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胤禛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随他一样点了头,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
“四哥,今儿是端阳,咱们从小到大,端阳中秋都是一块儿吃吃喝喝的,中间漏了两年,今天十三弟我都给你补上,”胤祥捧了碗把方才他倒的酒喝完了,笑着道:“这一杯,是前年的,那年我只听人说你大病了一场,所以,这碗就祝咱们都身体康健。”
胤禛牵了牵唇,点了一下头,也要端起来喝,对面却伸了一只手把碗抢了过去:“不成,还差着呢,这是去年的,我祝四哥成就文功武业,叫皇阿玛再不能偏着那个没用的太子爷。”
“十三弟,不可胡说。。。。。。”
“四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怕他作甚?”胤祥满不在乎地又倒满了酒,捧起了一饮而尽:“这是今年的,今年,我祝四哥。。。。。。平平安安地,给我们添个好儿子。”
这一句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上翘的尾音带着点玩笑,又含着说不清的柔软。胤禛面上一红,一时又错愕又窘迫,反应过来便立时夺过了他手里的碗:“混账话!”
“呵呵,四哥。。。”胤祥见他真的板起脸来,也顾不得抢碗,凑上去讨饶道:“我喝高了胡说呢,四哥饶了我出言无状,别跟我计较了。。。。。。”
“年纪越长,反倒越发得没分寸,”胤禛瞧着他,面前这人表情还似年少时候,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扮可怜地上他这儿来告个罪,下次却照样犯错:“行了,坐下来好好陪我喝一杯吧。。。。。。”
“唔,也好,连着明年后年的,我都先陪了四哥,免得到时候再补。。。。。。”
胤禛心里一抽,只觉得他的脸近在眼前,探了探身便亲了一下,截住他的话:“不许。明年的自然明年再陪我。。。。。。要么在我府上,要么在你这里,明年这时候,你再敬我酒。”
“四哥。。。。。。”
“你信我,”胤禛强势地摘了他手里的碗,一边看住了他:“年年,咱们都能喝一杯。。。。。。不用提前,也不用你再补。”
他说着,便把碗里倒了一半的酒喝尽了,重重地在胤祥肩上按了按:“记着我的话,四哥绝不会失信于你。”
胤祥觉得从胸口到喉间都是暖暖的,“嗯”了一声,才发觉声音竟然有点哑,伸了手便紧紧抱住他:“四哥,我等你。”
胤禛沉默着点点头,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外头却又响起了脚步声,阿兰敲了两下门,压低了声音喊了几声“四爷”。
“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个儿多注意点,有什么事就紧着让人捎话给我,别坏了身子,”胤禛拉开他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别来了,你自己身子也不好,”胤祥不肯放,环着他走到门口,还是摇了头:“你总说自己府里是铁门栓,没人能探到情况,可是你现在的情况。。。。。。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被人逮了错处,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只缺四哥你给我一颗定心丸。。。。。。”
“好。。。好。。。。。。”胤禛侧过脸看他,抬了抬手却还是放了下来,点着头答应:“我知道的。。。。。。”
胤祥跟在身后送了他一路,直等到候在外头的人扶着他进了轿子里,才停了步子,胤禛挑了轿帘,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又打发人拿了一张银票给守门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扯着帘子,顿了顿,终于缩回手去。
第 3 章 。。。
第三章
“四爷,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回吧。”
轿子里的声音有点冷清,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那随从示意轿夫起轿,一边紧走几步凑到轿帘的那处,轻声道:“爷,要请张大夫到府里候着么?”
“不用。。。。。。他人在哪里?”
“在咱们给他寻的那宅子里住着呢。”
“过几天寻个时候,让他顶了一个侍卫的缺。。。。。。就近在府里住下吧,”
胤禛打了一下帘子,探身吩咐了一句,便缩了回去,靠在枕上闭目不语。随从心头一跳,知道他这是身上不爽得紧了,虽然不敢多说,却还是期期艾艾地又问了一声:“要不,请他今天就过来看看,正巧罗以刚去了河南,爷的近卫里少着一个人呢,添他一个也没人会注意。。。。。。”
“嗯。。。唔,你看着办吧。。。。。。”
李默听得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心里已经是一惊,眼神扫过几个轿夫,示意他们抬得平稳一些,一边招手叫了一个侍卫过来:“去,到樱桃胡同那个张家小宅子去请张大夫过来,小心些,别叫旁的人瞧见。”
那侍卫原本就是胤禛手下最得力的一些近卫,又听到总管大人这样加意小心地吩咐,也就一脸慎重地去办差了。
还没到雍王府,天上竟响了个沉沉的雷,不一会儿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眼看要下暴雨,那几个轿夫心急,走快了怕颠着里面的主子外头的总管要骂人,走慢了又恐怕所有人都要淋着,一时左右为难。
李默也是无奈,皱着眉望了望天,一时有点犹豫。
“李默,赶着快回去吧,”轿中的人似乎也瞧见了天色有变,一手扯了帘子朝李默发话:“磨蹭什么呢?”
李默靠到轿边,才看清握着帘子的手不经意地颤着,暗叫了一声“不好”,再看清他的脸色比方才进去看胤祥前还要不如,更是心急,“哎”了一声便朝几个轿夫点头:“快些走,赶着雨落下来前回府里去。”
“是。”
几个轿夫原本便不耐在暑热的天气里慢慢悠悠地抬着轿子走,只是碍着胤禛没有反对才这么慢着,这一下得了他的吩咐,又兼立时就要变天,便都卯足了劲儿加了把劲,走得比先时快了不知有多少。
李默扶着轿子,使了点内家功夫,尽力稳着。因为比方才靠得近,便觉得里面不时有压抑的闷哼。虽然只是偶尔的一点,但他毕竟是练家子,还是能隐约听到。
“爷,还有两条街便到了。”
“唔,只管走。。。。。。”
听得他声气比方才又弱一些,李默也不敢再说话,一时便只剩下轿子咿呀的声音,等到了雍王府,几个轿夫更像是来了精神,很快直接把轿子抬进了中院。
“好了,你们下去吧。”
李默吩咐了一声,自拿了钱替胤禛打赏,见他们都退了,才伸手拨开帘子:“爷,到了,进屋里歇着吧。”
“嗯。。。李、李默。。。。。。叫张大夫。。。。。。”
“是,已经派人去请了。。。”李默见他倚靠在轿壁上丝毫不动,便心急地向前探了一点,想要伸手扶他。
胤禛原本闭着眼,却在他伸手过来的一瞬睁开了眼,视线扫了一眼他的手,淡声道:“不必。”
他既发了话,李默也不敢不从,只替他打着帘子,见他扶在轿上的手指苍白,心里便有点发慌,又碍着他的眼神不敢上前,只瞧着他慢腾腾地走回了屋里。
然而房门一关上,原本只是略微弯着腰的人便吃不住地俯下了身,一手捂紧了腰腹。李默不敢再拖延,连扶带抱地把他送到塌上,只觉得他颤得厉害。
“爷,您忍耐些,张大夫马上就到。。。。。。。”
“不妨,你出去、出去候他,”胤禛缩了一下,身子竟止不住地微微蜷了一起,略吸了口气,缓了一下:“别让他入了旁人的眼睛。”
“是,奴才这就去。”
李默虽担心他的状况,也知道张大夫的事决不能被一些“有心人”知道,因此只扶着他在床上躺好,点了头便出去了。
胤禛仰面半躺着,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觉得腹中的孩子仿佛比刚才还要不满,小腹酸胀得几乎让他忍不住想按下去。
不过是陪着阿玛去看看你另一个爹爹,竟然也要这么一番闹腾,莫不是怪我饮了那杯酒不成?难道你不知。。。一年到头。。。也只不过这么三两回。。。。。。
怎么竟这般不乖巧呢。。。。。。
“爷,我进来了。。。。。。爷,四爷!”李默附耳,仍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带着化装过的张逢春便推开门进去。
“四爷!四爷?”
“李总管莫着忙,且让在下看上一看,”张逢春见李默乱了手脚,忙开口相劝,一边在胤禛床边跪了下来,只看他面色苍白,额上鼻尖全是冷汗,唇色也是一径的白下去,心里也是一惊,手脚反倒更平稳了一些,按在他脉上听了一会儿,咬咬牙朝李默摇头:“李大人,这孩子。。。还是不留得好。。。。。。”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留得好?”
“王爷朝堂上诸事繁忙,只怕就算现在吃苦头留下了这孩子,将来。。。将来能不能保到出生。。。。。。也还只是五五之数。不若、不若现在就舍了孩子,王爷的身子才能好好将养。”
“不成。爷不会允的。”李默迟疑了许久,还是断然摇头:“既然是还能留,你就想尽办法留下就是。王爷的性子,你也知道。。。。。。爷不是吃不住苦头的人。。。。。。”
他一边说着,面上便有点黯然,顿了一下,凝了神情:“你只管保住孩子,若是爷醒了要怪责,我一力承当就是。”
“小人何尝不知王爷乃是刚坚不可夺志的人物,可是,这孩子天生已带了不足,纵是王爷。。。。。。”
“你、你说什么。。。。。。”
“爷!您别动。。。。。。。”
“是啊,王爷,您千万别急,快快躺着歇息,”
被李默一声喊,张逢春才发现原本昏沉的人已经醒了过来,紧紧皱着眉盯着他看。
“王爷,小人不敢欺瞒您,从脉象看来,您腹中孩子。。。似有不足,您若是不能好好调养,小人实在难保小主子平安。。。。。。”
“不行,你想办法。”
“王爷,小人。。。。。。”
“叫你想办法你就想办法,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李默急着暗自踢了他一脚,瞪眼斥道:“爷精神不济,哪里能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是,李总管。。。”张逢春默默叹了口气,又诊了一遍脉,便打算亲自去煎药,临了还是转了身嘱咐:“王爷,您实在需要静养,万万不可再奔波劳碌,否则纵是华佗再世,也。。。。。。”
张逢春退了出去,屋里一时便安静下来,只有胤禛的呼吸声显得沉重而吃力,李默担心地扶了他侧身躺下,只一会儿便又听得他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心知他是痛得迷糊了神志才会出声,当下也不敢说话,只立在一旁守着。
“嗯呃。。。李默。。。。。。”
“奴才在,爷,您。。。。。。”
“去备纸笔,我要拟个折子告、告假,就说我风寒。。。未愈,暂不能,唔。。。暂不能上朝。。。。。。”胤禛原本背对他侧卧着,这时候要起身,便支肘撑住了床,挪了一□子,吃力地靠到枕上:“另外,派人、今天晚上,就派人把太医院刘声芳带来,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这。。。。。。爷,您说,由我代笔,皇上也会体谅您在病中,不会怪罪的。。。。。。”
“不行,快去备纸笔,皇阿玛那么精明,若是你代笔,他定要。。。唔,定要派人彻查我是不是真病。。。。。。”胤禛苦笑了一下,勉力支起身来歇了一会儿:“只有他见了我的折子笔力虚浮,信我是真病了,才不会怀疑太医的诊治有假。。。。。。”
“爷。。。。。。”
李默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依他吩咐取了纸笔来,扶他靠坐在床上写折子,张逢春煎好了药进来,正听得胤禛掩不住出口的一声痛哼,忙捧了药喂他喝下,伸手在他腹上按了一会儿:“王爷,您且随意歇一会儿,我替您按一会儿,好让您身上松快些。”
胤禛没有再说话,事实上,他也几乎是没有任何力气了,因此只是稍微点点头靠倒在床上。
张逢春大着胆子去掀他的衣物,才发现他身上已是一层湿黏黏的汗水,毕竟已经到了暑热的天气,他这么折腾了一遭,汗湿了也是常事,只是他们都一直没想到罢了。
“这。。。王爷,不如把衣衫换了,唤人烫了毛巾来擦一擦,身上也好舒服些。。。。。。”
他在药里加了安神之物,胤禛此时喝了药,便只觉得昏沉,虽听得有人在耳边说话,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把眉头愈蹙愈紧,贴在枕上不安生地磨了一下。
“王爷。。。。。。李总管,你看这。。。。。。”
“我、我来吧。。。。。。”
李默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胤禛一向爱洁,往日出了门回来,定是要洗个澡去去汗的,只是今日身上痛得厉害才给忽视了,心下也愧疚自己没能想周全,见张逢春为难,便点了头要他去打水来,自己到柜中翻了一套干净衣物出来,细致地绞了帕子替他擦过,换上轻薄的夏日长衫。
第 4 章 。。。
第四章
张逢春则在一旁伺候着,见胤禛睡梦里尚不时皱眉,也知道他是极不舒服,便分外小心着动作,重又让他在床上躺好。
“总管,等王爷睡醒了,把炉子上温着的药喝了便可,那,在下就回侍卫房待着了。。。。。。”
李默点点头,又关照了他几句要注意的事,便放他去了。径自在屋子门口守着。
白日里又是日晒,又是气恼,到底是伤了胎气,胤禛睡过去,便轻易醒不过来,辗转着翻动一下,都觉得腹中千丝万缕地牵扯着疼,几乎能磨得性子最好的人发疯。
虽说府里一贯主张节俭,但端阳毕竟是大节,胤禛大半天不曾露面,府里福晋虽知道他是去探十三,也止不住过来催了两回。眼看天色擦黑,若是说还没回来,恐怕谁也不信。
李默还在为难,倒是听得屋里有了动静,推门进去一看,胤禛果然醒了,靠坐在床上瞧着身上换了的衣物,愣愣地有点出神。
“爷,您醒了,福晋方才差人来问,晚上是像往年在院子里摆宴,还是摆在福晋房里。您看。。。。。。?”
“嗯。。。。。。你去跟她说,我今儿太累,已经歇下了,节宴就摆她屋吧,”胤禛原本低着头,听得他说话,才微微动了动,应声道:“让她们自己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