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粟轻吸一口气,动了动嘴,沉默的低下了头。
第61章 战乱
窗外枯树散枝凛冽寒风刮过,摇摇欲坠。
北夷、南漠同时出兵合力攻打南国,这一击打的众人完全找不着头脑。镇远大将军周郢领命迎战南漠,南王南宫熙亲自出征迎战北夷。
红裙墨发的女子趴在矮桌上,桌上酒杯散乱歪歪斜斜。
齐杨掀开竹帘,轻叹一口气,默然的在火粟身边坐下,收拾好一桌子散乱的酒杯,又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推到火粟面前,柔声关怀道:“马上就要入冬了,你是女孩子还是多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火粟醉眼迷蒙的看着齐杨,半饷,又低下头抱着茶杯捂在手中。被眼帘遮挡的眸子看不见半分表情,微微颤动的睫毛如迷失的蝴蝶般无措。
齐杨咽了咽口水,踌躇半天才柔声问道:“你是……想帮南宫熙的吧?”北国皇后便是南王最为宠爱的凝月公主,此事几乎是天下皆知。自从魏如风走了以后,火粟便终日躲在这竹帘后,日日饮酒盯着窗外的一颗孤零枯树发呆。
火粟垂眼,反唇相讥:“就算我帮了天下人又如何?”又有谁会在她落魄时来帮她?彼时四方交好,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年,此时却尽是物是人非。
齐杨抿唇,默然垂首。
暗香拂动,香炉中幽香伴随着空气中浓重的酒味,异常刺鼻。指尖微颤,手中酒杯怦然落地,化成碎片,酒水溅湿了红裙。
帘外立着一个身影,毕恭毕敬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公子,楼下有人找您。”
齐杨皱眉看向火粟,只见火粟双手直伸恹恹的趴在矮桌上,美目轻闭黛眉微蹙,毫无生气。齐杨极为不放心火粟现在的样子,正在犹豫的时候,趴着的人闷声闷气的开了口:“有人找你为何还不去?”
齐杨犹豫再三,还未起身。竹帘就被人一把掀开,张扬不羁的英俊脸庞赫然出现在门口,左耳上银环晃动,墨发高束。身后还跟着珍食阁肥胖胖的掌柜。俊脸之上满是不耐,站在门口厉声道:“你们这掌柜就是这么招呼人的?”
齐杨站起身,对着眼前的人拱手笑道:“公子口中的掌柜就在公子身后,何故找到在下?”
肥胖掌柜憨憨笑着,在男子身后点头哈腰的说道“是啊是啊!我才是掌柜,公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男人不屑的斜眸,本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是怒不可遏,怒视着齐杨,冷哼一声道:“就这种货色也拿出来唬弄我?以为我是瞎子吗?”
“公子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出去。”清脆的嗓音带着醉意略显软腻。火粟醉眼迷蒙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看见来人的大概轮廓后,火粟忍不住眯起双眼想要看的更清。
而此时男人却是欣喜若狂,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火粟面前,一把抓住火粟的手,激动万分的说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在看火粟此时满身酒气的状态,赫连烷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揪住齐杨的衣领,怒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杨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无辜。看了看火粟在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忍不住苦笑,看来这北国皇后当真是风流满天下。
齐杨拿下赫连烷紧紧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拉着赫连烷柔声笑道:“公子可以坐下来,咱们平心静气的谈谈不是更好?”
“那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赫连烷依旧怒不可遏。
齐杨一张俊脸几乎纠成了麻花,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衣领再次被紧紧抓住,齐杨几乎是哭笑不得。好在此时火粟叫住了眼前近乎抓狂的男人:“赫连烷?你怎么会在这?”
赫连烷一把松开齐杨,蹲到火粟身边,怒意全无,疼惜万分的看着火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齐杨一时失力,身体跌落在地,脸上笑容苦涩万分。
……
夜深人静时,屋中烛火摇曳,颤颤巍巍。
“你是说你父王知道了挑起战事的密函是南宫熙送去的?”火粟与赫连烷面对面坐着,端着小巧精致的酒杯,略显慵懒的垂眸反问道。
倒是赫连烷凝重的点点头,略显担忧:“这次我想父王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南国的。对于北王,我父王暂时放弃了其他想法,而南王这个消息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赫连漠云此次本是做足准备攻打北国,北御翎却突然提出议和,也算是合情合理,就连送出的东西也是如此诱人,若是换做其他人也是无法拒绝的。而此时的赫连漠云却不知一番志气往何处抛洒,此时南宫熙就成了众矢之的。
火粟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问道:“那你父王是如何得知送信的人是南宫熙?”
“有人送来了密函。”赫连烷毫不犹豫的皱眉说道,又看了看火粟担忧的问道:“你应该是为了南王的事才会……”
火粟淡然浅笑,落寞无比。径自倒着酒,没有理会赫连烷的问题,而是继续问着其他情况:“那北夷王可知送信的人是谁?”
赫连烷皱眉摇头:“这次的人比前一次还来的诡异,信一送到父王手中就毒发身亡了,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
火粟似笑非笑,给赫连烷倒了杯酒水,酒香四溢。自己又站起身,从房中角落里取出朱红色古琴,平放在房中琴台上,双腿盘坐在古琴前。
红色琴身上纹着细碎精致的花纹,相互交绕。指尖一一划过紧绷的琴弦,火粟垂下眼帘。指尖绕动轻勾琴弦,琴音流泻却不似平日里的婉约,琴声激烈高昂,勾勒出一副千军万马刀刃相见时的场景,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赫连烷端着酒杯微怔,仔细看着火粟竟然会发现弹琴的人身体在微微颤抖,如此纤弱的身子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琴音绕梁迟迟未散去,一曲作罢。
火粟双手搭在琴弦上,垂头拨弄着琴弦,心不在焉的说道:“那你这次来也是奉命劝北御翎出兵的吧?”
赫连烷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火粟问道“那他怎么说的?”
“北王说……尽力而为。”赫连烷沉默片刻,喃喃低语的回答着,似乎担心火粟又会为南宫熙担心。
火粟轻叹一口气,深邃的目光绕过赫连烷,看向赫连烷身后的窗户。月光清冷伴随着夜风从窗户缝隙流进,火粟裹紧了身上的棉衾,抵住冰凉的夜风。
赫连烷仔细打量着火粟,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若是穿白衣定然会很好看的。”
火粟低下头看着身上艳红如血的红裙,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她不过是想提醒自己,她已是一个浑身血债的人罢了。收回思绪,火粟低头沉思,默不作声。
几声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寂,齐杨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急忙关上了门,抱怨道:“外面风真大。”说着说着就坐到了赫连烷的对面,故作惊讶的看着赫连烷说道“原来公子也在这啊?”
赫连烷冷眼一扫,齐杨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笑意。
看两人都不说话,齐杨收敛笑意微微叹一口气,眼带怜惜的看向火粟,柔声说道:“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
火粟微怔。
“你明明就是想帮南宫熙的吧,也或许只有你能一试。”停了片刻,齐杨又颇为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若是想走就走吧,珍食阁我一定会帮你看好的,白裴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你的。”
第62章 曝光
不远处是尸横遍野血染黄土,站在城楼望台上,视线越过鲜红尸体便是枯黄一片的平原。城台上的身影红裙翻飞,墨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南宫熙从身后走近,伸手想拥住眼前纤弱的身影,却又将手停在了半空。沉默片刻,才柔声说道:“回来就好。”
火粟沉默片刻才转身,身后烈风呼啸,吹起黑发紧紧贴在脸上,随风拂动微涩微痒。如墨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人,红唇欲张,思忱片刻才说道:“我回来了。”
南王亲征,攻退一批兵士,威严在那,赫连漠云也不敢擅自在出手,两方居然是迟迟僵持不下。南宫熙镇守城池不退不攻,赫连漠云也不敢出手,只能远远看着。
火粟倒觉得,如果南宫熙是精明能干的雄狮,那北御翎便是阴险狡诈的毒蛇,攻于不备让人防不胜防,也没人能猜到他下一步会怎样。沉吟片刻,火粟终是忍不住问道“那宫中……”
“我会处理好的。”南宫熙笑意柔和,直视着火粟,直接打断了火粟的问话,饶是火粟也忍不住有了半丝愧意。
朝中重臣分居两派,各抒己见。以太傅元俊为首称南宫熙并无前朝族谱以示身份,皇位着实可疑。而以丞相林文以及大将军周郢为首便称南宫熙治国有方,并一一列举南宫熙上位以来的种种成就,忠心不改。
“我……”火粟微怔,黛眉轻蹙,不知如何开口。
南宫熙伸手揉了揉火粟如瀑的黑发,笑道:“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罢,终是忍不住将火粟拥进怀中,垂首不语。
再次近距离的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火粟垂眸不语,任由南宫熙抱着。城下黄沙翻飞血流成河,城楼之上却是紧紧相拥儿女情长。
……
夕阳西下,烈风骏马。
马上一抹红影却是悠然自得的勒着缰绳,散步在枯枝成群的林间小路上,惬意且舒适的眯缝起凤眼。
林间陡然传来几声异动,下一刻就见红裙女子翩然立在道路中央,清丽脱俗的小脸上唇角微勾,红唇微张,言语之中仿佛故人相见时简单的寒暄:“皇上当真是好心情。”
北御翎凤眼弯成一条线,红梅颤动,柔和一笑故作惊讶,开口道:“原来是本王的皇后娘娘?我还以为是哪家强盗呢?”
“你多想了。”火粟目光深沉看向北御翎,沉吟片刻才抬眸问道“北王当真要携赫连漠云一力攻打南国?”
“皇后这话怎说?本王孤身一人纵是神仙下凡也是做不了什么的吧?”北御翎眼角微挑,红梅印记也随之上扬,故作惊讶的语气带着委屈,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似的。
火粟美目微眯看向北御翎,唇角微勾,这北御翎貌似演技倒是越来越好了。火粟轻笑出声,赞叹道“北王当真是好心机,派遣军队先行自己便一路欣赏景色游山玩水,如此便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事后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本王岂会是那种阴险小人?皇后对本王是不是太不了解了?”北御翎委屈至极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而下一刻,只见红袍翻动,马上之人足尖轻点马背飞身到了火粟身边,搂住火粟的腰肢带火粟一齐上马。
右手环住怀中人纤细腰肢,俯身贴在火粟耳旁,低沉邪魅的嗓音围绕在火粟耳畔:“我记得火粟并不会骑马,我教你可好?”说罢,左手一勒缰绳,马儿撒蹄飞奔。
火粟由于重心不稳栽倒在北御翎怀中,本想坐直身子,马背上却异常颠簸,在加上北御翎紧紧环住了火粟的腰,纵是想起也起不来。
北御翎带着得逞的笑声弥漫在耳际,火粟从北御翎怀中抬头,却正对上北御翎妖冶邪魅的双眸,双颊微红,低下头窝在北御翎怀中再也没有抬头。
四周景物急速倒退,马儿飞奔在林间。穿过树林便是无边无际的平原,夜幕笼罩下,宽阔无垠。
北御翎勒马停在望台下。
火粟脸色苍白的抬起头,眼前的地方却是再也熟悉不过,那便是北夷王驻扎的军营。不过片刻,赫连漠云从军营中疾步走出,吩咐士兵打开大门,恭迎北御翎。
北御翎似不经意的垂眸看向怀中的人,饶是看见赫连漠云俯着身子也无半丝反应。只是灵活潇洒的翻身下马,顺便把火粟也抱下了马。
赫连漠云躬身行礼,北御翎只是漠声应承。赫连漠云略为不满的抬起头,目光触及北御翎怀中人时,僵在原地。北御翎妖娆微笑,饶有兴致的介绍了起来“这是本王最为宠爱的皇后。”北御翎邪笑着将最为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赫连漠云脸上表情极其尴尬,应和着点头讪笑。而后才领着北御翎往主帐走去,还不忘说着:“南漠王已在账内等候多时了。”
北御翎只是淡笑着听着,明显感觉到怀中人杀气凛凛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撒手,一路抱着火粟进了主账内。
南漠王急忙迎上前跟北御翎打着招呼:“早就听闻北国皇上的大名,今日一见,北王到的确是俊美无双啊。”此时的南漠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险些被北御翎这副绝色无双的美人皮囊,迷的神魂颠倒。
“嗯。”北御翎对南漠王两人颇为冷淡,而是对怀中美人千般温柔万般怜惜。轻柔至极将怀中美人放在软塌上,北御翎邪笑着对火粟关怀道:“皇后就先躺躺,本王随后便带爱妃去休息。”
北夷王微微叹气,看向火粟的目光万分纠结。往昔红袍公子的英姿飒爽聪明睿智,此时的红裙美人哪里还有半分?反倒像极了传说中迷幻君王的妖姬妲己。
北御翎的笑容在众人看来是温柔疼爱的,而火粟却是明明白白看见了北御翎眼中得意洋洋的蔑视。对此,火粟冷眼相对,垂下眼帘不在看北御翎。
“如今北国与南国势力相当,现如今天下能主持公道的恐怕也只有北王了。”南漠王最为急躁的开了口。
“主持公道?”北夷王皱眉看向南漠王。
火粟垂眸冷笑,这两人双簧唱的真好。
“我南漠的二爷已遭南王的毒手,身首异处,就连最后一面我都不曾见到。”南漠王痛心疾首的低下头,就连声音也是如此痛苦万分。
北夷王沉吟片刻,神色凝重的看向首座上的北御翎,道:“北王,此事若不再给南王一个教训,恐怕将来也会殃及你我二人的。如今南王内外兼忧,正是铲除南国的好时机。”
南漠王急忙附和道:“他南王今日如此嚣张,相必将来也必会压下北王一头的,对于北夷王的想法,不知北王意下如何?”
“嗯。”北御翎懒洋洋的回答,看双王面面相觑满脸期待,北御翎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说道:“说完了?嗯?说完了本王便带着爱妃下去休息了。”说罢,对双王视若无睹,一把揽住火粟飞身出了主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夜幕下,繁星璀璨夜风呼啸。
并肩而行的两人极为悠闲的漫步在平原上,夜色遮掩下,两人皆看不清神色,只是低着头迎合着身边人的脚步。
“为什么要去沾染海域的事?”最终还是火粟忍不住先开了口。
身旁邪魅妖娆的轻笑传来,北御翎笑道“火粟迟迟不肯回到我身边,恐怕也只是为了这两人,以及那个孩子吧。”停了片刻,又自顾的笑道:“这孩子脾气倒是挺横,跟你挺像。”
“你没有对他怎么样吧?”