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爷。。。”刘声芳见他眉头紧皱,便知他心里记挂着养心殿的那一位,咳了一声,如实回道:“皇上这几日都歇得不好,奴才瞧着。。。一来是这几日王爷告假,皇上朝务繁忙;二来。。。怕是皇上也念着王爷的病症,心里头。。。放不下。。。。。。”
允祥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皇上这几日饮食可好?”
刘声芳不知他们两人这回为了什么事置气,但也瞧得出这两位主子爷都犯了脾气正拧着。这么十几年瞧在眼里,更是了解他们两人的情分是再好不过的,雍正那样性子的人,又身在九五至尊的位置,却是肯为允祥逆天。此间的情意,又怎么是“深厚”两字可以表达。
想想雍正这几日不悦的样子,再想想自己总算也是个“知情人”,到底是大着胆子劝道:“王爷。。。恕奴才说句僭越逾矩的话,皇上对您。。。真真是贴着心的,您心里不痛快,皇上心里也不好受。。。。。。这几天时不时总是头疼,还得赶着批折子。。。每日里还总惦着叫奴才过去问问您这儿的情况。。。。。。”
“好了,我知道了,”允祥心里一热。这几天他的气也消了不少,如今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疼懊悔,一点头止了他的话:“一会儿我就进宫跟皇上请安,你挑个养气宁神的香片给我。。。。。。”
允祥肯进宫,刘声芳自是大大松了口气,利落地挑了雍正往日要用的膏药,说清了用法,心里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复命。
这一厢允祥虽叫来下人吩咐几句,却还比他快一步进宫,递了牌子便在养心门外候着,不一会儿便见苏培盛迎了出来。
“殿下,皇上才刚见了放外任的十几个官儿,这会儿正在里面歇着,这儿风凉,您先进屋里等吧?”苏培盛笑得弯了眼,引着他进屋,一边道:“殿下稍坐,奴才去给您换茶。”
寒风乍起,宫里已经挂了厚重的绒毡帘子,允祥点了头,却并不坐下,反倒掀了帘子要进内殿。苏培盛见机极快地让旁人都退了,只亲自打了帘子引他进去。
屋里也起了暖炉,允祥小心地放下帘子,悄声走过去,取了宁神的香片丢进炉中,这才在塌边坐下来。
雍正斜靠在塌上,阖了眼似是在浅睡,细看却能辨出他眉间微蹙,显是歇得并不舒服。允祥心里泛疼,几日不见,竟觉得他消瘦了许多。见他眼下淡淡阴影,心里残存的一点气愤也散了个干净,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怡王爷好耐性。”
雍正并未睁眼,却忽然偏开了脸,冷冷道:“几日不见,愈发僭越地狠了,莫不是也怪朕平日惯纵地太过?”
允祥被他梗地一顿,心道四哥拿话堵人的本事绝对是一绝。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心里还记着那天的争执,不由苦笑着在塌边跪下来:“四哥还气我那几句话呢?且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一跪下去雍正便睁开了眼,视线在地上顿了一会儿,到底是担心他腿脚受了寒气,忍不住哼道:“改明儿在这里都垫上毡子,你也好跪个尽兴!”
允祥一笑,轻快地坐回塌边,见他眉头还皱着,忙赔情道:“四哥心疼我。。。。。。”
“没脸没皮的混话,我何。。。。。。”雍正还要再说,却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鬓之间,允祥见他极不舒服,忙伸手替他轻轻按着,急道:“疼得紧么?要不要叫刘声芳来瞧?”
“算了,脑子里一跳一跳地,他又瞧得出什么?”雍正答一句,见他抿着唇极慎重的样子,到底是叹了一声,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点:“老毛病罢了。”
允祥伸手护住他,听他嘀咕了这么一句又不说话,手上便一下一下地给他揉着,低声怨道:“往年几个夜里睡不好也没这么严重,痛得这样厉害,折子先别瞧了吧,就这里躺着歇会儿。。。。。。”
“你怨个什么劲儿,谁让你拿着和惠气我。。。她不是你女儿啊?”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允祥无奈,低头轻笑:“我那天压根儿就没有要说年羹尧的意思。。。您不知道,前头围猎,和惠那丫头皮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我是怕四哥您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再闹出事来。。。。。。”
“唔。。。”雍正一愣,先是有点尴尬,再想想这误会也是因为允祥先瞒着他惊马的事,哼了一声,索性枕在他腿上,勉强睁了睁眼,模糊道:“谁叫你不说清楚的。”
“那会儿哪儿说得清啊。。。得,都是我不好,”允祥失笑,温柔道:“她是你我的女儿,当年那么。。。。。。总之,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她来说事儿?再说了,年羹尧不过一个外面的奴才,我哪儿就有那么拎不清亲疏了啊?”
雍正低低“嗯”了一声,这才算满意,允祥见他舒了心,有意不再提朝政,却把和惠的事儿拿出来说了几句,雍正听了一会儿,不时应一声,却似心不在焉。停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来:“祥弟。。。年羹尧的事儿,我决定了。”
允祥手上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动作,朝他笑笑,点头道:“我去办?”
“不用,”雍正却微微摇头:“这一段你和他闹着不痛快的事多少有点风声,你别再沾这事儿了,我给他了密旨,他如果知道收敛,也许还能。。。。。。将来怎么着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允祥点点头,只伸手在他眼上微微覆着,只拿一些日常闲事和他说:“听说四嫂领着宫里的主子们做了绣包装药,四哥身上可曾佩着?”
“若是没有佩着,咱们怡王爷可打算亲手做一个进献?”雍正好笑地拍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伸手指了指桌上:“苏培盛刚拿来的,你喜欢就挑一个去。”
允祥探身够了几个过来,打量了一番,首先丢开了几只绣着龙凤呈祥的,再放下几只绣着花开并蒂的,挑挑拣拣,便只剩了一只玄色锦缎绣着金龙的,勉强点头道:“这只吧,四哥瞧瞧可合眼缘?”
雍正扫了一眼剩余的,不由喷得一笑,乐道:“怎么,你喜欢这只?”
“勉强吧,”允祥也忍不住一笑,摇头道:“还是佩一只吧,总是有点效用的。”
雍正垂下眼,抓了他的手翻开,这才把袖中拢着的东西放上去,抿了唇微微笑道:“你既喜欢那只就拿回去好了,回头莫说我有好东西不匀你。”
允祥低头,这才瞧见掌上躺着一只青碧色的鼻烟壶,显是经常摩挲,青玉已显得十分水润。鼻尖萦上淡淡药香,才知道雍正竟是把他那年送他的鼻烟壶改做了草药包,眼里一热,只觉得掌上的物件也热得烫手:“四哥还留着这个。。。。。。”
恩仇中变 。。。
第四十八章
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在京中威势赫赫,不但参与京中内政事务,还常与总理事务大臣一起向臣工宣上谕,封疆大吏、六部辅臣,从未有哪一个能有过这样的恩遇荣宠,然而他才刚回到西疆任所,雍正的警告也紧随而至了。
“。。。。。。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尹继善念了好大一通,见允祥只兀自沉默不言,才略有些紧张地顿住了,请示道:“王爷。。。外头起风了,要不先回府里去吧?”
允祥回过神来,似是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心里却还在回想着这一长段的功恩和难易,见尹继善等着自己拿主意,才略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上的朝廷邸报:“今天什么日子?”
“回王爷,今儿是十五了。”
“哦,正月十五了。。。”允祥自失地一笑,起身拍平了袖口的褶皱,似是舒了口气,眉宇间都露出神清气爽的感觉来:“既是过节,诸位也不必在这儿干坐着了,就早些散了,各自回府里去吧。”
户部一众司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来要谢他,却见他已经施施然走出了老远。
允祥自绕开乾清宫,转身进了养心门,却正撞见那拉氏领着李氏、钮钴禄氏和耿氏一道出来。
两相行过礼,那拉氏才站定便笑道:“十三叔安好,前几天说是你又染了风寒,急得我们四公主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日日闹着想回去瞧你。。。。。。”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这个毛病您是知道的,小毛小病的也总爱反复,瞧着总不见好,其实是不打紧的。”因着李氏、钮钴禄氏和耿氏都在一边,允祥也只恭恭敬敬道:“打小就这个样子,如今倒是累您和四公主挂念了。”
“刘声芳倒也是这么说的,只和惠那丫头惦记得很,我本说今儿过节,送她回去瞧瞧你,却又叫皇上把人给留下了。可巧在这儿遇上了十三叔,”那拉氏笑容满面,朝养心殿方向瞧了瞧:“十三叔这会儿进去,一准儿还能瞧见那丫头。”
允祥谢过她,耿氏和李氏见他走出好几步,这才把捏着的帕子拢进袖中。钮钴禄氏也略略挺直了腰舒了口气。
按礼来说,她们是雍正的妃嫔,又都是潜邸时候就伺候在雍正身边的,位分高,情分也深。而允祥虽是总理事务的掌权亲王,但毕竟是外臣,她们并不需要给允祥行礼。然而事实上,对于这个小叔,即使是一国之母的那拉氏皇后,也向来是要“让”着他三分的。
比起父亲康熙,雍正帝在情爱方面算是十分淡薄的,还是雍王时妻妾便极少,登基后封的几个有名份的妃嫔也都是在潜邸时就伺候了他许多年的。何况继位后更是一直勤于政事,对后宫从来都不热衷。
旁人只说雍正淡薄寡情,只她们这几个跟在身边长久的人才知道他对允祥是极不同的,年轻时对这个弟弟是教着、宠着,到后来允祥遭了圈禁更是千方百计护着,连带允祥府里的孩子、奴才,事事都帮衬着。到了如今,更是亲手把他捧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娘娘,听说今儿怡王妃也进宫来了,想来也是来瞧四公主的吧?咱们四公主倒是真成了大忙人,轻易不能见着一面呢。”
“母女连心呢,她们娘儿俩的好些日子没见了,在我那儿说了一会子话就回去了,”那拉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钮钴禄氏,开口邀道:“今儿既是过节,几位妹妹不如上我那儿坐会儿。”
钮钴禄氏笑呵呵地应是,李氏和耿氏虽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和那拉氏的回避,却并无心蹚这趟浑水,只点头应是。只耿氏因着弘历弘昼素日里总在一起,稍稍落后一步,朝钮钴禄氏笑了笑,圆场道:“四公主聪慧可人,平常就极热闹的性子,只可惜今天叫皇上留在养心殿了,要不然倒要把皇后娘娘那儿好好闹腾一番。”
几人说笑着走远,允祥这一厢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屋里支了一只小锅子,和惠正挽着袖子往里头丢东西。雍正却只坐在一边笑吟吟看着。
“怎么?咱们的小公主也要学着煮粥不成?”
“不是煮粥,是给阿玛熬药。”
和惠飞快地行了个礼,两眼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东西。允祥一愣,走到近前把雍正上下看了一通,疑道:“熬什么药?哪儿不舒坦么?怎么没叫刘声芳来?”
“这还没出正月十五呢,哪有有个风吹草动地就叫太医的道理,再说了,这么可着劲差使他,他那一把老骨头迟早得跑散了,”雍正玩笑一句,指指一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来,才笑道:“还有啊。。。你这话问得奇怪,闺女说给你熬的药,你倒问我哪儿不舒坦。。。。。。”
允祥更是不解,奇道:“我好好的她熬什么药?莫不是又借机胡闹呢吧?”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自己瞧瞧吧,”雍正白了他一眼,见和惠已经皱起了漂亮的眉,也不再卖关子,翻出李卫的折子递给他看:“李卫说在云南那边得了个方子,治你的腿脚是极好的,把药都给呈了上来,你女儿正熬了好给你敷呢。”
“不是调他去浙江了么?怎么还在云南转悠?”允祥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却是李卫的调令,皱眉道:“他这布政使当上瘾了,升了巡抚还敢拖拉着不去赴任啊。”
“云南那边的盐政刚有了正形,改土归流的事又计划着要办,一时半会儿交接不了吧,总得让鄂尔泰这个未来的云南巡抚先上手摸透情况,”雍正倒是并不在意,笑道:“再说你这几味药都是隆冬才有,朕就让他多留些时候了。等过几天开了春再去浙江走马上任。”
“我看鄂尔泰做事是极妥当的,哪儿用得着李卫替他操心?”允祥乐道:“不是我不待见他,不过要论真做事,在云贵这个地方,鄂尔泰能做得比他还好些。”
“哦?我倒不知道你对鄂尔泰这么看重,”雍正略有些奇,笑道:“李卫做事也不错,难得的是诚挚忠心,用心至纯。”
允祥点头,肯定道:“他是四哥潜邸出去的奴才么,忠心自然是有的,做事情也颇有一套法子,只是待下面的人难免有些骄横。鄂尔泰么,真正是才堪大用,只是有点小心拘谨,不过这不是坏事,臣敢保。。。。。。”
“好了,随便说说罢了,哪儿引得你那么多话啊?”雍正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连连笑道:“今儿叫你来不是为了跟你品评朕的封疆大吏的,他们这几个都算得用的了,要是能再多几个,你我就真正可以坐拥天下,垂拱而治了。只要不像年羹尧那么忘本。。。朕都把他们当得力臂膀。。。。。。”
“好好儿的,怎么又说到那边去了?”允祥见他皱眉,立刻拱手做个讨饶的模样,打断了他的话。见和惠还认认真真地盯着锅里的药膏,既觉得有些好笑,又难免生出自豪和欢喜来,朗声笑道:“都说女儿值千金,果真是不错。四哥。。。咱们可得给她挑个好婆家。”
“王父!您说什么哪?”和惠原本还文静地坐在一边熬药,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红着脸直摇头:“我才不离开您和汗阿玛。”
雍正和允祥相视而笑,孩子的心思其实是极敏锐的,他们从来没有把和惠的身世告诉过她,和惠也一直以为允祥和兆佳氏是自己的身生父母,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