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闻言当即无语:皇后娘娘和庄贵妃面和内掐,谁人不懂呢?如今十三姑娘遭遇的一件事,就无端端成了双方角力的场合,纵然眼下看着,皇后娘娘借机和谢家卖好亲近,又是赏赐又是请封的,把挑事的庄家抽打着,是占了上风,得了好处,但之后呢?老侯爷那番话说出来给那位公公,会是白说的不成?定有所谋的,想来若是庄贵妃之后受了罪,这记恨会落到谁的头上?谢家吗?谢家从头到尾可都是‘棋子,啊,最后还不是算账到皇后那里去?
“你胆子真大,连那位都敢算……”林熙想了半天,打了个寒颤轻语,毕竟当年她差点就被皇后算计,岂料这才一年不到,皇后已经被自家夫婿给算计了……
“你可说错了,我没算,只是酒后与人抱怨时,念了几句十三妹的苦而已,这是这个年头,多的是有心人为你锦上添花的。”谢慎严说着两手一张望着林熙,林熙立时上前为他脱去正装:“你说的我懂,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弄得这般大势。”
谢慎严昂起了下巴:“什么叫世家?这就是叫世家,牵得动文人墨客的口与手,诛的起心,便才能世代相传至今!”
林熙点点头:“受教了!”她说着为谢慎严宽下了正装,才收去了衣架上搭着,身后就传来了谢慎严不大的声音:“等着瞧吧!”
谢慎严说等,林熙便真的等了,三天后京城里有一桩大事。
贵妃娘娘入皇寺祈福,而所去途中经过那座贞洁牌坊时,她以薄纱遮面下了车辇,在牌坊前许愿求福,而后从皇寺回来时,将从大主持那里求来的九丈佛缎悬挂在了牌坊之上,以表彰此等高德之行。
而后贵妃娘娘回宫了,京城里大街小巷的都在议论着贵妃此举,而达官贵人们的圈子里,却都回味出了此举背后的深意。
于是,孙二姑娘再次悲剧了,作为反面对例的她,一时间被频频拿出来和林熙作比,和十三姑娘作比,自是在口水唾沫的洗礼下,变成了一个无礼的女人,而此时林熙也彻底明白为什么在这次的封号中自己能被搭上—皇后娘娘要的就是打庄家的脸!
试问,侄女如此的不知礼数,家教为何?这样的家教下却出了贵妃一位,那她抚育皇子的能力,会不会有些折扣呢?
想通了这些,林熙再次无力叹息,她抬头看着天空飞过的鸽子,忽然觉得这样打脸的方式真是让庄贵妃丢大了脸。
这件事之后,京城的议论热闹了几天,很快就偃旗息鼓了,林熙自认此事真正的告一段落,谁知这节骨眼上,又爆出一件事来,鹏二奶奶回娘家了,而且是哭哭啼啼的在天色黄昏的时候,亲自驾车冲回了孙家去,立时京城里本安省下去的流言蜚语又热闹起来。
“如此的不能受着,这下贵妃娘娘真的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啊!”林熙听闻这事儿时,无奈摇头,一旁的夏荷也是点头应承:“是啊,忍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偏生再阄,还回了娘家,这不是丢金家的脸嘛,我看日后,孙二姑娘的日子难过喽!”
林熙笑笑:“难不难过的两说,到底贵妃是得势的,金家就算不满也会包涵的,只是日后有个什么,可就……”她摇摇头不予再说:“还是说庄子上的事吧,怎样,有些眉目吗?”
“这个……”夏荷欲要言语,而此时门帘子一挑,花妈妈却一脸青色气呼呼的冲了进来。
花妈妈如此状态,把林熙和夏荷都是一惊,林熙还没问话,夏荷就凑了过去:“花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花妈妈捏了捏拳头,眼望着林熙,咬着牙说道:“姑娘,凝珠那死丫头起了贼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郎心似铁(上)
林熙闻言挑了眉,却没急着问话,而是冲着夏荷说到:“去,把外面盯死了!”
夏荷如何不懂林熙所指?立时应声出去,瞧看着把谢家的仆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着自家带来的丫头在外看着,而后才折回来,进屋就看见林熙坐在榻上慢条斯理的吃茶,她同林熙点点头,林熙这才同花妈妈轻声言语:“花妈妈有什么,你慢慢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妈妈一脸青色的抿着唇,拳头凭空的捏了捏,人凑到了林熙的跟前:“通房们的事,我拦着不叫姑娘费心,平日里由我瞧看着。这些日子我瞧着她们也算安省没起什么幺蛾子,还道这样不错,谁知竟走了眼,那凝珠竟然,竟然……”
“你说就是。”林熙望着她,倒是一脸不急不躁。
花妈妈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忿忿言语:“那凝珠有了身子了!”
夏荷立时变了脸:“什么?”她当下看向林熙,却发现林熙的脸上没什么惊色,还以为姑娘没反应过来,忙是言语:“这可怎生好,一个小小通房竟有了身孕,这不是叫咱们姑娘难堪吗?”
花妈妈闻言抬手有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我真是没用啊,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你们别吵吵!”林熙此时抬了手,脸上倒不是惊色与怒色,而是……疑惑:“你是怎么发现的?”
花妈妈当下羞愧万分:“今个白日里,我差她做活儿时,她晕了过去,这天也不热,轮不上中暑,便打算寻了郎中来瞧,怕她是害了什么病。结果云露拦了我,说这郎中请不得,我不解便问她,她说这两个月上,没见凝珠歇过月假,我一听心里慌了,又怕是云露混说,还是请了郎中给号脉。结果。真是,真是有了……都一个月了!”
林熙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花妈妈:“避子汤有送吗?”
“有,爷去前都叫先送过,走后我图放心还会叫人再送去一趟!”
“那药是你看着煎熬的?看着她用下的?”
花妈妈摇头:“这没轮上我,药是谢府上的周管事操心的。送药也只是我去招呼一下,而后由她叫了人去的。”
林熙沉吟了一下,开了口:“她有身孕的事。几个人知道?”
“我和云露,那郎中我招呼了的,给了十几个字打发了的。”花妈妈老实作答。
“你即可去和云露招呼。把嘴巴闭紧,只说她晕了当她累了送了回房,便问她要不要请郎中,她若说要,那就请。该怎么就怎么,若说不要,你们也就不要,就当这事儿,都不知!”
林熙这般言语,花妈妈听了个懵:“姑娘,您这是……”
“我得先弄清楚,这是谁起了贼心!”林熙说着眯缝了眼,花妈妈看向了夏荷,夏荷也看向了她,随即两人一起望着林熙,夏荷开了口:“姑娘的意思,莫非那凝珠还没起贼心吗?”
林熙微微昂起了下巴:“凝珠可是老侯爷跟前出来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她可以骄傲,可以恃才,但不应该会有胆子冲撞规矩赌前程,毕竟她一个罪臣之女,有如此的出路已不差,这一步她冲起来实在没那个必要,而且我相信,她不会那么傻,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的。”
她说着看向花妈妈:“你别愣着了,快按我说的去做!”
花妈妈闻言也不多话了,答应着立刻就奔了出去,她一出去,夏荷就凑到跟前:“这个节骨眼上,姑娘竟然还能想这些?不管是谁的贼心,那凝珠已经有了,姑娘也得做个打算啊!”
林熙转头望着她:“打算?”
“对呀!”夏荷点头急语:“您不会是要留着吧?生个女的倒罢了,生个儿子岂不是坏了姑娘您的嫡根?”
“谁说我要留着了?”林熙扫了一眼夏荷,拨了拨手里的茶杯盖子,喝了一口茶。
夏荷瞧着林熙那慢条斯理一点都不上火的样子,完全不能理解:“姑娘,您就不急不担忧的吗?”
林熙将茶放下,冲她一笑:“我急和担忧都没有用,这件事我若出头,好了,坏我的嫡根,恶了,伤了我的名声,碰不得。”
“那您难道还不管了?就由着她?”
林熙起了身,去了窗前看了眼外面,而后转身同夏荷言语:“这件事有人会管的,你我,只消看着就是。”说着她冲夏荷指派:“去把我的绣棚子端出来吧,十四姑娘的日子可近了,我得赶紧把手里的活儿赶出来。
……
花妈妈得了林熙的指示,立时找了云露言语。
云露虽然不解奶奶为何隐忍不发,却也知道什么叫遵命少事,当下立刻应承不说,更是同花妈妈一道守在了凝珠的房前。
临近黄昏的时候,凝珠醒了,她扶着额头摇了摇起身,就看到了坐在跟前的花妈妈同云露,此刻两人对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正磕着一盘瓜子,那桌角和地上散落的瓜子壳可不少,足可见两人一直守在跟前。
“你们……”
“呦,醒了?”花妈妈忍着火气,面上堆了个假笑:“瞧着你晕倒了,生怕你出事,我扯着云露在这里陪着瞧,正说你要再不醒,就去寻个郎中的,你倒醒了!你怎样?好好的怎么晕倒了?不知道的还当我虐待了你,我也不过是叫你帮着晾晒了一些库里收下的被褥而已。”
凝珠闻言嘴角一撇:“花妈妈说的真客气,我当初在老侯爷跟前伺候时,搬晒的是书册,如今搬晒的是库料,都一个样儿的,谁敢说您虐待我了,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夜里招了风,今个儿有些犯晕罢了!”
花妈妈不理会她话中的埋怨。直接问了过去:“既是招了风,受了凉,那不如给你请个郎中来吧,瞧看一下看看要紧不,免得严重了。”
凝珠闻言诧异的扫了花妈妈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云露,哼了一声:“郎中是要看的,可不敢麻烦你们二位。我这就去找管事告个假。出去瞧瞧。”
云露此时起了身:“凝珠姐姐不必说话犯冲,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你,花妈妈却没惹倒你,人家的好意你爱领不领。”说完头也不回的起身走了出去,屋内登时就留下花妈妈和凝珠两个。
花妈妈自是清楚她们两个的不和。自打林熙突发奇想,把大家住的房间调了个后,紧跟着。常常会给云露伺候的机会,却把凝珠晾着,而她花妈妈更是遵循了林熙的意思。处处压着凝珠,宽着云露,果不其然这两人就开始针锋相对起来,几乎彼此间没有好脸,这会儿云露拿话兑她便走。倒也是缓和了花妈妈同凝珠之间的气氛。
“花妈妈,您别生气,我只是瞧着她不痛快而已,真没和您不对付的意思。”凝珠说着急忙起身要同花妈妈言语,许是起的猛了些,身子一晃,人便扶了床跌坐了回去,花妈妈见状挑了眉:“你这样看着似乎有点严重啊!”
凝珠扶着额头:“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上老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手脚也乏力,怕是凉着了……”
花妈妈心里哼了一声,嘴上却言:“那你这样,我还是给你叫个郎中来瞧瞧吧!”
凝珠倒也没拒绝,当下点了头:“那麻烦花妈妈您了!”
花妈妈笑了一下,立刻出去招呼着叫郎中,凝珠自己就扶着床躺了下去,一副恹恹的样子。
花妈妈在门口上指派了人去请郎中,自己想了想,又去了对过云露的房前,冲着坐在屋里分线的云露一招手,低声说道:“去奶奶那里知会一声吧!”
云露点了头,当下立时就往前院里去,花妈妈则回到了凝珠的房里陪着她了。
云露匆匆来报说凝珠允着叫了郎中不说,连打醒来都说了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
林熙说了声知道了,就摆了手,云露倒也聪慧,立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回副院的屋里等着去了。
这边夏荷则望着林熙,眉头微蹙:“姑娘倒是算的,这凝珠真敢见郎中,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孕的事。”
林熙望着手里的绣棚子,看着那缠枝葡萄只剩下银丝缀光,便把绣棚子放在了桌几上:“这个时候了,老爷也该回来了吧?今儿个怎比往日回来的晚呢!”
夏荷见林熙忽然问了起姑爷,当下应声:“我去门房上问问去!”说着就出了屋。
林熙一人坐在房里,眉头紧蹙:凝珠若是有意下赌,怎么也会努力的多瞒着一些日子,孩子越大,保得机会越大,而她现在敢于见郎中,应该只是爱惜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已在虎口旁……会是谁蹙成此事?是管药的周妈妈,还是争风吃醋的云露?又或者……采薇?
她猜想着会是谁,却并不能清楚的理出头绪来,只是把采薇的嫌疑给抹去了,虽然就对谢慎严的情感来说,采薇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恰恰她又是最不会坏谢慎严生活的人,而且采薇她现在只是每日里在书房伺候,于凝珠的汤药来说,根本碰不上。
会是谁呢?若有庶长子出来,最大得利者的确是凝珠,所以她的嫌疑最大,但是第二受益的会是谁?庶长子出现,纵然不能夺了嫡子继爵的权利,却也是坏了家门血统的,按照道理没人回和家门为敌啊?谁这么……不对,不一定是要和家门为敌啊,凝珠有了孩子,生不生的下来与理来说,却是要看我的,这是有人想叫我两难里外不是人吗?还是说……考验?
一时间林熙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猜想,却根本摸不出头绪来,而此时夏荷回来了,更在她奔进屋时,谢慎严也入了院。
“我将去了门房上打听,就看见姑爷下了轿,急急的奔来了。”夏荷堆着笑:“姑娘,姑爷回来了,是不是叫着摆饭了?”
林熙被夏荷的声音招回了魂,当下点头应允,夏荷才出去叫着摆饭。谢慎严就走了进来,进屋便是伸长了双臂等着林熙为她宽衣,口中轻念:“对不住,今个看吏表,看得入了迷,肚子饿了才知都黄昏了,累夫人等了。”
林熙为他取了腰带,宽了罩衣。递上了他在家穿惯的绸料衣裳。一边伺候他穿套一边言语:“我听过看诗词话本入迷的,也知道善本孤本的珍贵,头一遭听说有看吏表入迷的,不过是人事的调动而已,这有什么可看的?”
谢慎严闻言嘴角浮着一丝神秘:“你不懂,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吏表里的故事比之话本有趣的多。”
“你就蒙我吧,反正我不懂。”林熙说着为他扎上了汗巾。谢慎严却似乎很有兴趣为她解释,冲着她言语:“吏表上记载着一个人在官场里的升迁跌黜,这就如同看着一个人的脚印。看着那些年历,看着那些记录,浮浮沉沉便如戏在你眼前,岂不是比话本有趣精彩?”
“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