放了书下地:“嬷嬷来了。”
叶嬷嬷点头冲她摆了手,不用她行礼,而后眼扫了屋内侍奉的丫头,林熙便自觉的打发了她们都出去。
两人对坐于榻上,叶嬷嬷轻问:“你是怕了吗?”
林熙眨眨眼:“因瑕疵而迁就,得一个空落落的风光有何意思?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我与侯门并不当对,若强自贴上,有何意思?不是亏了自己就是轻贱了自己,我何苦如此费心在嬷嬷膝下受教?”
“受教的本意不就是为日后觅得一个好郎君,嫁个好夫,相夫教子,享一辈子福吗?”叶嬷嬷冲她轻言而问,林熙微怔后却摇了头:“嬷嬷就别考我了,主次焉能颠倒?”
叶嬷嬷的眉一挑,笑吟吟的望着她。
林熙当即浅笑:“嬷嬷叫我日日复盘,我只当练的是记与观,可这几个月下来,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手谈之局是为了赢还是为了执棋?是图个结果还是图个过程呢?嬷嬷说,女儿家学下好的教养是为了日后嫁个好夫婿,以前我也如此认为,可今个我不这么想了,我倒觉得:女儿家学得一身本事,一身好教养,不是为了男人,不是为了日后的出嫁,而是应当是为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秀外慧中的贤者,在日后无论嫁与不嫁,嫁了谁,都当是活得体面端庄,都当活得是不卑不亢!”
叶嬷嬷望着林熙眼里闪出了少见的满意之色:“你总算心眼开了。”她说着伸手摸去了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若论最初,我学下一切,为的就是更高的权贵之门,可结果呢?面对不幸的时候,声名给我带来生机,纵然我也被声名所累,可最终我靠自己的本事闯过一遭又一遭,才到今日。没有明艳动人的容貌,没有可做筹码的家世,我依然可以让别人对我羡艳不已,说句杀头的话,上至帝王,下到走卒,若我叶锦眉愿意,皆能控于股掌,你信不信?”
林熙怎会不信呢,叶嬷嬷的传奇谁人不知呢?先皇对她的忤逆不但不杀还要留在身边,所图是何?不就是在有生之年他可以时时看着她吗?堂堂皇上,天之子啊,却有爱不能求,有求不能得,那不是叶嬷嬷的辉煌战绩又是什么?大不敬吗?算是吧,违逆帝王何等的狂悖之举,就算当时不动你,日后也得清算,但偏偏,先帝去世,新皇继位,谁都没来寻叶嬷嬷的晦气,甚至如今各处都巴巴的眼瞅着她的好来,邢姨妈,杜阁老家,还有能让瑜哥儿去小学进修的郭祭酒,这内里的蹊跷她不懂,但足以让她相信叶嬷嬷的实力。
“嬷嬷,熙儿只要学下您一半的本事,便已是满足了。”
“不,一半不够,既然我们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就必须全力以赴。”叶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以的。”
林熙昂着下巴用力的点头:“是,嬷嬷。”
……
“岚儿,你可别上了她的当,她是想你怨我,才那般说的啊!”珍姨娘搂着林岚,急急的言语:“她一句话推搡的轻松,便横竖是我耽误了你,可若当年我把你留在她的身边,你还能活的如此好吗?只怕比个奴儿还不如!”
林岚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娘,您怕什么呢,我是您生的,岂会被人家一两句话就挑拨了去?”
“那我瞧着你……”
“我是生气,生气的是娘您何必要去跪求呢?您说过,跪下是为了得到,明知道得不到还去跪,这又何必呢?难道我们真格儿的就比人家下贱了不成?”林岚说着扭了身子,此刻的她那里有那乖顺谨慎的模样,比起珍姨娘来,她倒显得是个小主人一般。
“娘还不是怕耽误了你的婚事……”
“母亲多虑了,我前头两个姐姐呢,庶出的都嫁进杜阁老家了,太太那个心眼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的差了,前头两个嫁的好,后头一个更得了叶嬷嬷的关照,有的是人来抢不是?家里余下的四个姑娘,只我一个嫁的差了,太太的脸往哪里搁去?今个早上,娘不是拉着我们几个哭成那样,做足了服软的模样嘛,太太就是想针对你都难,何必这会儿还送上去叫人奚落,我要是娘您,就规规矩矩的缩在屋里,爹爹来了,就好心侍奉,爹爹不来,也别去招惹,委屈上自己做两年巧姨娘那样的,爹爹这人最是怜心的,那时也会越发的怜着你,变着法子的补偿你,而太太抓不住你的不是,更不能寻你的错去,你不也安省些?到了那时候,只消我说个好人家,又或者宇哥儿入了小学,还指望她做什么?锦上添花与否,谁又稀罕谁了?”
珍姨娘见林岚说了这话出来,忙擦了眼泪:“难得你心里透亮,倒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拎清。”
“不拎清怎么办,我身为一个太太容不下的庶女,若不自己为着前途盘算,日后还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子呢?”林岚说着蹙了眉:“只可惜,这事叶嬷嬷插手了,要是不然,把林馨同林熙都嫁去了杜阁老家,我倒有机会能比照着他们两个嫁去侯府呢!”
“别想着了,这本来就是冒险一试的事儿,若不是杜阁老家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